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端
掃碼瀏覽

[歷史軍事] [架空歷史] 凌雲誌異 作者:府天 (已完結)

[複製鏈接]
2493 |419
ZYLeeTW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十四章 買賣
  

    見何良一夥人灰溜溜地離開,茶館裡又沒有別人,風無痕這才示意徐春書去掛了歇業的牌子,讓掌櫃將眾人領到了內室。

    「這就是起先你對本王如此慇勤的理由了?」他的話裡有幾分惱怒,但更多的卻是讚賞,「能有這麼一雙利眼,老闆的生意應該比現在更好才是。」

    掌櫃本是嚇得有些哆嗦,這時見風無痕並沒有十分怪罪的意思,這才敢抬手擦拭了一下臉,然後恭恭敬敬地道,「回殿下的話,小民這裡的生意原本是不錯,只是魏爺執意想要這茶館,常常派了打手在此地搗亂,來的人才少了。至於殿下的身份,小民起先只是想試探一下而已,誰料殿下竟識得那個杯子,因此才斗膽留下了您。冒昧之處,尚乞殿下恕罪。」

    「嗯,那你可知道本王護得了你一時,卻護不了你一世?」風無痕的笑意更深了,「再者,剛才離開的那個何良不是善良之輩,若是他懷恨在心,你這小店就更維持不下去了。」

    掌櫃一臉的無奈,「殿下有所不知,這間茶館傳到小民手中已是第三代了,因此怎敢輕易脫手?小民也知道民不與官鬥,只是實在不忍當年李氏先祖留下的遺產被他人糟蹋了。魏爺是想要將小可的茶館改作酒樓飯莊,要棄了這塊『水玉生煙』的招牌,小民萬萬不能答應這個條件,因此他就使出了這等手段強逼。」

    「李老闆,」

    風無痕剛一出口,就聽得掌櫃連聲推辭道,「殿下莫要這麼稱呼小民,真是要折殺人了。小民姓李,單名一個僑字,殿下直呼小的賤名即可。

    「李僑,既是你逃脫不了那魏文龍的糾纏,那本王不妨給你一個主意。「風無痕自顧自地坐下,似乎有些專注地玩弄著手中的折扇。

    李僑心中一緊,莫非這位皇子也看中了自己的茶館?他不禁後悔起自己的魯莽來,這些達官貴人哪個是容易應付的主,他還妄想借虎驅狼,簡直是幼稚得可以。「殿下的主意,小民洗耳恭聽。」他咬牙迸出了一句話。

    「本王會和魏文龍商議一下,由他買了你這鋪子,然後回聘你繼續作掌櫃,如何?」風無痕漫不經心地提出了自己地建議。

    這個建議大大出乎李僑地意料,他本就是擔心魏文龍丟了「水玉生煙」的百年招牌,如果能聘自己為掌櫃,至少可以看著點,不過,他可不相信風無痕會白白做這個好人。畢竟他是生意場上的老手了,怎麼會看不出來人家在玩欲擒故縱的主意?「殿下能如此仗義,小民感激不盡,不知小民有何處能為殿下效力?」

    聰明人,風無痕在心底給出了評價。「本王的要求很簡單,就是想借老闆的眼睛一用。老闆既然有這麼一雙明辨貧富貴賤的眼睛,浪費了豈不可惜?如能用在觀人上,一定能一展所長。」

    李僑不由生出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來,這七殿下又不是刑部的捕快,讓自己看人作什麼?京城的達官顯貴還會有風無痕不認得的,再者說了,那平民百姓哪值得他留心。自己的眼睛毒不假,可也就是看那些與常人不同的人物有用,他又不是伯樂,難道還能指望他看出萬人當中的千里馬來?

    風無痕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慮,「本王並不是要你作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以魏文龍的性子,這水玉生煙的牌子遲早會打響,到時來往的人多了,也許就會夾雜進一些官員。本王會派一個幫手給你,以後如果你看到有做官的,不妨就記下來,到時匯總交給本王即可。」

    儘管事情好像很簡單,李僑卻知道自己要擔多大的干係,這明擺著就是要自己作奸細嘛!依著魏舅爺的性子,這茶館怕是要改建了,屆時能保留底下的茶館已是異數,樓上鐵定是酒樓。貴人們衝著魏舅爺身後那位何大人的面子,來往的絕不在少數,到時自己認準了人,把名字向這位七皇子一報,什麼朋黨來往之類的全逃不了他的掌握,實在是陰狠至極的招數。偏偏自己還就是沒法拒絕,畢竟對自己來說,祖傳的手藝和招牌才是第一位的。

    「殿下都已經說了,小民還能拒絕麼?」李僑的臉色是比苦瓜更難看,不過中間還夾雜著一縷得意,他並不是那種甘於平凡的人,只不過到老了也沒個出頭的機會未免有些喪氣,如今倘若真的能讓風無痕滿意的話,自己就能一步登天,至少吃穿用度不用愁,總比被人欺負來得強。他暗地下了決心,總有一天要贖回這個茶館,不能讓魏文龍小瞧了自己。

    風無痕的這個打算卻不是事先就有的,勉強算是突發其想罷了。他突然醒悟到,自己以前的眼界實在是太狹隘了。京城的三教九流眾多,郎哥那邊雖然說確實是一條上佳的情報渠道,但若是碰到方正些的官員,怎麼也不會去那種歡場尋樂子。倒是酒樓茶館之流,儘管信息駁雜,也沒多大值得花功夫的地方,但僅僅知道哪些官員來往甚密,從中也能得出一些道理。只要一些微小的線索,恐怕也夠自己的那幾個人分析了。

    他突然皺起了眉頭,今天的微服出遊完全是一時起意,想不到卻招惹了這麼多麻煩,回去後又要處理一陣子,還真是不得閒呢。他苦笑著掃了一眼必恭必敬的李僑,一個范衡文就已經夠頭痛了,到時還要應付那個出名奸猾的魏文龍,唉。

    魏文龍泰然自若地坐在勤郡王府的大廳上,和何良複述的不同,他並不認為這位皇子會為了一個小小的茶館老闆和他過不去,想來要見他只不過是別有用意,何良那種蠢材知道什麼!魏文龍的嘴邊浮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他很早就證明了自己並不全是靠妹夫的權勢才有了今日的好運,只有在達官顯貴中左右逢源,才能真正不敗。

    突然,魏文龍聽到一陣動靜,連忙立了起來,果然,不一會兒,一個面目淡然的少年從裡間走了出來,不時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他。

    「草民給七殿下請安。」魏文龍恭謹地跪下行禮,不過膝蓋還沒落地就被人扶了起來。

    「魏老闆不必多禮。」風無痕並不打算讓這個精細人認為自己存心擺架子,「沒想到本王能如此快就見到名震京城的魏老闆,還真是幸事呢!要不是本王托那位何管家去傳個話,恐怕你也不會來得那麼快吧?」

    魏文龍只感到一種無比的輕鬆,自己確實沒猜錯,要是這位七殿下一上來就是興師問罪,那他絕不可能輕而易舉地解決了福建的亂局,繼而一舉奪得皇帝的信任。「殿下過獎了,草民是負荊請罪來了,何管家錯會了草民的意思,這才做出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來。多虧了殿下喝止,否則若是連累了何大人的官聲,草民就萬死莫贖了。」

    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從這個奸商口中說出,卻有一種難言的誠意。「好了,魏老闆也不用再客套了。本王並不是為了那丁點小事才請你來的,要知道你可是日進斗金的大老闆,若是擾了你的大事,恐怕何大人到時也會尋本王理論吧?」風無痕先是開了一陣玩笑,隨即正色道,「本王既是請魏老闆來,自然是要談大買賣。」

