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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三國策 作者:晶晶亮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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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新三國策 作者:晶晶亮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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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蜀道難 第一百五十一章 等價交換
建安五年的十二月,相比往年更加的陰冷,冬日的瑟涼毫無遮擋的襲卷揚州牧高寵的治所——金陵。好在有了近一年的休養生息,江東百姓對于這個冬天並不十分的懼怕,他們更多的期望是來年的春天如何收獲一個好的收成。
在這段日子,高寵既感到欣喜,又有一絲煩噪,欣喜的是能看到治下百姓安居樂業的景象,煩噪的是自己的身體恢復得過于緩慢。將近一年的休養對于本性不羈的他來說,如同被囚籠鎖住的驕龍,想奮起卻被鐵檻擋住,想掙扎又掙脫不出。
“你呀!就是那麼一個不安生的命!只是若沒有好的身體,你就是想與別人爭也會力不從心。”每每在高寵煩噪不安時,心直口快的慕沙總是能一語觸破他的心思。
這一日,高寵一如往常早早的起床,來到院內習練起五禽戲的套路招法,清晨瑟瑟寒風直鑽進襦裙,讓高寵感到了一點縮頭縮腳的寒冷。不過,等一套“虎撲”招式使完,高寵的額上就已沁出了汗珠,渾身上下也是暖暖的很是舒服。
“最近這筋骨關節都好象靈活了許多,不象以前那麼僵硬了,難道說我這身體大好了!”高寵這樣想著,心頭有一種莫如的驚喜。
“哎——哎呀!”一個稚嫩的童聲從高寵身後響起。
高寵尋聲看去,卻見女兒清月正伊呀呀的嘟囔著什麼,一搖一晃的扶著欄桿跚蹣著,瞧她的樣子,雖然每次都只跨出一小步,但她卻驕傲的抬起小臉,沖著高寵笑著,這一笑是那樣的純潔無暇,讓高寵禁不住三步並作二步抱起了她。
“嗯!”清月使勁在高寵懷中掙扎著,完全不領情似的要下地去。
“你呀莫寵著她,還是讓她自己走的好!”大喬不知何時,來到了高寵父女倆身後,輕聲嗔道。
“這丫頭什麼時候學著會走路了?”高寵驚喜道,瞧著清月跨出每一小步的樣子,高寵心頭甜滋滋的,直比打勝了一場大仗還要痛快。
大喬白了高寵一眼,道︰“你整日里為了這為了那忙碌,哪有時間顧上關心孩子?”說這話時,大喬眼中盈光一閃,那是一滴幽怨酸楚的淚花。
“是我錯了,妤兒對不起!”高寵上前,緊緊的摟住大喬溫軟的身子,柔聲道。
但凡男人,從潛私心里講,無不希望能擁著自己喜歡的女子,然而當真正擁有時,如何把一份愛不厚此薄彼的給予對方,這又是一道誰也無法解開的難題,面對慕沙、大喬、陸緹這三個愛他的和他愛的女子,高寵只能無奈的苦笑。
“只要你有這份良心,我們母女就知足了!”大喬埋首在高寵寬大的胸膛內,戀戀不舍。
忽然間,高寵感到腿上有人在輕輕敲打自己,低頭一看卻是清月正握著小拳頭,朝自己怒目圓睜的瞪視著,那樣子仿佛在說,這是我的地盤,你走開啦!
“我這丫頭,將來肯定厲害得緊!”高寵哈哈大笑,伸手將女兒抱過頭頂,然後讓她騎到自己脖子上。
“瞧你這樣子,哪象一個統領江南十一郡的英雄?”大喬嬌嗔道。
“嘿,現在吶我的任務就是當一個好爸爸,是不是呀,我的小公主!”高寵使勁親了一下清月兩條胖乎乎的小腿,道。
在高寵頭頂上的清月仿佛听懂了似的,翹起小腿來回的晃動著,瞧那神態有著說不出的可愛。
“哎,對了,前二天小喬妹妹過來了,告訴我一件事!”
“什麼事?”
“嗯,小喬妹妹呀,她有喜了!”大喬笑道。
“真的嗎?那公謹一定還不知道呢?我立馬修書告訴他去。”高寵興沖沖的舉著清月,向書房跑去。
“你們男人都是一樣,急得沒一點耐性!”身後,大喬嬌嗔道。
就在高寵修書告知周瑜好消息的時候,在夏口,大都督周瑜正召集荊州轄部諸將商議當前的戰事。
“都督,劉備到達竟陵之後,乘著劉表病重的機會,積極籠絡軍中將領,奪權的野心已昭然若謁,我們如果待其坐大,想要對付他可就晚了,所以,我提議應立即出兵攻打荊北!”老將黃忠大聲道。
黃忠的建議引得眾將紛紛點頭,劉備一方面以皇叔的身份聚集清議之士對高寵大加毀譽,另一方面加緊謀奪荊州實權的步伐,他的目的是想乘著曹操北伐、高寵受傷的這段時間,迅速取代劉表成為荊州的統治者,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與曹操、高寵一較長短。
周瑜掃視了眾將一眼,氣定神閑的說道︰“黃老將軍所言雖有道理,但現在還不是進攻荊北的時候!”
“為什麼不是?難道我們就只能眼巴巴的等著劉備反過來打我們嗎?”水軍都督甘寧問道。
周瑜微微一笑,道︰“甘將軍勿急,我話還沒說完。劉表經營荊襄已有近十年之久,其根基深厚,並不是輕易就能憾動的,劉備若想取而代之,最佳的方法應是慢慢的培植親信,一點一點剝奪那些親劉表的人的權力,然後等有朝一日劉表病死,再伺機學著曹操,扶持一個傀儡來操縱實權。而現在,如果我軍進攻荊北,劉備就會以對付我們為借口,進一步向劉表爭取掌握荊州軍隊的實權,而如果我們不給劉備這個借口,就更能暴露劉備赤裸裸的野心。”
听周瑜這般一說,甘寧眼楮一亮,接道︰“都督的意思是現在劉備反其道而行之,試圖用急進的方法來篡權,這會引起蔡瑁、蒯越、文聘這些擁兵自重的荊州將領的恐慌。”
周瑜贊許的點點頭,笑道︰“不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之間的矛盾和分歧會加劇,只要我們能耐心的等待並加以利用,就能安安穩穩的坐收漁利。諸位將軍,這難道不比打一場苦仗來得更好嗎?”
周瑜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讓意見不一的眾將紛紛定下心來,西線的戰局隨著他的到來也基本穩定了下來,劉備在幾度試探性進攻無果後,更加積極的籠絡和培植荊州軍中親向自己的勢力,他的這一系列動作引起了一些忠于劉表的將領的極度不滿。
十二月末,龐統、呂範已經兵取交趾六郡,士燮連戰連敗,只剩下了交州一座治城,面對困境,士燮連續派使者向劉表、劉璋兩個同盟者求援,本就對這個同盟抱著可有可無態度的劉璋態度冷淡,而主導同盟的劉表也只是口頭上答應,落實到行動上卻是雷聲大、雨點小。
同一時間,司空曹操率三路大軍進攻河北,河內郡北、青州南、以及冀州大半都落入到了曹操的手里,面對危局,一向不睦的袁紹長子袁譚、幼子袁尚開始摒棄私怨,在烏桓鐵騎的幫助下,聯合起來與曹操對抗。
在這種情況下,鄴城雖然被圍了近二個來月,但城內將卒士氣猶在,又有審配、逢紀等將領戳力,曹軍的進攻也屢屢受阻。
揚州,議事廳,基本恢復了健康的高寵重新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寵帥,二試科考的成績出來了!”勸學從事崔琰興沖沖的拿著幾份卷子奔了進來。
高寵接過細看,第二試科考的成績第一名是廣陵東陽人陳嬌,字季弼,在考前系廣陵太守陳登府中功曹;第二名是丹陽曲阿人氏戴乾,字叔儉;第三名則是廣陵海西人徐宣,字寶堅。
這三個人高寵都一一親見過,陳嬌亮直,戴乾忠義,徐宣聰慧,雖然都不過二十上下,但假以時日,都是江東未來的基石。
“子敬,這幾個人如何安排呀?”
“這些中考錄取之士,按例都先外放郡、縣鍛煉一番,以後有突出成績者,再行提拔!”魯肅接道。
“好!”高寵點頭應道。
與內政上的穩步發展相比,刀兵相見的戰場更讓高寵憂心,當徐庶將匯總分析的情報交給高寵時,一種危機感自高寵心底升起。
一旦曹操徹底擊破袁氏父子,掃清河北反抗勢力,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南面,確切的說就是荊北的劉表和揚州的高寵。
“騎兵——,曹操以騎兵縱橫中原,袁譚、袁尚以烏桓鐵騎力保河北一隅,我軍若無騎師相助,就只能偏安江東了!”高寵長嘆道。
雖然趙雲、張遼盡了最大的努力,騎兵的組建仍囿于馬匹的匱缺而停滯不行,壽春方面,雁北騎的數量有所擴大,總有七百余騎,廣陵方面,趙雲的疾風騎因為完全是白手起家,雖然高寵一力扶持,但也只有四百騎的規模。
兩支隊伍相加起來,騎兵的總數有一千一百余騎,乍听起來還算不錯,但囿于江東馬與關中馬在作戰能力上的巨大劣勢,即便趙雲、張遼兩員將領個人再是驍勇,就整體實力而論,高寵辛苦組建的這兩支騎兵還不具備與曹操虎豹騎精銳一較高下的能力。
只有高大威猛的西涼馬和烏桓馬才是騎兵的真髓,曹操在官渡能擋住袁紹萬余烏桓精騎的沖擊,並奇襲烏巢贏得大勝,司隸校尉鐘繇進貢的二千匹西涼戰馬功不可沒。
然而,曹操有關西後方接濟,高寵所在的江東卻是位于南方,環顧四周就算有出產馬匹的地方,也多是適用于山地行走的個頭矮小的馬種。
曹操在中原的存在,猶如橫亙在高寵與西涼、幽燕之間的一道屏障,沒有他的認可,高寵夢想的騎師只能成為一場泡影。
“寵帥,北方有優良的戰馬和先進的鐵具,但江東也有他們沒有的物品,也許我們可以通過交換的方法去換得它們。”魯肅向愁眉不展的高寵提出了一個諫議。
“江東有什麼好東西?”高寵听罷,眼前一亮,但冥思苦想一時也無法想出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器物。
魯肅臉上掠過一絲興奮,道︰“寵帥,就是這個東西。”說罷,他輕輕的攤開手,在手心里放的是一撮閃著晶瑩剔透光芒的鹽。
“鹽——?”高寵不解的問道。
“不錯。就是這個東西,鹽每戶人家都會用到,是生活必需的東西,這鹽只出產于兩個地方,一個是益州井鹽;第二個就是沿海一帶的海鹽。鹽的生產自秦漢以來一直受官府的管制,凡是出產鹽巴的地方,朝廷都被派駐司鹽官員專門負責鹽務,而且鑒于鹽的重要性,私人間是絕對不允許買賣的。而在黃巾大動亂之後,私商巨賈見官府無力督管,便開始與司鹽官員勾結,暗地里走販賣私鹽的賺錢行徑來,象徐州的麋氏兄弟等巨賈第一筆錢財都是靠販鹽發的。”魯肅不慌不忙的講述著鹽的歷史。
“現在,沿海一帶大的鹽場集中在廣陵、錢唐、下邳這三個地方,前兩個地方的產鹽量佔了總數的一大半,如果我們設關卡嚴查私鹽北流,打擊販鹽商賈,那麼中原一帶的鹽就會寄貨可居,價格也會節節升高,不消多久,不是我們求曹操,曹操自然會求到我們頭上,那時我們也許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了。”魯肅胸有成竹的繼續說道。
“好主意。打擊私鹽走私既能增加賦稅收入,又可以贏得交易的主動權,這項任務交由梅乾負責,他對淮南一帶的地形熟悉,那些私鹽販子的小把戲瞞不過他。”高寵吩咐道。
“不過,打擊鹽販可能會對其它商販產生恐慌,萬一商人都不來江東——。”崔琰慮道。
“哈——,季讀書人一個,不知那些商人的心理,只要有利可圖,他們才不會走呢,況且眼下北方戰亂頻頻,他們就是想跑也沒處去。”高寵哈哈笑道。
建安六年正月春,揚州牧高寵的議事廳內迎來了一位貴客——司空西曹掾屬陳群。
二年前,陳群作為呂布部屬,曾替呂布出使江東,並成功的說動了高寵舉兵北上,現在時隔二年後,陳群已被司空曹操征闢,在府中擔任了負責采購的西曹掾。
陳群這一次出使江東,是受侍中長史荀懿僦 澆 瓷燙腹航性 嬡鋇暮Q蔚摹br /)
在梅乾狠狠的抓捕了好幾批販私鹽的商賈後,中原的鹽價一路攀升,所謂奇貨可居,荀庖淮穩貿驢唇 康木褪牆餼穌庖荒煙狻br /)
“司空府西曹掾屬陳群見過州牧大人。”陳群躬身一揖道。
“噢,二年不見原來長文已名列曹公麾下,當真可喜可賀!”話雖如此,高寵臉上卻是沒有一絲的喜氣。
當日呂布敗亡前,高寵曾有意挽回陳群為已效力,不想卻在苦苦等待之後,得到的卻是陳群投身于曹操門下的消息。
“大人,群有負賞識,慚愧之至,溫侯敗亡當日,家父與我在下邳城中為曹兵俘虜,險些失了性命,幸好曹公識人,群方有今日。”陳群滿面通紅,支吾道。
被俘投降這對于一員武將來說,是實足的羞恥,陳群雖是文官,但這等形同變節之事,說出來總不是很光彩。
“長文兄既遠道而來,必有事相詢,不妨先說來听听!”高寵客氣的回道。對于陳群的品性他沒有探究的興趣,既然陳群已是曹操的手下,那麼對于自己來說,就是需要認真對付的敵人。
“中原缺鹽,兗豫諸州百姓食無咸淡,怨聲載道,群此來是奉侍中長史荀 桃椴曬貉偉偷氖慮欏!背氯旱饋br /)
“原是這事,這里有魯相國在此,長文可先與之商量,金陵風景秀美,與北方相比別有一番風味,長文不妨且多住上些日子,看看江東的變化如何?”高寵臉色一沉,朝著魯肅使了個眼色,然後便起身離開。
“大人,這鹽——!”陳群見高寵離去,心里咯 一下。
“長文兄此來,不知以何物換取食鹽?”魯肅攔住陳群,笑吟吟的問道,一年來對私鹽商販的打擊看來已取得了成效,現在,是和曹操討價還價的時候了。
“臨行之前,荀長史已交待過了,只要江東這邊肯賣,就算價錢高些我們也願意接受。”陳群道。
“莫非你們的意思是想用株錢來購鹽嗎?恕我直言,這株錢——。”魯肅冷冷一笑,道。
“那魯大人希望我們用什麼來交換呢?”陳群心知有求于人,理虧之下只得問道。
“江東缺什麼我們就需要什麼,這一點我們和中原的目的是一樣的,听說關中一帶盛產西涼戰馬,這一次官渡大戰司隸校尉府還送了兩千騎給司空大人呢,不知可否用馬來交換呢?”魯肅不慌不忙的說道。
“這怎麼可能?我中原戰馬也很緊缺,現在又與袁軍交戰得緊,司空大人絕不會同意的。”陳群連連搖頭道。
魯肅不慌不忙,對陳群的回復象是早有所料,他緩緩說道︰“是這樣呀,那用別的換的話,我家寵帥恐也不會應允的,長文兄若實在為難,不妨受累再趕往益州一趟,那里的井鹽也是相當不錯的。”
陳群急道︰“益州離中原相隔數千里,沿途又是賊亂頻頻,這鹽又如何能運到兗豫來?”
