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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邊戎 作者:阿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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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wawa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19 | 顯示全部樓層
基業初成 第七十三章 仙童林翼現身(上)
    汴京出大新聞了!

    不是皇帝駕崩了,不是蔡京翹腿了,不過卻比這兩件事情更適合作談資︰汴京七十二正店之冠、以美酒佳肴名揚天下的麒麟樓居然連續三天不做生意!

    酒客們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豪富雄賈,到了麒麟樓無不被緊閉的大門擋了駕!門外寫著幾行字,大意是︰本樓已被貴客包了全場,在包場期間,恕不接待其他客人。

    隔著門細听,果然里面傳來陣陣絲竹管弦之聲,知道內情的人更透露︰炮制美食的豬羊魚肉、海味山珍這幾天都流水價運進麒麟樓的廚房!顯然麒麟樓並不是不做生意,而是在做大生意!

    可誰有本事包了這汴京第一樓呢?要知道麒麟樓的酒食是出了名的昂貴!包一間閣樓一天一夜,就能叫一家中戶破產!而麒麟樓的樓閣明暗相通,外人只能計算出有幾口天井,卻沒人算得出有多少房間!是什麼樣的人居然這麼豪氣,居然把整座麒麟樓一包就是三天!

    無數地痞無賴、閑夫閑婦四處打听,可麒麟樓的伙計丫鬟歌妓廚子都口緊得很,據說大掌櫃周小昌已經放話︰“誰敢說出去一句,馬上除了他名,亂棍打出!”事情居然這般神秘,更惹得汴京無不矚目!

    “這個豪客,究竟是誰呢?”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終于有人從一個一時口快的廚子那里得到了一點兒實信︰“什麼東西!明明只有一個人卻要擺\上一百個人也吃不完的東西!作孽!”

    一個人!只來一個人便包下了整個麒麟樓!這是怎麼樣的豪奢!

    有人說,那一定是朝中大臣,說不定就是蔡京!可是在麒麟樓被包的那段時間里,分明有人不止一次地看見蔡京在家里會客呢。

    那難道是童貫?可童貫來包場,一定是大開麒麟樓中門,三軍開道,儀衛滿街,滿朝文武群來敬酒,絕不會搞得這樣鬼鬼祟祟!

    那麼,究竟是誰?忽然,大家想起了一個人!也只有那個人,才有這麼大的面子,這麼大的手筆,讓麒麟樓的老板舍下無數熟客去奉承!也只有這個人,才有關門閉戶、不讓人家知道的理由!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當今聖上!”

    無數人肚子里這樣猜測著,卻沒人敢說出來。

    有幾個脾氣大的豪客看不得麒麟樓的大門不向自己開,好幾次有人就想砸門沖進去,卻都被好心的朋友勸住。理由是︰“萬一里面是那位,怎麼辦?”

    就這樣,汴梁百萬居民的好奇心被足足釣足了三天,到第四天,麒麟樓忽然重新開門做生意了,上午大家都還不知道,但消息一傳開,熟客生客便都蜂擁而至!還沒中午就把麒麟樓擠得水泄不通!

    食客們來到都不是來吃東西的,點菜點酒,听歌看舞,到頭來都是要問個究竟︰“這三天包場的究竟是誰?”

    每一個歌妓和跑堂都千篇一律地回答道︰“是我們周老板的一位遠親。我們也不清楚。”

    遠親?誰信!

    再逼問,終于有歌妓道︰“其實什麼人也沒來!”

    什麼人也沒來?那為什麼麒麟樓的歌妓個個臉上沒精打采?昨晚都干什麼去了?

    知情的人都不敢透露,透露的內容都沒人信。在這種神秘感的召喚下,麒麟樓的生意足足火了三天!周小昌的對手都滿肚子惡毒地咒罵著︰這幾天他們的生意一落千丈。精明的人都計算著︰就算那三天周小昌真是白擺\宴席,接下來這三天他也都賺回來了!

    終于,開始有人懷疑這一切都只是周小昌的一個局。不過真是這樣麼?

    第四天晚上,麒麟樓迎來了一位身著道裝的客人,她從偏門入,登樓入閣,都有掌櫃親自接待。酒嗅過兩嗅,周小昌便入閣來幫襯。

    李師師未喝酒卻臉有酒暈,似是喝過了來,一見面指著周小昌道︰“大掌櫃,三日前來的卻是哪位貴客?”

    周小昌笑道︰“這個,卻不好說。”

    李師師薄怒道︰“對旁人說不得,對奴家也說不得麼?”

    周小昌一看李師師身邊的老鴇丫鬟,李師師示意讓她們出去後,周小昌一指頭頂,說道︰“不可說。”

    李師師冷笑道︰“別人猜是那人,我卻知道斷然不是!”

    周小昌奇道︰“花魁娘子為何如此有把握?”

    李師師似覺失言,掩飾道︰“當今天子何等聖明,哪里會干這等事情。奴家因此得知。”不讓周小昌追問,逼著道︰“快說快說!究竟是什麼人!”

    周小昌擺\出一幅苦笑來︰“其實沒人!這整件事情都是我做的局。”

    “你騙得別人,騙不得我!”李師師說道︰“那天我倆話說的正好,忽然劉掌櫃來,和你耳語兩句,你臉色就變了。汴梁溫柔鄉的人都說什麼來著?‘易揭泰山皮,難看周老板真臉孔’。可那天你居然露了馬腳,可知你心中驚駭非常。”

    周小昌笑道︰“花魁娘子又焉知我那臉色變不是作假?”

    李師師酒紅飛雙靨,笑道︰“我自然知道!你臉色一變之後,話也說得不爽快了,支吾兩聲就走,以前從未見你這樣的。後來奴家左等右等,等了半個時辰也不見你出來。因奴家當時有事要勞煩你,所以便讓人去催,誰知道他們竟然都見不到你!第二天麒麟樓便不做生意了——種種跡象湊在一起,周大老板還要奴家相信這三天包場只是一個空局?”

    周小昌嘆道︰“花魁娘子長的一副七竅玲瓏心!心思如此縝密!可惜不是男兒生,要不然那真科場狀元也逃不過娘子掌心里去!”

    李師師道︰“少兜圈子!快講,那天來的,究竟是誰!”

    周小昌滿臉的為難,終于被逼不過,說道︰“好吧,既然已經被李行首窺破了機關,那我也只好告知。那天來的客人是我的大恩公。”

    “恩公?”

    “對!”周小昌道︰“若沒有他,我便沒有今天。至于他的來歷,我實在不能說了。當初我曾對海發誓︰若泄漏了天機,就請他老人家把我頭頂的聚寶靈光收回!”

    “天機?聚寶靈光?”其時整個汴梁民間道教十分鼎盛,李師師也是深受影響,被周小昌一“啟發”,腦袋活絡起來︰“莫非你說的這個客人是神仙不成?”

    周小昌張大了嘴巴,滿臉驚訝之色,卻拼命搖手道︰“李行首,不可說!不可說!”

    忽然間,琉璃罩內的燈竟無風自滅!李師師吃了一驚,大叫一聲捂住了臉!
Jiwawa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19 | 顯示全部樓層
基業初成 第七十三章 仙童林翼現身 (下)
    眼楮適應了黑暗以後,李師師大著膽子從指縫中窺看,只見周小昌直挺挺跪在牆邊磕頭。牆上一個窗戶大開著,外邊煙雲繚繞,半明半滅中一個白衣童子凌空走近,從窗戶中跳了進來,指著周小昌道︰“你做的好事!天機既然泄漏,這靈光我便收回了!”

    周小昌連連磕頭,求“仙童高抬貴手”!

    那童子卻不理會,便往周小昌頭上伸出手去。本來周小昌頭上什麼也沒有,但那童子的手一個虛晃,便憑空“摸”出一團光亮來,閃了兩閃那光便不見了。周小昌哭喪著臉,卻不敢再出聲。

    李師師見那童子長得十分俊俏,不像妖魔鬼怪,在煙雲繚繞中真是神仙般少年!心道︰“難道還真是神仙?難怪這周老板這兩年發家發得這麼快。汴京七十二正店,沒有一家是像他這樣一年間便做起來的!原來是有神仙庇佑他。”

    捂住雙眼的手漸漸放開,听那童子只是不停地責備周小昌,卻沒有傷害別人的意思,便大著膽幫周小昌求情︰“這位仙童,周老板並非故意泄漏天機,卻是奴家胡亂猜測所致,不知能否……”

    她話沒說完,那童子已經厲聲喝道︰“何方俗人,敢來求情!”李師師嚇得不敢開口,那童子卻忽然頓住,凝神側耳,似乎在聆听著什麼,但李師師卻什麼也听不到。過了一會那童子道︰“原來李行首是家師朋友的相識,方才卻是唐突了。”

    李師師大奇道︰“尊師好友?仙童的師父在塵世間也有朋友麼?”

    那童子哈哈一笑道︰“蓬萊中人,結交的自然是天上好友!”

    李師師更是奇怪︰“天上好友?那也是神仙了?奴家流落風塵,哪里認得什麼神仙?”

    那童子笑道︰“師父說認得,那便是認得。罷了,周小昌,你好福氣,有李行首求情,這靈光便再讓你留多十年!”如之前一般不知從哪里摸出一道光華來往周小昌頭頂一晃便消失了。

    李師師看得驚奇,卻听那童子對自己說︰“家師讓我傳話︰他日遇到那位仙侶,記得讓他履約。”

    李師師奇道︰“什麼仙侶?履什麼約?”