    魏文龍眼睛一亮,他這人沒什麼別的嗜好,就是對金錢有著一種異乎尋常的狂熱,大概是從小貧寒慣了,因此分外受不得窮。儘管妹子嫁了何蔚濤,自己也是跟著不愁吃穿,但他就是想證明自己,所以才苦苦哀求那位妹夫取得了如今倚雲閣那塊寶地,最後果然賺了個盆滿缽滿,連帶著何蔚濤也改了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嘴臉。「殿下究竟有什麼買賣要帶挈草民的?」他迫不及待地問道,話一出口,方才覺得自己太過莽撞了,臉色便有些訕訕的。

    「魏老闆一向對京城的酒樓生意很感興趣不是?那個茶館的市口確實不錯,可你為什麼同時沒有打其他地方的主意?打個比方說,倘若你把醉香樓對面那個瀕臨絕境的青樓買下,然後改作酒樓豈不是更好?」風無痕見魏文龍略感尷尬的臉色,「有了醉香樓那邊的客源,你還愁沒有生意?」

    魏文龍疑惑地看著風無痕的眼睛,心中卻早打起了算盤,醉香樓那邊確實是京城達官貴人出沒最頻繁之地,只不過向來被幾家青樓壟斷。如今醉香樓一支獨秀,其他同行開不下去也是可能的,若是能收購了其中一家的地盤,收益絕不會少。他在京城的生意雖然也不少,不過根基尚淺,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和那位艷冠京城的翠娘套套交情,說不定將來會有用處。

    「殿下果然高見,草民真是受教了。」魏文龍哈哈大笑,躬身行了一禮,「剛才只是開始,殿下一定還有別的事情托付,草民洗耳恭聽。」

    風無痕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笑意,還是和聰明人打交道最愉快啊。
ZYLeeTW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十五章 密會
  

    儘管刻意換了裝束,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一踏進怡情苑的大門,風無痕還是感到一股奇特的淫靡氣息,渾身也有些不自在。這裡的檔次和醉香樓又有不同,來往的賓客中多是試圖嘗鮮的達官顯貴,因此那些迎賓的侍女也少有賣弄風騷的,只是靜靜立在那兒,就給人一種不同尋常的吸引。由於事先就由人定下了時間,因此一個侍女一見風無痕三人就快步走上前來,一聲不吭地將賓客往側門引,接著就是穿園走巷,好一陣子後才到了一個隱秘之處,那侍女便示意三人自行進入,自己悄無聲息地退開了去。

    冥絕一路細細數來,園子中暗伏的足有好幾十人,只聽呼吸便可知均是經過訓練的好手。若不是他曾經幹過殺手這一行,怎都不會相信這看似溫馨亮麗的花園中會有如此精密的佈置,警惕心不由提到了十分。他並不知道主子和此地的老闆有什麼關係,在這位忠心耿耿的侍衛看來,既然風無痕將安全都交付了他,自己就得盡心竭力,不能有一點差錯。更何況跟隨新主的這幾年來,風無痕幾乎是將最高的信任給予了他,連上次他的過去暴露之後也毫不避諱。士為知己者死,他能奉獻的,唯有一條微不足道的命而已。

    小方子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房門,這才引兩人進去。風無痕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兩個為自己出了大力的人,只見郎哥緊緊摟著翠娘的纖腰,一副甜蜜的樣子,絲毫不為有外人而避忌。倒是那位在歡場廝混了多年的翠娘有些尷尬地推了推郎哥的手。「山野草民,不識禮數之處,還請殿下不要見怪。」郎哥放下手,躬身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道,翠娘也只是偏身一福便自行起身,連冥絕都不禁皺起了眉頭,小方子更是唬了一跳,天底下有哪個山野草民敢對皇子如此怠慢的。

    風無痕卻毫不在意,竟然拱手回了一禮。「這幾年來兩位給了本王這麼多幫助,本王感激都來不及,又何來理由怪罪?倒是本王領了二位盛情,一直沒有及早拜訪,確實大大失禮了。」說起來風無痕確實對這兩個異人心懷感激,畢竟自己給予他們的只是少數信息幫助,而他們回報自己的卻是眾多有用的情報。倘若再不來一次良好的溝通,恐怕對方會認為自己不夠誠意。

    翠娘今天是刻意打扮過的,滿頭的珠翠早已取下,只留了一支斜插的玉簪,幾縷飄蕩在額前的秀髮盡顯其人的嫵媚。身上著的是一位官員贈送的極品絲袍,乃是江南織造的貢品,那精美的刺繡和翠娘的天生麗質合在一起,恰似一幅活生生的仕女圖。那絲袍的袖子下露出了半截玉臂,手上更是一反常例地沒有佩戴任何首飾,天然而誘人。早在風無痕進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將師門秘傳的媚功運行到了及至,誰知那三人全都沒有反應。

    翠娘心中不忿,要說小方子乃是太監,沒有反應也就算了,那侍立一旁護衛模樣的男子就未免太過了,一臉冰寒,彷彿是誰欠了他一屁股債似的。可最讓她惱怒的卻是風無痕,儘管看了她好幾眼,但目光卻總是集中在郎哥的身上,難道那死鬼比她這美人還要有吸引力麼?她上下打量著這位天潢貴胄,只見他目光坦然,言語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誠意,心中已是明白了當初郎哥為什麼要選擇此人的緣由,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身邊的男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皇子。

    「殿下好氣魄!」郎哥不由讚歎自己當初沒有做錯選擇,那時這少年還不起眼,如今卻已是朝中有些份量的人物,何況他的主意還為自己掙下了不少積蓄,「殿下能如此看重我們二人,足見真心實意,敬請上座。」

    「什麼我們二人,」翠娘撇開郎哥走上前來,竟是將左手搭上了風無痕的肩膀,「殿下別聽那死鬼瞎說,奴家還是單身,莫要壞了閨譽。若是殿下有意,奴家願侍枕席。」

    風無痕哪見過這等陣仗,又不好將翠娘退開,一時尷尬不已。還是冥絕冷哼一聲,直接站到了翠娘身後,大有你不放手我就動手的意思。翠娘這才嬌笑著離開,不過看冥絕的眼光又多了幾分嗔怒。

    郎哥無可奈何道:「殿下,翠娘一向就是這個性子,最愛耍弄別人,草民當初就是被她玩得團團轉,還請殿下不要見怪就好。」

    風無痕哪會真計較這種事情,早從小方子的口中,他就知道了這個女人是京城青樓中的一大亮點,卻沒料到她竟然敢在心上人跟前和別的男人開如此玩笑,因此一笑也就放過了。

    「郎先生,翠夫人,本王今次前來,為的就是將來的事。如今朝廷亂局已起,西北的事情尋常百姓可能尚未知情,但兩位應該已經知道了。接下來的奪嫡之爭恐怕就要開始,本王雖說早就表明了心跡,但是為了自保,到時可能不得不攪和進去。兩位都是經歷頗多的人物,對此有什麼建議?」

    風無痕如此直截了當地入了正題,郎哥和翠娘心中都感到一陣驚異。「殿下,郎先生之稱萬萬不敢,您還是直呼草民阿郎好了,至於翠娘也是如此,您沒見她臉都紅了麼?」郎哥先是打趣了翠娘一番,然後正色道,「草民先前助殿下的只不過是消息情報而已,至於朝廷黨爭奪嫡與我等草民無干,因此也說不得什麼建議。殿下的意思是否要我們從官員方面注意一下各處的異動?」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氣了,稱呼一聲郎兄就是,你也不用在本王面前草民長草民短的,太過生分了。」風無痕的一番話讓郎哥和翠娘不禁相視一笑。