“這我可就愛莫能助了!”魯肅擺出一付公事公辦的樣子,道。
“嘿——!看來我這一趟只能是無功而返了。”陳群一跺腳,心有不甘的步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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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蜀道難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弱水三千
正月春來正月鬧,金陵城中鼓樂宣天,正在迎接新的一年到來。
瞧著大門上高高掛起的紅燈籠,高寵心頭感慨萬千,六年光陰如飛稜般穿行而過,自己也從一個初歷世事的少年成為了坐領一方的諸侯,其間的生離死別、飲酒高歌,如一幕幕飛逝過眼前。
物如昨,人已非。
曾經的那個在寒冷冬日街頭瑟瑟發抖的少年,曾經的那個為了獲得自由而投身戰場的小卒,都隨著時間而消彌遠去。
在慕沙、陸緹、喬妤的心中,高寵是一個渾身散發著獨特魅力的男人,他可愛,又可惡;在文武官員的眼中,高寵就象一座包容萬物深不可測的大山,永遠有著吸引人的地方;在江東百姓的心目中,高寵又如一尊摧不垮的天神,帶給他們安寧與幸福。
而在高寵的心里,那個掙扎于亂世,靠著努力一步步前進的布衣少年始終矢志不改。
建安六年(201年)正月十五日,高寵意外的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寵帥,新平令舒仲應那里有好消息,燒瓷的技術有了一些改進,毀損率減少到了一半左右,你看這是新燒制出來的青瓷。”相國魯肅難得的一清早趕來敲開高寵的府門。
高寵從魯肅手中接過一件形如蛙狀的青瓷水注,其釉色之勻均,造形之生動令人嘆為觀止,更叫絕的是這瓷蛙一對圓目凸起,作出迎敵的架式,剎是可愛之止。
“子敬,這瓷蛙摸上去既潤滑又透著一絲絲涼意,加上周邊晶瑩剔透的雕花圖案,真是人見人愛呀。”高寵愛不釋手道。
魯肅笑道︰“寵帥喜歡就好。”
“對了,舒仲應有沒有說,象這樣的成品一窯能燒出多少來?”高寵邊看邊問道。
“共有十一件,全部用厚厚草垛包好,現在已安放了金陵的府倉中。”魯肅稟道。
“好,先存放著我有大用。子敬,囑咐舒仲應繼續對燒瓷技術加以改進,如果十件樣坯中能產出七件以上的成品來,那離大規模生產就不遠了!”高寵笑道。
正月十七日,陳群在回許都之後不久,二次來到金陵,隨他這一次南行的還有五十匹西涼健馬。
面對關系日常民生的大計,曹操迫不得已同意了“以馬換鹽“的條件,以曹操現在的地位和勢力,高寵這樣做就如同埋下了以後分裂的種子。
一捋虎須,需要的不僅僅是膽氣,更還有實力。
別人不敢做的,由我來做。
別人以為不能的,我高寵卻偏偏要知難而行。
這是高寵長久以來信奉的信條,這一次他的冒險又一次得逞了。
“長文,這一次來我有一句話想問,可否直言相告?”在談妥完交易的條件之後,高寵心情大好,設宴款待陳郡一行。
前踞後恭,陳群望著眼前的美酒歡宴,心底下掠過一絲冷笑,人道高寵如何英雄,其實也不過是個魯莽的性情中人罷了。第一次見到自己時的那些個禮賢下士的做派,好客儒雅的風度,現在想來都是籠絡人心的手段而已,當目的無法達到時,真實的面目終于露出來了。
陳群一邊想著,臉上卻依舊從容,只淡淡道︰“大人有什麼話盡管講來,群當言無不盡。”
“好——,痛快。依長文之見,今江東比之中原如何?”高寵笑問道。
陳群道︰“若螢火之光與日月同輝,雖能閃爍一時,終將滅矣!”
這一句話出,席間江東文武個個臉色驟變,對陳群的耿直高寵倒象很是欣賞,笑答道︰“江東即便只是螢火,長文可知這世上還有零星之火燎燃大地一說!”
陳群一愣,他顯然想不到高寵還有如此的辯才,在沉吟一會後,說道︰“曹公破袁紹于官渡,兵指河北州郡紛紛歸附,一統之勢已不可擋矣,待北方大定之後,若曹公鐵騎轉向南下,大人以為憑著寥寥騎卒可能擋乎!”
在陳群看來,曹操與高寵並不處在一個檔次,高寵充其量也只比呂布強了一點,在被清議黨眾斥為“漢賊”之後,等待高寵的就只能是一步步邁向衰亡了,而曹操不同,司空大人的威儀不僅在許都沒有人敢冒犯,就是各路諸侯也都一個個膽戰心驚,生怕有一天曹軍把兵鋒指向自己。
在被曹軍俘虜之前,陳群確實想過逃出下邳城後,投奔江東,但在見到曹操之後,陳群就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其中活命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陳群在那一時,完完全全被曹操的氣度所折服,與曹操相比,高寵有的是年輕,缺的是沉穩老煉。
“若真有他日,寵當率江東男兒與曹公一決雌雄。”高寵被陳群這一激,豪氣頓生,禁不住拍案而起。
“寵帥——!”魯肅、張昭眾人皆出聲欲阻,高寵這一句話若傳到許都,意思就和向曹操約戰沒什麼區別。
“無妨!曹公志在天下,這一點胸襟想必是有的,長文你說是也不是。”高寵哈哈大笑,抑首將樽中烈酒一飲而盡。
陳群一時他也無法辯清高寵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只得神色尷尬的笑了笑。
高寵飲罷,擺手道︰“醉酒之語,長文切勿當真,寵為揚州牧已有經年,一直未有機會回報朝廷大恩,今江東瓷窯燒制出了十件青瓷精品,寵欲請長文回程之際代轉與當今天子,不知意下如何?”
陳群躬身道︰“為天子效力,群責無旁貸。”
“另外,為表對司空大人的傾慕之情,我個人還有一件青瓷玉蛙,還要煩請當面轉呈給曹公。”高寵又道。
隨後,侍從抬上早已裝上瓷器的上好木箱,一一打開給陳群驗過,待看到那只瓷蛙時,任陳群如何的故作鎮定,手腳也不禁激動的顫抖起來。
“這些東西是如此精美,寵帥交與我,不怕我從中侵吞嗎?”陳群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好不容易將眼神從瓷蛙上移開。
“長文的文品寵信得過。”高寵朗聲道。
此次,高寵決定一件不留的將瓷器進貢給朝廷,一是表示效忠漢室的誠意,抵消那些所謂清議官員構諂、散播而造成的不利影響;二是想通過這一次進貢,吸引許都上層官員的目光,形成一種對瓷器的需求,從而再由上而下慢慢引導整個社會潮流。
行大事者,當有所舍,方有所得!
在嘗到了物以稀為貴的甜頭後,高寵期望有一天瓷器也能象鹽一樣,形成江東壟斷獨有的局面,到了那時,討價還價的資本才會更足。
正月里的長沙,雖然沒有金陵那樣的熱鬧,也作為荊南首郡治所,街市上也一樣是人來人往。
城東,陸遜新府。
一對玉人正沉浸在初戀的甜蜜之中,盡管前途面臨著無法想象壓力,陸遜與孫尚香這一對情竇初開的少年男女卻還是義無返顧的選擇了勇敢面對。
“伯言,你還是將我交出去吧,萬一被人發現你窩藏要犯——!”閨房中,孫尚香忐忑不安的來回在房中走動著,這些天來她也曾試圖離開,但城中戒備森嚴,根本就出不去。
陸遜輕輕將孫尚香的秀發攏起,微微一笑道︰“說什麼痴話呢,這些日子下來,我的心意你還不知道嗎!”
說罷,他一把將孫尚香擁入懷中,又大聲說道︰“這陸遜發誓,今生今世只愛香兒一個,在這世上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沒有人。”
孫尚香卻自不住的搖著頭,珠淚盈盈欲落︰“伯言,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行刺高寵的要犯,你窩藏了我已是大罪,要是再——。”
陸遜將孫尚香的身軀抱得更緊,埋首于溫柔鄉中,低喃道︰“不管你是誰,我只知道我從現在開始不能離開你。”
“伯言,你真傻?”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香兒,今生今世,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你信嗎?”陸遜抬起頭,目光直視孫尚香的一對明眸。
這一刻,在彼此的眸子深處,他們能看到那一個自己。
“我相信。”孫尚香堅定的點了點頭。
信任在他們之間傳遞,戀愛的感覺就象一顆清澀的尚未完全成熟的果子,一口咬上去雖然有些澀澀的,但回味起來,卻是另有一番旁人永遠無法體驗的感受。
三千弱水,萬分寵愛,當真愛的那一份實實切切擺在陸遜面前時,他毫不猶豫的抓住了,這一時,對與錯、喜或悲,所有一切的一切又哪有眼前的這個人兒來得重要。
然而,就在陸遜與孫尚香沉浸在幸福中的時候,一個陰謀正在悄然張開。
城西,長沙太守桓階府邸。
桓階正坐在書房內生著悶氣,自陸遜來到長沙之後,少年英俊的江東陸郎頓時撩動起眾多少女的芳心,這其中也包括桓階的小女桓芳。對于女兒家的心事,老于世故的桓階一看便知,如果能與陸遜攀上親事,間接的就和高寵有了一層親戚關系,這樣的好事何樂而不為?于是,在興沖沖之下,桓階幾度厚顏找人說媒,不想均被陸遜婉言拒絕。
現在,愁眉不展的他正在考慮如何向女兒訴說,這時,長沙都尉邢道榮一臉討好的走了進來。桓階沒好氣的問道︰“前些日,曾听你說行刺寵帥的殺手流竄到了長沙郡,不知這事查得怎麼樣了!”
邢道榮上前緊走幾步,低頭稟道︰“太守大人,據卑職連日察探,這女殺手的下落已經有了眉目。”
“那還不趕緊帶人去抓?”桓階質問道。
“這個,太守容稟,不是卑職不盡力,只是這女殺手的藏身之處——?”邢道榮作出一付為難的樣子,支吾道。
“這長沙郡上下,難道還有人敢收留刺客不成?”桓階異道。
“稟大人,據卑職細探,那女殺手就藏身在您的舊宅之中,所以我一直沒有輕舉妄動。”邢道榮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桓階的神色。
桓階一听,臉色倏變,他的舊宅眼下正由陸遜住著,邢道榮說刺客藏身舊宅,也就是指陸遜在包庇要犯,鑒于陸遜的顯赫身份,這等事情可不是隨便說的。
“你可有確鑿證據?”桓階沉吟半響,問道。
“這是掉頭的事情,如果沒有真憑實據,卑職就算有三條命,也不敢信口胡說,當日在城外的長沙道上,那女要犯很看就要落到我的手中,就是被那陸遜橫刀奪愛,噢不,橫刀將要犯奪了去!”邢道榮說道。
桓階怒道︰“這事你怎麼不立即回稟!”
邢道榮苦了臉回道︰“大人,你前些日天天往陸府跑,卑職以為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其實,邢道榮還有半句話沒敢說出來,自陸遜到來後,桓階直把陸遜當作為未來的女婿看待,邢道榮就算說了,桓階多半也是不信。
“證據何在?”桓階問道。
邢道榮上前一步,道︰“大人,你看這是什麼?”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畫著仕女圖案的檀木胭脂粉盒,打開蓋子看去,里面的胭脂已然用盡。
“這是從哪里來的?”
“從陸將軍府後門外的雜物堆中,大人,象這樣的胭脂,使用的人只能是年輕的女子。”邢道榮有些陰陰的得意笑道。
“那——,該不會是陸將軍在私會青樓女子?”桓階道。
邢道榮答道︰“大人所說沒有可能,這些日卑職日夜巡查,沒有發現有青樓女子出入陸府。而令人奇怪的事,自那女刺客被陸遜救走之後,就始終渺無音訊,各處關卡我們都派人嚴加盤查,她絕無可能逃出長沙郡,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被隱匿在陸遜的府中。”
“此事事關重大,你可曾與他人說過?”桓階心里一沉,壓低聲音問道。
邢道榮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道︰“這等大功勞卑職自然首先想到了大人,就算是卑職屬下的那些部卒,我都沒有透露絲毫。”
“好——,從今天起,你率人在陸府門外日夜守候,一發現可疑線索,立即向我稟報。”桓階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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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蜀道難 第一百五十三章 風雲變幻
建安六年二月七日,積雪尚未消融,已在西曹掾、宜城太守向朗麾下謀得行軍主記職位的何宗秘密送回了一個重要的消息——荊州牧、鎮南大將軍劉表遇風寒,病情加重,極有可能在近日內離逝。
最近的一年來,劉表猶如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竭力想維持整個家族的穩定,然而最終他還是敗下陣來,外有虎視眈眈的高寵,內有野心勃勃欲取而代之的劉備,任劉表如何謀思戳力,也不能逆轉衰亡的時局。
爭奪未來統治權的角力逐漸由暗轉明,支持劉表長子劉琦的劉備集團與支持次子劉琮的蔡瑁、張允、宋忠等豪族勢力開始劍拔弩張,眼見著只等著劉表氣一咽下,雙方即要撕破臉皮開打。
夾雜在兩派勢力中間的,是以蒯越、文聘為首的中間力量,他們既不願意讓劉備這個外來戶掌握荊州的實權,又不想讓多年的勁敵蔡氏獨霸局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左右整個局勢變化的關健。
荊州已不再如往日般平靜。
建安六年二月十日,金陵城外,夾江道。
數百條蒙沖戰艦整齊有序的排列在龍藏浦入江處,艦上大約千余名高寵宿衛營士卒身著牛皮的軟甲,手持木盾刀槍,形成一道道環繞著船舷的灰黃色盾牆,在盾牆的上頭,是一叢叢閃著鋒利光芒的利器。在戰艦主桅的最高處,一面刺著揚州牧“高”字的刺繡青邊大 迎風飄揚。
出征——,盡管死亡會隨之相伴,但也是男兒立功的地方。
在一個個士卒的熾熱眼神中,閃動的是對戰場的無限渴望,他們渴望的是有一天帶著滿身的傷疤回來,向心愛的人細細炫耀每一道傷痕的來歷。
亂世求生,唯有勇士才能活得更好。
“寵帥無敵!”凌統持刀振臂高呼,他已代替雷緒接任了宿衛營統領。
對于這個臉上帶著一道長長傷疤的年輕統領,宿衛營的士卒除了羨慕,還是羨慕,千余人的呼喝就象一道響徹楮空的轟雷,在天與江的交接處回蕩,激起一波波旋流,高寵這個名字在江東士卒的心目中,早已不單單是統帥。
得到劉表將死的消息,敏銳的高寵一下子嗅出了隱藏在平靜表象下的潛流,在與徐庶、魯肅、陳登、顧雍等一干重要官員商議之後,高寵決定再一次親征荊州。他的身體已近痊愈,蟄伏等待了將近一年的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回到熱血沸騰的戰場上去。
隨同他一同西行的,文官方面,有軍師徐庶、司金校尉劉曄;武將方面,除了上一次返回募軍的太史慈外,還有校威將軍徐盛、偏將軍朱桓、裨將軍凌統和中郎將高順,這五支軍隊總兵力加起來達到了一萬二千人。
鑒于這一次西征的對手劉備並非膺手,戰事極有可能連綿日久,高寵在斟酬再三之後,決定讓張遼和趙雲繼續駐守淮南,他們的首要任務除了訓練騎卒之外,他們將與廣陵太守陳登一處,加緊構築沿淮水的守御防線。
淮南的九江、廬江兩郡現在已是屯田千傾的富庶之地,如果讓曹操佔據這兩個地方,則進可威脅江南、退可保汝南、譙郡,在戰略上就贏得了主動權。
如果說攻取荊州是為贏得與曹操相抗的資本,那麼守住淮南就是為將來的北伐奠定根基,這兩者的重要性是相等的,以張遼、趙雲為大將,陳登為參軍,加上魯肅在金陵坐鎮,基本可以確保長江以北的安全。
東陽方面,清剿黃蓋殘部的任務由朱桓轉交到了平東校尉賀齊手中。
賀齊會稽山陰人氏,自歸降之後,隨朱桓轉戰建安、樂平等地,連破反叛的越族諸部,建安六年正月,因戰功拜平東校尉。
就在高寵積極籌備再次西征之際,皇叔劉備也在竟陵加緊謀劃奪取荊州實權的既定步驟。
沔陽城外十五里,黃草坡。
一處根本引不起人注意的亂荒坡,在這一日迎來了兩個特殊人物。
征東將軍皇叔劉備和裨將軍行軍司馬魏延。
魏延在抵御高寵二次西征過程中,表現得十分搶眼,第一次在薺州口追殺得高寵只剩單人獨騎落荒而走;第二次與周瑜數番激戰,最終迫使周瑜不得不遁入深山,險險全軍覆沒。對于魏延的才能,病重中的劉表沒有眼力來發掘,而一直希望培植親己勢力的劉備則早早的瞄上了憂悶中的魏延。
為慎重起見,劉備先是派伊籍、簡雍等親信謀士對魏延旁敲側擊,在確定魏延有動搖的苗頭後,劉備和魏延各自以狩獵、巡營的名義秘密見了面。
臨時搭起的軍帳內,松火被兩個各懷心志的身影遮擋住,他們的背影映射到帳上,顯得高大又清晰。
“文長,汝屢敗強敵高寵,惜劉表竟有眼無珠,不識大將之才,今若歸我麾下,備當倚為重用,並拔一軍為將軍所驅,如何?”劉備的聲音充滿著誘惑,和他臉上的親切笑容一樣,透著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魏延紫膛色的臉龐上一陣抽動,顯然劉備的話擊中了他的要害,在蒯越帳下,雖然得到了提拔,但裨將軍的位置並不能令他滿意。
“皇叔需要我做什麼?”魏延沒有正面回答劉備的詢問,在沉默半響之後他問道。
“其實很簡單,就是——反戈一擊,兵取襄陽!”劉備沉聲說道。
“謀反——,皇叔要我背叛州牧大人?這述難從命。”魏延變色道。
這時,劉備豐腴的臉上露出莫測的笑容,他道︰“文長,據襄陽傳來的消息,景升兄已時日無多,我準備輔佐大公子劉琦繼任州牧,而你也知曉,襄陽的實權一直掌握在蔡氏一系手中,他們的目的很清楚,廢長立幼,讓蔡氏所生的二公子劉琮繼位,那劉琮乃一不到十歲的幼童,何能打理州務,若讓蔡瑁、張允之輩得逞,那荊州事務還都由他們說了算,備思來想去,為使公子劉琦順利繼任,唯有兵諫一途耳!”