    那童子道︰“三十六年前那位仙人路過蓬萊時,家師曾設下人參果宴,席間相得甚歡,那位仙人離開前曾經許\諾,異日要設仙桃宴回請家師,誰知他尚未履約便奉天帝旨意下凡,這事情就擱下了。所以家師便要你轉告那位仙人︰莫要忘記六十年前之諾。”

    李師師越听越奇︰“三十六年前?那時候奴家還沒出世呢!再說奴家又哪里認得什麼仙人!”

    那童子卻不再說話,擺\了擺\手,便不知從哪里飄來一陣煙霧,將他身形遮住。煙霧散盡,他的人已經在窗外,凌空遠去。李師師要近前看時,那兩扇窗戶忽然砰的一聲自己關上了。李師師嚇了一跳,以為這是仙家神通,再被周小昌一喝︰“李行首!不可唐突!”便不敢去踫。

    周小昌恭恭敬敬向著窗戶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來向李師師施禮︰“多謝李行首,讓周某人多留十年財運。”

    李師師被眼前的奇事打動,又被周小昌的行動感染,便也恭恭敬敬地朝窗戶方向行禮。禮畢,問周小昌道︰“方才所見,究竟是何方仙童?這位仙童的恩師又是哪位仙人?”

    周小昌苦笑道︰“方才的事情李行首又不是沒見到,何苦再來逼我?與其問我,不如問行首的那位仙人朋友。”

    李師師笑道︰“我哪里來的仙人朋友?”

    周小昌忽然咦了一聲,眼光落在窗戶下面的牆根,李師師也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雪也似的紙,竟不知是哪處州縣所產,李師師拾起來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一個“趙”字,掩住了櫻桃小嘴,一幅恍然的神色,卻不說什麼,只是將紙疊起,收入袖中。經此一事,兩人酒也不喝了,李師師告醉回去,周小昌也不挽留。

    花魁離開後,周小昌快步來到另外一個房間,房內坐著楊應麒,方才出現的白衣仙童則站在旁邊,不是林翼是誰?

    周小昌稟告道︰“七將軍,一切順利。”

    楊應麒問道︰“她看到那個字後是迷惑不解狀,還是恍然大悟狀?”

    周小昌道︰“恍然大悟狀。”

    楊應麒舒了一口氣道︰“很好,很好。那這出戲就可以繼續演下去了。”

    林翼問道︰“那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是她一個恩客的姓!”楊應麒道︰“來汴京後我一直沒听過這個傳聞,還怕他們還沒勾搭上呢,現在是不用擔心了。”

    林翼又問道︰“那個姓趙的是什麼人?為什麼你知道他們倆會勾搭上?”

    楊應麒笑了笑卻不回答,對周小昌道︰“下次若她有意求見我,你可作為難狀,推她兩推‘勉強’答應她。至于地點……就上她家去。”

    周小昌這時已經知楊應麒並非真要去嫖娼,問道︰“七將軍,你要見的,莫非其實是李師師的那個恩客?”

    楊應麒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奇了?莫非是受了林翼的影響?你可不是他!很多事情不當問的。”

    周小昌一听忙斂容道︰“是。”

    楊應麒又道︰“李師師的這位恩客比她還迷信,听說此事絕不會不聞不問。不過這事不急,只要是安排在楊使者離開汴京前就好。時間你自己把握吧。”

    楊應麒離開後第三天,李師師便又來找周小昌。周小昌仍把她安排在那晚“遇仙”的那個房間。李師師吃著小食,似乎盤算著如何開口,抬頭望了一下那晚“仙童”來去的那扇窗戶,才發現牆上的窗戶有些奇怪!她走到牆邊親手摸了,才發現那扇“窗戶”竟然是畫上去的!對于遇仙的事情更加堅信。

    李師師卻不知道這堵牆也是她那晚走後周小昌連夜換的。看著李師師入了圈套,周小昌暗暗得意,只听她低聲下氣道︰“周大掌櫃,那晚的事情,奴家回去後左思右想,實不願就此與仙緣失之交臂。奴家仙緣不及周大掌櫃,不知周大掌櫃能否代為引薦?”

    周小昌臉上變色︰“李行首!在世俗里周小昌是個腰纏十萬貫的富翁,但在仙家眼里,周某人卻算得什麼!能得仙人垂青賜我靈光已屬難得,至于引薦雲雲,周某人哪里有那資格!”

    李師師黯然道︰“難道……就沒有辦法了麼?”

    “這個……也許\……”

    李師師見周小昌欲言又止,忙道︰“周大掌櫃是不是有辦法?若有辦法,還請萬勿隱瞞!事情若成,奴家另有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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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業初成 第七十四章 李師師的邀約(上)
    周小昌躊躇了好久,終于嘆道︰“重謝我是不要的。至于這事……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事情能否成功\卻是難說。”

    李師師忙道︰“無論成與不成,只要周大掌櫃盡力,奴家便十分承情!”

    “好吧。”周小昌道︰“當年周某人出海時被海浪打到蓬萊岸邊,大仙命仙童將我送回。因見我與蓬萊有緣,除了賜周某人聚寶靈光以外,還賜了一段百里香。據仙童說,若他日我遇到什麼劫難,只要將這香焚起,香氣可以直達仙境,仙人知道後便會下凡解救。只是現在小昌沒有遇到什麼劫難,若是貿貿然焚香請來仙人,只怕……只怕……不可不可!這事萬萬不可。”

    李師師心念一轉,說道︰“由你來焚自然不可。若由我來焚,便是仙人見罪,也怪不到你頭上。”

    但不管她怎麼說,周小昌都只是搖頭,兩人磨了小半個時辰,周小昌終于道︰“若李行首真要小昌這段百里香,除非答應小昌兩個條件。”

    李師師忙問︰“什麼條件?”

    周小昌道︰“李行首面子大,更為難得的,是李行首有一位仙人朋友。若李行首能請這位朋友向蓬萊山的這位大仙求情,原諒小昌不敬,小昌才敢答應將這段香木贈給李行首。”

    李師師笑道︰“這有何難!就是你不說,我也要請那位‘仙人’給你說好話的。第二個條件卻又是什麼?”

    周小昌道︰“第二個條件……說來有些難以啟齒。當年大仙曾賜我三十年財運,如今才行了五年,那晚因為泄漏天機靈光被奪,雖然多虧李行首求情,不過終究也只是補回了十年……”

    李師師微笑道︰“原來是這事,到時我請那位仙人一並替你請求便是。”

    周小昌大喜,這才回身出門,過了好久才回來,手里捧著一個鐵箱子,打開箱子,里面又是一個箱子,金光閃閃的,單單是這個箱子便造價不菲了。打開這個小箱子,才從里面取出一包綢緞來,揭開七層綢緞,這才露出一段小小的香木。這段香木看來不甚起眼,但見了周小昌收藏的手段,李師師哪里還敢小覷它?

    周小昌讓李師師看了後又包起來,對她說了如何擇日、如何安排,如何焚香,待李師師一一記得,周小昌這才包好,極為不舍地捧給了李師師。這女人抱了這段木頭,便像盼兒子盼到五十九歲的女人抱著自己剛生下的嬰兒,說什麼也不肯放開。

    李師師走後,周小昌便派人給楊應麒傳消息。楊應麒听說後也不著急,林翼在旁邊卻坐不住,連聲追問關于李師師那個恩客的事情,楊應麒卻不理會他。

    這日楊樸有皇帝賜宴,正要出行,朝中官員卻來告知不必出行,因為皇帝忽有其它要務,宴會推遲。

    楊應麒知道後心道︰“賜宴金國使者也是大事!如今能有什麼大事能讓皇帝臨時推掉這件事情?莫非……”叫了林翼出門。楊樸勸他不要出去得太過頻密,卻哪里勸得住他?

    兩人轉過御街,見兩行都是煙月牌,來到中間,見一家外懸青布,里掛斑竹簾,兩邊盡是碧紗窗,外掛兩面牌,牌上各有五個字,寫道︰“歌舞神仙女,風流花月魁”。來探過路的林翼見了對楊應麒道︰“就是這里了。”兩人便入茶坊里來吃茶。

    兩人進來後便有一個漢子跟著進門,此時茶坊內沒有第四個茶客,楊應麒便小聲對林翼道︰“對面那人,也是我們漢部安插在汴京的人手,叫張密。是我讓他來這附近守候的。以後你若來汴京要辦什麼事情可與他接頭。”

    林翼問道︰“咱們在汴京還有多少人手?”

    楊應麒道︰“最核心的、像周小昌這樣的人有七個。其中五個是辦事的人,周小昌、余通和張密都在其中。另外兩個是誰連周、張、余都不知道,是漢部派來監督這五個人的御使。那五個辦事的人又另外發展了十幾個心腹,此外替他們做外圍工作的還有百來號人,都是就地雇佣。像余通、周小昌這樣的大老板,又另有上百個伙計替他們作生意上的事情。”

    林翼問道︰“余通賣琉璃,周小昌打理麒麟樓,這周密看來是個無賴,另外四個又是干什麼的?”

    楊應麒道︰“你先知道這麼多吧。其他人以後再和你說。”

    林翼又問︰“這些事情就七將軍你知道麼?”