    「說實話,本王確實有這個意思,一直以來朝官的動靜都是本王最擔心的。」風無痕早就沒了起初輕鬆的臉色,「說來也是本王莽撞,在福建引起了太多人的疑忌,因此現在是欲隱不得,欲顯不能,朝官那邊的動向也只能拜託兩位了。說到這裡,本王還想問一句,如今醉香樓是否已經轉手?」

    「這麼賺錢的買賣,奴家怎捨得輕易放手。」翠娘白了郎哥一眼,這才轉過頭來,「盯著醉香樓的人是不少,不過眼下買賣的只是普通消息,偶爾再照顧一下某些貴人。莫說什麼極品大員,醉香樓來往的多了去了,要不是怡情苑佔了個清純幽靜的便宜,誰會捨了那地方上這來?就連順天府尹楊桐大人也是常來常往的主,皇上就算知道也是默許了。如果哪天真的抄了,那裡也就是一些姑娘而已,真正的值錢玩意全在這邊,奴家到時換一張臉也能顛倒眾生。」

    風無痕只感到一陣哭笑不得,然而,翠娘的話確實有道理。越家和羅家雖然有錢,但畢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再者自己不在那裡,哪能無休止地支取金錢?這幾年要不是郎哥和翠娘這邊金錢進帳不斷,他自己的那點莊子和俸祿連維持王府日常開銷都不夠。

    郎哥突然開口道:「殿下,雖然此次是第一回見面,但我們也算相交已久,您就這麼放心和我們兩個不知底細的人合作?萬一我們要是別個皇子收買的奸細,殿下可就萬劫不復了。」

    這話才剛出口,郎哥就感到身上涼颼颼的,原來是冥絕充滿殺意的目光射了過來。他最受不得別人對自己主子有什麼不敬,更何況郎哥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要不是風無痕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恐怕這個煞星就要動手了。

    「郎兄,俗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況本王哪來疑人的本錢?」風無痕苦笑道,「兩位若是有心,本王早就萬劫不復了,還能安然無恙地活到今天?雖說你們確實來歷不明,但想來與官場並沒有什麼關係。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兩位也算是中隱者了,本王既已托付大事,又何必追根究底,壞了彼此的信任?」

    郎哥和翠娘的心中都感到一陣悸動,他們來到京城本就是迫不得已,因此最怕的就是別人追究身份,想不到風無痕對此竟然毫不在意。想想當年四處流浪的慘象,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漫天的血雨中,一位位同門身首異處,他們倆直到隱在京城才逃過死劫。而那些追殺的人足足在江湖中搜尋了他們十幾年,掀起了天大的風浪後,方才偃旗息鼓。什麼馭琴魔女,什麼聖手郎君,全都比不得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殿下,既然您如此推心置腹,那我不妨問一句,我等兩人在江湖中都是聲名狼藉之輩,武林人士欲殺之而後快,殿下難道就不怕將來後患無窮?」郎哥鄭重其事地問道,身後的手指已是緊緊捏成拳狀,額頭的青筋也露了出來。他最怕的就是事成之後風無痕來一個鳥盡弓藏,他和翠娘不可能躲避一輩子,若是真失了庇護,也許到老都得不了一個好下場。

    風無痕和冥絕同時臉色大變,不同的是,冥絕想到自己那次的處境和眼前兩人驚人的相似,若是說風險,恐怕主子庇護自己的風險更大吧?風無痕想到的卻是自己一直疏漏的地方,接二連三發生的刺殺後面隱藏的,決計少不了那些身手卓越的武林人士,自己怎麼忽略了中原最大的民間勢力?若是那些人有什麼不軌的企圖,或是被什麼人所收買降服,恐怕將來的奪嫡之爭還要再加進一顆砝碼吧。
ZYLeeTW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十六章 血盟
  

    「兩位在京城也算蟄伏了十幾年,可知道除了你們,還有什麼武林人士隱藏嗎?」風無痕並未注意郎哥焦躁的臉色,反而自顧自地問道。

    「這倒沒聽說過,天子腳下,尋常江湖豪客怎敢輕易涉足,就算他們在自己的地盤上再能呼風喚雨,也禁不住達官顯貴們的一句話。」翠娘不屑地說,「不是我誇口,就憑他們那幾下粗鄙的伎倆,在京城哪混得下去?在京城這地頭上,什麼面子,什麼光彩都是空的,只有把那些三教九流都打點好了,把官面上的路都鋪平了,才能順順利利地扎根下來。別看郎哥這個死鬼當年在京城的道上也算一個人物,那是暗中使了多少手段才立住腳的。要是光憑功夫,豈不是要殺一個血流成河?那些武林人中知道動手的佔了多數,動腦子的則是萬中無一,就是隨了那些顯貴,不過也是打手一流而已。」

    郎哥被這位皇子忽左忽右的作風弄得有些糊塗,思量了好一陣子才得出了一個結論,風無痕壓根不在乎他們的過去,畢竟朝廷和武林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在朝廷眼中,那所謂強大的武林無疑是一支大軍便可解決的,不用加以多大關注,自己的擔心恐怕是多餘的了。風無痕的那個問題只不過是擔心其他皇子或是朝臣有了強大的武力作後盾,到時做出一些暗中行徑來而已。

    「殿下之前曾經提到的那幾次刺殺,我也曾詳細追查過,京城中的諸多王公大臣竟然全都沒有任何可疑舉動。青木會儘管交給了方勇,我還是能調動不少人,可是確實查不到什麼,為了防止有人懷疑,我也就停了這方面的追查。」郎哥竟有幾分沮喪,「依我看,背後人的高明遠遠超乎想像,也許此人已經籌劃了多年,遠非我們這等根基尚淺的人可以輕易撼動的。」

    風無痕不禁悚然動容,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郎哥,但從小方子口中以及以往的消息往來中便可知此人性情堅毅,少有如此弱勢的情況,看來事情比自己想像的還有困難。「此事確實頗有難度,父皇也派人追查過,但一直沒多大進展,郎兄也不必再多花功夫了,京城的那些官員才是真正需要注意的。本王並不想拉幫結派,只不過多一手治治他們的手段總是好的,也免得將來為奸人所算。若是他們不仁,也就休怪本王不義了。」後面一句話說得煞氣十足,其他幾人都用一種詫異的目光看著他,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樣子。

    「殿下如果不介意用江湖人士,我倒是有幾個人選,如今無論是怡情苑還是醉香樓,得力的人手都太少了,監視的人也只不過是些小角色,抵不上大用。」翠娘伸手拂了拂額前的秀髮,自信滿滿地道,「這些人都是當初陸陸續續被我和阿郎趕出京城的黑道高手,白道人士追殺他們的不在少數,震懾之下對我們兩人倒是服服帖帖,若是能放在京城裡,比他們在城郊混日子可是要愜意多了。」

    「哦?」風無痕倒是生出了興趣,「既然有一身好功夫,為何不在權貴家謀求一個出身?」

    「這些人好勇鬥狠慣了,哪受得了那種拘束。況且幾個皇子都不在京城,那些大臣們怎敢輕易收留這些人。」郎哥笑道,「不過若是到了我們手裡就自在得多,具體如何還是要請您示下。」

    「辦得隱秘些也就是了。」風無痕這句話雖然含糊,但也算是一種默許,「本王的手段也全靠兩位才能實施,今天這樣的會面,將來也許很難再有,畢竟父皇對諸皇子的監察相當嚴密。偷得浮生半日閒,難得如此良機,本王欲與兩位把酒言歡,不知意下如何?」

    這種變相的表明心跡之舉兩人怎會不明白,連聲應承了下來。郎哥匆匆從內室抱出一個酒罈,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殿下竟與我等草民所思相同,這酒是早已備下的,只待您開口而已。」

    他隨手除去泥封,又示意翠娘取出三個大碗,環手輕抱酒罈,只見一股酒箭分毫不差地落在了第一個碗中,竟無一點濺出。片刻功夫,第一個碗已是斟滿了異香撲鼻的美酒,郎哥又如法炮製,轉眼間,三個碗已是滿滿當當,卻無一分一毫的酒濺出,足見其高明。

    「好功夫!」儘管對這種武學上的玩意風無痕並沒有幾分研究,但還是禁不住大聲喝彩,想起自己練了好幾年都不知有什麼用的九煉陰陽罡,郎哥露的這一手無疑是精彩至極。他是看得歡喜,冥絕就不一樣了,同樣是習武之人,他怎麼會看不出郎哥眸子裡那一縷譏誚和挑戰之意?