“這——,沒有蒯公的命令,擅自發兵是殺頭的大罪!”魏延猶豫道。
“蒯異度雖有萬千機謀,但終究是文人脾性,這些年不及蔡瑁得勢就在于此,今若兵諫成功,想異度也不會怪罪。”劉備笑道。
“只是若皇叔棄竟陵回兵襄陽,一旦江夏高寵軍趁機進襲,荊州一樣復無存矣!”魏延道。
“備果然沒有看錯人,文長之能荊州眾將無人可及,不過請放心,在謀攻襄陽之前,我會令二弟關羽謹守竟陵,不讓高寵軍前進一步。”劉備道。
魏延咬牙道︰“好,從今日起,我魏延就是皇叔你的部下了,刀里來,火里去,決不皺一下眉頭。”
襄陽的蔡瑁、張允一向看不上自己,蒯越自身難保,江東的高寵在幾番撕殺之後,早己結下深仇,面對錯綜復雜的形勢,魏延思來想去,也只有投奔劉備一途。
“明日一早,文長你先讓開沔陽防線,待我親率兵卒與你會合後,一道兵發襄陽。”劉備高興的握緊了拳頭,沉聲說道。本來,魏延軍的駐扎地夾在竟陵與襄陽之間,目的就是阻擋劉備有可能的異動,現在成功說服魏延之後,通往襄陽這一路將再無阻扼。
建安六年二月十一日寅時,在病榻在苦苦掙扎了多日的劉表終于撒手西去,蔡瑁、張允遂公布劉表遣命,由次子劉琮繼荊州牧。
十二日辰時,得到消息的劉備隨即而動,在竟陵宣稱擁立劉表長子劉琦,並傳檄荊襄諸郡,檄文稱劉表長子劉琦生性慈孝,表早有托後之意,蔡、張素來拔扈,公布讓劉琮繼任的遺詔根本不是劉表本意,完全是蔡張兩人偽造遺命,為排斥異己而為,故此,已弱冠成年的劉琦比尚是童子的劉琮更合適當這個繼任者。
鼓唆劉表長幼兩子對立,從而混水摸魚,早就心懷異志的劉備蓄勁而發。
十三日,劉備留關羽率一軍駐守竟陵,親率三千士卒奔襲襄陽,行至沔陽,裨將軍魏延不戰而降,並反戈一擊,將完全沒有防範的蒯越囚禁了起來,隨即並吞蒯越部眾。在這之後,魏延為劉備軍先驅北上,在他的迅猛攻勢下,沿途諸縣紛紛聞風歸順。
兩日後,魏延先鋒進抵襄陽外荊山腳下,都尉王威率部抵抗,被魏延斬殺,當晚,驚惶失措的蔡瑁、張允攜劉琮等一干親信棄城逃往宜城。
十七日,劉備率部入襄陽,檄立劉琦繼荊州牧,鑒于劉琦年紀尚輕,劉備同時以叔父的身份代理州務,在這一篡奪過程中,立下大功的魏延被劉備提升為武衛將軍,並繼續率部進迫宜城。
同日,得到消息的周瑜率軍進攻竟陵,關羽兵少,據守城池不出,周瑜以霹靂車炮攻城垣,數度砸開缺口,先鋒黃忠趁勢襲城但均被關羽部屬阻擋。
正在周瑜躊躇是繼續攻還是另覓突破方向的時候,有兵卒來報,高寵抵達夏口,雖然早在七日前就率軍西上,但由于長江中浪大風急,逆流而上船只行進不快,等高寵到達時,已被劉備搶了先手。
二月十八日,高寵緊急召集周瑜、甘寧、李通等眾將商討形勢發展。
江夏議事廳。
“前方戰況如何?”一身戎裝威風凜凜的高寵坐定正中,目光炯炯的掃視著侍立的眾將,大聲問道。
左首周瑜大步踏出,如實稟道︰“竟陵戰事膠著,漢升滯于城下已二日,至今沒有進展。”
“敵方守將何人?”
周瑜道︰“是劉備的結義兄弟關羽。我本欲乘劉備兵發襄陽的機會,一舉打破荊州軍布下的鎖鏈防線,不想關羽如此可惡——。”
高寵站起,一掌拍落到掛在他身後的地圖上,大聲道︰“要取荊州一味強攻是為不智,現在荊州分崩四起,劉備雖然率先發難拿下了襄陽,但並不表明他就已經成了荊州的主宰,我們的當務之急除了要在戰場上取得碩果外,還要運用一切手段,去多多爭取那些對劉備的所作所為反感的劉表舊屬,只有一步步的孤立劉備,才能為徹底擊敗他奠定基礎。”
周瑜、徐庶、甘寧等人听罷,臉上皆露出敬佩的神色,經過一年多的沉積之後,高寵在考慮問題時的角度更加全面,他的目光已透過戰場,看到了更深的一層。
周瑜點頭道︰“蔡瑁、張允被劉備打得狼狽不堪,實力大減,已不足為慮,現在荊州軍中,最有實力的是江陵太守兼水軍都督文聘,文聘麾下擁有接近二萬的士卒,其中一萬水軍堪稱精銳,若此人歸附劉備,則我軍要拿下荊州難矣,而若文聘能降歸我軍,則不僅可憑空得到二萬士卒,還能得到在江陵屯積的糧草和輜重,那樣一來,再北上取襄陽易如反掌!”
“文聘與我數次交手,彼此都存有相當的戒心,要說服恐是不易?”高寵嘆道。
“寵帥,要讓文聘歸降其實不難,我軍何不來一個雙管齊下︰一面集結重兵壓迫竟陵、沔陽的劉備軍北退,爭取拿下華容、當陽諸縣,切斷江陵與襄陽之間的聯系;另一面再遣一個合適的人選前往江陵說降,想文聘在兵困無助的情況下,當會歸降。”徐庶諫道。
高寵擊掌大喜道︰“軍師以為何人可擔此重任?”
徐庶微微一笑,大聲道︰“穎川徐元直可。”
高寵一怔,搖首道︰“軍師自薦去當說客似是不妥,倘若文聘不肯,軍師境地危矣,我縱再想讓文聘歸降,也斷斷不能用軍師的性命去冒險!”
徐庶目光迎上高寵,一揖道︰“寵帥此話差矣,為軍師者,當以己力替主分憂解難,昔日張良為高祖謀策,每每見難而上,今庶之才雖不能與張良比,但心志如一,望寵帥勿再攔阻!”
見徐庶言話如此堅定,高寵知道再勸恐怕徐庶會以死相諫,遂無奈道︰“軍師既心意已決,我不能擋矣,明日,我將親率大軍兵取竟陵、沔陽,為軍師游說張勢擊鼓!”
“寵帥知遇之恩,庶縱舍了一身皮囊也無法報答一二!”徐庶眼眶通紅,道。
“好,來人擺酒!軍師,盼再見之時,你我尤能如此把酒言歡,擊築高歌!”一邊說著,高寵一邊持起侍從剛剛倒滿的酒樽,一飲而盡,眼見此情此景,在旁的周瑜、甘寧諸將也是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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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蜀道難 第一百五十四章 車輪戰法
葫蘆谷口,面對前方鋪天蓋地席卷殺來的江東兵卒,關羽眼中流露出一絲絕望,從竟陵一路退守到這里,追隨他的手下一點點的減少,高寵這個狡詐的漢賊,幾番憑籍兵力上的優勢催毀了關羽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防線,當真是可惡可殺之至。
大哥劉備在離去之時,一共留下四千士卒,如今四停人馬已折損三停,關羽左右除了八百校刀手外,只剩下的兵卒不到一千人。
好在還有腳下這一座關隘。
“但願這關能擋住高寵!”關羽在心底長嘆一聲,力戰沙場他並不懼怕,他擔憂的是一旦葫蘆谷被突破,江東軍就會蜂涌而入,將整個荊北截為兩斷,那時,大哥劉備苦心設想的大計就將化為泡影了。
“二將軍,敵人又追殺過來了!”裨將周倉從山腳下急急的跑上來,叫喊道。
周倉在離開裴元紹後,一路輾轉到達徐州,關羽見其忠勇,甚為喜愛,遂向劉備請求讓周倉作了他的護軍裨將。
“父親,我們怎麼辦?”義子關平雙手緊張的交錯著,第一次面對強敵的壓迫,年輕的他略有些驚慌失措。
關羽紅紅的臉龐上青筋抽動,長須無風自動,他嘶吼道︰“周倉,你率一千軍卒守衛關隘,平兒,你領八百校刀手隨我下關出戰!”
“這太危險了,二將軍,我們還是據險固守為好!”周倉大驚失色,連忙攔住關羽的去路諫言道。
關羽傲然冷笑道︰“吾與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今高寵若龜縮不出,算他命大,若敢冒出頭來,明年此時就是他的大限!”
“諾!”一眾士卒齊聲轟應。面對死亡,這些士卒表現出來的與其說是無畏,更不如說是盲從。
關外,遮掩在漫卷黃沙之中的,是林立的刀槍和巨牆般嚴實的木盾,身穿皮甲的江東士卒就象一簇排山滔海般襲來的巨浪,將所有攔路的礁石壓得粉碎。
旌旗獵獵而動,昭示著一場血腥的征戳由此展開。
“寵帥,前方就是葫蘆谷口——!”黃忠夾緊戰馬的腹部,將大刀斜背到身後,然後點指前方道。
高寵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雙手勒緊不听話的馬韁,然後借助這一股巧勁悄悄挪動了一下隱隱生疼的屁股,跨下的這匹馬與烈焰相比,身形上要大了許多,和高寵之間配合得也不太熟煉。
“漢升、子義,你們兩個分一左一右殺向關前,那個先登上關城,我重重有賞!”高寵大聲道。
一路追殺,在高寵將近二萬大軍的狂攻面前,關羽的抵抗如同是螳臂擋車,就算他個人的武藝再是厲害,也不能為劉備贏得喘息的時間。
這一次,高寵已下定決心要把劉備從荊州驅趕出去,他很清楚對付劉備這樣的對手,必須抱定痛打落水狗的心態,不能心存一絲一毫的婦人之仁,否則的話,遺患無窮。
“我以黃忠、太史慈兩將迎敵,看關羽還能如何?”目送二支軍隊疾風般突擊的戰陣,高寵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面對如潮般涌來的灰黃色巨浪,關羽麾下的八百校刀手就如在海中漂泊的一片孤葉,似乎轉眼就會被吞沒。
年輕的關平持刀的手在微微顫抖,這是他第一次經歷大的戰斗。
“平兒,春秋刀法的精髓你可還記得?”關羽沉聲道,他的聲音還是如此的堅定和從容不迫,眼前的萬馬千軍在他眼中,仿佛如過眼的雲煙一般。
“春秋刀,當以柔克剛,當以剛破強;每一敵戰,在出奇不意,在凶狠簡潔。”關平大聲誦讀道。
“好——,平兒且替為父掠陣,看我取了前方敵將的首級!”關羽傲然道。跨下赤兔馬四蹄奔踏,神駿異常,手中冷艷踞鋒芒依舊,正當壯年的關羽自然不會將江東的這些將領放在眼里。
迎面接近的軍隊打著“太史”兩個字的旗號,是東萊太史慈嗎?關羽微微冷笑,他還記得那個持戟背弓闖進大廳請求大哥發兵北海的剽悍漢子。
“殺!”赤兔騰空躍起,冰冷的刀鋒直取那面飄動的大旗。
“關羽,太史慈在這里!”一桿黑漆漆的大戟將冷艷踞的刀口斜刺里架住。
關羽一翻手腕,刀刃 開戟尖,順勢一掃,徑取太史慈腰際,同時,他冷冷道︰“關某正等著你出手呢!”
太史慈蓄力橫架,試圖再次架開刀勢,卻不料撲了個空,原來關羽這順勢一掃不過是虛招,他的真正殺招留在後面。
“春秋刀!”關羽厲聲大喝一聲,刀勢飛旋起舞,直襲太史慈的頸項。
“踫!”金鐵撞擊的巨大響聲讓兩匹戰馬都禁受不住嘶鳴起來,眼見著來不及收回長戟,太史慈果斷的棄了長戟,拔出背後的短戟架開了關羽這突然的一擊。
不過,倉促間以短擊長,畢竟還是吃了大虧,太史慈悶哼一聲,嘴角沁出絲絲血跡︰“撤!”關羽已如籠中之鳥,縱再是會飛,也難以逃脫寵帥布下的天羅地網,與之硬拼是為不智,即便自己敗了,後面還有黃忠、高順、凌統數員大將等著關羽呢!
“斬顏良、誅文丑,關公美名天下傳!”後面,八百校刀手見關羽取勝,齊聲高呼道。
關羽也被震得胸中一陣氣血翻涌,好在他本就生的一張紅臉,觀陣的將士倒也看不出來,這時,側前方,又有一彪軍殺來,為首一員威風凜凜的老將,手持一把大刀,未及近前,只听得一聲大呼︰“關羽休狂,待黃忠來會汝!”
關羽冷冷的注視漸漸靠近的敵將,目光由冷漠變為熾熱,他大喝道︰“老匹夫,你來湊什麼熱鬧!”
黃忠氣極,擺刀奮力劈下,兩人打馬盤旋,戰在一處,二十合後,黃忠絲毫不露敗相,關羽卻是心頭攸急,必須想個辦法才行,不能讓黃忠這麼消耗自己的體力。
“拖刀計!”關羽心頭倏得閃過一念。
隨即,他拔馬向著側斜里沖了下去,黃忠不知是計,舉刀拍馬緊緊追趕。
身後,馬蹄聲漸近——,關羽心中暗喜,只要黃忠追近一丈距離,他就能用冷艷踞回旋取了黃忠的性命。
“殺!”幾乎是在同時,關羽和黃忠同時發出這一聲暴喝。
關羽的刀借著戰馬蕩起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向黃忠的腰際,而與此同時,黃忠手中持著養由弓也放開了弓弦,蓄力的箭矢掛著風聲射向剛剛扭轉身軀的關羽!
躲無可躲!
精心準備的兩個人一下子都陷入了慌亂之中,這個時候能夠救他們性命的,除了本能之外,沒有其它。
黃忠身軀在馬上一個後仰,試圖避開襲來的刀鋒,但就算他的反應再快,也不可避免的在胸前留下一道殷紅的血痕,護胸的甲衣被冷艷踞無情的撕裂,化作一塊塊碎片落下,若沒有這一層軟甲護胸,黃忠幾乎就要被開膛破肚。
“哼!”關羽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
黃忠射出的箭矢是如此的近,以致于他根本沒有逃避的機會,憑著多年征殺的本能,關羽向另一側扭了扭身軀,剛勁的箭矢透過他的左臂,竟將手骨也生生穿透。
兩敗俱傷!
“父親!”關平驚呼出聲,急摧戰馬上來助戰。
“有我凌統在此,你過不去!”不知什麼時候,凌統已率一千宿衛營精銳趕到,他橫刀擋住了關平的去路。
一場混戰隨即開始——。
矢志要與關羽會合的校刀手和阻擋他們會合的江東士卒就在葫蘆谷山下拼殺起來,這個時候,高寵軍投入戰場的只有太史慈、黃忠、凌統這三支軍隊,主力尚在數里外行進,所以雙方纏斗一陣,倒也斗了個旗鼓相當。
關羽麾下這八百校刀手都是精心挑選的剽悍勇士,其基本刀法和陣形經過嚴格的訓練,即便是在以少打多的情況下,也是毫無懼意。
但是好景不久,高寵麾下中郎將高順率陷陣營殺到!
“關羽,你兄弟三人背信棄義,勾結曹操,致溫侯敗亡,今日我要取了你的性命為溫侯報仇!”高順厲聲喝道。
關羽怒吼一聲,拔出臂上的箭矢,大笑道︰“兩軍交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若有膽氣,盡管上來送死!”