    楊應麒笑道︰“這些事具體都是我和四將軍在負責。但狄先生和我們兄弟七人自然都知道的,楊樸也知道我們有這樣一批人在,但因為他不負責這一塊,所以具體情況並不了解。”

    兩人吃了一會茶,忽聞香氣繚繞,滿大街的人都贊嘆,卻無人知道從哪里傳來。楊應麒對林翼道︰“是時候了。本要帶你進去,只是人多了容易穿梆。你且在這里看著,若沒什麼大變不要胡亂進來。”

    林翼平時多與楊應麒抬杠,到了關鍵時刻卻能顧大局,雖然很想跟進去看看,但還是把好奇壓了下來,點頭應好。

    楊應麒出了店門,兜了個圈子轉到李師師門首,揭開青布,掀起斑竹簾,轉入中門。見掛著碗鴛鴦燈,下面犀皮香桌兒上、放著一個博山古銅香爐。爐內細細噴出香來。兩壁上掛著四幅名人山水畫,下設四把犀皮一字交椅。

    楊應麒見無人出來,轉入天井里面,又是一個大客位,鋪著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瓏小床,鋪著落花流水紫錦褥,懸掛一架玉棚好燈,擺\著異樣古董。楊應麒微微咳嗽一聲,屏風背後轉出一個丫鬟來,對他道︰“今日我家小姐染恙,還請別處去。”說得頗急。

    楊應麒笑道︰“染什麼恙?小生妙手,正可醫治。”

    丫鬟听得皺眉,楊應麒卻在那張床上倚下,簾後又轉出一個虔婆來,楊應麒听那丫鬟叫“李媽媽”,便知這是李師師家的老鴇,他卻也不管那老太婆來趕他,對那丫鬟道︰“我來一趟不易,叫你家小姐別焚香了,過來給我唱個小曲。”

    李媽媽大怒,忍不住發作道︰“哪里來的浪蕩少年,也不看這里是什麼地方!煙花巷的規矩你都不知道麼?如此孟浪!”

    楊應麒眼角一掃,見簾幕隱隱有人,知道主人在後面听著,便冷笑道︰“我不願來時,生生糟蹋別人一段救命香木也要請我。待來了時,卻又要將我掃地出門。你們這些肉眼凡胎,真真可笑。”

    說完拂袖便走,還沒出門,只听後面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喚道︰“這位公子請留步!”

    楊應麒且回頭,只見簾幕被一只手掀開一角,露出一張俏臉來,楊應麒一見之下便覺頭重腳輕,心道︰“這女人好勾人!要不是有心理準備,這下子非出丑不可。”口中卻笑道︰“小娘子是誰?有何見教?”

    那丫鬟在旁邊道︰“這就是我們家小姐。”

    楊應麒心想︰“果然是李師師!”

    李師師走出半步,襝衽道︰“公子方才說‘我不願來時,生生糟蹋別人一段救命香木也要請我’,卻不知是何含意?”

    楊應麒反問道︰“你為何一听我說這句話便出來了?”見那李師師答不出來,楊應麒道︰“你既明知這句話的含意,便當知我是誰。”

    李師師道︰“不是猜不出來,只是覺得公子不像。”

    楊應麒問道︰“如何不像?”

    李師師說︰“不見雲騰,不見霧起,卻是掀簾走入,實在不像仙家舉動,倒似紈褲子弟行徑。”

    楊應麒哈哈大笑道︰“我若騰雲駕霧,驅龍馭鳳,豈不嚇壞了這開封府百萬生民?再說這個身體也不是我的真身!我的真身此刻在三千里外,如今魂游至此,且來一見焚香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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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業初成 第七十四章 李師師的邀約(下)
    大宋道君皇帝性喜出游獵奇,出宮私行已不是一次兩次,不過他做得隱秘,來去都走地道,外界暫時還未發覺。去年勾搭上李師師後,便覺這外邊的婊子風情萬種,把宮內粉黛都視若糞土。李師師一開始不知道她的這位恩客是皇帝,但這種事情原不易隱瞞,而趙佶也無意隱瞞,因此來往了幾回後便揭破身份。李師師知道後受寵若驚,從此把其他王孫公子都丟開了,一心一意地奉承趙佶。

    這次周小昌做了一場好戲,搞得滿汴京都在猜測天子駕臨麒麟樓,只有李師師知道不是——當時趙佶正坐在她肚皮上呢。不過這對男女對包下麒麟樓的那個豪客也頗為好奇——李師師固然是麒麟樓的常客,趙佶也喜歡那里的酒。

    因此李師師便挑了個日子到麒麟樓打探消息。誰知她的來意也早被周小昌算中了。入門不久,麒麟樓內便上演了一場楊應麒監制兼編劇、周小昌導演兼主演、林翼客串的好戲。那兩個房間本來就是打通的,中間豎起一道牆。周小昌利用燈光明暗、聲效氛圍等造出種種特技場面,把林翼打造成一個仙童,又由林翼口中引出一段杜撰的故事來。

    李師師在那種氛圍之下,當時已信了七分。待看到那個“趙”字,又多信了兩分。那晚回來剛好遇到趙佶來訪,李師師和枕頭邊的男人說話,不免多添兩斤油三勺醋,把本來就好道迷仙的趙佶說得心向往之,讓她一定要想辦法請得仙人下凡,這才有了李師師再一次的麒麟樓之行。

    這次周小昌連夜把牆換了,掛了一幅畫,讓李師師以為那天見到的那個仙童竟然是從畫里面走出來的,更增神秘。李師師和周小昌一個是久在風塵的婊子,一個是滿肚壞水的奸商,經過一番彼此有意的談判較量後李師師便從周小昌手中“巧取”求仙香木。

    趙佶听說香木的事情後迫不及待,連賜宴金國使臣的事情也推了,沐浴更衣完便趕出宮來,焚香求仙。兩個男女正在香氣彌漫中跪著,忽然外間傳來楊應麒的聲音。趙佶在簾幕後听了幾句話,心道︰“常听說仙人為了試探凡人是否真心向道,有時候還會化成瘌痢、乞丐、病人、殘廢。莫非這次也是如此?”內侍想要出去打發楊應麒反而被他止住,暗示李師師出去迎接。

    李師師和楊應麒在外頭說話,趙佶就在里面听著,越听越像。這幾年來他封了不少道士,真仙人卻一個也沒見到。心想莫非是自己心誠,終于感動上天,派下仙人前來接應了。想到這里興奮得全身微微發抖。

    卻听楊應麒在外面道︰“我是遠來之客,小娘子就讓我在這里站著?”

    李師師道︰“奴家倉促迎客,容妝頗亂,請公子稍等,容奴家進去稍作整理再來見面。”進門後來小聲問趙佶如何,趙佶低聲道︰“你且邀他進來,我躲屏風後再看看。”又把內侍打發進地道。

    李師師貼了一個花黃,出門來請楊應麒。楊應麒進了簾幕,眼光一掃,見屏風下面露出一雙靴子,心中冷笑,有椅子不坐,卻往胡床上一躺,對李師師道︰“過來給我斟酒。”

    李師師大感尷尬,偷眼看了一眼屏風,趙佶卻在屏風後給她打手勢讓她順從。李師師無法,只好過來斟酒。一杯酒下肚,楊應麒伸出手來往李師師臉上摸了一把,李師師大驚,又偷偷向屏風看了一眼。趙佶大感吃醋,然而心想︰“這一定是仙人在考驗我,千萬要沉住氣!”連打手勢讓李師師忍耐。

    李師師心想你一個皇帝居然也這樣能耐綠,我又何必客氣?看看楊應麒瓷器一般的皮膚,分明是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小伙子,心里也不討厭,再想想對方或許\真是仙人,不討厭又變成了奉承,奉承中便帶著幾分喜歡。

    兩人喝了幾杯酒,楊應麒臉蛋微紅,李師師興致也高,一個是身體純潔、內心淫蕩的穿越怪杰,一個是久經風月、手段高明的行首花魁,一個言語調皮,一個自願被誘,竟然都假戲真做起來。

    趙佶在屏風後听得差點跳腳,心里不斷打突︰“這人究竟只是個嫖客,還是說真是個仙人來考驗我?這……我該不該出去?”心里煎啊熬啊!頭上綠啊綠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听屏風外兩人越來越入港,越來越放肆,來來回回的挑逗歡暢也不知道有了幾回了,趙佶終于忍不住跳了出來,指著楊應麒罵道︰“貪杯戀色,憊懶風塵,你這算什麼仙人!”

    李師師大驚,心想這次可做過份了,閃在一邊,楊應麒卻不慌不忙,指著趙佶道︰“出入妓寨,荒殆國政,你這又算什麼皇帝!”

    趙佶和李師師都大吃一驚,趙佶定下神來把楊應麒細看︰眼前這人實在奇特,說他年輕吧,眼神里那種老辣的光芒趙佶也就在蔡京等人眼里才見到過;說他老辣吧,這張俊臉分明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趙佶本身就是個美男子,也喜歡美男子,皇帝以貌取人,身邊自然而然便會聚集了一大批漂亮人。可他還是感到眼前這個少年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魅力,那是一種混雜著童真與滄桑的奇異感覺。

    楊應麒隨手整了整衣冠,笑道︰“看什麼!雖然下降凡世,便不認得老朋友了麼?”其實他也在偷看趙佶︰屏風後轉出的這個人來,體態豐腴,精神閑裕,一副太平福人相貌。楊應麒臉上演戲,心中暗嘆︰“這便是大宋的皇帝麼?看他的精神氣態分明是個第一流的藝術家,但讓這等人來做皇帝如何使得!若在太平時節也就算了,如今北方大亂,女真人一等滅了大遼只怕就要南下。他如何抵擋得住那群虎狼一般的完顏家族!他自己遭災不要緊,卻要連累得我花花大宋萬千生民!”

    兩人各有心事,楊應麒想到的是天地間的一盤棋局,趙佶想到的卻是遇仙成仙。他被楊應麒特別的氣質所動,心想對方已經知道我是皇帝,若不是仙人哪里敢來和我爭女人、給我戴綠帽?當下不疑有他,施禮道︰“仙人尊姓大號?”