    即便事先已經有所準備,冥絕覺得自己還是估錯了這兩個隱於市井的閒人,儘管不知道翠娘的深淺,但郎哥剛才的那一手放到外面,便絕對不是皇宮大內普通的一等侍衛能夠應付的,真的論起來,也只有那幾個供奉級的人物穩吃得下。當然,他自信自己還能夠接得下來。這樣的人當初還被別個追殺得亡命天下,可想另一方的勢力有多強大,得空了一定要提醒一下主子才行。

    在捧起酒之前,郎哥頗有深意地掃了風無痕一眼,隨即拉起袖子,右手倏地變出一柄匕首,輕輕一劃,幾滴鮮血頓時滴在三碗酒中。翠娘也是皓腕微抬,神情自若地用鋒利的指甲劃破了手腕。冥絕心中一顫,此等血盟之舉,江湖中只有極正式的場合才會施行,難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想讓主子也倣傚此舉?他正想開口阻止,卻看到風無痕回了一個眼神,只能悻悻地站到一旁。

    不等郎哥和翠娘開口,風無痕便笑道:「本王早就聞聽江湖中有血盟這個習慣,兩位既是如此有心,那本王又豈會畏懼區區幾滴鮮血。」他伸手從郎哥手裡接過那柄匕首,卻不敢學那兩人在手腕中侍衛,只是輕輕在手指上一搪,幾滴鮮血便掉入碗中。小方子早就嚇傻了,他哪想到那兩位老大會這麼狠,見風無痕的手指上已是通紅一片,急急從懷中找出一方白帕,手忙腳亂地幫主子包紮起來,一雙眼睛還狠狠朝郎哥和翠娘瞪去。

    風無痕面色不變地任由小方子包裹著那小小傷口,一手將匕首扔了過去,然後端起了一個碗。郎哥和翠娘不約而同地拿起了另一個碗,「這碗酒喝完,殿下便與我們兩個聲名狼藉的人栓在一起了,希望您將來不會反悔?」郎哥彷彿沒看見冥絕可以殺人的目光,「先乾為敬!」言畢仰頭灌下了那滿滿一碗酒。

    翠娘輕皺蛾眉,「哪個像你們男兒家那麼粗魯。」她用袍袖遮住臉面,也是一口灌了下去,須臾便把一個空碗呈現在其他人跟前,那酒量讓其他人都是心中一驚。儘管是第一次這樣喝酒,但風無痕知道,這碗酒是無論如何都必須喝完的。儘管有這樣的覺悟,但事到臨頭,他才發現彼此間的差別有多大。

    那酒也不知是存了多久的上佳貨色,一入口中初時還不覺什麼,可是幾口過後,風無痕便覺得喉嚨完全充滿了火辣辣的感覺,若不是怕出醜,他幾乎是想一口吐出來。無奈早在人前誇下了海口,也只得硬撐著,從未海飲過的他一氣灌下這麼多烈酒,不禁面紅耳赤,酒色上湧中,便連腳步也不太穩當了。正搖搖晃晃之際,一股清氣自丹田而上,徐徐沖遍了五臟六腑,原本醇厚的酒意瞬間就被沖得極淡,風無痕甚至隱約之間感到一種出塵的意境,心中不由一驚。

    在一旁的郎哥和翠娘驚異地交換了一個眼色,以他們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風無痕正在運轉一種奇特的功法,而且是完全無意識的那種。只聞他身上發出的淡淡酒香,就可知那碗烈酒都被排得乾乾淨淨。兩人又偷眼瞧了瞧一臉不可思議模樣的冥絕,心中已是有了答案,敢情這位冷面侍衛也不知道主子身懷「絕藝」,事情還真是有趣得緊。

    風無痕茫然地睜開了眼睛,一把手中的碗放下,喉嚨中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立時衝了上來,剛才的清氣只不過是消除了他的醉意而已,至於被烈酒灼傷的咽部則沒有那麼好運了,劇烈的咳嗽讓他不禁痛苦地蹲下了身子。幸好小方子攙扶得及時,這才沒有大出洋相,不過這種感覺已經讓他羞愧萬分,哪有大好男兒不會喝酒的理?

    「殿下好本事,這百日醉可是我多年的珍藏,想不到性不嗜酒的殿下真能喝下一碗。」郎哥笑著讚道,「還要恭喜殿下剛才顯露出的那份功力,如若能夠大成,恐怕將來不用侍衛也可安全無憂。」他不動聲色地用話語刺了冥絕一記,順帶點出了自己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那份功力?風無痕愣了半晌方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心中尷尬萬分。聽那個老牛鼻子的話練了幾年的九煉陰陽罡,別的倒沒感覺到什麼,只是身體康健,動不動睡覺時就有一股清氣護住全身,別的是半點效用都沒有,剛才只能算是異常。這些怎麼能和別人講,他連忙打哈哈應付過去,顯然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
ZYLeeTW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十七章 涉險
  

    「殿下,將來得掌大權後,我只想請您答應一件事,一件在您能力範圍之內的事作為我倆為您效力的酬勞,不知您是否能夠答應?」

    回到自己府中,風無痕還在思索著郎哥提出的這個條件,儘管自己答應得很爽快,但心中仍是有一點疑慮。如若沒有猜錯,他可以肯定兩人是想報復當年的追殺,可是,難道他們就有這麼大的信心?短短幾年時間,他的心境蒼老得連自己都無法相信,每一步的落下都意味著萬千血跡,宮廷的殘酷是外人永遠無法領會的,為什麼那些跟著自己的人總有一種必勝的感覺?他自失地一笑,既然想不通,就不用勞神了,眼看書房就在眼前,他正要舉步踏入,卻見總管范慶丞急匆匆地奔了過來。

    風無痕起先也納悶回府怎麼不見范慶丞的蹤影,橫豎四下無人,當下笑罵道:「你躲到哪裡去了,幸好子煦他們預備得及時,否則若是讓別個看到了,豈不是要穿幫?」

    范慶丞臉上卻無半點笑意,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方才跪下低聲稟道:「殿下,宮中的石公公來了,說是皇上有旨意,奴才好容易才尋了個借口拖了他一會,還好您回來得及時,否則他非要生出疑慮不可。」

    風無痕心中一凜,石六順乃是父皇身邊最得用的心腹,年前又升了六宮都太監的職銜,輕易不離聖駕,今天巴巴地跑到自己這來,絕對不同尋常。若是普通旨意,差個小太監來也就是了,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本王這就去見他,慶丞,你先說說用什麼借口搪塞了他,到時問起來,本王也不致出洋相。」