“哼,我沒那麼傻。你等著,我會先將你的部下一個個殺死,最後再來殺你!”高順鐵青色的臉龐上顯出一抹諷意,陷陣營在他的指揮下,正迅速的將八百校刀手分割包圍起來。
“高寵賊子在哪里,關某前來會汝,還不早早出來相見!”關羽大聲呼吼道。
太史慈、黃忠、凌統、高順,這一個個敵方大將的出現,讓關羽有了一種莫名的煩噪,這般車輪戰法使將開來,就算關羽有再厲害的武藝,也終會有油盡燈枯之時。
不遠處的山崗上,一隊人馬正冷冷的注視著戰局的進展。
旌旗下,高寵穿著一身藏青色征袍,夾在一眾玄甲宿衛之中,並不惹人注目,倒是在他一旁的周瑜,白袍一塵不染,銀槍 亮奪目,加上俊朗的容貌,惹教無數士卒羨慕不已。
“公謹,關羽連敗我二將,當真是世無俱匹,怪不得曹孟德會對其厚待有加!”高寵不慌不忙的說道,仿佛關羽的叫罵聲沒有傳到耳朵里似的。
周瑜笑道︰“可惜此人唯劉備是從,曹司空也不過是空歡喜了一場!”
“傳令凌統,率部奔襲葫蘆谷口,切斷關羽的退路!太史慈、黃忠、高順三將,繼續圍住關羽,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支撐到什麼時候?”高寵沉聲道。
激戰同時展開——。
葫蘆谷關隘上,殺紅了眼的士卒在每一處壘石間寸土必爭地互相劈砍著,周倉已經派上了所有能動的士兵,由于兵力不足,他只能先依靠險峻的山勢盡力壓制住攀登而上的敵軍,不讓凌統有展開陣形的機會,但就算是這樣,在短短的半個時辰內,周倉還是損失了二百士卒。
朝上仰攻的凌統受到地形的限制,進攻很不順暢,在周倉的督戰下,藏在山石後面的守卒拼命抵擋敵人的進攻。雖然江東軍卒勇悍地狠命往上沖,但只要上半身一露出頭,就被守卒手中的長矛刺中,翻滾著掉下山崖。
“給我狠狠的宰啊!”周倉的聲音嘶啞並透著一絲興奮。
他手中的大刀近乎顛狂地疾劈著,把一名沖上隘口的江東士卒一劈兩半,隨後一腳蹬翻尸體,使其帶著一蓬血霧掉落下去。
傷口的灼熱與劇痛讓每一個撕殺的士兵都陷入到了瘋狂之中,敵人砍在身上的每一道傷痕反而鼓舞著他們更加發狂般戰斗,一刀下去不是我死便是敵亡。
“誰他媽的退後一步,老子先垛了他!”周倉提著血淋淋的大刀,在隘口來回奔走督陣。
鋒利的刀槍伴著風聲襲來,血花加雜著肉塊飛濺到人的身上、臉上。一張張瘋狂的臉上露出的是病態和絕望的獰笑!
還有一聲聲粗野殘忍的吼殺。
“父親——!”關平一聲慘呼,他的胸口被太史慈的大戟穿透,刀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
“平兒!”關羽欲摧馬向關平靠攏,但黃忠和高順卻死死的纏住了他。
“青龍偃月!”在關羽的狂呼聲中,赤兔馬猛然跳起,如一條游龍飛掠過圍困的眾士卒的頭頂,穩穩的落到圈內,而同時,在關羽經過的地方,失去生命的士卒們的頭顱也隨之滾落地面。
“誰敢傷我平兒!”關羽瞪目怒喝道。
懾于關羽方才的氣勢,處于驚懼中的江東將士竟一個個答不出話來,高寵遠遠的瞧得真切,叫喝道︰“揮動令旗,所有將士向正前方靠攏!”正前方,就是關羽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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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蜀道難 第一百五十五章 殺戳沙場
面對越來越多的江東士兵,關羽麾下的八百死士傷亡過半,雖然他們一個個能以一擋十,但卻不能憑一己之軀擋百、擋千,如蝗蟲般聚攏過來的江東士卒就象是永遠也殺不完似的,一抹絕望籠上他們的心頭。
“平兒,你看為父替你殺了此獠!”關羽悶喝一聲,負瘡與絕境讓他的斗志更加高昂。
“父親,我不行了,你快撤退到關隘上去!”關平趴在馬背上,一只手捂住股股沁出鮮血的胸口,面如金紙的喘息道。
關羽鳳目一眺,沉聲道︰“退,今日一戰何曾還有退路,你我父子能並肩僕死,當是有緣,來——,我們一道痛痛快快的戰死沙場去!”
說罷,一向威儀傲氣的關羽也是滿目蓄淚,沙場是一個武將最好的宿命,這也是關羽無數次在心中預想的結局,現在它終于來了。
以呂布之勇尚不能保全性命,何況自己,這一刻,一直對呂布為人鄙夷不恥的關羽倏然涌起這樣一念,也許在下邳城外的那一晚,沖殺于萬千曹軍中的呂布也如自己現在所想的一般,懷著武者的虔誠和必死的心志。
喊殺聲、兵器踫撞聲響徹天際,無論是最卑微的伍卒還是統率軍馬的將軍,都必須為自己的生存拚盡最後的力量!
短兵相接與肉搏戰在戰場的每個角落上演!
一名校刀手剛剛將刀從一個江東士卒的下肋捅了進去,“嗤”的一下破裂聲,朱紅的粘汁緊跟著流了出來,當殺人者臉上的獰笑還沒有完全凝固時,醒悟過來的其他敵卒已經把三四件兵器憤怒地攢刺在他的身上。
戰場上,圓睜怒目不甘死去的士卒身上播著數箭卻不倒,利刃切入肉骨的聲音,鮮血噴灑的聲音交替傳來,不絕于耳。
望著撕殺中士卒們的一張張年輕稚氣的臉龐,高寵心底倏的涌起一絲久違了的沖動,眼前的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曾幾何時,只穿著簡陋皮甲的自己也是這般縱情高喊,用盡身體里的每一分力氣去贏得活命的機會。
“公謹,你在這里坐陣,我下山一趟!”高寵摧馬持,欲下得山嶺求戰。
“寵帥不可!”周瑜象是早有防備似的,搶在高寵沖出之前抓住了它的馬僵。
高寵黝黑的臉上一紅,辯解道︰“前方將士正拼死撕殺,我上前去正能鼓勵將士的士氣——!”
“為統帥者,身系全軍之安危,怎可輕易赴險,由此原因,瑜願代寵帥往前一行,以振軍心。”周瑜大聲勸諫道。
高寵听罷,大聲道︰“公謹原是自己想去吧,你瞧,我們周圍有數百名宿衛緊緊相隨,就算關羽再是厲害,也無法傷你我分毫。”說罷,大笑著與周瑜並馬下崗,向前方行去。
戰陣中,減殺聲逐漸集中到了一個地方。
箭如流星,劃空而至,破空之聲哧哧作響——。
眼見圍攻一時很難有所突破的太史慈、黃忠、高順開始有步驟的拉開與關羽軍卒的距離,同時,蓄勁待發的弓箭手已舉起了手中的硬弓。
關羽單手舞動冷艷踞,試圖為自己和關平遮擋起一面潑風不透的刀牆,但單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在連續擋落了數十枝利箭後,終有一支箭矢穿透刀幕,射入已沒有防御能力的關平身體。
奄奄一息的關平再也堅持不住,翻身滾鞍落馬,年輕的他就象無數初上戰場的士卒一樣,將身體里的最後一滴血散落到了黃土之中。
殺戳沙場,生命無語。
眼瞧著關平身亡,關羽來不及擦試眼角晶瑩的淚花,他奮起揮舞刀身,遮擋住正前方的來箭,人伏在赤兔馬背上,雙腿將馬腹死死挾緊,使得戰馬奔跑的速度飆升至頂點,他的目光徑直鎖定了戰圈外的一桿大旗。
“大丈夫生于亂世,馬革裹尸死得其所,當如是也。”關羽傲然長笑。
他這一刻的心情悲憤而絕望,不止是關平,在高寵軍士卒有層次間發的箭雨關照下,剩下的一半校刀手也多半倒在血泊中了。
全軍盡墨——。
所有這些失敗,都是拜一個人所賜——揚州牧高寵。
現在高寵就在前方不遠,那一面書寫著“高”字的旌旗暴露了他的位置。
“想不到關羽悍勇如斯,我以太史慈、黃忠、高順三將敵他,竟還取之不下?”越接近戰場的中心,高寵看得比方才更加的真切,他的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起關羽的能力來。
周瑜沉聲道︰“如果關羽沒有才干,劉備也不會將這般重任交付于他,只不過,對于關羽來說,這個任務太過沉重,他擔不起。”
“可惜了這般人才,竟歸了劉備麾下!”高寵輕輕一嘆道,語氣里有些為關羽惋惜的意思。
周瑜冷然諫道︰“寵帥,曹操贈赤兔寶馬,並置府邸宴賀關羽,尚不能使其背棄劉備,可見其心之忠,今我等若放過于他,來日必被其反噬。”
高寵一凜,周瑜的勸諫句句在理,適才見才心喜的他竟忘了關羽的身份?
“嗯,關羽驍勇非常,遍傳全軍勿再作無謂傷亡,以亂箭射殺之!”高寵大聲吩咐道。
單挑只是兩軍交戰前鼓舞士氣的方法,而不是決定戰斗勝負的唯一因素,關羽要作困獸猶斗,如果太史慈、黃忠或者高順也一時沖動與之死拼,那正好遂了關羽的心願。
“關羽又殺出陣了!”高寵身伴,一貫瞧不起別人的宿衛也不禁低呼出聲。
“馬索準備!”周瑜舉起左手,飛快的落下。
護衛在高寵前面的宿衛士卒接連放出三道絆馬索,試圖攔住赤兔馬,卻不想赤兔竟騰空而起,從兵士的頭頂飛過,落入到了正忙著放索的宿衛陣中。
“啪啪!”馬蹄毫不客氣的踩在士卒的頭上,頓時踏得腦漿四濺!見此情形,高寵臉色倏變,迅速將馬持在手中,準備應付關羽劈過來的刀勢。
“齊射準備!”周瑜又是一聲大喝。
在他身後,閃出一隊口餃利箭、身背箭菔的弩手,他們的手中,平端著射程可達一百五十步的五石弩,數百具望山無一例外的瞄準了關羽一人一馬,只待周瑜的手落下,密不透風的箭矢就會將面對的一切事物都統統掃倒。
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
“高寵奸賊,以暗箭傷人算什麼英雄?”關羽怒吼道。他奮起余力再一次使出“青龍偃月”的殺招,將迫近的敵卒砍翻一片。
他的聲音透著無限的忿然,他的力氣正在一點點的從身體里消逝。
“射!”周瑜的手毫不遲疑的再次落下。
關羽沒有再去躲閃,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在最後的一刻,他抬起頭,遠望天邊的晚霞,看到的是大哥劉備和三弟張飛的笑容在赤紅色的雲彩中一閃不見。
赤兔前蹄奮起,悲鳴一聲後,跪僕于地,它的口中吐出一團團血沫,當如林的弩箭襲來時,這一匹雄壯的產自西域的寶馬試圖用它最擅長的速度避讓過襲來的箭雨,但就算是身經百戰的它也不能做到。
它的眼里流出兩顆渾圓的血淚,作為一匹戰馬,能被公認當世第一武將的呂布和斬殺河北二員名將的關羽跨騎,這樣的榮耀相信再沒有其它一匹馬能夠超過了。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一切盡過往矣!
血色殷紅,流趟過赤兔通紅的馬頸,讓人分不清哪里是汗,哪里是血,在它的背上,關羽身上遍插雕翎,狂放不羈傲視群雄的他已失去了生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忠乎,愚乎?又有哪個人能分得清清楚楚。
挑燈夜讀春秋刀法的精義,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面對強敵,剛強果毅的關羽沒有懼怕過任何一個對手,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理解“春秋”那一段波瀾壯闊的歷史。
他是戰場上的勇者,卻不是最後的勝利者。
“將關羽的尸身收斂起來,送還給劉備。”高寵淡淡的說道。望著關羽漸漸冰冷的尸體,這一時高寵的心情和其它士卒一樣,恨意已消。
戰場上的英雄即便死了,也會讓他的對手感到敬畏。
葫蘆谷關隘上,凌統已經將周倉逼退到最後的一隅。
“周大哥,不要再作無謂的抵抗了,投降吧!”凌統眼望著滿身浴血的周倉,說道。
周倉大口的喘著粗氣,沉默不答。
“如果不降,只有死路一條。關羽已亡,你又何必非要——!”凌統又道,周倉脾氣耿直,也算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就這樣死了,也足實可惜。
周倉將後背靠在一塊山石上,支撐住搖搖欲倒的身軀,他慘笑道︰“投降,凌公績,你可看清楚了,我周倉可是屈膝怕死的孬種!”
說罷,他一橫刃口已砍卷了的環首刀,奮力插入自己的胸膛,鮮血從他的手指出不斷涌出,滴滴搭搭的流到地面上,匯合成一股小小的血色溪流。
“君侯,周倉隨你來了!”周倉悲壯蒼涼的嘶吼聲飄蕩在山谷中,久久回蕩不息。
就在葫蘆谷口的激戰進行的時候,襄陽,左將軍皇叔劉備也是坐臥不安,高寵二萬大軍兵發沔陽——,得到這個消息後,劉備更加的憂心如焚。
如果自己手里還有兵卒,哪怕是幾百、一千,劉備都會毫不猶豫的派去增援關羽。
但是,他現在沒有。
回師襄陽奪取荊州最富庶的襄宜平原,這是他當時唯一的選擇,如果不趁劉表新亡荊州人心惶惶的機會發難,荊州就很難有他劉備的立足之地了。
三弟張飛和大將魏延領兵追殺蔡瑁、張允去了,蔡氏在襄宜一帶勢力根深蒂固,要鏟除他們的勢力就不能放虎歸山。
然而,想混水摸魚的又何止只有劉備一人。
江東高寵——,這個人人得誅的漢賊就在劉備最軟弱的地方下了手。
“主公,君侯,君侯他——!”簡雍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神色灰敗失措。
“我二弟怎麼了?”劉備心里咯 一下,緊走幾步抓住簡雍的肩頭,狠命的搖動道。
簡雍眼眶通紅,道︰“君侯歸天了!”
“你在胡說,這不可能,二弟他神勇蓋世,沒有人能傷得了他的。”劉備無力的放開簡雍的肩膀,眼楮無神的在屋里搜索,可是關羽卻沒有出現。
“江東送來了君侯的尸體,現在正停放在城門口,跟他在一起的,還有關平和周倉!”簡雍的頭低垂著,說話的聲音微弱,他不敢去看劉備悲痛欲絕的面容。
“不——,我不信!”劉備仰天大喊。
他不相信,那個桃園結義時意氣風發的二弟,那個與自己同甘共苦的好兄弟,那個千里單騎呵護二位夫人的堂堂漢壽亭侯已不在人世間了。
建安六年三月,高大醒目的襄陽城樓上,二面巨大的白幡已然掛起,上面是劉備親自書寫的“義不負心、忠不顧死”八個大字,整座襄陽城內,所有店鋪的紅漆招牌都被白布蒙上,街市上無論是來來往往的百姓,還是巡邏的兵卒,也一律身著白衣。
“主公節哀!”孫乾對著跪僕在城樓上的劉備說道。
自前日起,劉備不吃不喝已在城樓上跪了三日,使得所有的襄陽百姓都知道了皇叔劉玄德對結義兄弟關羽的情義,無論是街頭巷尾,還是士林酒肆,人們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沒有一個不稱贊劉備與關羽之間的這份忠義。
“蒼天無眼,若三弟回來我以何來回答?”劉備擦試了一下眼角的淚花,哽咽道。
“三將軍雖然外表粗豪,實際卻是心思縝密,這件事怕是瞞不過他。”
劉備大聲道︰“三日服喪期到,公,你速速擬一份文書,傳令冀德、文長速速趕回襄陽,這一次我要親率精銳與高寵決一死戰,為二弟復仇。”
孫乾大驚,勸諫道︰“主公萬萬不可。那高寵兵精糧足,麾下戰將如雲,我等若此時與之硬拼,只能是以卵擊石,不但不能為君侯報仇,反而倒會枉負了他舍命換來的機會。現在,主公好不容易佔據襄宜,當務之急是穩固基礎,一面追剿蔡氏殘余,一面沿荊山設防固守,如此則是正途。”
“唉,想不到興漢大業未成,吾弟已魂歸另途,若不能報得此仇,吾心何安?”劉備長嘆一聲,神情黯淡,他心里明白孫乾的話甚有道理,現在確實不是與高寵決斗的時機。
孫乾繼續說道︰“主公,高寵現在已兵進當陽、臨沮,我軍與江陵的聯系被完全的切斷,看來說服文聘歸順的機會越發渺茫了。”
劉備站起身,扶住城牆,眼望著不遠處荊山連綿起伏的山巒,緩緩說道︰“公,這三天來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高寵憑什麼能取得江東、荊南這一大片土地,以前我以為是高寵的運氣,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除了個人的能力之外,高寵能依仗的不止有太史慈、黃忠、甘寧這等勇猛的戰將,還有周瑜、徐庶、魯肅等一大批精明能干、能為其出謀畫策的文官,與之相比,我確實不及呀!”