    楊應麒坦然受他這一禮,倚踞胡床,指了指東方,豎起一根手指,卻不說話。

    世俗傳說中的神仙中人最喜歡做這等莫名其妙卻又“暗藏玄機”的舉措,類似的故事趙佶這個仙迷皇帝听得多了,因此見到楊應麒的舉動雖然不理解,卻倍感神秘,也不敢請對方解釋,只是問道︰“仙人仙壽幾何?”

    楊應麒又伸出三個手指,這次趙佶問道︰“莫非是三千歲?”

    楊應麒笑道︰“你下來得久了,連這也忘記了。我們上面不這樣算。”

    趙佶忙施禮請教,楊應麒信口開河︰“上界以三千年為一太陽年,以六萬太陽年為一天河年,以五萬八千天河年為一宙,一宙有七億六千四百萬變化,由生而滅,謂之一劫。我已經歷了三劫了。”

    趙佶听得大感敬畏,又問自己的前世,楊應麒笑道︰“等你脫了這副凡胎,自然記得!此刻何必著急。”

    趙佶又請教如何脫胎成仙,楊應麒道︰“仙道修行有帝王法,有百姓法,你要听哪一種?”

    趙佶道︰“我是大宋天子,自然要听帝王法。”

    楊應麒道︰“帝王之本不在自身,而在天下。天下安則功\立,朝廷正則德厚,君以國為性命,國以民為本源。帝王之道無他,以民為本而已。做天子的人只要看看治下的百姓是苦是樂,就知道修為如何。你要學帝王修仙之法何必遠求?本朝司馬溫公不是有一部大書在那里放著麼?”

    趙佶听得微微皺眉,心想怎麼你說的都不像道教言語,竟然像個老儒!便又問百姓如何修仙,楊應麒道︰“丟掉富貴,棄絕美色,不貪榮,不羨名,修善修福,歷九世可以有成。”

    趙佶一听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心想自己哪里等得到九世?何況還要棄絕美色富貴!便問有沒有速成之法,楊應麒笑道︰“要快的也有,你拿條繩子掛在屋梁上,搬個凳子爬上去把脖子一掛,我就度你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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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業初成 第七十五章 海上盟約新議(上)
    楊應麒的話把趙佶嚇了一跳,說道︰“怎麼仙人所言,和各位道家真人都不一樣?”

    楊應麒反問道︰“你那些道家真人,吃的是雲霞風露,還是你供給他們的錦衣美食?”

    趙佶說是由他供著。楊應麒笑道︰“這就是了。他們若真是有道,何必來你家門口蹭飯吃?口中吃的是人間錦衣美食,那便還是凡體,未見大道。”

    趙佶見他一句話把自己供奉的道士都貶刷了,心中又是不悅。楊應麒嘆道︰“痴皇帝!見難不作,貪易而行,天下沒有那麼好的事情!”起身就要走。趙佶忙止住道︰“仙人要去哪里?”

    楊應麒道︰“我因昔日情分,所以來見你一見,凡間非我久留之地。”

    趙佶雖然還不十分相信他就是仙人,但也不肯輕易放他走︰“仙家下凡一次不易,如何就要走?何況听李行首轉述,本道君還欠仙家一席仙桃宴。”

    楊應麒道︰“我若現在要赴這仙桃宴,你拿得出仙桃來麼?”

    趙佶登時語塞,楊應麒道︰“此次來見,已是你我緣分。我仙體難耐俗氣,難道還要我像你身邊那群凡人道士一般受你供養不成?”

    趙佶忙稱不敢,眼見卻是苦留不住,便請他留下“微語真言”。楊應麒略一遲疑,說道︰“福禍系于東北,帝運流于東南。謹慎,謹慎。”說完便不再回頭。

    趙佶李師師送到門邊,老鴇丫鬟跟了出來,轉到街口,忽然不知從哪里飄來一陣煙霧,煙霧消散後楊應麒便不見了。老鴇丫鬟大驚,回來稟告,趙佶李師師听了相對嘆息,焚香祈禱。李師師忽然驚道︰“不好,剛才慌亂,忘了替周小昌多求幾年財運了。”

    趙佶笑道︰“這個無妨,若此次遇仙真是靈驗,這財運便由朕來賜給他。”他回宮以後細細參詳,心想︰“這神仙來去匆匆,不但不像王仔昔、張虛白那些道人,就是和道經上記載的仙人也不大一樣。說他是個仙人吧,這一趟來又沒有顯現什麼神跡;說他不是個仙人吧,凡人如何知道我在李行首那里?且來無影,去無蹤,不是仙人如何做到?”心念盤旋,手上就把那句“福禍系于東北,帝運流于東南”給記了下來,心想︰“要知他是真仙假仙,就看這兩句微言是否應驗。”

    兩年後方臘事發,舉國震動,趙佶便以為微言應驗了。又見燕雲之事屢有變動,更堅定了他對這位蓬萊大神的迷信,甚至于派人出海求仙,以訪蓬萊雲雲。而周小昌則趁機從中取利,所得好處難以計算。

    李師師本怕皇帝因為這件事情嫌她被人無禮過,哪知道趙佶卻反而從此對她更加寵幸,說她大有仙緣,因此能與仙人近體,受仙家之氣陶燻,李師師這才轉憂為喜。

    再說回楊應麒。當初街口那陣煙霧自然是張密早就安排下的好戲。楊應麒一見那煙霧飄來馬上閃入一輛“剛好”經過的馬車中,車內林翼接著,過小御街,在一個地點下車,轉了兩個圈子回到都亭驛。進了內舍,林翼這才打听楊應麒究竟去見什麼人。

    楊應麒想了一下道︰“事情已定,就跟你說吧,我這次去見的,是大宋道君皇帝。”

    林翼驚呼起來︰“皇……皇帝!他怎麼會在一個婊子房里?”

    楊應麒笑道︰“你說他怎麼會在那里呢?”

    林翼一點就悟,罵道︰“這個皇帝真是個昏君!居然出宮嫖婊子!怪不得我們東南沿海給他搞得一團糟!”林翼在楊應麒身邊呆得久了,受他潛移默化,漸漸放肆起來,對皇帝全沒半點敬畏。

    楊應麒道︰“豈止東南沿海而已!太行東西,黃河南北,哪里的百姓日子都不好過!听說四川最近也不太平,唉……”

    林翼又問道︰“七哥你這次去見道君皇帝,是要跟他談聯盟抗遼的事情嗎?”

    本來無人處他都叫七將軍的,這段日子把“七哥”叫順了口,竟然便不改過來了,楊應麒卻也不以為意,搖頭道︰“不是。”

    林翼又問︰“那就是抓住他的痛腳,威脅他給我們漢部一些好處。”

    楊應麒一听哭笑不得︰“你的想象力可真豐富!”

    “還不是嗎?”林翼道︰“那麼只有最後一個可能了,七哥你想讓漢部倒過來依附大宋,不依附大金了。”

    楊應麒一听臉色一凜!林翼最後這句話顯然是用過心思的了!讓漢部轉而依附大宋,只怕這個想法未必沒人想過!不過一個勢力變易宗主乃是十分嚴重的事情,因為一旦變易,一來未必能得到新宗主的全面信任,二來勢必會遭到舊宗主無可挽回的敵視,三來在道義上也會處于劣評。

    因此,除非是漢部在大金這個政治體系中實在呆不下去了,否則變易宗主的事情是不能隨便亂提的。漢部和大金的關系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出現明顯的裂縫,折彥沖、楊應麒等人自然不會蠢到在這種情況下貿貿然請求向大宋內附。可是對那些宗宋情結很深的人呢?他們會怎麼想?楊應麒想到了曹廣弼,可他也沒能把握住這個二哥的心思。

    “唉……”楊應麒嘆了一口氣,說道︰“阿翼,你這個問題以後別再和我提起,也別再和第二個人提起,知道了麼?”

    林翼吐了吐舌頭,他年紀畢竟還小,雖然聰明,有時候卻大膽得近乎莽撞了。

    楊應麒又道︰“其實我這次去見道君皇帝,目的很簡單,就是要相他一相。”

    林翼奇道︰“相他一相?七哥你還真的只是去‘見一見’皇帝啊?也不趁機撈他一筆!真是空入寶山而回!”

    楊應麒嘿了一聲道︰“撈?我什麼沒有?需要打他的主意?”

    林翼想了想說︰“七哥你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不過要是哄他弄出兩條政略來,也是大大有利于我們津門的啊。”

    楊應麒正色道︰“軍政大略當在朝廷上解決,在一個妓女房間里,能弄出什麼大事來?就算在那里哄得道君皇帝給我拜將封王那也作不得真!阿翼你听好,這次我們來汴京涉及到不少陰謀類的事情,但這些邪門歪道只能作為輔助之用而不能作為軍國正道。這些東西要知道如何運用,尤其要曉得如何防範,但不能沉迷、不能依賴。安邦定國得靠堂堂正正之師,樹德立身要行堂堂正正之事。”

    林翼听得仔細,听完後默記了一會,點頭答應,跟著又問道︰“可是我們這次動用了這麼多的人力財力,就是見那皇帝一面,是不是有點虧?”