    「幸好石公公沒來多久,奴才就是說您在書房處理文書,這才匆匆趕來撞上了您。」范慶丞現在才是一臉輕鬆,「要是您一時半會回不來,奴才就得另外想法子了。」

    「算你機靈!」風無痕讚道,「好了,快領本王過去吧。」

    石六順立在廳中,略有些焦急地等待著,皇帝的氣性他是知道的,前一段日子始終沒有召見這位七殿下,一來是避嫌,二則是故意冷落一下他,現在看起來氣已經消了,自然不會閒置他。七殿下又要大用了,自己這個六宮都太監好歹也得表示一下敬意不是,因此皇帝一下口諭,他就自告奮勇地領了這個差事。

    「叫石公公久等了。」風無痕笑容可掬地出現在正廳中,「本王適才在書房中整理些東西,他們沒有怠慢你吧?」

    石六順哪敢在這等天潢貴胄面前擺架子,恭謹地行下禮去,「奴才見過七殿下。」見風無痕伸手欲扶,他慌忙站了起來,「殿下是玩笑了,奴才是什麼位分的人,候著原本就是應當的。殿下治理王府何等嚴謹,這些下人們哪敢偷懶,倒是上了好幾回的茶,奴才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風無痕倒是很滿意石六順的態度,須知皇帝近侍能如此識相的,天底下恐怕也就這麼少數幾個,怪不得這個老太監能榮寵不衰,確實有一套處事之道。「好了,石公公就不要再尋本王的開心了,父皇有什麼旨意?」

    「奉皇上口諭,」石六順面南而立,清了清嗓子,風無痕立即退後三步,撩袍跪倒在地,「著勤郡王風無痕立刻入宮面君,欽此!」

    「兒臣謹遵聖諭。」風無痕輕輕碰頭三下,這才站起身來。「石公公,父皇既是有如此口諭,你好歹也得給本王一個準備才是。」

    「嘿嘿,七殿下見諒,奴才一時心急了些,您趕緊準備一下,皇上可還在勤政殿等著您呢。」石六順陪笑道。

    風無痕也不和他多囉嗦,匆匆忙忙換了一套郡王服色,就乘上早已備好的官轎往宮裡趕去。儘管早就算準了這一天,不過他的心裡還是忐忑不安,待會的每一句話都不能有半點錯誤,還得把倭國的情況上報一下,畢竟這些東西都不是奏折能夠說清楚的。最重要的還有郭盧二人的事情,希望父皇真的如起煙所說能從寬處置吧。

    一路胡思亂想,轉眼就來到了勤政殿,石六順示意風無痕獨自進殿,自個卻老老實實地守在了門外。皇帝特地吩咐過,今次是密探,無關人等一律不許擅入,他早去約束了一眾小太監,為了以防哪個娘娘有事求見,他也只得守起宮門來。

    「兒臣叩見父皇。」風無痕俯伏行禮道。

    皇帝卻沒有立刻叫起,「無痕,你知道朕為何一直沒有召見你這個兒子麼?」

    風無痕心中一緊,父皇一上來就問起這個問題,顯然是在試探自己的反應,一個應對失策,恐怕就再難挽回。「兒臣雖是父皇之子,然君臣之分乃三綱之首,父皇既然不召見兒臣,絕非不惜天倫,而是礙於君臣之名。福建巡撫姚慕同新近被刺,朝中大臣無不議論紛紛,父皇豈能因父子之情而廢了軍國大事。兒臣如今乃待罪之身,自當於府中反省罪責,不敢因此有怨尤之心。」

    「好!」皇帝沉聲喝道,「若不是你的言行一致,朕也不會把那些彈劾你的折子壓下。不過,朕倒是想聽聽,你有何罪?」

    風無痕立刻知道皇帝有心考校自己,連忙朗聲答道:「兒臣曾回復父皇福建已安,結果卻累得姚大人慘死,欺君之罪,其罪一也;郭盧二人屢屢犯下失察之罪,兒臣卻橫加庇護,其罪二也;私自前去大理寺天牢探視犯官,其罪三也。」與其讓皇帝認為自己欺瞞,還不如一次全部撂出來,風無痕已是橫下一條心,陳令誠和師京奇都認為這麼做才能挽回局面,那就賭上一次好了。

    皇帝的眸子中精光四射,顯然並沒有料到兒子會說實話,「你知道這三個罪名合在一起該當何罪麼?無痕,你的膽子真是愈來愈大了!」

    風無痕一聲不吭地伏跪於地,儘管竭力控制自己那種恐懼的情緒,他仍是感到背心全濕透了,甚至連腿也在輕輕顫抖。在皇帝的天威下,他頭一次生出了悔意,難道父皇真的動了殺機?他咬咬牙,等待著最終的答案。

    「你聽旨吧,」整個大殿裡充斥著皇帝冷冷的聲音,「勤郡王風無痕,恣意妄為,不遵律例,著……」

    皇帝突然頓了一頓,風無痕頓時一陣緊張,那八個字的罪名實在是含糊得可以,只要父皇願意,轉眼就可翻轉過來,可是,結果到底如何?他的指甲已經深深陷在了肉裡,那種發自肺腑的不安和畏懼幾乎要將他逼瘋了。

    「著其往宗人府宗正珉親王處聽候教訓。」皇帝接著說道,臉上已是笑意吟吟,「要不是你夠誠實,朕可沒有這麼好說話,外間的大臣裡頭叫囂著要奪你爵位的也不在少數。」

    「兒臣叩謝父皇隆恩。」風無痕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深深叩下頭去。

    「好了,跪了這麼久,平身吧。」

    風無痕謝恩後欲起身時,方才發現渾身都軟了,連頭都是一陣陣暈眩,不禁苦笑剛才皇帝忽左忽右的態度實在是嚇著了他,掙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立起身來,腿已是酸麻得連知覺都沒有了。

    皇帝看到風無痕那幅惶恐的樣子,愈發覺得自己所料不差,若是做戲,看兒子連外袍的背心處都有些水跡,可見剛才確實已經畏懼到了極點。皇帝心中分外滿意,自古天家父子,從來都是威權第一,親情第二,只有恩威並濟,方可服眾,否則他這個皇帝也就不用當了。

    「無痕,朕發作你的一番苦心,你要好生記住,以後行事不要再那麼魯莽,朕聽說你連那些個商人也不避忌,傳揚出去像什麼話?」對於這個花費了自己不少功夫的兒子,皇帝還是寄予了厚望。畢竟儲君之位至今未定,其餘諸皇子沒一個敢到自己跟前表示退出的,可以放心栽培的也就眼前這一個了。

    「兒臣記下了。」風無痕連忙躬身答應,隨即辯解道,「兒臣結交商賈,只不過是為了一件天大的要緊事。」

    皇帝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風無痕向來不是喜打誑語的人,究竟是什麼大事需要那些商賈?風無痕見父皇似乎有些疑慮,連忙將倭國之事一一道來。由於此事事先曾對這位至尊報過備,因此皇帝倒是沒什麼訝異,只是聽到銅礦一事時面色陡地一變。

    「無痕,看來朕說你膽大妄為還真是有些道理。」皇帝似笑非笑地看著兒子,「雲南銅礦的銅工們動不動就叫歇鬧事,確實是心腹大患,要真讓他們一直鬧騰下去,甚至會動搖社稷。若是倭銅能彌補這個缺口,此事倒是大有裨益。不過,我堂堂天朝大國,用著倭銅卻不是什麼有面子的事,傳揚出去豈不是招人恥笑?」