孫乾滿面羞愧,道︰“主公,都是乾無能,以致于——!”
劉備搖頭道︰“這不是公你的錯,是我忽略了身邊人才的培養的選拔,以前在徐州時,元龍、長文都是可能倚重的干才,可惜我都一一錯過了!好在我還有最後一個機會,荊襄一帶藏龍臥虎,一定有不世出的高人隱居以待,這一次要親自遍訪鄉里,找尋那可堪比姜尚子牙、管仲樂毅的的奇才!”
建安六年三月四日,江陵,擲甲山點將台。
聞知徐庶來說降,文聘在台上置一大鼎,並澆上油汁,在鼎下用炭火燒烤,同時精心挑選的甲士手持明晃晃的刀槍,等候徐庶前來送死。
山下江邊,徐庶乘著一艘小船登上岸來,他環顧了一眼四周刀槍林立的架式,對于文聘的布置,徐庶早有預料,他面不改色的穿過刀劍環伺的台階,冷眼俾視了一下正中冒著熱氣的油鼎,微微一笑。
“先生因何發笑?”文聘探聲問道。
他本想效初漢“高陽酒徒”酈食其說齊的典故給徐庶一個下馬威,未料想徐庶膽氣甚豪,這油鼎刀槍不但沒有威懾住徐庶,反倒讓他一時頗為難堪。
“人多言南陽文仲業是荊襄支柱,今一見真是徒有虛名,不過爾爾罷了。”徐庶昂然大笑,眼楮望著天空,看也不看文聘。
文聘盛怒之極,大聲道︰“汝敢嘲弄于我,不要命了嗎?來人,將這個巧言令色狂妄之極的匹夫投入油鼎,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舌頭厲害,還是這油鼎中的沸油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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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peach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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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30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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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蜀道難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新隆中對
江陵,在八百余年前曾經是春秋五霸之一楚國的都城——郢。
點將台,這個名字的由來,出自于楚成王熊惲伐宋誓師,當時首先稱霸的齊國因桓公身死勢力日漸衰落,位于中原一帶的小國——宋國的君主襄公企圖代齊稱霸,這個不自量力的舉動立即召致了南方大國楚國的反對,雙方在泓水一帶決戰。
泓水之戰最終以楚國的大勝而結束,墨守成規的宋襄公不肯听從大將公孫固的勸諫,在楚軍半渡之時居然說我乃禮義之師,不可行此旁門詭異之舉,結果待楚軍陣形集結完畢,兩軍再戰宋軍大敗,襄公本人也是腿上為流矢所中,最後傷重身死。
八百年後,在這一座標榜著荊楚雄風的高台上,一場並不比戰場撕殺來得輕松的舌辯正在一步步的進入高潮。
文聘聲色俱厲的怒喝沒有嚇退徐庶,胸有成竹的徐庶早已瞧出了在文聘那張遍布著怒容的臉龐背後隱藏的無奈和苦悶,劉表死後文聘頓失倚靠,性情沉穩、完全靠著才干獲得提升的他與蔡瑁、劉備兩派關系都很一般。
在荊州各派爭奪權利的這個當口,文聘不想參與,又無法置身于事外,二萬精兵加上重鎮江陵,這樣的誘惑是誰都無法舍棄的。在徐庶到來之前,蔡瑁的使者鄧先和劉備的使者伊籍都先後到達了江陵,他們的目的很清楚,設法說服文聘投向自己一方。
“將軍素來是先主倚重的大將,自然知道繼位一貫是長子在先,幼子在後,蔡瑁之輩廢長立幼,今劉皇叔順應民意討伐不義,望將軍能積極響應。”伊籍口若懸河,作為劉表的同鄉,他的一言一行讓許多觀望不定的郡縣太守、令、長選擇了劉備一方。
“劉備,假皇叔之名,行偽善于世,安能與之同伍。劉琮繼任州牧,乃先主遺命,白紙黑字有親筆佐證,將軍擁兵一方,當以大局為重,速率兵馬北討劉備。”鄧先是荊襄名士,一張嘴也是辭鋒犀利。
有此二人勸諫在先,所以在文聘看來,徐庶的企圖也和鄧先、伊籍一樣,看重的一樣是江陵的戰略位置和二萬兵卒。
“想不到文仲業手握萬余重兵,其膽量還不如我一介儒生,今汝已危如垂卵,卻不思保全之計,奈何徒作此無謂之舉?”徐庶哈哈大笑,從容不迫的步向油鼎。
文聘一怔,擺手喝退左右親卒,道︰“先生所說的保全之計是什麼?”
徐庶轉身,微微一笑,揖禮道︰“敢問文將軍,江陵周遭圍困之兵屬何人麾下?”
文聘道︰“這還用說,乃汝主揚州牧奮威將軍高寵之兵也。”
“既如此,那若是將軍投奔蔡瑁、劉備,不知此兩者以何許諾抵擋江東兵馬?”徐庶問道。
文聘笑道︰“我江陵擁有二萬甲士,糧草充足,聘自問守御半年無虞,到時不論是蔡瑁,還是劉備,誰取得了荊州的統治權,我就歸附于誰,先生以為我還需要什麼空泛的承諾嗎?”
“半年,將軍說笑了吧,庶來之前,我家寵帥已親率大軍二萬征伐竟陵、沔陽,如果一切進展順利的話,再過二日江東的將士應該就能在當陽的沮水洗腳了,江陵到時候就完完全全成了一座孤城了,就算將軍能力再強,士卒再勇,庶試問又能如何?”徐庶沉聲道。
文聘听得徐庶語氣中有些許譏諷之意,“啪”的一拍案幾,豁然起身喝道︰“先生以為聘無能乎?”
徐庶搖頭道︰“若將軍無能,則我又何必冒險前來,三日前,庶與我家寵帥議荊州群豪,寵帥曾言文將軍的才干在荊州眾將中無人可及,他也佩服得緊。”
這一句有些赤裸裸的拍馬屁話徐庶說得一本正經,與前面一句譏諷之言相呼應,頓讓文聘心頭感到一陣受用,能夠得到高寵這樣的英雄人物贊許,足是一件自傲無比的事情。
文聘大喜道︰“噢,那高寵果如此說!”
徐庶察言觀色,見文聘果然中計,遂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呈上道︰“庶此來,乃是受我家寵帥之托,誠意勸諫將軍歸附,世人語︰鳥擇良木而棲,士擇明主相投,今鎮南將軍已故,將軍若能率眾東歸,可使得數萬將士免遭兵災,此不止是你我之幸,也是數十萬江陵百姓之幸。”
文聘默然拆開書信,果見蓋有揚州牧印授的簽章,待看內容,一如徐庶勸諫之言,高寵于信中甚是夸贊文聘的領兵作戰才能,特別對長沙、鸚鵡洲兩戰更是推崇之至,在那兩次交戰中,文聘都沒讓高寵討到好去,第一次在長沙城下雙方苦戰數月,尸橫遍野,第二次在鸚鵡洲文聘先鋒傅彤硬是將丁奉殺了個只身倉惶逃竄。
這二戰是文聘最驕傲的戰役,也是他的一塊心病,就時下的情形來說,高寵的勢力已經漫延至荊州的大半地方,在當陽退路被斷之後,江陵就如一個孤島不可能長期支撐下去,指望蔡瑁或者劉備反攻,那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在徐庶來之前,東投高寵這個念頭文聘不是沒有想過,但畢竟曾是戰場上相互撕殺的對手,高寵會不會容下自己,文聘沒有把握;就算歸順了,高寵是不是能不計前嫌重用自己?文聘心中疑慮重重。
“將軍若是肯降,寵帥有言,江陵的一兵一卒將仍由將軍調遣,軍中所有將領也仍由將軍任命,當然,前提是先要撤出江陵城才行。”徐庶看出文聘心有所動,繼續道。
“此話當真?”文聘驚異的問道。
如果徐庶說的是真的,那麼在短時間內就不用擔心軍隊會遭到支解,只要有人有武器,不管到了哪里都餓不死。
“寵帥能讓庶來說降,誠心可鑒,還請將軍勿再遲疑,早作決斷!”徐庶朗聲道。
文聘來回的在點將台前踱了幾個來回,他的神情由開始的猶豫轉為堅定,最後,他長嘆一聲,說道︰“也罷,請先生回稟寵帥,就說我文聘降了!”
徐庶大喜︰“將軍能作此決斷,當是可喜可賀,庶即輕舟趕回,報與寵帥知曉!”
就在徐庶與文聘相互試探的當口,擊敗關羽之後的高寵主力迅速順著沔水北上,三月十二日,江東軍進抵當陽,並成功佔領了沮水渡口,將襄陽與江陵之間的水陸路聯系完全切斷,高寵第一階段的戰略目的順利實現。
沮水畔,河水受到春汛的影響,一下子暴漲了好幾倍,飲馬駐足的高寵再一次召集眾將商討下一步行動計劃。
“稟寵帥,劉備在二日前,遣大將張飛、魏延攻破宜城,張允被殺,蔡氏、劉琮等一干婦儒悉數被俘,蔡瑁和宜城太守向朗一道已向樊城方向潰退。”會上,首先是隨軍參謀和洽報上斥候打探到的最新戰況。
“想不到劉備還真是行動迅速呀,這麼快就將蔡瑁殺得片甲不存。”高寵輕喟道。
周瑜沉吟一會,恍然悟道︰“原來是如此,先前劉備甘冒危險用關羽一軍拖延我等北上的速度,目的就是為了在短時間內徹底清除蔡瑁勢力,否則的話,他手中不會連增援關羽的兵力都不留。寵帥,現在我們必須抓住荊襄民心尚未歸附的機會,趁勝追擊,對劉備進行窮追猛打,不能再給他留一點喘息的余地。”
“可是,徐軍師勸諫文聘尚無結果,我軍若長驅北進,萬一文聘反目從背後夾攻我等,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太史慈諫道。
高寵點頭道︰“公謹、子義所慮皆有道理。為周全計,我意著公謹率休穆一軍守當陽,並伺機攻取周圍的臨沮諸郡,我則率諸將並一萬五千名士卒繼續揮師北上,力爭拿下襄陽。”
“太好了,這一次攻打襄陽忠請纓打頭陣,三日內保證拿下城池。”黃忠一挽頜下長髯,氣宇昂然的請令道。
攻打江夏是太史慈的功勞,漢陽一戰雖然有黃忠的份,但畢竟是一場守城戰,被動挨打的滋味讓黃忠一直耿耿于懷,襄陽是荊州經濟最發達、人口也最多的城池,能率部卒先登此城,是黃忠這些天來日思夜想的一件事。
“老將軍在葫蘆谷口與關羽交戰受的內傷可好了嗎?”高寵關切道。
“些許小傷,何足掛齒!”黃忠說罷,一把抓住背上的養由弓,挽弓滿月,氣不長出,面不更色。
“那好吧。老將軍領一軍由當陽北上,引為先驅,寵將自率大軍跟進之。”高寵道。
待黃忠領命走後,高寵喚過太史慈,囑咐道︰“漢升負氣而行,恐有失沖動,適才我本欲讓子義與其同往,但慮及漢升脾性耿直,必會以為我有意偏袒,今汝可率一軍尾隨于漢升之後,也好有個相互照應。”
“諾。”太史慈點頭依令而去。
襄陽,左將軍皇叔劉備在祭拜完關羽之後,著一身白色喪服開始逐一走訪荊襄一帶的名士,龐德公、黃承彥、司馬徽等一干素與蔡氏不睦的名士感于劉備的這份情誼,紛紛向其舉薦賢能之士,隱居在襄宜一帶的穎川石韜(字廣元)、孟昶(字公威)等先後被劉備征用。
隆中,距襄陽往西二十里。
皇叔劉備在司馬徽的陪同下,前往隆中拜望人稱“臥龍”的諸葛孔明。
到達諸葛亮隱居的住所時,劉備早早的下馬,並將韁繩交與侍從,然後與司馬徽一道步行至門前,以他的皇叔身份,本不必如此,但眼下兵敗在即,急需尋訪有才能之士的他除了這一份禮賢下士的誠意,也別無所有了。
這時從屋內傳來一陣歌聲︰“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里。里中有三墳,壘壘正相似。問是誰家冢?田疆古冶氏。力能排南山,文能絕地理。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謀?相國齊晏子。”
听到此歌,劉備神情一異,說道︰“司馬先生,那樂毅、管仲都是名垂青史的人物,臥龍先生在歌中有把自己與此二人相比的意思,管、樂之才干足以輔國興邦,想必臥龍先生一定是一位飽讀史書、德高望重的長者。”
這一首《梁父吟》中描述的意境原是感嘆明君良臣相知遇之難!就算是有樂毅、管仲那樣的才能,一個遇到了一個沒有遇到。管仲得遇齊桓公,青雲而直上,立下蓋世之功!樂毅不遇明君,功業中道而廢,避禍他鄉,終老他國。
以劉備的閱歷和見識,自然明白諸葛亮是在借詩嘆息沒有明主來賞識自己。
司馬徽一笑,道︰“皇叔聞弦歌而知雅意,德操佩服之至!”
待劉備入屋見到諸葛亮,方知自己大錯,只見孔明年約二十上下,身長八尺,面如冠玉,頭戴綸巾,身披鶴氅,飄飄然有神仙之概。
看到諸葛亮這般年輕,劉備心中不免失望,他瞪視了一旁的司馬徽一眼,有心考一考這個被荊襄名流們推崇倍至的“臥龍”是否名符其實。
劉備開門見山道︰“漢室傾頹,奸臣竊命,備不量力,欲伸大義于天下,而智術淺短,迄無所就。惟先生開其愚而拯其厄,實為萬幸!”
听到劉備相問,諸葛亮微微一笑,道︰“將軍且請飲上一樽鄉間自釀的雪里紅,容亮慢慢道來。”
在短暫的出仕蒯越軍中無果之後,諸葛亮隱居鄉里,與石韜等一眾好友談酒論事,過得看似逍遙自在,其實卻是心中苦悶之至。
同窗好友有“鳳稚”之稱的龐統听說已在高寵麾下得到了重用,擔任了副軍師的要職,而自己的才能只在龐統之上,卻至今找不出一個明主可以投靠發揮才能。劉表的能力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守成之主,而且已經死了,繼任的劉琮是個剛脫了尿布的娃娃,掌權的蔡瑁雖然與自己有一層親戚關系,但其能力還不如劉表。
劉備與諸葛亮的這一次相見,其實是諸葛亮精心策劃的一個計劃,偏數荊州群豪,能與高寵一較長短的,也只有皇叔劉備了。
先由司馬徽、黃承彥、石韜等好友力薦,吊起劉備的胃口,然後選擇在劉備喪了最親信的大將關羽,正缺少幫手的時候出現,諸葛亮的心機不可謂不深,不過,他的這一番做作對于一貫以大漢皇叔自居的劉備來說,實是小巫見大巫,不值得一提。
諸葛亮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方今天下崩壞,豪杰之士,竟希神器。司空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佔據兗、豫、青、徐、司隸中原之地,沃野千里,天下士子莫為其用,此誠不可與爭鋒。揚州高寵出身草莽,卻能與五、六年間稱霸江東,孫策、劉表皆一時之俊杰,屢敗于高寵之身,致身死族滅,此霸王復生,效高祖之法待其銳氣漸盡再戰,方可破之。今高寵盛勢不可擋矣,且荊州荒殘,人物殫盡,東有高寵,北有曹操,將軍夾于中間,難以得志,益州國富民強,戶口百萬,四部兵馬,所出必具,寶貨無求于外,今可權借以定大事。此亮所以為將軍謀者也。惟將軍圖之。”
劉備見諸葛亮說得頭頭是道,指點江山,若然有盡握掌中的淋灕之氣,心中的輕視之見遂除,他沉吟半響,慮道︰“益州為吾同宗劉璋所有,今我若以一己之私攻取,豈不失信義于天下?”
諸葛亮笑道︰“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國,高祖因之以成帝業;今劉璋暗弱,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既帝室之冑,信義著于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能佔得此州,則可據險而守,內修政理,耕戰有伍,刑法整齊,待曹操、高寵斗得兩敗俱傷之際,將軍一可兵出毗陵而取江東,二可效高祖出秦川而爭關中,然後提步卒數萬,慨然飲馬河、洛,誠如是,則大業可成,漢室可興矣。”
劉備大喜道︰“先生之言,頓開茅塞,使備如撥雲霧而睹青天,備雖名微德薄,願先生不棄鄙賤,出山相助,備當拱听明誨!”