    “虧?”楊應麒道︰“不虧不虧!這一面對我、對漢部來說都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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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業初成 第七十六章 海外桃源來異客(上)
    重和元年的大宋並不太平,東南諸路除了花石綱等亂法的喧擾之外,又發生一場水災。

    大宋的民力雖然一天比一天疲敝,不過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作為整個世界最大的經濟體,其商業活動的規模依然相當可觀。東南來的香料、珊瑚,東北來的北珠、琉璃,都通過廣州、泉州、明州、登州而流入福建、兩浙,並迅速被龐大的華夏市場所消化。

    至于東南那些背井離鄉的流民們,他們除了接受政府的救濟以外,又多了一條出路︰到海外去!

    出海對這個時代的農民來說還是一個相當冒險的選擇,不過人到了實在活不下去的時候,就什麼也得試試了。雖然大宋對于國民出入海境顯得頗為寬容,但這種事情在可能的情況下最好還是不要被朝廷知道的好,所以等在兩浙路、淮東路、福建路的民船,行動都是靜悄悄的,在幾個月中一千多里的海岸上也不過溜走了幾萬人——而這個數目相對于受災的百姓人口而言無異于九牛一毛。由于比例甚小,地方官員或者根本就不知情,或者看出些端倪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他們過去了。

    這些鋌而走險的百姓來到海外那個大島以後,發現情況比預料中要好得多——這里等待著他們的,是任憑開墾的荒地,是按個手紋就能租走的農具種子,甚至還有耕牛!雖然有瘴癘為患,而且水土也和老家不大一樣,但只要身體夠強壯便死不了。

    自稱漢部的那些小官吏大多識字有限,但對于如何開荒、如何安置新附移民卻是得心應手——這是他們在混同江流域幾年里歷練出來的本事!雞籠港的糧倉儲備著玉米、番薯、小麥,夠他們借著吃上半年。而泉州的幾艘千料大船也不停地運來佔城稻的種子。

    看著一井井的蔗田、稻田規整地出現在自己眼前,熬了半年多痛苦歲月的歐陽適終于露出了笑容。這半年里他和新移民一起經歷了瘴癘的侵襲,在習慣這里的水土之前曾大病一場,一些熬不過的人死掉了,而活下來的人則如歐陽適一般,心中充滿一種大難不死的後福感。

    秋風起時,黑水洋航線上又來了三艘大海船,船上滿載著農具、糧食和醫藥——在津門糧價高企的情況下,楊應麒對于開發這個大島的支持依然是不遺余力——就算他不在津門時,屬下官僚也在貫徹著他早就規劃好的方針。不過歐陽適知道,只要今年第二季的水稻可以順利收上來,那大流求島就不再需要津門方面糧食上的接濟了,甚至可以反哺遼東半島。

    “三年?五年?哪里要那麼久!”歐陽適對著北面發笑︰“老啊,你的眼光是不錯的,不過還是把這個寶島看小了!最遲到明年,季風一起我就運米北上把津門的糧價給壓下來!”

    那三艘大船進了雞籠港後,海平面又出現兩艘舊船——那是運送移民的船只了。這兩艘船的船主陳阿大是個潮州人,這次共送來了六百個衣衫不整窮漢。歐陽適掃了一眼,只見前面那幾十個人都是被海風吹干的臉皮,一看就知道是海邊討生活的人。不悅道︰“你這個該殺的潮州佬!我讓你到去接那些自願出海的人,你怎麼把沿海的漁民給擄來了?”

    陳阿大那兩艘舊船是向歐陽適租的,不用租金,只要他能給雞籠港運來五千個移民這兩條船就歸他了。此外每送來一個人,歐陽適還會補貼他宋錢一貫、糧食半桶。至于陳阿大如何運營歐陽適就不管了。

    陳阿大一見歐陽適這樣說連忙叫屈︰“哪里有這事!是他們自己願意來的。歐陽將軍你又沒有說不要沿海的人!”

    歐陽適道︰“我也不是說不要沿海的人,只不過這些人怎麼看都像是被你坑來的。”

    “沒有沒有!絕沒這事!”

    “嗯,那就算了吧。”歐陽適一揮手,就讓陳阿大他們領賞去。

    島上自有小吏帶著這些新移民去領取工具糧食種子,所有人都走光以後,卻有一個滿臉胡渣的漢子呆呆坐在岸邊望著海潮發呆。

    “喂!那漢子!”歐陽適叫道︰“到村里領糧食去!”

    那人卻不理會,仍然呆呆望著大海。歐陽適問陳阿大︰“這人是個傻子?”

    “這個……應該不是吧。”

    歐陽適又問︰“那他干嘛這樣?”

    “這個……我哪里知道。”

    歐陽適見他說話神色有些異樣,臉色便帶上幾分凶狠︰“姓陳的,你給我說實話!你這些人究竟是怎麼騙來的!”說著手按刀柄。

    陳阿大大驚,這半年來他租到海船後,干的其實也是半海盜的勾當,在海峽附近已經闖出不小的名頭,但在歐陽適面前卻還是個什麼也算不上的小角色,被他找個理由殺了還不是像捏死一只螞蟻?忙道︰“將軍!這些人大都是流亡到淮南東道海邊的災民!要不信你逐個問去!不過有幾十個確實是我在海島上招來的……那個島民。”

    “招來?我怕是騙來的吧。算了。”歐陽適道︰“這些人若種不了田就讓他們上船做水軍。但那個人呢?”

    陳阿大指著那個發呆的漢子說︰“歐陽將軍你是說他?嗯,這家伙來歷和別人有些不同。唉,我就跟你實說了吧。年中時我們趁著南風到了沙門島……”

    歐陽適奇道︰“沙門島?你們用這兩條破船居然去得了沙門島?好本事啊!”

    陳阿大陪笑道︰“順風!剛好順風。”

    歐陽適問︰“你們去沙門島干什麼?”

    陳阿大道︰“是這樣的,兩年前我弟弟犯了軍法,被發配到沙門島上……”

    “哦,所以你就去把他救出來?”

    “是,是,我們在沙門島一個偏僻的角落下錨,和我老弟陳阿三聯系上以後正要走,卻發現這個人在海邊發呆。我們怕他去告發,便把他也帶走了。一開始還想拉他入伙,誰知道這家伙到了船上也是整天發呆!我想想把他放在船上還是不妥,便讓他和災民一起上岸來。”

    歐陽適點頭道︰“你們居然沒想到殺人滅口而只是把他帶走,看來你這海賊還壞得不到家。不錯,不錯。可是他一個傻子,你們帶來給我還要我一貫錢,那不是擺\明了佔我便宜麼?”

    陳阿二忙道︰“歐陽將軍你神通廣大,也許\能治好他也說不定。再說這人是個讀書人,也許\對將軍你有用。”

    “讀書人?怎麼又變成讀書人了?”

    “他全身衣服破破爛爛的,不過有時候口里會溜出些酸氣,我想這人也許\是被朝廷流放的官員也說不定。”

    “被朝廷流放的官員?”

    “我也只是猜。”

    歐陽適哼了一聲道︰“姓陳的我告訴你,你有膽盡管瞞著我干海盜勾當去,沒被我捉住就算你本事。不過你要是敢打著你爺爺我的旗號為非作歹,那你就算逃到麻逸去我也能把你揪回來!”

    陳阿大忙道︰“不敢不敢!歐陽將軍的本事和面子整個東海誰不知道!四大家族見了您的帖子沒敢說個不字的。陳阿大就是吃了鯊魚膽也不敢在您面前使壞啊!”

    這馬屁拍得恰到好處,歐陽適聞言一笑,把他打發了。跟著走到那漢子面前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是哪里人?”

    那漢子抬頭瞧了他一眼,隨手拿起一支枯\枝在沙灘上寫了“\0\0正? 比\0\0鱟鄭 費羰士吹彌迕嫉潰骸俺掄\0\0\0\0  燒\0\0\0\0亢盟灼\0\0拿\0\0幀!\0\0br /)
    那漢子听得翻白眼,把最後一個字抹了,改成一個“?蟆弊鄭 費羰式械潰骸霸 炊粱惆。 侵苯詠諧掄\0\0憔禿昧耍 陝 褂謎餉雌 淖幀8\0\0閆鵜\0\0值娜艘歡 源\0\0忻  !\0\0br /)
    那漢子陳正匯大怒道︰“島夷蠻荒,不知孝道禮儀!”他用了孝道二字,想必這名字是他父母起的了。

    歐陽適見他發怒,心道︰“看來這人不是傻子。”便大笑起來︰“原來你並不是啞巴。我還怕你啞了呢。我說姓陳的,看你也是個讀書人,怎麼跑到沙門島去了?那里可是流放罪人的地方。”

    陳正匯哼了一聲也不說話,歐陽適這幾年多多少少受了楊應麒的影響,見他是幾萬個移民里最像讀書人的,心里便多了兩分優容,耐著心道︰“姓……這個……正匯兄,這里海風大,還是進村去吧。我給你洗塵壓驚。”

    陳正匯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听歐陽適盡量用讀書人口吻對自己說話,便起身道︰“我說,你們這里是什麼海夷島國?為何誘拐我中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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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業初成 第七十六章 海外桃源來異客(下)
    歐陽適听了陳正匯的話心道︰“這人不但不是傻子,而且精明得很!他不和陳阿二他們說話,要麼就是不屑,要麼就是為了自保而裝瘋賣傻!”卻不答陳正匯的話,反問道︰“听正匯兄你一口的汴梁口音,是中原人士吧?”

    陳正匯奇道︰“你一個海外夷族,居然听得出汴梁口音!哼,我是福建人,不過在汴京讀過書,所以言語雅正。”

    歐陽適笑道︰“原來如此,那咱們就是一家人啦。我不是什麼夷族!我也是漢人來著。”見陳正匯臉上有不信的意思,便問道︰“正匯兄你幾年沒回中原了?”