    「父皇說得是,因此才用得上那些商賈。」風無痕低聲道,把自己的打算一一說出,然後才接著道,「魏文龍和刑部尚書何大人有親,如此一來,父皇不必擔憂其到處胡言亂語,他慮著將來的生意,決計會盡心竭力,況且這對他將來在京城的生意大有好處。再者,倭銅比著雲南的銅礦要容易開採得多,那裡的人力又不費銀子,竟是能為朝廷能省下大筆開銷。」

    皇帝瞥了風無痕一眼,飽含深意地道:「無痕,今次你可是帶了不少新奇的東西回京,好了,不用裝了,還有什麼要說的一併說出來,朕都聽著呢。」
ZYLeeTW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十八章 來客
  

    從皇宮走出的時候,風無痕只感到渾身的輕鬆,困擾多日的煩惱和疑惑彷彿都一掃而空。戶部尚書一職皇帝已經決意由越起繁接任,不但如此,將來自己將以郡王之銜主理戶部之事,也就是說,朝廷的國庫將由他這個皇子再加上一把鎖。來之前還想著怎麼為郭盧二人解脫的風無痕幾乎有一種仰天長笑的衝動,原定的九卿會審也由皇帝下了密旨,相信沒有人會不長眼睛地來攪和。相信郭漢謹和盧思芒屆時外放一個知府是肯定沒問題的,再加上舅舅蕭雲朝那裡運作一番,沒個幾年就可以混到封疆大吏。

    然而,當風無痕進了官轎後方才想到一個最嚴重的問題,儲位的歸屬看來父皇已經有了意向,倘若不出意外,自己那個同父同母的弟弟也許是最終的贏家。想到之前他倨傲的神色和不敬的態度,風無痕的臉色不禁陰沉下來,這種自負的人一旦登上皇位,恐怕根本不會念著自己的擁立之功,到頭來不要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才好。若是他不仁,就休怪自己到時不義了,一定要牢牢地制衡住他才行。

    剛踏進大門,風無痕就見范慶丞候在那兒,一副茫然的模樣,心中便知府中又有不速之客。「慶丞,又有誰來了?」他的語氣有幾分無奈,「早幾天是一個客人也沒有,如今倒好,竟是接二連三地擁了來。」

    「啟稟殿下,今次是兩撥的客人,一撥是翰林院編修范衡文和李均達,另一位卻是安郡王,奴才自作主張把安郡王領到了小書房,另兩位則是在正廳候著。」范慶丞覷著主子臉色,生怕風無痕在宮中受了什麼氣,拿著自己發火就沒趣了。

    「慶丞,你行啊!」風無痕隨口吩咐徐春書等人去休息,自帶了冥絕和小方子先往正廳去,「你倒是能分清親疏緩急,安郡王是自家人,安頓他在書房自是無妨,你讓人多送些時令水果和茶水等物去讓他慢用著,本王打發了那兩人就去見他。」

    「奴才省得。」范慶丞心領神會道,告罪一聲就先往小書房去了。

    遠遠的風無痕便瞧見了正廳裡坐立不安的兩人,不禁為范衡文和李均達不值。儘管相交不深,但他還是看出他們倆都是老實本分的讀書人,在官場上廝混決計比不上何叔銘的圓滑世故,如今果然吃了虧。

    「下官參見殿下。」還是李均達眼尖,見了風無痕進來,連忙扯著范衡文行禮。

    風無痕微微頷首算是答禮,隨口打了個招呼便在先坐了下來。當下就有小廝引兩人落座,再次奉上香茗,冥絕和小方子則是一左一右侍立在風無痕身後。

    李均達見風無痕沒有先開口的意思,只能訕訕地說道:「下官兩人今日冒昧前來,是特地登門道謝的。若不是殿下前幾日攔下了衡文,依他的脾氣,恐怕早鬧出大事了,真是勞您費心了。」

    風無痕見李均達窘迫的樣子,便知此人和范衡文差不多,也是不善應對的人,心中不禁歎了口氣。「兩位也不必客套了,本王與你們也算有緣,自然不能眼看著范大人白白糟蹋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這句范大人一出口,范衡文便坐不住了,起身就是深深一揖,「殿下對下官有天高地厚之恩,這大人二字萬萬當不起,請殿下直呼衡文就是。自從遭逢大變,同僚中除了均達兄之外,竟是像躲瘟神般地繞著下官走,實在是令人心灰意冷。那天要不是殿下攔著,下官大鬧一場後,定然辭官歸鄉奉養父母,也懶得受這份閒氣。」

    李均達立刻慌了神,誰料風無痕反應得比他還快,「你這是什麼話?一點小小挫折就想辭官歸隱,豈不是置朝廷於不義?就算何叔銘十惡不赦,朝中百官對此事不理不睬,你也不能因此就生怨望之心。傳揚出去,不但你自己會被御史彈劾,還要連累了你這位朋友,連本王都脫不了干係。范衡文,你行事往往過於莽撞,怪不得會被何叔銘那個裡外不一的小人給騙了去!你給本王坐下!」

    風無痕是真的火了,范衡文雖然不適合於朝廷中樞,不過放到地方,就算陞遷難了些,混一個縣令總能造福一方百姓,何苦為了何叔銘而棄官。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注意這個人,也就是為的他那點質樸之心而已,否則管他作甚。

    范衡文頓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他倒是沒想到這些。行事衝動是當年恩師就給過的評價,原以為十幾年讀書下來能改掉這脾氣,結果竟愈來愈重。他偷眼瞧了瞧李均達,已是深深後悔自己的孟浪,倘若真的如風無痕所說連累了這個一向照顧自己的朋友,他就萬死莫贖了。

    風無痕見兩人都平靜了些,當下又開口勸道:「你們兩人既然已經和何叔銘決裂,也就不必再耿耿於懷了,這樣下去於事無補。為了此事你們兩個已經得罪了翰林院掌院學士唐大人,以後在翰林院鐵定是要遭人冷眼的。依本王之見,你們還是圖一個外官好。」

    范衡文和李均達心中感動,風無痕身為皇子卻對他們這樣誠懇,這是事先兩人都沒有料到的。李均達立刻起身道:「多謝殿下提醒,我等也有此意。只不過要放外官也是不易,前兩天下官曾去吏部詢問過,這兩年等著放缺的人不在少數,要得一個實缺縣令是難上加難。我們兩個都是沒有門路,又不會鑽營的人,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

    「吏部那裡,本王會替你們兩個打一聲招呼。」風無痕見兩人大喜過望的樣子,不禁微微一笑,「不過你們不能全指望本王,自己好歹也去吏部走動一下,活絡一下人情。如果有了好消息,本王定會派人去通知你們。」

    「多謝殿下恩典。」兩人此時才是心悅誠服地行下禮去,「殿下恩德,下官一定銘記在心。」

    風無痕親自扶起了兩人,「本王也不要你們報答什麼,在任上多多為百姓做點實事,少遭些罵名也就是了。倘若到時你們做出什麼對不起良心的事來,本王第一個饒不了你們。」

    范衡文和李均達連聲應是,又閒扯了一些別的事情,見風無痕有些倦意後,兩人知機地告辭離去。

    兩人這邊廂一走,風無痕隨即又往小書房趕去,心中哀歎著自己的勞碌命。小方子卻有些納悶,最後實在忍不住問道:「殿下,那兩個人您為什麼不招攬過來?奴才看他們對殿下感激萬分的樣子,倘若殿下暗示幾分,他們應該會知道您的意思才是。」