“將軍既不相棄,願效犬馬之勞。”諸葛亮見劉備如此看重自己,心中也是大喜。在一番布置之後,終算收到了預期的成效。
次日,諸葛亮辭明幼弟諸葛均,隨劉備同往襄陽,並正式出任軍師之職。
在上任之後,一心想要有所作為的諸葛亮就提出了一個極具誘惑力的建議︰在高寵軍到達之前,先行鼓動和裹脅襄陽百姓一同西進,爭取以這些百姓作為人盾,來阻擋高寵的追兵,劉備則率主力則兵進上庸,準備伺機進軍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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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蜀道難 第一百五十七章 借道入蜀
三月初的襄陽城,是一派鶯紅柳綠、春光明媚的好氣象,初春的枝頭嫩芽悄然綻放,綿綿的柳絮吐著一縷芬芳,在城門的東面,襄水從荊州西邊的南鄉郡、上庸郡一路向東,將秦嶺和大巴山間的流出的清澈河水化作奔涌江流。
這些對于劉備來說,就象過眼的煙雲,曾經在手中緊緊握過,但最終還是消失了蹤跡。再過二天,高寵的大軍就會將這座繁榮富庶的城池佔為己有,留給劉備的,只有二天的時間。他原本以為劉表死後,憑著一番手腕就能掌握荊州的實權,卻不料高寵同樣看上了荊州這一塊肥肉,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與高寵相比,劉備的實力也只能算是一只螳螂。
看著一江春水東流,劉備一時悲憤交加,就在不久前,夢昧以求的理想眼看著就將實現,卻料橫空殺出了一個高寵,將自己的如意算盤打得粉碎。
“這天下可有我劉備容身之處?”襄水邊,鬢間已染微白的劉備輕喟長嘆,在他的身畔白馬上,有兩柄漸顯陳舊的劍鞘于馬鞍上微微蕩動。
“主公,天下之大,怎麼可能沒有英雄馳聘的地方,荊州已不足留戀,我們何不放下心羈,專心一致去尋找新的開始。”腳步輕碎,說話的是一個年輕而充滿自信的白皙少年,他一身襦袍干淨無塵,一如他的心境一般平靜而從容,他就是諸葛亮。
劉備回頭,雙目蓄淚道︰“備戎馬半生,幾番狼奔突走,能矢志相隨者,唯雲長、冀德等寥寥幾天耳,今于危難之際得軍師相佐,心中感激實難以言表。”
“主公言重了!”
听得劉備如此情真意切的話語,諸葛亮一時也是心神激蕩,古人有雲︰君臣相交,若琴瑟相合。這般相互間無隙的信任從來都是可想而不可求的,今日,劉備能對自己如此坦承,實在難得。
初任軍師就遇上大潰敗的局面,換作旁人或許會心灰意冷離開了,但一心想要顯示自己與眾不同的諸葛亮卻並不這麼認為,相反,他心中倒有些暗喜,這是一個難得的證明能力的機會,劉備相信自己,並不就表明其它的將領也心服口服。
劉備轉身,目光凝視著諸葛亮,輕泣道︰“備得軍師,如魚得水耳!此袍隨備征殺戰場半生,一直不曾離身,今日臨別贈與軍師,以作紀念。”說罷,他撩起衣襟下已褪色了的戰袍,撕下一角交與諸葛亮。
“主公——!”諸葛亮接過那一角顏色斑駁的袍角,一時語聲也是哽咽。
“軍師,備非為舍不得離開荊州,只是這漢中是天師道張魯的地盤,他又如何肯讓我們通過?”劉備定了定神,試淚說道。
這些年來,劉備雖然屢屢被人趕得東奔西逃,卻每次都能毫發無傷的逃脫,這一份能耐也不是光靠運氣就能解釋的。
漢中一帶的天師道俗稱“五斗米道“,張魯自稱師君,以道官祭酒管理地方政治。在郡、縣各地設立義舍,並放置義米、義肉,凡過路貧乏的人都可以隨意取食,同時,五斗米道禁止一切殺牲、釀酒行為,犯了禁忌的人要在淨室中悔過,或者強制修路百步。在寬宥三次之後,有再犯的人,才可以用刑。他的這一系列舉措對于處在戰亂之中生活朝不保夕的百姓而言,提供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生存環境,因此很得百姓的愛戴。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益州牧劉璋與張魯反目,派人殺了張魯的母親和弟弟,並派巴郡太守龐羲攻擊張魯,張魯親率軍眾,一舉打敗龐羲,佔領了巴郡,張魯的勢力一時遍及巴、漢,並由此切斷了蜀中與外界的聯系通道。
諸葛亮聞言,不慌不忙的答道︰“主公放心,劉璋張魯相互爭斗,對于我們來說正是一個好機會,所謂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那劉璋、張魯不過是二條犬而已,不足為慮。我們眼下要做的就是利用他們之間的這一矛盾,實現稱霸蜀、漢的目的。”
劉備听諸葛亮說得有理,遂臉色一緩,道︰“備願聞其詳!”
諸葛亮想了想,沉聲道︰“主公,亮以為我軍西入漢中,最大的困難不是張魯,而是復雜的地形,自漢中入蜀只有二條道,一是自南鄭向南翻過米倉山、渡巴峪關,經宕渠至巴中,是為米倉道。二是遵循當年秦王伐蜀時開鑿的朝天嶺路線,經劍閣入蜀,是為金牛道。我軍自上庸西進漢中,要入巴中,非經米倉道不可。故此,我軍在佔領了上庸之後,必須迅速乘張魯還沒有作出反應之前,搶佔米倉道入口木蘭關,如此之後,再遣一能言善辯之士前往南鄭說項,到時候不怕張魯不讓我們通行。”
“軍師,以為何人可作先鋒?”身處困境中的劉備眼望諸葛亮,這時的他已完全為諸葛亮的才學所折服。
“主公可以張飛為先鋒,統五千精兵西取上庸、西城,同時,令魏延為後軍,阻擋高寵軍的追擊,如此則西進無憂矣!”諸葛亮諫道。
劉備悲喜交加道︰“備得軍師相助,如魚得水也。高寵,且讓你先得意一回,待我掌握了益州之後,再來報二弟被殺的一箭之仇。”
按諸葛亮的設想,在高寵兵至襄陽之前,裹脅百姓撤退至上庸這是第一步,這些荊州的百姓能隨著一同入蜀自是最好,如果發現背後追兵襲來,則也可以作為阻擋追敵的盾牌,為劉備主力順利擺脫贏得時間。
第二步是借道入蜀。張魯剛剛在漢中站穩腳跟,對于劉備的到來自然心存警惕,這個時候就必須堅決的先在軍事上震懾住張魯勢力,讓猛將張飛為先鋒目的就在于此,至于劉璋,只要劉備打著協助平叛的旗號,正被張魯和東州兵暴亂搞得頭昏腦漲的劉璋說不定會鼓掌相迎呢。
而第三步就是幫助劉備佔據益州,攻取漢中。當然,這是遠景的目標,現在還談不上具體的方案。
建安六年三月十三日,劉備主動撤退出襄陽城,率軍一萬六千余眾西奔上庸,隨軍同行的還有襄陽城周圍的十余萬百姓。
這些百姓大部分倒是出于自願的,在劉備那日在城樓上哭跪關羽之後,襄陽民眾對于這位皇叔的敬慕之情日甚,加之有傳聞說高寵軍一路燒淫擄掠,殘殺屠城,因此,如果不想死的話,他們的選擇只有隨軍西奔。
城門口,擁擠不動的人群將足可以五馬並行的驛道擠得水泄不通,在大漢皇叔劉備和諸葛亮的出色鼓動下,數十萬襄陽百姓攜老帶幼,只匆忙帶著僅有的一點財物,蹣跚走向未知的地方。
他們之中,有很多人都是從三輔一帶流亡來的,驚懾于先前董卓焚毀洛陽城的慘景,一股驚恐不安的情緒再度蔓延開來。
“父親,西邊的上庸郡地僻人稀,我們去了哪里能有活路?”人群中,一個二十歲上下的愣頭小伙子嚷著粗豪的嗓門道。
在他身旁的一個垂垂老者輕咳了幾聲,斥責道︰“啥。你想留在城里等死呀,皇叔仁義,一定不會負我們的。”
小伙子被斥得低下了頭,心中像是猶有些不服,嘴里嘟嚷道︰“我看不一定。”
三日後,當信心滿滿的黃忠部出現在襄宜平原上時,迎接他的除了一座全不設防、幾乎空空如也的城池外,沒有其它。
“劉備這個懦夫,溜得倒是飛快!”黃忠一腳踢翻城門口的一個破罐子,大聲怒罵道。
“將軍,我們是不是趕緊向寵帥報功呀!”隨軍參謀在一旁低聲諫道。
黃忠恨恨的一跺腳,吼道︰“報個屁功,你領著一隊士卒進城去接收,我率其余兵卒立馬去追趕大耳賊,我就不信他能跑到天邊去。”
說罷,黃忠牽過戰馬,一躍而上,雙腿一夾馬腹,大刀朝著西邊一指,直追了下去。
新城郡、房陵。
這是一個曾經容留了韓、楚、燕、趙、齊、魏六國王族遺民的地方。
他也是荊襄進入漢中的咽喉要道。
十萬百姓扶老攜幼,每日行軍不過十余里,待到房陵時,已是疲累之極,落單的百姓稀稀拉拉的,將數十里長的房陵道塞得滿滿的。
負責留在後方掩護的魏延一臉的焦慮,根據斥候火速送來的消息,高寵麾下大將黃忠已率部朝著這邊追殺過來,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不消半天,就能將緩緩而行的百姓追上。
“將軍,前面的道路崎嶇險峻,我們若是留在這里,將不得不與追敵死拼,怎麼辦?”士卒們紛紛將目光投向魏延。在這些士卒眼中,屢屢以勇猛和機智擊敗高寵軍的魏延是最值得信賴的。
魏延緊咬嘴唇,象是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終于他大聲吩咐道︰“我們超過前方的這些百姓,向西進軍!”
“將軍,把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留給敵人,主公一旦怪罪下來——!”有士卒小聲提醒道。
魏延冷冷一笑,道︰“是百姓的性命重要,還是我們這些勇士的生命重要,主公自然能分得清孰輕孰重?”
在一片煙塵之中,本應擔負掩護任務的魏延部撞開擋路的百姓,將這些相信劉備的無辜民眾遺棄在路上,對于這個決定,魏延沒有後悔,身為統兵一方的將領,他必須首先考慮手下士兵的安全。
建安六年三月十六日,追趕了二天二夜的黃忠終于追上了劉備的隊伍,只不過,讓黃忠促不及防的是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群席地而坐、面容憔悴的百姓。
“都閃到邊上去,不然的話,刀槍可不長眼!”急于追殺劉備的江東士卒一邊叫喊著,一邊揮動手里的兵刃唬嚇道。
“軍爺,我實在走不動了!”一時間,哀嚎之聲四起,被驅趕的百姓懶洋洋的從冰冷的地上爬起來,極不情願的向邊上靠去。
這一段道路兩山夾一道,最窄處只能容得兩馬交錯通行,加上百姓們攜帶的錢財、車輛堵塞,黃忠部只能象蝸牛般一步一步的通過。黃忠心急如焚,看這個樣子,就算是狠下心來屠出一條血路,也無法加快半點行軍的腳步。
“嘿,奶奶的,等老子過了這段路,我見一個敵卒我殺一個,見二個殺一雙,見——!”無處發泄郁悶的黃忠口里喃喃叫罵著。
等黃忠好不容易到達房陵時,劉備主力早己遠遁西走,城中除了好幾萬老弱婦孺的百姓外,見不到劉備的一兵一卒,無奈之下,黃忠只好一面差兵卒向高寵回報情況,一面集中有限的一點軍糧應付饑渴不支的民眾。
與黃忠的受阻不同,張飛的行軍速度直可用迅急來形容,他的五千精兵幾乎沒有遇上多大的抵抗,到達上庸之時,太守申耽率族歸附,隨後,張飛兵取西城,在一輪猛攻之後,將守衛在該處的張魯守將楊昂殺敗,順利拿下木蘭關。
三月十九日,劉備派簡雍為使者,攜帶財物金帛前往漢中首府南鄭游說,此時天師張魯在得知楊昂兵敗的消息後,勃然大怒,以為劉備有圖謀漢中的企圖,忙不迭在漢中各屬郡鼓動宣傳,調集起天師教信徒近四萬余眾欲與劉備決戰。
面對滿懷敵意的張魯,簡雍不負劉備、諸葛亮所望,一面陳述厲害,向張魯暗示劉備入蜀的目的是要取而代之,一面擺出積極的致謙誠意,最終說動張魯默許了借道入蜀的事實。
張魯得知劉備要去對付死敵劉璋,心中大喜,遂默許了劉備借米倉道入蜀,三月二十一日,劉備率軍經木蘭關,進抵米倉道上重鎮宕渠,從而為下一步爭奪益州鋪平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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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蜀道難 第一百五十八章 紅顏禍水
建安六年三月二十日,在徐庶的周旋下,文聘率二萬士卒離開江陵,向長沙郡、桂陽郡一帶休整,一直在巴陵的錦帆水軍在甘寧的統領下,于次日進駐江陵城,至此,高寵順利佔據江這座故楚要塞,兵鋒已隱隱指向更上游的益州門戶——永安。
三月二十二日,高寵親率大軍進抵襄陽城。
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的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十室九空、一片肅條的城池。街道上曾經的繁華喧鬧不見了,巷口弄間只有一、二只野狗在不住的狂吠著,似是在抗議主人將它們遺棄的卑劣行為,但它們卻不知,自己的主人也在同樣遭受了另一場被遺棄的命運,而且結局比它們更加的淒慘。
擁聚在房陵道上的數萬民眾已開始陷入到極度的恐懼和饑餓之中,倉促出行的他們攜帶的干糧已剩不下多少了,有自持身強力壯的更是肆無忌憚的搶奪起他人的糧食。
如果不是黃忠極力維持混亂的秩序,局面將更加的不堪。
祖籍南陽的黃忠早先也是隨著族人父輩從北方逃亡過來,同樣的祖源、同樣的境遇讓他對這些身處絕境的百姓有了一份無法割舍的憐憫。但是,黃忠所部不過三千余人,所攜帶的干糧也只夠幾日之需,就算士兵們願意忍饑挨餓,也應付不了好幾萬饑餓的民眾,無奈之下,黃忠只得向後方的友軍尋求幫助。
“十余萬逃亡百姓聚集于房陵,迫切需要得到安置,可是我軍一路追擊,士卒所攜糧草皆是有限,實在無法接濟那些困乏的老弱婦孺,望寵帥能急民之急、為民解困,如此則荊襄民心自然東歸矣!”黃忠的軍奏寫得樸實而無華,一如他耿直的性情一般,沒有一絲一毫的拐彎抹角。
“堂堂皇叔,竟也使出如此不堪的手段,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仁義?”看罷黃忠的軍奏,太史慈驚怒道。
劉備素有愛民如子的聲譽,這一次逃竄竟然完全不顧百姓的生死,當真是無恥之極。
對此,高寵倒是平靜的很,若是換作自己處在劉備的境況下,怕是也會這般去做。況且,劉備能將偽善的伎倆運用到極致,並以此作為逃脫的武器,這不是尋常的人能夠做到的,就沖著這一點,連高寵也是自嘆弗如。
“昔日董卓火焚洛陽退關東諸侯,今劉備攜民西進的舉動同董卓相比也是一般無二。”隨軍參謀和洽也道。
高寵搖首道︰“劉備比董卓可要勝過一籌,董仲穎是脅迫百姓潰逃,而劉備卻是能讓民眾自動跟隨其逃跑,僅此一點,就能知上下矣!”
“寵帥,我們現在怎麼辦?襄陽城中十室九空,我軍一路追擊,士卒所攜糧草皆是有限,實在無力救濟這些饑渴不堪的百姓。”先期得到黃忠消息的太史慈已命部曲取出的干糧分發于受饑的百姓,但由于人數太多,一時也是杯水車薪。
“哼,這些愚民上了劉備的當還不知曉,餓死活該!”凌統氣哄哄的說道。
與世居荊襄的黃忠不同,出身江東的凌統對于荊襄一帶的百姓沒有什麼好感,在他看來,敵境的百姓都是敵人,沒有必要對敵人手下留情。
“公績,不可放肆。這些百姓也是一時受了蒙蔽,只要我們用行動證明自己,他們一定會主動回來的。子義,你速速趕往當陽,從公謹、休穆軍中調一部分軍糧過來應急,軍中將士的缺口,我會修書與子敬再從江東緊急調拔。”高寵的聲音平靜而從容,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穩定混亂後的荊州形勢是最重要的任務,而要混定局面,首先就是要使得逃亡的百姓安心回歸家園。
黃忠說的對,這是一個收攏民心的好機會,哪個是真愛民,哪個是假愛民,只有行動才能證明一切。
高寵相信,只要自己坦承的付出,那些百姓自然會衷心的擁戴自己。
長沙郡,總領情報司事務的徐庶還未等到達城中,就被早早來迎候的太守桓階截住。
“伯緒,如此遠道相迎,庶實在是榮幸之至!咦,伯言怎麼沒跟你一道來?”徐庶已有二年多未見著桓階,這次自然分外欣喜。
桓階神色凝重,湊近徐庶跟前,低聲道︰“元直,能否借一步說話?我有重要情況回稟。”
徐庶點了點頭,與桓階一道行至一偏僻之所停下,然後問道︰“伯緒有事請講?”