    陳正匯怔了一下道︰“幾年?我也記不得了,我被流放的時候,是大宋政和元年。”

    歐陽適驚道︰“政和元年!那已經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陳正匯道︰“你國也得到我大宋頒賜的歷法了麼?居然知道我大宋紀元。”向周圍國家頒歷是東方世界的外交大事,周邊國家若得中國頒歷,便是在國際上得到中國的承認。

    歐陽適笑道︰“我們和大宋的聯系從來就沒斷過。”

    陳正匯一听又問︰“那你知不知道這幾年里大宋發生的事情?”他打听這個,顯然是身在海外,心系中原。

    歐陽適道︰“倒也知道一些。去年是大宋政和七年,听說今年改元了,是重和元年了。”

    “改元?”陳正匯驚道︰“皇上駕崩了麼?”

    “這個……好像不是。”歐陽適道︰“道君皇帝還好好在那里呢。至于他為什麼改元,我也不是很清楚。”

    陳正匯舒了一口氣,喃喃道︰“政和七年……重和元年……”長長一嘆︰“一晃快七年了!”

    這時兩人走近,歐陽適發現他其實還很年輕,大概三十來歲的樣子,心道︰“其實這人蠻可憐的,七年前被流放的時候他應該才二十出頭,七年的青春就這樣在荒島中白白丟掉。”

    陳正匯又問︰“這幾年大宋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

    歐陽適道︰“你問朝廷的,還是民間的?”

    陳正匯遲疑了一下道︰“朝廷的。”

    歐陽適道︰“想想好像和七年前沒什麼變化。雖然改元,但皇帝還是原來那位,宰相還是蔡京,不過朝局好像比七年前更壞了,百姓過得也更苦。”

    听到“蔡京”的名字陳正匯哼了一聲道︰“奸相!禍國殃民!他怎麼還不死!”

    歐陽適奇道︰“你認得他?”

    陳正匯哼了一聲不答,歐陽適道︰“莫非你就是得罪他被流放的?七年前你才二十出頭吧?居然就能得罪蔡京,了不起啊了不起!”

    陳正匯卻不受他吹捧,說道︰“你剛才還沒回答我的話呢,為何引誘我大宋百姓到此?”

    歐陽適心想你這人果然有點酸!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麼出境,居然這樣跟我說話。但想起楊應麒對讀書人歷來都很有雅量的樣子,自己可不能輸給他!便耐心說道︰“別把我們說得這麼壞!我剛才和你說了,我們不是夷族,都是漢人。大宋這些年來政局大壞,我們在老家活不下去,才被迫從大宋逃到這里來。”他說到這里換了一副心情,覺得自己禮下敬賢,大有古人之風,舌頭也開始大了起來︰“我記得古代有個姓陶的,好像寫了篇什麼《桃花記》的,說一群百姓受不了秦國暴政逃到一個山谷里……”

    他還沒說完陳正匯糾正道︰“不是《桃花記》,是《桃花源記》。什麼姓陶的!那是大詩人、大隱士陶潛淵明。”

    “嗯,是了,就是那個‘掏錢’。”歐陽適笑道︰“我們這里也和那個桃花源差不多。大家在大宋……嗯,在蔡京當權之下活不下去了,只好跑到海外來。我們出力流汗,總算在這個大島上整治出這麼一塊地方來,可以過日子了。”

    他引出陶淵明的典故,陳正匯一听臉色便大和。所謂苛政猛于虎,百姓逃避苛政,那是聖人也同情的行為。

    歐陽適又道︰“還有剛才你看到的,並不是我們動什麼壞心思去誘惑大宋百姓。今年東南各路遭了水災,加上人禍,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我們也不像那桃花源里的人那麼自私,既然有個好活路,便要讓同族的兄弟知道。所以才雇了那批船夫到沿海各地去傳音信、接父老。至于陳阿大跑到沙門島去,卻不是我的指使。”跟著便把陳阿二去沙門島的原因解釋了一下。

    陳正匯听到這里敵意全消,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些許\敬意來︰“原來如此。那你們也不算外夷,而是義士了。方才陳某人唐突了,還請見諒。”又請教歐陽適姓名。

    歐陽適笑道︰“我復姓歐陽,名適,舒適的適。這里的人口順,都叫我歐陽將軍。陳兄,我看你不如便先在這里住下吧。有句唐詩怎麼說來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相見何必曾相識’?咱們在這里遇上也是緣分。”

    陳正匯微微一笑,也不去挑歐陽適引詩里的錯別字,心想這些人原來都是同胞,只是來海外避難而已,雖然不是儒林高士,但也深受我漢邦文化之燻陶,心里又多了幾分親切。

    兩人進了村,陳正匯見有專人正在給新來的移民派發工具口糧、安排住處,心道︰“他果然沒有騙我。”對歐陽適更添好感。

    歐陽適安排他住在自己隔壁,他屋里有一大堆楊應麒送他的書籍,自己從來不看,剛好送給陳正匯。陳正匯書荒了好幾年了,忽然在海外得了幾百卷的書竟然興奮得睡不著覺,通宵玩賞。這幾百卷書以儒家正典為主,旁及《孫子》、《管子》等,也都是正學,甚合他的口味。第二日歐陽適來到見他居然抱著書歪倒在地上瞌睡,不由好笑,心道︰“這人要是去見應麒,多半對他胃口。”

    陳正匯就這樣安心在島上住下。歐陽適等人自稱漢部,來島上的移民也都如此跟著這樣自稱,陳正匯一開始絲毫不以為意,但慢慢地就看出一些端倪來,覺得歐陽適並不是如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他花了幾天時間把雞籠港和靠港的村莊走了個遍,問詢各處民情,漸覺其立村、建制、司法都有一套嚴密的體系在,越往細里看就越是心驚︰“這分明是一套可大可小的治國之道!大合聖人之心!他們是不知不覺這樣形成的麼?還是說這歐陽適是個大智若愚的天才?”暗里旁觀,見歐陽適指揮水師兵衛打擊海盜、威懾土著的手段,心道︰“這人也是個將才。不過好像不怎麼讀書,那怎麼能建立這樣一片基業?”

    因見漢部官吏行事堂正,偶爾便在旁提一些意見。他本是個容易激憤的書生,但在沙門島數年已磨平了稜角。由于幼承家學,底子本來就厚,人又聰穎,這些日子在流求邊看邊學,用後世一句通用政治話語來講,叫做“有了理論加實際”,所提意見便句句切中大流求島軍政之弊。歐陽適听他說的有理,便一一依行。這一來,歐陽適佩服陳正匯有真本事,陳正匯也感懷歐陽適能知遇自己,兩人的交誼又深一層。

    陳正匯在島上住了兩月後,對港口與各村的情況已經了如指掌,歐陽適見狀,想起楊應麒任用楊樸的舊例,便干脆把政務都交給了他。陳正匯也不推辭,在他看來,治理這樣一個小地方對自己而言真是牛刀殺雞了。他心里也不以漢部官吏自居,不過是把這件事情當作流放期間的一個寄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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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業初成 第七十七章 大流求歸宿彷徨(上)
    一個多月下來,陳正匯洗脫了被在沙門島期間的荒殆氣息,一日比一日斯文、沉著。剃了發須、穿上新衣後,便煥發出一個青年學士的風采來。他在大流求島邊理民政邊讀書,村民們敬他有學問,都喚他正匯先生。

    這日他讀盡宋版書籍,讀到津門所印四史,見其點校與中原版本大大不同,心里已是一奇,翻到最後見後面嵌著數千字筆記,一開始論的是管仲與儒門在治道上的異同、長短,後來漸漸說到財務、人事管理的細處,卻是件件與此島已有之體制暗合。

    陳正匯一口氣將這篇筆記看完,連連拍案︰“原來此島之治,由此而來!”看這篇筆記的署名,心道︰“這楊應麒卻是哪個大儒?是這幾年才成名的麼?還是說是一個未出世的隱士?”

    陳正匯將這篇文字細細品味,與這段時間的見聞以及父親的教誨互相印證,眼前便出現了一片更加廣闊的天空,心道︰“這篇文字說的只是治道的一般原理,和這個島的情況略有出入。真要把這個地方治理好,還得稍加修改才行。”心里想著,隨手將修正的想法一條條地列下來,列了二十七條後回頭再看,心中頗為滿意︰“我在沙門島上思而不學,但七年的靜思究竟不是完全白過。所以這兩個月重操書卷才能一日千里。就是父親在此,也必然夸我所學有進。”

    想到這里心中不由得蠢蠢欲動起來——世上的聰明穎悟之士,無論他擅長的是工虞之道還是管理之學,一旦有所創見都會有付諸實踐的沖動。陳正匯沒機會去當大宋的宰相把他的理想推行全國,但想現在有個小島可以發揮,倒也聊勝于無。于是他拿了這二十七條綱領來找歐陽適,歐陽適一條條地看下來,只看了七八條便又是佩服又是不耐煩,連連點頭道︰“好好好!正匯兄你果然是有學問的人,只來了不到兩個月就看出這麼多問題,而且每個問題都有應對的辦法!我看你提的意見都很好,就按照你說的辦吧。不過咱們這里地方雖小,現在也有上萬人口,算是個小縣了,成員又雜,你行事之際可得謹慎些。”

    陳正匯道︰“這個自然!”頓了頓問道︰“歐陽兄,你送給我的書是從哪里買來的?”

    “是我七弟送給我的啊,怎麼了?”

    陳正匯道︰“七弟?那書中夾著一篇筆記,署名是位叫楊應麒的大儒,不知可是這幾年崛起的士林新秀?”