    儘管有太監不能干政的律例,但一來周圍只有冥絕一人,二來風無痕也對小方子有幾分縱容,因此竟是不以為杵。

    「小方子,你要記住,招攬是要看人的。我如今只是郡王,又不是皇儲,像范衡文和李均達這種飽讀聖賢書的書獃子,一旦出言招攬反而尷尬,有著挾恩望報的意思在裡頭,反而落了下乘。只有像現在這樣助著他們,一來不招人忌諱,二來他們心中也沒有疙瘩,將來你還愁他們會忘記我的恩情?這兩個絕對不是那種人,因此我才放心和他們結下交情,若是換了何叔銘那種人,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咬人一口,幸虧我當初沒有理會他的巴結。」

    小方子聽了心有所悟,他本就是極聰明的人,風無痕又時不時讓他看些文字,因此對於這等道理也能懂個七八分,當下就是一堆逢迎話丟了過去。「奴才說呢,殿下怎麼對他們如此客氣,敢情是得用的人。奴才這點小見識怎麼及得上殿下的一星半點,以後得空了多調教調教奴才就是了。」

    風無痕見他裝得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禁噗哧一笑,來回趕場子的疲勞也少了很多。府裡的這些下人中,也只有小方子敢這麼對自己開玩笑。唉,冥絕什麼都好,就是話語太少了,簡直是惜字如金,他突然轉頭看了看身後的那個冷人兒,重重歎了口氣,倒是讓冥絕莫名其妙的。

    「無痕,我眼巴巴地來看你,你倒好,足足把我撂在這個書房裡將近一個時辰。」風無方一見正主兒出現,立即站了起來,滿臉的不懷好意,「說吧,是不是耍我呢?明知道我不喜歡這些舞文弄墨的玩意,還把我扔在這裡,要我說演武場還差不多。不行,今兒個你必須給我補償,否則我今晚就賴這裡不走了!」

    對於這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堂兄,風無痕總是有一種無力的感覺。本來嘛,這個回到京城的皇族就應該收斂一點,可他偏不,似乎忘記了不久前自己還是拱衛福建的一方大將,成天和幾個皇族中的紈褲子弟混在一起,幾乎就快墮落成和他們一樣了。儘管知道風無方是在做戲給皇帝看,風無痕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無方哥,你說吧,要什麼補償,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一定讓你滿意就是。」話從風無痕口中說出來,竟是少有的軟弱,聽得小方子悄悄翻起了白眼。

    「很簡單,京城的醉香樓和怡情苑知道麼?」風無方神秘地一笑,「你各請我一次就行了。」
ZYLeeTW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十九章 試探
  

    翠娘壓根沒料到才隔了兩天,居然又見到了風無痕。不過這次他顯然是被別人硬拉來的,滿臉的尷尬和不情願。再打量他身邊的那個相貌不凡的青年,翠娘已是瞭然此人的身份,怪不得那位脾氣頗大的天璜貴胄沒法拒絕呢。

    「喲,兩位爺可是稀客,今兒個大駕光臨醉香樓,是要請姑娘侍酒還是要聽琴唱曲?」她故意湊了上來,那張動人的俏臉離兩人不過一丁點距離。

    風無痕第一個臉紅了,可憐他從未見過這等風流陣仗,那天翠娘雖然也調笑過,但畢竟還有郎哥在場彈壓,由不得她胡來。可今日碰上風無方這個風流種子,搞不好就真的麻煩了。他心中暗罵堂哥惹出的麻煩,又想到朝廷律例,臉色瞬息萬變,顯然已是煩惱至極。

    風無方好笑地拍了拍堂弟的肩膀,才這點小事就臉紅還了得。他知道風無痕心中顧慮著風評,不過身為皇家子弟,這點子事情算什麼,若是像風無言那樣一味道學反而落了下乘。「聞聽翠娘夫人艷絕一方,在下實在是仰慕已久,今日攜弟一慕顏色,還望夫人賞臉才好。」

    話雖說得隱晦,但旁邊侍立的幾個龜奴全都變了臉色,誰都知道這位醉香樓的老闆娘對男人言笑無忌是不假,可從沒有男人能真正近身,一親香澤。誰都以為眼前佳人會雷霆大怒的時候,翠娘卻輕笑道:「既然二位爺有此雅興,奴家敢不奉陪?來人,把南風閣整理出來,讓珠瑩她們打扮一下侍酒。」

    儘管改了裝扮,徐春書還是一陣心虛,他可不比自己的主子,醉香樓是他常來常往之地,珠瑩更幾乎是他的禁臠。每次來這裡翠娘都要調笑他一番,難道今次被這女人認出來了?身旁其他幾人也是面色奇異,他們來這也不在少數,此時都有些遮遮掩掩的,唯恐被認了出來。自己出醜事小,若是連累得主子被認出來,事情就大條了。只有冥絕冰冷的臉上浮現出一丁點笑意,隨即又是那幅古井無波的樣子。

    風無痕無可奈何地上了南風閣,趁著眾人不注意,他悄聲對翠娘道:「姑奶奶,就算我求你,待會千萬別鬧了!」翠娘頗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地笑吟吟走在前面,恨得風無痕牙癢癢的,卻又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正如徐春書預料,珠瑩一看到他,立即嬌軀,人也僵硬了起來,原本纖美輕盈的舞步怎麼看怎麼彆扭,風無方不禁皺起了眉頭。他也是風月場的老手了,環顧周圍幾人的臉色,立即看出了此中端倪,心中暗自好笑。他今天的來意本就不是尋歡而已,醉香樓的大名後面隱藏的東西才是他真正想探求的,因此才硬拉了風無痕來作伴,以免被人看出破綻。

    翠娘一邊親自慇勤地勸酒,一邊悄悄地打量著風無方。這位安郡王一回京城就混跡於諸多青樓,卻唯獨漏了醉香樓和怡情苑,其中顯然有什麼蹊蹺。看風無痕的臉色,似乎也不知道他這位堂兄的來意,需得謹慎應付才行。話雖如此,翠娘卻自信沒有誰能逃得了她的溫柔掌握,因此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起來。

    酒酣之際,風無方便順勢開口道:「在下聽說醉香樓中除了美艷的姑娘之外,還有更吸引人之處,夫人可否介紹一二?在下新近回京,欲謀一個好差使,得人介紹才來了此地,艷福無邊之餘也想宦途平坦,因此也只得厚顏相求了。」

    風無痕不禁愕然,目光正好對上了翠娘晶亮的眸子,立刻恍然大悟。原來風無方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來此地是打探醉香樓幕後的交易,難道是領了皇帝的旨意?他的心陡地一緊,不過此時自己也幫不上忙,只能看翠娘能否隨機應變了。

    翠娘心中暗笑風無方的搗鬼,柔聲答道:「方爺這個要求實在是難煞奴家了,自古做官放缺都是吏部的事,這裡只不過是大家的尋歡作樂之地。要說內幕消息嘛是不少,可那都是一眾姑娘們的體己玩意,輕易怎會許與別人?說句不好聽的話,奴家手底下的這些姑娘一個個都是人精,等閒也是管不住的,她們的纏頭銀兩多半就是靠些枕邊風,方爺若是有意,不妨挑上一個,看看能否得到您想要的東西?」她邊說邊丟了一個勾魂奪魄的眼色,倒叫風無方失了神。

    他此次來倒不是奉著皇帝旨意,只是對京城這個風頭正勁的女人和她的產業有著深深的興趣,更想趁機見識一下她背後的人。無奈翠娘的對答滴水不漏,竟是把自己推得一乾二淨,他本想讓風無痕幫腔,但一看到堂弟陰沉的臉色,也只好悻悻打消了這個主意。真是呆瓜一個,他心中暗罵堂弟,若是能將此女收歸己用,頂得上十個沒用的官員。他哪料到今次自己根本就是白費功夫,這等極密事,風無痕哪敢露在面上。