桓階又看了看左右,在確信無人之後,方道︰“行刺寵帥的要犯我已察探到了下落!”
“噢,伯緒快快說來!”
“元直兄,此事事關重大,據可靠消息,那孫家余逆現在正躲在了陸將軍的府內。”桓階說道。
“這怎麼可能?你可知這事傳揚出去的後果?”徐庶臉色一變,道。
以陸遜的特殊身份和高寵對他的信任,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桓階的說法都是不可能的,但事實卻往往不能以常理來揣度的。
深感此事重要的桓階拿出了一系列的證據,人證包括長沙都尉邢道榮的證詞、陸府內的廚娘、僕從的證言,物證方面更有一小段孫尚香衣衫上的綢衫和換下的裹傷的血布,如果不是掌握了充足的證據,桓階也沒有膽量去質疑手握重兵的陸遜。
“此事你有沒有向其它人提及過?”徐庶沉聲問道。
“除了都尉邢道榮知道外,就是那些參與調查的人也不會清楚真實的情況。”桓階道。
“好——。這件事你先不要聲張,我會命令夜梟嚴密監控整個陸府,只要發現刺客在府中出現,立即抓捕。”徐庶道。
荊南都督陸遜府。
“春二月,寵帥率二萬士卒攻竟陵,破劉備將關羽于葫蘆谷口,梟羽之首,後遣大將黃忠入襄陽——!”陸遜朗聲讀罷軍謀書記剛剛呈上來的戰報,不自禁輕嘆了一口氣。
與參加荊北破襲戰並立下赫赫戰功的周瑜、黃忠、太史慈等將領相比,位于大後方的陸遜自然有些感到不平,這一次高寵讓陸遜出鎮長沙,本是為填補龐統、呂範南征後留下的空隙,以防便江陵的文聘偷襲,但隨著文聘的歸降,原先的顧慮也就不存在了。
門簾輕啟,一個嬌紅的身影映入陸遜眼際,孫尚香靈動活潑的身影如同一條跳動著七彩神韻的飄帶,頓時讓屋內顯得生機無限。
“陸郎,想什麼呢?”孫尚香的傷已好的差不多了,一向活潑好動的她對于無法外出很是苦悶。
安全從來都是相對的,在渡過了最初的一段平靜時光後,孫尚香敏銳的察覺到了周圍的情況有些不異常,憑著多日來練就的本能和直覺,她隱隱約約的感到背後總有一雙眼楮在無時無刻的窺伺著自己。
也許,是離開的時候了。
只要一想到這里,她的心里就感到一份深深的痛楚,這是以前的她所不曾會有的。
“噢,沒什麼,只是剛剛看了前方的戰況,有些感慨而已!”陸遜微微一笑,掩飾住心頭的不快,道。
“又打了勝仗嗎?”孫尚香盡量淡淡的說著。對于高寵這個名字,她極力的想避免提及,但這兩個字如同阻擋在她與陸遜面前的礁石一般,無論怎麼繞都繞不開去。
“是的。”陸遜點頭道。
“陸郎,我想離開這里——。”孫尚香幽幽說道,縴手放開劍上的紅穗,輕撩起耳垂的一縷青絲。
“為什麼?香兒,我待你不好嗎?我又說錯了話嗎?還是有什麼人惹你生氣了?”陸遜急切的一把抱緊孫尚香的雙肩,然後緊緊將溫軟的身軀貼在胸口。
孫尚香將頭靠在陸遜起伏不定的肩膀上,這一刻的剎那美好幾乎讓她忘卻了所有的一切,天地間只剩下了兩個人,可惜,夢總有醒的時候。
“將軍,府門外突然來了大批的衛卒,他們——,他們將整座府邸包圍了!”一名守門的親兵跌跌撞撞的跑進書房,急急的叫喊道。
“是誰敢闖我的府邸,是桓階,還是那個不知死活的都尉邢道榮?”陸遜放開孫尚香,一邊大聲喝著,一邊朝門口走去。
“是我!”剛近門口,卻听得外面一個洪亮的聲音朗聲答道。
陸遜一驚,這一聲是如此的熟悉︰“是徐軍師嗎?”
門吱呀呀的打開,首先映入眼際的正是一臉肅容的徐庶,在他的身旁,桓階、邢道榮還有一大批衛卒正持刀槍如臨大敵般的站立著。
“伯言,我這次來的目的並不是強迫你做什麼,我只是希望你能懸崖勒馬,將那個行刺寵帥的女殺手交出來,那樣的話,在寵帥面上我也好有個交待。”徐庶沉聲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陸遜臉色一白,低聲道。
“這件事我本來也是不信,但事情查下來卻又讓我痛心不已,伯言你怎麼能做出這等荒唐之事,你這樣做如何對得起寵帥?”徐庶頓足斥道。
徐庶這一句話說得沉痛異常,以他和陸遜的私交,如此相責也是當然。
“沒有將軍的命令,你們誰都不許進來?”這時,護衛府邸的陸遜親兵與蜂涌而入的衛卒遭遇,一時劍拔弩張,誰也不敢相讓。
“你們都退下,軍師,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你能不能听我慢慢說來。”陸遜急得滿頭是汗,眼見著事情朝著更復雜的情況發展,作為事件的主角,他既擔心無法說清楚情況,又擔心後院孫尚香的安全,此刻,縱是平日里智計百出的他也是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來。
也是,少年男女之間的情愛除了當事人外,在旁人看來,實是最荒唐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冥冥中,長沙道旁那回眸一瞥的瞬間,或許就注定了陸遜與孫尚香的一段刻骨戀情,對于處在勢不兩立的敵對之中的他們來說,一切的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又或許,老天根本就不想給他們任何理由與借口。
愛就愛了,其實就這麼簡單。
就在陸遜絞盡腦汁解釋的時候,後院已是喊殺聲四起,不甘束手就擒的孫尚香豈容衛卒近得她的身前,“百里”劍寒芒出鞘,頓時好幾個沖上前的衛卒都傷在她的手下。
“孫姑娘,今日這場面,你以為自己能逃出去嗎?”徐庶冷冷的打量了一下激戰中的孫尚香,眼前這少女的眼神是如此的倔強不屈,看來要想生擒並不容易。
“哼,出不去又有什麼關系,你們哪個敢上前,我的劍可不是吃素的!”孫尚香嬌吒道。
“姑娘的劍法確實無雙,只不過你在陸府如此作為,難道不想想會連累其它人嗎?”徐庶微微一笑,眼楮似有意若無意的朝著陸遜掃了一眼。
“我,我和陸——,和這個姓陸的沒有絲毫關系,你們不能隨便冤枉好人!”孫尚香一時情急,差一點將後面的那個郎字也說出來。
徐庶點頭道︰“好,若讓我們相信你的話,就乖乖的扔下劍束手就擒,否則的話,任你說出千般理由,也不能使那個人脫得干系。”
如果孫尚香能夠主動放下武器放棄抵抗,陸遜收留要犯的行為就可以解釋成一種誘捕的手段,徐庶相信以自己的辯才,可以從容讓陸遜擺脫所有不利的指控。
這是徐庶作為陸遜朋友能夠做的事情,也是他作為軍師為保護一員不可多得的帥才而行使的一個保護措施。
年輕人又有哪個不犯點錯誤。
徐庶相信以後等陸遜理智之時,他會感激自己今天做的一切。
“好,反正我也刺殺過了,那些個恨呀,仇呀,我也不想再去多想了,想來大哥若是在天有靈,也不會再怪我了,今日縱是這般死了,我也了無牽掛了!”孫尚香緊咬朱唇,雪白的貝齒襯著一抹淒艷、一份堅毅,更有一種讓人心碎的美麗。
說罷,她的劍緩緩放下,她的眼楮久久的凝視著幾步外的陸遜。
咫尺天涯,造物弄人,對于孫尚香和陸遜來說,人雖在,心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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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蜀道難 第一百五十九章 執子之手
“綁!”徐庶一聲令下,眾衛卒蜂涌而上,準備將孫尚香就此擒拿。
“慢著!”陸遜突然間跨步攔在中間,他的雙手左右張開,擋住了衛卒們前進的去路,府中的親卒見此情形,也隨即持刀槍與徐庶等人形成又一輪的對峙場面。
徐庶完全沒有料想到陸遜還會袒護孫尚香,在他眼里,陸遜的智略是那樣的出類拔萃,個中的厲害關系自然是一點即明,根本用不著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
“伯言,你這是為何?”徐庶失色道。
陸遜沉聲說道︰“軍師,我救不了香兒,但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我面前被抓了去,今日之事,我陸遜不敢作反叛謀逆之舉,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和香兒一道,受苦也好,砍頭也好,此生此世,我們永不分離。”
說罷,陸遜轉頭示意府中親卒一個個放下兵器,同時,他伸出雙手,一把將孫尚香緊緊的擁在懷里。
“陸郎,你這是何苦?你這樣做傻不傻呀?”孫尚香的肩膀輕輕的抽泣著,端莊清秀的臉頰上一行珠淚如線般滾落,外表倔強的她這時終顯露出小女兒的情態。
陸遜輕撫香肩,凝視著孫尚香的一對淚眸道︰“還記得我曾說過的那句話嗎?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一時,在陸遜和孫尚香的眼中,互映的只剩下了對方的身影。
徐庶長嘆一聲,不解的看著眼前的一對小兒女,頓足道︰“情之誤人,可惜呀!”
“大人,我們還是趕緊將這女刺客綁了,萬一要是有個意外——!”長沙都尉邢道榮一邊說著,一邊幸災樂禍的看著這一幕情形,長沙道上的那一番羞辱至今日終算是報了。
徐庶狠狠的瞪視了邢道榮一眼,沉聲道︰“這女子系行刺寵帥的要犯,關系重大,為慎重起見,我會囑咐夜梟專門負責看護,明日一早,再將人犯押解到襄陽,請寵帥親自定奪,邢都尉有什麼意見嗎?”
“這個不敢,不敢!”邢道榮被徐庶這一瞪嚇得不輕,他本想借著這個機會提一提邀功行賞之事,眼瞧著陣勢不對只好生生的咽了回去。
“那好,伯緒,長沙都尉府的人都退到府外警衛,這里交由夜梟看管就是了。”徐庶吩咐道。
“但听軍師安排。”長沙太守桓階應聲道。
對于徐庶的意見,桓階倒是並沒有太大的想法,在他看來,將孫尚香交與徐庶處置,正可免了自己的責任,即便萬一有個閃失,也自有徐庶在前面頂著,再者說了,就陸遜的身份,莫說是尚未定罪,就是已定了罪,也說不定會得到高寵的寬恕。
待桓階、邢道榮一干人退了出去,徐庶朝著陸遜道︰“今晚,你們有什麼話就快說,明日一早押解路上可就說不上了。”
“多謝軍師體諒!”陸遜驚喜道。
“唉,你不要謝我,為了一個女子,你把我也弄得如此狼狽,當真是個不可救藥的痴情種子!”徐庶嘆息著搖搖頭,轉身離去。
是夜,紅燭高挑,“ ”跳動的火苗將羅帳映得通紅。
這火苗也照在孫尚香的臉上,使得她微微的皺了皺鼻子,一對明眸也自微微的眯了起來,在黑漆漆的瞳孔里面,更可以發現一種淡淡的、執著的、又是堅毅果敢的決然,她的臉色依舊白皙,因為緊張鼻尖處更沁出了細細的汗珠,一小顆一小顆的清晰可見,讓陸遜忍不住要咬向這一張嬌靨。
不知是什麼時候,也不知是誰先沖破了那一層禁忌,經受考驗後的愛情已不需要任何言語來輔助表達。
少女處子般的清純芬芳隨著一件件羅衫的褪下而沁人沉醉,孫尚香的雙肩滑膩柔和,當陸遜的手再一次觸摸到她的胸前時,孫尚香微微一抖,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吟,這一聲柔弱無骨的嘸語頓時讓陸遜壓抑著的欲望倏然暴發。
情與欲本就無法割舍,情之極致,欲之所至。
玉體橫陳,孫尚香的婉囀低喃是如此的具有誘惑力,她的指尖已深深嵌進陸遜光滑的背肌中,並刻劃出一道道血痕。
“不要忘了我!”孫尚香的眼楮里,流動的是一種令人怦然心跳的嫵媚,在方才的那一刻,她從一個少女成為了一個女人。
緊緊的抱著這個深愛著的男人,孫尚香的心正在往下急垂,她的手撫過陸遜背上的傷痕,他是這麼的年輕,他會有無限光明的前程,他終會有一天名動青史,讓所有的女人都投來傾慕的目光,他絕不能陪著自己去死。
“此生能有真愛,就算是死了也無悔了!”孫尚香心中一念及此。
紅燭已燃盡了大半,錦被遮擋住了春光,陸遜已酣然入睡,他的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孫尚香輕手輕腳的起身,披上衣衫,她伸手取過妝台上的一枚玉釵,將鋒利的釵面用力劃過耳際,頓時一縷青絲落入她的手中。
“陸郎,原諒我不能再和你一起雙宿雙飛,我把這一縷青絲留在你身邊,想我的時候,你就看它一眼,此生既然注定無緣,我們只好來世再長相廝守了。”孫尚香低聲說罷,替陸遜拉過一角錦被,仔仔細細的蓋好,然後她快步走出門外,那一枚玉釵緊握在她的手中,被藏進了袖口。
前院,徐庶的房內燈火通明。
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徐庶猶自正襟危坐的在看閱著一份份情報,並逐件審視著這些情報的重要程度。
“是孫姑娘嗎?請進。”徐庶頭也不抬的說道。
房門被輕輕推開,孫尚香移步進門,驚訝道︰“大人怎麼知道是我?”
徐庶轉頭,微微一笑道︰“姑娘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是孫家的子謫,孫家的人縱算是落難了,也是一般的英雄無二,昔日孫伯符如是,今日姑娘也如是!”
“你知道我大哥?”孫尚香驚喜道。徐庶是高寵的軍師,連他也交口稱贊孫策是英雄人物,憑這已足以讓孫尚香引以為傲了。
“江東孫郎,凡與他交過手的人,又有哪個能忘記的?”徐庶輕輕一嘆,道。
“我這時來,是希望大人能答應一件事,只有大人應允了,我才會安安心心的跟你走,否則的話,我只好以死相抗了。”孫尚香說罷,手腕一翻,將鋒利的玉釵刺向頸間。
徐庶站起身,“ “的將擰結的油花吹散,緩緩說道︰“其實姑娘要說什麼話我已經猜到了,你放心,只要姑娘跟著我們走,陸遜就還會是以前的那個陸遜,今日之事我會守口如瓶,至于其它人我也會想方法讓他們閉緊嘴巴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孫尚香驚異道。
“別忘了我是軍師,察言觀色揣度人心就是我的工作,好了,我們立即起程吧,免得夜長夢多。”徐庶朝窗外打了個手勢,兩名夜梟飛快的在黑暗中出現,一左一右挾持住了孫尚香。
“姑娘得罪了!”徐庶一邊說著,一邊快步向門外走去。
清晨,當陸遜睡眼腥松的醒過來時,他的手不知不覺的去抱了抱身畔,昨晚的瘋狂猶自清晰的顯現在他的腦海中,那軟語溫香消魂入骨的剎那間歡喻又如何能讓人忘懷?