    歐陽適莞爾道︰“大儒?哈哈!什麼大儒!他就是我七弟,一個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今年才十八歲!他還寫了什麼筆記?奇怪,我怎麼沒注意到了。想來是這小子寫了之後放錯地方了。”他卻不知道楊應麒這篇筆記並不是不是放錯地方,而是專門為他寫了夾在《史記》之中,希望歐陽適讀了能有助于他治理大流求,誰知道歐陽適這不學無術的海賊頭根本連《史記》也不翻,哪里會讀到這篇筆記?

    而陳正匯听了歐陽適的話也頗感奇怪,心道︰“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那怎麼能寫出這麼老辣的文字來?莫非他是從哪里抄來的?嗯,想必如此。”

    兩人正談論時,曹孝才匆忙來報︰津門方面傳來了五級加密封函。

    從津門到雞籠海途上千里,通訊極為不便。劉介獻上飛鳥傳信之術後,楊應麒便在津門與雞籠之間的五個小島上安排了人手常駐,設立了五個中途接力點,用信鳥傳信把津門和流求的通訊建立起來。信鳥傳信的最南端就在雞籠。這種千里設點的耗費極大,而且書信丟失的可能性也不小,但畢竟來回快捷,在海運還不是非常發達的時候是很重要的補充。

    此刻歐陽適拿到手的信函,正是漢部通信密函中最急也最重要的加密級別。加密信函通常以楊應麒搞出來的一套“密碼”來書寫,津門和流求的鴿站各有一個翻譯員負責翻譯。

    因為左右只有陳正匯和曹孝才,歐陽適也不對他們見外,打開一看臉色大變,曹孝才試著問道︰“出了什麼事情了麼?”

    歐陽適叫道︰“老七病了!”

    曹孝才驚道︰“七將軍又病了?病得很重麼?”心想要是小病何必發這麼急忙的文書?

    “不知道!”歐陽適氣急敗壞地把信函捏成一團︰“說是在登州中了一個妖僧的邪祟!現在整個人瘋瘋癲癲的,連三哥都不認得了。日日夜夜瞪著眼楮不睡覺……不行,我得回去一趟!”他和楊應麒生死一發中爬出來的交情,雖然也鬧過矛盾,但兄弟間相處這種摩擦在所難免,這時一方出事,另一方馬上便著急起來。

    曹孝才心中也又驚又急,他雖然是後來才由歐陽適帶入漢部的,但任何人只要在漢部呆過三天就會明白楊應麒對這個群體意味著什麼!可是歐陽適離開了,大流求島怎麼辦?他是個口快的人,心里想到什麼口中便說了。

    歐陽適沉吟道︰“現在雞籠以北、津門以南的海盜基本已經肅清了。流求以南海面的好漢也大都和我們達成某種默契。再說還有陳家、林家、黃家、歐陽家這些商人幫我們照拂著呢。我就算走了,短期內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情發生的。若有些什麼小變故你應該也可以應付。”

    曹孝才又道︰“那島內的政務呢?現在咱們這里的人又多又雜,難管得很。”

    歐陽適把眼光投在一直沒有說話的陳正匯身上,陳正匯會意,問道︰“歐陽兄要去看望您那個兄弟麼?”剛才歐陽和曹孝才的那番談話他听得不是很明白,只知歐陽適的那個姓楊的把弟在登州出了意外,他要趕著去照拂,這也是兄友弟恭的應有之義。

    歐陽適道︰“正匯兄,說實在話,咱們相交還淺,不過我見你言行是個君子,而且是個有本事的君子,因此也就不和你見外了。現在我把弟遇到急變,我得趕過去,這雞籠港還有這些村莊的政務,能不能請你代勞?”其實這些天有許\多庶政都已經是陳正匯在幫忙理,不過之前都是陳正匯以歐陽適的名義進行,現在歐陽適這樣說,那是要交權了。

    陳正匯道︰“歐陽兄盡管去吧,島上移民雖雜,但人心思安,不難治理。有我在,包管不會出岔子。”

    歐陽適大喜,喚來海陸各方面校尉以及各村村長、雞籠口岸官員,說自己要出去一趟,流求島事務,將島上軍務、政務分別交給曹孝才和陳正匯處理。

    由于風向洋流不對,歐陽適難以逆風行舟,便選擇從雞籠出發橫渡海峽,在泉州登陸,由林家安排從陸路北上登州,再由登州回津門。
Jiwawa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19 | 顯示全部樓層
基業初成 第七十七章 大流求歸宿彷徨(下)
    歐陽適走後,陳正匯正式接掌流求島的政務。這時漢村和土著人之間、雞籠港和東海海盜之間都已經在歐陽適的努力下達成某種程度的平衡,因此只要漢部方面不是銳意開拓,維持這個現狀對陳正匯來說並不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不過陳正匯是個認真的人,除了每天例行視事以外更將歐陽適這半年多來的積累下來的文書一一整理。

    歐陽適做事全憑個人敏捷,對文書工作甚不在意,全都交給書記去做。上梁不正下梁歪,給他打下手的書記對這件事情也做得十分馬虎。但陳正匯卻是個受過正統官僚文書訓練的人,在這方面素有家學,摸熟了楊應麒和楊樸等人一起建立的行政系統後,便極為自然地把舊學與新知餃接起來,處理事情的手段與歐陽適大大不同,歐陽適那雖是簡捷有效之途,陳正匯這卻是正宗悠長之道!

    直到歐陽適離開之前,陳正匯抱的仍是一副“姑且牛刀小試之”的心態,但在整理文書的過程中漸漸接觸到之前沒有接觸到的真相——特別是漢部的真正實力!

    他越是整理越是驚心!原本他以為歐陽適也就是一個海外土大王,哪里知道他和他所聯系著的津門竟然主導著半個東海的貿易權!而尤其令他震撼的是︰歐陽適所在的漢部居然是北方一個新興強國金國的附屬,而且這個金國已經快把大遼打得趴下了!

    陳正匯收起了對漢部小覷的心態,做事更加認真,也更加謹慎——對漢部也變得警惕起來!可周圍的人包括曹孝才在內都還沒有察覺他眼神中那種微妙的變化。當陳正匯問起漢部來歷的時候,那個從會寧跟過來的文書知無不言地把漢部的來歷、折彥沖的功\勛等等都告訴了陳正匯!

    說話的文書視野狹隘,所以無法理解楊應麒種種布局所透露的野心,但听話的陳正匯卻察覺出來了!他在歐陽適辦公的屋子里找出漢部繪制的海陸圖,當看到大流求島和福建此唱彼應的超短距離後他的拳頭竟然握得生疼!

    “不行!必須把這個島交給大宋!”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可是他馬上想起了自己對歐陽適的承諾。無論如何,歐陽適可以說是他的恩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他的伯樂——他不但大大改善了自己的生活條件,還在危急之際把整個島的政務交給了自己,對這樣一個人,自己怎麼能背叛呢?可是如果什麼也不做就等著歐陽適回來的話,那大宋的海防——他居然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將面臨巨大的威脅!

    “也許\歐陽他們對大宋並沒有敵意,可是他們畢竟是金國的附庸啊!”

    如果女真還只是一個像佔城一樣弱小得可以忽略的海外小邦那也就算了,可眼前這個大金已是連遼國也敵不過的塞外強國!把大流求島交給這樣一個強國手里,太危險了!

    透過窗口望了一下港口那些千料大船,陳正匯回過頭來再看地圖,手指在大宋東南諸路游動著︰“蠻夷之邦不可倚靠!如果將來女真成了敵國,從雞籠這里出發,一夜之前整個江南都有失陷的危險!尤其是福建!”

    而江南這個時候已經是汴京錢糧的來源,是整個國家的生命線!

    陳正匯的手指顫抖著,他已經不再想著該不該做,而在想著該如何做了——畢竟歐陽適對自己只是私恩,國事當前,私恩不當掩大節!

    “如果向朝廷投書……不行!如今朝廷充斥著一群庸臣、奸臣!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會听信我這個流臣的話,甚至不會把這個海外的小島當一回事!更何況據曹孝才說,朝廷正要和金國結盟的。如果朝廷最終不把我的話當回事,那我貿貿然稟報上去不但不能成事,反而打草驚蛇!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思維盤旋數周以後,他轉而想到了那個漢部文書所轉述的關于漢部的傳奇歷史︰“如果這些都是真的話,那他們一開始就只是一群逃奴。但如今他們已佔有這個半島,還有這個流求,還有這片海面……他們靠的是什麼?”陳正匯眼中一亮︰“他們靠的是他們自己!那我呢?如果沒有朝廷幫忙,我能不能弦高那樣靠自己的力量來讓國家免受威脅?”

    陳正匯開始屈指計算漢部和自己的實力對比︰“他們有兵,有錢,背後還有一個金國作為他們的後盾,我有什麼?我什麼也沒有,兵沒有,錢沒有,甚至朝廷也不會理會我……難道我就什麼力量也沒有了麼?”

    忽然,他想到了島上的居民!這些人都是剛剛從大宋遷移過來的,雖然融入了漢部的行政體系,“但他們的心應該還是向著大宋的!這不是一代兩代就能改變的!”

    “沒錯!那就是我的力量!朝廷之所以還沒有注意到這個漢部的真實力量,就因為他們藏得很好。既然他們可以藏,為什麼我不能藏?他們藏在天下的邊角,我便藏在他們的心腹!如果他們一直和大宋保持友好,那我便繼續維持和歐陽的交誼,也算是報了他對我的知遇。但如果事情有個萬一,那我便聯系上福建、兩浙水師,從外部切斷津門到大流求島的聯系,從內部接掌流求島的政局!把一個已經開發好的大島帶給大宋!”想到這里他不禁興奮起來,如果自己的想法能夠成功\,豈非是另外一種形式的開疆拓土?