錦被齊齊整整的平鋪在床上,陸遜的手卻已觸摸不到那個溫熱的身軀,他一驚幡然坐起,除了枕邊的一縷青絲外已見不到孫尚香的影子。
“香兒,你在哪里?你快出來見我?”陸遜大喊道。他不顧一切的步出門外,卻見院內空空蕩蕩,連昨晚守在院內的夜梟都不見了蹤影。
“將軍——!”一個府內的侍婢听到喊聲,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你快說,香兒去了哪里?”陸遜一把將這名侍婢的衣襟抓住,然後惡狠狠的提到半空中。
“將軍——息怒,我只听得昨晚院內有說話的聲音,可是又不敢出來問,今天一早起來就什麼人都不見了。”侍婢結結巴巴的說道。
陸遜心里咯 一下,孫尚香的失蹤一定和徐庶有關,不然的話,夜梟也不會無緣無故的離開府邸,極有可能孫尚香已被徐庶給帶走了。
“來人,備馬!”陸遜大喝道。
“將軍,你是要往何處去?”在府中親卒的呼喊聲中,陸遜摧馬出城,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攔下孫尚香。
雲夢澤畔,舟行日落;
江陵道上,星落關山。
當陸遜滿面憔悴的出現在襄陽城外時,迎接他的是高寵那一雙凌厲、威儀的眼神,得到徐庶的稟報後,高寵決定先截住陸遜談一次。
護衛的宿衛被支開到了稍遠一點的地方,他們不肯再跑遠,為防不測,徐庶還特別選派了三個身手不凡的夜梟穿著宿衛的衣服混在中間。
“伯言,你讓我心痛得很!”高寵的第一句話象一柄啐血的鋒利長劍,直刺入陸遜的心腑。
夜梟之所以被稱之為夜梟,總有著與眾不同的獨特地方,就算陸遜星夜兼程,也還是晚了一步。
陸遜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堅定的說道︰“寵帥,對不起,我——我要見她。”
“這是為什麼,你如此率性而為,難道一點都不考慮後果嗎?”高寵語氣沉重,一心想培養陸遜成為統帥將才的他千算萬算,卻沒有料到一個情字。
“遜有負寵帥恩情,心中也是慚愧,可是如果,如果她不在了,我活著也是枉然。”陸遜曾經靈動的雙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現在的他更象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軀殼。
“哼!若讓你姐姐看見你這副樣子,不知會多麼傷心。”高寵見陸遜猶自痴迷不悟,只得無奈的嘆息道。長姐如母,自陸康在皖城被孫策所殺之後,陸緹在艱難困苦之中支撐起了整個家族,于陸遜來說,她是姐姐,又不只只是姐姐。
陸遜迎視高寵,大聲道︰“姐夫,當年,我和姐姐在神亭嶺下的激流中遇到你,那時的你雖然遍體是傷,但眼神卻是充盈著不屈與無畏,自那時起您就一直是我引以為傲的榜樣,後來,你離開吳郡西行,一路艱辛、一路奮斗,就是在豫章的日子,也有無數次的身臨困境,就是在那時候,我知道你的心里也始終不曾忘記我姐姐,再後來,長江畔重聚,廣陵城傾訴衷腸,當我最後看到迎娶的那一刻姐姐眼中泛起的幸福時,我就暗下決心,這一生若是遇上了真愛的女子,我也一定要學著您一樣給她一份幸福。”
高寵被陸遜的這次表白深深的震動了,他沒有想到陸遜心里會壓著這麼多的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陸遜心中是這般的偉大。
“可孫尚香和你姐姐並不一樣,就算是女人,她也是孫家的人,仇恨的種子在她的心里已根深蒂固,你能說服她放棄嗎?”高寵聲音低沉,面對率真的陸遜,他恍然覺得就象面對著三年前的自己。
陸遜卻是自信的說道︰“在我眼里,香兒和姐姐一樣,都是值得去愛的好女人,如果說怨恨能讓一個人走向毀滅,那麼真愛也會讓一個人走向重生,我相信她能做到。”
高寵看著陸遜那一張年輕而憔悴的白皙臉龐,那一襲合身的錦袍已經被撕扯出了好幾道口子,曾經一絲不亂的發束也散了開來,如果孫尚香被處死,陸遜就真的完了,可是如果赦免了孫尚香,誰又能保證她不會再對自己下毒手,更何況,外面還有孫氏的殘余在蠢蠢欲動,他們時時在等待窺伺著自己露出破綻,以便給予致命的一擊。
“殺戳只能讓仇恨越結越深,只有寬恕才能消彌一切。”高寵心頭忽然閃過慕沙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那時,廬陵被費棧的叛軍攻佔,慕沙的族人幾被滅絕,最後在平定叛亂的時候,慕沙只是將費棧等少數幾個為惡首徒繩之以法,其余的幫凶都一應得到了赦免。
“這是我的信符,你拿著它到府牢去見她吧!”高寵從懷中取出一塊玉訣,交與陸遜。
陸遜接過玉訣,大喜道︰“多謝姐夫,我馬上去見她。”
高寵望著驚喜交加中的陸遜,微微一笑道︰“你謝我作甚,如果不是你方才說的那些話,我也不會改變主意。記住了,這一趟見了孫姑娘,能不能化解怨恨都在你的努力了,如果不能如你說的那樣,我還是會下令處決她的。”
陸遜終于把握住了自己的幸福,在他的循循勸導下,本已有心放下怨恨的孫尚香也徹底的解下了心底的重擔。
這亂世紛爭,其實哪里能分得清什麼是仇,什麼是怨?莫說孫策不是由高寵親手殺的,就是真的死在高寵之手,又能怎麼樣呢?孫策手上,同樣沾滿了被他殺死的人們的鮮血,二攻皖城,血流成河,造成陸康身死的難道不是孫策嗎?
孫尚香終于明白,若是再在仇恨中沉溺下去,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深愛自己的人。
建安六年五月,夏,炎炎的日頭再一次照射到襄陽城頭,將一面逆風飄揚的旌旗吹得獵獵作舞。
為解青黃不接時的饑荒,高寵從江東緊急調運五萬斛稻谷,分發到受兵災戰亂波及的襄陽、竟陵、沔陽等郡,這樣的舉動頓時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不少觀望逃難的民眾開始回歸故土,特別是留駐在房陵的近七萬百姓在黃忠的統領下,有序的開始向襄陽回歸。
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與這個消息同時相伴而來的是蔡瑁、向朗與曹操正秘密會談的情報,送來這個重要情報的是高寵派往向朗麾下間伏的“越女”——何宗。
一旦蔡瑁余部正式投降曹操,荊北的門戶就將完全對曹軍打開,襄陽也不可避免的會赤裸裸的暴露到曹軍鐵蹄之下,這是高寵目前最擔心的事情。
可是,撫民安置、分發稻谷、清剿亂賊這一系列穩定亂局的舉措都需要有軍隊的強力作為後盾,在五月上旬的這段日子里,除了黃忠部滯留在房陵虎衛荊州西部外,朱桓、甘寧諸軍都被分散到了荊襄各郡、縣,做起了維持地方治安的工作。
強勢的出擊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保障,在荊襄各郡內亂未平的情況下,高寵很清楚自己還沒有去爭奪北方的實力,但是這並不表明他打算放棄統一荊襄九郡,宛城對于高寵來說,是北上的先頭陣地,對于曹操來說,則是南下的橋頭堡。
誰先佔領了宛城,誰就擁有了以後作戰的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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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30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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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蜀道難 第一百六十章 開拓廣州
建安六年七月夏,在為陸遜和孫尚香舉行了婚禮後不久,一場事關高寵軍前途命運的爭論在襄陽高寵的府邸內激烈辯論著。
“寵帥,曹操北征河北未返,宛城僅有夏侯
宛城是荊州北部南陽郡的首府,素有荊襄門戶的稱號,在經過了張咨、袁術、張濟三代交替之後,去年春宛城守將槍王張繡采納謀士賈詡的建議,率眾歸降了曹操。隨後,曹操先後以都亭侯曹仁、伏波將軍夏侯
在蔡瑁、向朗等一干荊襄舊屬北投曹操之後,曹軍又趁機奪取了空虛的涅陽、棘陽兩縣,荊襄的門戶洞開,這不能不讓周瑜感到憂慮。
“周都督此議庶以為不可取。原因有三,一是我軍初定荊襄,民心未附,郡縣多有反叛者,仍需以重兵圍剿之,倘若以主力北上,則無異于給了那些心懷不軌之徒乘機作戰的機會;二是曹操雖然被滯河北,但以其精銳騎兵的疾進速度,不消五、六天就能增援宛城,萬一戰事曠日持久,則必不利于我;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曹操擁立漢室已有六載,雖然凡明眼之人都知道許都的天子不過是個傀儡,但只要皇帝還在,那些忠于漢室的志士就會投靠曹操與我們作對,有道是眾怒難犯,就算是袁紹那麼大的勢力,也遭遇了敗亡的命運,故此,北伐之議斷不可行,望寵帥三思決斷。”徐庶亦大聲駁道。
面對著周瑜、徐庶兩人截然相反的意見,其余的諸將有的附合周瑜舉兵北伐,有的響應徐庶緩作他圖,一時間爭執不下,到最後所有的人都將定奪的權利瞄向了高寵。
在方才傾听爭論的時候,高寵的神色一直是陰楮不定、始終不發一言,周瑜的話有周瑜的道理,徐庶也有他的理由。
中原,天下一十三州之心髒,其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千余年來累積的王脈不是其它地方所能比擬的,司空曹操之所以能擊敗大將軍袁紹,除了更勝一籌的領導和指揮才能外,“挾天子令諸侯”的巨大政治優勢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如果——,能乘著曹操北征袁紹二子的機會,襲宛城直搗許都,只要劫得天子南歸,那麼就可以在政治上取得主動,一舉易勢現在仰人鼻息的不利處境。
這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機會,不由得高寵不心動。
“挾天子以令諸侯——,只要襲破宛城,北上許都將再無阻擋,如果能挾持天子南下,那無疑會在政治上贏得主動,這實在是一個無法抗拒的誘惑。但是,誰又能確認這是一個機會,還不是一個有毒的誘餌?”高寵在心頭暗暗掂量。
就在高寵與周瑜、徐庶等人討論是否北伐之時,嶺南——,另一場看似不起眼的戰役卻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左右高寵的行動步伐。
一個月前,夜梟的捉鼠行動不僅清除了內患,而且更讓龐統將計就計打了一個漂亮的誘敵戰,吳巨遭擒之後,士燮的抵抗隨之而開始崩潰。
建安六年五月,在龐統一系列漂亮的戰術打擊和恩威並舉的強壓下,交趾太守士燮攜眾歸附,嶺南七郡始定。但在隨後,在軍事上無往不勝的龐統卻犯下了一個致命的失誤。
由于士氏家族經營交州已達六世,其子謫遍布鄉野,通過和當地越族的不斷通婚,早已形成了一張看不見摸不著的網。龐統在想穩固嶺南的局勢,首先想到的就是消彌和化解士氏家族在交州的影響。
為此,在六月間,龐統上書諫議分海南三郡為交州,設治所在交趾;分海東四郡為廣州,設治所在番禺。龐統這個建議的本意是想用分而治之的方法逐步削弱交州地方豪強的力量,為將來的長久之治創造條件。
如果這個提議能夠一步步的推行,交州也許能就此走上一條和平過渡的道路,但龐統卻沒有這個耐心去等待歸化的結果,急于想要擺脫嶺南戰事北上建功的他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環節——豪族的利益。
設立廣州對于在嶺南根基牢固的士氏家族來說,是一件絕不能容忍的事情,相對豐饒富庶的海東四郡若是歸了廣州,對于他們來說,簡直和遭遇滅頂之災沒什麼兩樣。一個月的時間,也根本不足以讓心懷疑慮的士燮之輩徹底的放下心來,他們時時刻刻都在做著順從和反叛的兩手準備。
六月二十九日,士氏家族在九真郡秘密召開了一次會議,參與會議的除了士燮之外,還有士壹、士武等一眾地方實力派人物。
“大哥,高涼、合浦、南海、蒼梧四郡素為我交州膏胰,龐統劃四郡分設廣州,這分明是舉著屠刀要砍我士氏,我們決不能坐以待斃。”士壹大聲道。士壹是士燮的弟弟,早年為郡督郵,後游學京師,為司徒黃琬禮遇,在董卓作戰後,回返交州,現為合浦太守。
士燮欠了欠身,猶豫道︰“可是龐統兵威相加,你我縱是不肯,一時也無計可施。”
這時,長史薛綜諫道︰“明公,綜有一策可破龐統。”
士燮大喜問道︰“敬文快快講來?”
薛綜是沛郡竹邑人氏,字敬文,少依族人避居交州,並拜在大學者劉熙門下,士燮任太守,闢薛綜為長史。
“明公可否記得鴻門宴的典故,當初霸王項羽在鴻門設宴,高祖幸得項莊、樊噲等人暗助,方始躲過一場劫難,今我等何不效仿項王也來一出鴻門宴。”薛綜微微一笑道。
“敬文之議好是好,不過就是有點不齒于人——!”士燮輕敲了一下案幾,沉吟道。一向講究禮遇謙信的他怕使了這個計謀影響自己的聲譽,故尚存些許顧慮。
“大哥,我看薛長史的計謀很好,兩軍交戰哪還有那麼多的講究,前番龐統以詭計殺了蒼梧太守吳巨,如今我們以彼之道還彼之身,正是合情合理。”士壹大聲道。
士燮咬了咬牙,揮袖大聲說道︰“好罷,為了士氏的生存,其余的都說不得了,這件事除了我們幾個人外,千萬不可泄露出去,否則——!”
“我等明白。”士壹、士武、薛綜俱答道。
七月一日,士燮在交趾自己府中設宴款待龐統、呂範,酒過三巡之後,席後埋伏的刀兵四起,與護衛龐統、呂範的衛隊激戰,與此同時,士武秘密引九真南越部眾遁入城中,在兩面夾擊之下,倉促無備的龐統身中流矢,昏迷不醒,已無力再指揮作戰。
二日晨,激戰近一夜後,代替指揮作戰的呂範見情形已無法挽回,考慮到繼續守城後路可能再度遭到截斷,遂引軍撤退至蒼梧郡,並修書一封,向高寵具報嶺南戰況。
嶺南戰局突然惡化讓高寵頓時有些措手不及,而更為嚴重的是龐統箭傷沉重,急需延醫救治,華佗遠在金陵,就算飛馬趕過來也是不及,無奈之下,高寵決定親往巴丘一趟,再一次延請張機出山。
龐統是一面旗幟,只要有他在,那些觀望不定的荊襄士子就早晚會跟從龐統投到高寵的麾下,相反,若是龐統有什麼不測,將對高寵收附荊襄民心的戰略產生不可估量的損失。
本意讓龐統在嶺南歷煉一番的高寵,沒有想到一個荒涼地偏的交州會給自己帶來如此大的麻煩,撤退到蒼梧的呂範軍隨時有可能被敵包圍,現在,必須派遣一支生力軍急赴嶺南才行。
無奈之下,高寵只好急急的喚來新婚燕爾中的陸遜,吩咐道︰“伯言,你速速率部南下支援嶺南戰事,在到達蒼梧之後,命精干士卒護送龐軍師回轉長沙。”
“寵帥放心,士燮就是再狡猾反復,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待我兵到定然取下他的狗頭。”得知嶺南失利的消息,陸遜磨刀豁豁道。
高寵正色道︰“伯言切不可輕敵,這一次進軍交州,你一定要做好長久駐扎的準備,分海東四郡設立廣州之事可暫緩一下,待平定叛亂之後再逐步推行。”
“諾!”陸遜依言,領命而去。
建安六年七月中旬,高寵親往竹溪尋訪醫聖張機,然後同往長沙與龐統會合,七月末,陸遜率四千精銳經靈渠入嶺南,與呂範會合之後,兵取交趾,士燮見勢不妙,又采取老辦法,遣薛綜為使求降,交州復定。
這一次,陸遜吸取了龐統的教訓,毫不客氣的剝奪了士燮太守的職位,同時上表奏請任命士燮為交州刺史,由此剝奪了士燮的實權,這一招名升暗降的策略讓士燮有苦也說不出來。
經過這一反復,高寵不得不將有限的糧草接濟到嶺南戰場,荊襄一帶由于稻谷未收,舊糧無繼,剛剛穩定下來的局面又生風波,眾多饑餓的百姓被一些別有用心之徒利用,開始聚眾鬧事,在宜城、華容等縣更是賊亂四起。
這種混亂的局面讓遠在宛城的蔡瑁感到相當的滿意,一直試圖舉兵南下恢復故土的他此際正在一力游說南陽太守夏侯“夏侯將軍,高寵興不義之師佔領荊襄,人心皆背,大人若能趁時南下,我等願為前驅奔走呼號,郢楚豪杰莫不紛然響應,光復襄陽當指日可待矣!”蔡瑁緊張的搓了搓手,神色略有些緊張的看了看獨眼的夏 “將軍切不可听信蔡瑁之言,明公臨行之前,將鎮守後方的重任交付你我,冒然出擊萬一有個閃失,則我等縱是萬死也不能抵罪矣!”司馬韓浩諫道。
韓浩,字元嗣,初為河內太守王匡從事,後為袁術騎都尉,袁術無道稱帝韓浩棄之,後從軍于夏侯 “公劉,高寵軍布防情況如何?” 史渙稟道︰“為平息各郡、縣饑民叛亂,高寵調令太史慈、黃忠兩支主力分駐房陵、湖陽,襄陽一帶我軍正面只有新野城的高順一軍,人數不到千人。”
“嗯,高順的陷陣營還算得上有些戰斗力,這倒是個麻煩。”
“將軍,高寵用兵一貫詭計多端,這襄陽空虛的情況也許是一個假象,我軍還是慎重為上。”韓浩又諫道。
“韓將軍多慮了,眼下高寵遠在長沙,我部願為南征先驅,直搗襄陽,然後在城中府邸為夏侯將軍洗塵。”蔡瑁大聲道。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隱隱的興奮,之前的數個月對他來說,宛如做了一場噩夢,本來的他大權盡握顯赫一時,轉眼間卻被趕得象落水狗一般,幾乎無處安身,而讓他倒了大霉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假仁假義的皇叔劉備,另一個就是漢賊高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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