    陳正匯腦中的謀略圖漸漸明晰起來︰“不過要控制這個島的局勢,我一個人還辦不來……嗯,得有志同道合的人。該找誰?父親?表哥?還是同年?沒錯!我可以通過薦賢的名義把這些人引進來……且慢!如果這樣考慮的話,那他們從大宋誘來移民對我來說也是好事!如果這個島的宋人越來越多,多到比津門更甚,那一定會引起朝廷的注意!到時候只要讓地方要員一紙奏疏,天子下令,外有水師東來,內有摯臣為應,這個島就會很自然地成為大宋一個新的州府!居民本來就都是大宋子民,官員是大宋的士子,對于王師不會有任何抗拒……”想到這里陳正匯眼前一片開闊,比那天他由于楊應麒筆記的激發而悟出的全新境界更加開闊!

    那是一個從沒有想過的棋局——連楊應麒也未曾想到!

    何況這個時候的楊應麒根本就無法思考這些問題了。他的心被另一個問題攫住了。從津門到會寧,所有關心他的人都在為他擔憂。

    津門的孤山寺、遼口的鎮海寺、登州的棲霞寺都已經在為楊應麒頌經祈福,然而道行頗深的慧觀老和尚卻早已看出︰楊應麒的病,不是頌經祈福能夠解決的。
Jiwawa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19 | 顯示全部樓層
基業初成 第七十八章 漢部牆角窺伺者(上)
    當日楊應麒瞞著所有人南下的事情被揭穿後,阿骨打大怒,命完顏希尹到海邊等著,一等楊應麒登岸就把他抓回會寧听罰。

    時日匆匆,完顏希尹終于回來了,但楊應麒卻沒有跟著回來,同時到達會寧的竟然是楊應麒瘋掉了的噩耗!

    這件事情整個金國其實知道的人寥寥可數,不但大宋使者蒙在鼓里,就連劉介等商人也不知此事。

    津門到會寧之間的飛鴿傳信還沒有建立起來,因此折彥沖接到楊開遠的來信幾乎是與完顏希尹的到達同步。當他讀到“七弟病癥非輕,群醫束手,若時日遷延,恐有不測……”當場便驚得面無人色。完顏虎見狀問他怎麼了,折彥沖不敢便告訴她,勉強道︰“沒什麼。我有事去見一下國主。”

    他直奔皇宮面見阿骨打,一見面自己還沒開口阿骨打便問︰“彥沖,應麒的病到底怎麼回事?”

    折彥沖一听,眼中含淚\道︰“我也是剛剛收到開遠的信!信里說得籠統,但只怕……”見完顏希尹站在一旁,問道︰“希尹兄,你見到他了是吧?”見完顏希尹點頭,忙道︰“應麒到底怎麼樣了?他是不是怕被國主責罰故意裝病?”他心中確實希望如此。楊應麒瞞著大伙前往宋朝雖然是件任性的事情,但金國上下人人對他極為友善,就算罰他也只是過過形式,讓阿骨打出口氣,不會重罰。

    但完顏希尹的回答卻令折彥沖更加擔心︰“只怕不是……”

    折彥沖又問︰“那到底病得多重?”問到這里聲音已經哽咽了。與\0\0母等莽夫不同,完顏希尹在大金算是較有文化見識,又是目前會寧唯一細看過楊應麒的人,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話便顯得十分重要。

    完顏希尹道︰“目前還無大礙,只是……只是好像病癥似乎在心神腦竅,只怕是可輕可重……”

    折彥沖一听再也忍耐不住,伏地痛哭道︰“國主……叔叔!應麒不是我的血親,但卻親逾骨肉!他若有個萬一,如割我兄弟六人心肺肝腦!請叔叔允我南下照看。”

    阿骨打也動情道︰“反正會寧近來無事,你就去吧!我在會寧默禱,願他早日康復。”

    折彥沖謝過,連向旁邊宗望、宗翰等人告別也顧不上,只是點頭為意,便沖出門外,奪馬南下。宗翰等人看到他這樣子心中都道︰“折彥沖都如此,只怕其他人更亂了手腳!”

    這邊折彥沖才出宮,完顏虎就進來了。原來她見丈夫今天大為反常,便牽了兒子、抱了女兒也跟進宮來看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到門口卻望見丈夫匆匆忙忙騎馬走了,叫他也沒听見,心中更是納悶。她打听到阿骨打和諸將正在議事,不敢去打擾,便來叔母處閑聊,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點消息。

    這皇宮折小虎常常來玩,半點也不見生,母親和叔祖母拉家常,他坐不住便到處亂跑。完顏虎心里有事,不免有些恍惚,回過神來才發現兒子不知跑哪里去了。完顏虎把女兒交給姨媽小唐括氏,出屋來找兒子。

    她也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竟然走到議事廳側壁的窗戶下,只听屋內宗望的聲音道︰“希尹,這娃兒到底是什麼病癥?”

    完顏虎心道︰“什麼人病了?哪個宗族的孩子麼?”

    只听完顏希尹嘆道︰“我見到時,只見他雙目發直,滿口都是些我听不懂的話,無論白天黑夜都睜大了眼楮不睡覺……”

    卻听斡魯打斷道︰“不會是裝的吧?”

    “不像,不像。”完顏希尹道︰“我們護著他住進了孤山寺,給他衣服他就穿,喂他飯他也吃,只是食而不知其味。有時候忽然跳起,手舞足蹈,有時候又支住下巴皺眉苦想,偶爾想著想著竟然暈厥過去!雖然暈過去但卻沒能放松、休息,我回來時他的眼圈已經全黑了。所有種種,都是腦力消耗過度的征兆——這不是假裝能裝出來的。”

    只听阿骨打道︰“不錯。這樣的事情我也見過,甚至自己也經歷過!因為某件事情想得太深,結果便陷進去難以出來了——太過聰明的人尤其容易發生這種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便沒有外人能幫到他了——想通了就生,想不通就死!”

    完顏虎听到一個“死”字心里大感不安,卻听完顏希尹道︰“皇上所言甚是。他小小年紀卻又如此聰明,唉……實在很難說是福是禍……”

    完顏虎听到“小小年紀卻又如此聰明”一語腦子便嗡嗡作響,似乎已經猜到他們在說誰,心里卻還不敢自己捅破答案,完顏希尹接下來的話便沒听清楚,直到腦子冷靜下來一些,才听阿骨打道︰“這是他的一個坎,邁過去了便沒事,若是邁不過去,只怕彥沖便要折一個兄弟了……”

    完顏虎腦子轟的炸開了,委頓在地,半晌作聲不得,好久,才听宗望說應麒如何如何,她已經沒心思去听具體內容,只知道這個弟弟一定是出事了!掙扎起來向宮外跑去就想和丈夫一樣騎馬南下,忽然感到有人扯了扯她的一角,完顏虎定了定神,發現兒子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正睜著一雙大眼楮叫媽媽呢。

    見到兒子完顏虎才冷靜了三分,心道︰“彥沖進宮,顯然是道別來了。我也不能不說一聲便走,只是去告訴叔叔卻不合適。”

    便抱起兒子闖入小唐括氏居室,見面就哭,哭得小唐括氏手足無措道︰“怎麼了怎麼了?彥沖又欺負你了不成?”

    完顏虎哭道︰“不是!是應麒出事了!”

    小唐括氏驚道︰“這娃兒又怎麼了?”

    完顏虎哭道︰“好像是得了重病,叔叔他們都在談呢。他們君臣一大堆人聚在那里,如果應麒病情不重,需要這麼大陣仗麼?彥沖今天出門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問他出了什麼事他又不告訴我!姨,應麒他……他一定病得很重!要不然彥沖何必瞞我!”

    小唐括氏安慰道︰“他就是病了,也有漢部的良醫照看,你別太擔心。”

    完顏虎搖頭道︰“不行,我得去照看他。他們兄弟幾個都是老粗,不會照顧人的!姨,你替我跟叔叔說一聲,我這就去。”

    轉身就走,兒子扯著她不放,女兒受到感染也哭了起來。完顏虎干脆把兒子女兒都抱了起來,小唐括氏道︰“你別這麼急!等你叔叔下朝了再說。”

    完顏虎道︰“怎麼叫我不急!萬一應麒他……我至少得趕過去見他一面啊!”

    小唐括氏攔不住,在門口剛好看見宗雄父子經過,小唐括氏叫道︰“阿謀!快看好你妹妹!”

    宗雄一怔道︰“怎麼了?”

    他兒子蒲魯虎十分機警,在父親和叔祖母對答時先去跟住姑姑。完顏虎走出宮門見外甥也跟了出來,喚道︰“蒲魯虎!去給我找兩匹好馬來!”

    蒲魯虎道︰“姑姑要去哪里?”

    完顏虎道︰“你應麒叔病了,我得趕緊去看看他。”

    蒲魯虎也吃了一驚,不敢耽擱,馬上到御馬棚牽了兩匹馬來,完顏虎抱著女兒翻上馬背,對蒲魯虎道︰“帶上你表弟,跟我走。”

    蒲魯虎道︰“爹爹問起我怎麼辦?”

    完顏虎罵道︰“現在是急事,顧得了那麼!你還是男子漢不是!怎麼婆婆媽媽的!”

    蒲魯虎臉上一熱,抱起表弟翻身上鞍,隨完顏虎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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