    「那在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來一個一夕風流了。」風無方自嘲道,「還請夫人為舍弟安排一下,他臉嫩不好意思,家中嬌妻又都是天香國色,你好好挑挑揀揀,找一個絕色的陪寢。」

    風無痕頓時一口酒噴了出來,這個風無方,臨到頭來還要害他一次,如今家裡的四個女人雖說明面上處得不錯,可暗地裡都較著勁,若是知道自己在青樓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回去之後一陣排揎是少不了的,他可不想惹這等麻煩。想到這裡,他連連擺手道:「夫人別聽我兄長胡言,今日在下陪他前來只不過是賞琴喝酒的,你給他好好安排就是了。」

    旁邊幾個侍酒的美人都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來這裡的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道貌岸然之輩,看兩人服色也不是那等缺銀子的,更何況翠娘親自相陪,給足了面子,這人怎麼還是不識相?翠娘卻是明白風無痕心意的,知道逼緊了他到時翻臉也說不定,剛才的玩笑也開夠了,因此嫣然一笑道:「既然二公子如此說,那奴家也不勉強,這些姑娘們都是醉香樓最有名頭的,方爺就自個挑吧。奴家也倦了,今兒個也就不陪著了。」

    風無方無可奈何地看著翠娘離去,方才狠狠地瞪了堂弟一眼,自顧自地狠狠灌下一杯酒。風無痕強自按下心中的痛快,笑吟吟地欣賞起幾名歌舞伎的表演來。待到風無方倦意上來,只得隨意挑了一個出眾的美女,先行歇息去了。徐春書瞅著這個機會,也不顧珠瑩哀怨的目光,忙勸主子回府。風無痕早就想離開這個讓他渾身不自在的地方,立刻滿口答應,隨手給風無方留了個字條,一行人竟是腳底抹油般地快速開溜了。

    翠娘聽心腹丫鬟報著兩邊的一舉一動,心底盤算開了這兩位王爺的關係,若是能設法讓風無方重新掌兵,將來風無痕這邊就有了強援。嗯,反正兩邊來往的達官貴人眾多,到時讓阿郎想辦法,他的鬼主意可比自己多。

    小五子雖然跟著風無痕去了趟福建,回來也仍舊在王府裡伺候,可是論起寵信來,卻遠遠及不上那幾個心腹小廝,更別提小方子了。成天見大家遠遠地避著自己,小五子早是窩了一肚子的邪火,不過就是沒地出,只能怨自己的命運不濟。然而,前兩天石六順的突然造訪讓他逮著個機會,這位六宮都太監本就是當初指派他的人,不動聲色地就令他今日在城西破廟中見面。

    小五子好容易找了個借口溜出王府,暗地裡換了衣裳,躲躲閃閃地到了那個破廟,等了半天卻還沒看見半個人影,心中不免焦急起來。直到肩上著了輕輕一掌,他方才醒覺過來,果然是身著便袍的石六順。小方子哪敢在這等位高權重的人面前拿大,忙不迭地跪下請安。

    石六順也收起了往日的卑色,就這麼任由小五子直挺挺地跪著,不陰不陽地怪笑了一聲,「小五子,你知道我找你什麼事麼?」

    小五子也不是傻瓜,自然聽出了上司興師問罪的語氣,可饒是他再聰明,也想不出自己犯了什麼差錯,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奴才愚鈍,還請公公明示。」

    「你也知道自己駑鈍?」石六順冷哼了一聲,「算算你到勤郡王府也有不少時日了,結果七殿下還是寵著那個小方子,何嘗拿正眼瞧過你?在宮裡你是怎麼學的,投其所好,投其所好你懂不懂?整天只在內院邊上伺候,幾時才能出頭!」

    石六順不說還好,一說這話,小五子頓時萬分委屈,這主子寵信誰豈是他能決定的?況且風無痕早認定了他是皇帝派下監視自己的人,怎會給他好臉色看。想起小方子在府中八面威風的樣子,他就覺氣不打一處來,取而代之的心早就存著了。思量再三,他想起了當初在福建看到的事情,一咬牙就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只要能除了這個眼中釘,說不定自己就真的能攀上高枝。
ZYLeeTW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二十章 失風


    「這個膽大妄為的奴才居然敢擅收外臣賄賂?」皇帝咆哮道。儘管知道宮中有頭有臉的大太監時常幹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來,皇帝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小方子本就是獲過罪的奴才,如今也只不過是皇子身邊的貼身內侍。他不思風無痕救他一命倒也罷了,居然如此大膽,實在是不可饒恕。

    「傳朕旨意,著內務府立刻將這個狗奴才拿下,待問清罪名後另行嚴辦!如此不忠不義之人,留在無痕身邊也是一大禍害!朕原本還瞧著他有幾分讀書人的樣子,這才免了他死罪,無痕也不計較他的過錯,如此抬舉下居然還不識好歹,朕就是要做個榜樣讓宮裡的那些大小奴才看看,也好讓他們收斂些!」

    石六順已是心中後悔,往風無痕身邊派人原本就是皇帝的意思,無奈小五子人實在是不夠機靈,混了那麼久居然還是近不了身,只能在外頭混著聽差而已。自己點起了這個火星,皇帝也就想起了這事,順勢發作了那個奴才也就罷了,若是真的殺了他,到頭來自己和那七皇子就真的結下仇怨了,瑜貴妃那關可是不好過。他不由叫苦不迭,恨不得抽自己一頓嘴巴子。

    皇帝突如其來的旨意讓風無痕不禁亂了方寸,陳令誠和師京奇也傻了,堂堂至尊居然會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太監而大動干戈,真是天下第一奇事。儘管在內裡一直以姐弟相稱,但紅如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小方子被內務府帶走,那種無助和淒楚讓風無痕瞧了分外心疼。小方子倒也硬氣,臨走時砰砰砰地給主子連磕了三個響頭,這才頭也不回地任憑那幾個差役施為。

    風無痕鐵青著臉,眼看著內務府總管原佩豫上前請安,狠狠地甩出一句話道:「原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本王府裡的奴才犯錯,要打要殺也該這裡處置,父皇下旨給本王也就是了,幹著內務府什麼事?」

    原佩豫也不想得罪這位皇子,見四周沒有外人,方才斟酌著語句道:「七殿下,下官也是沒有法子,這是聖意。天心難測,殿下若是真的希望保住這個奴才,說不得要去求皇上一遭。不過,恕下官多嘴,皇上定的是貪賄的罪名,可不是那麼容易洗脫的。這等大事,您還是好好先清查一下府裡吧。」

    「多謝原大人提醒,本王只有一個要求,小方子伺候本王也有不少時日了,希望你們不要動刑。本王得空了會向皇上求情,若是看到他身上有半點傷痕,莫怪本王不講情面。」風無痕和原佩豫本就是交情尚淺,他能如此提醒已是分外難得,因此風無痕硬擠出一個笑容,不過後面的一句話還是說得無比嚴厲。

    原佩豫無奈地搖搖頭,「非到萬不得已,下官怎敢動刑?就怕皇上下旨嚴辦,下官也只能遵從,還望殿下體諒下官的苦衷。」

    風無痕臉色大變,強打精神又寒暄了幾句,這才恨恨地目送那輛載著小方子的馬車離開。

    原佩豫已經提醒得這麼清楚,風無痕哪還會不知道是誰在背地裡使的壞。府裡的這些人全是范慶丞挑選過的,等閒人也進不了內院。在福建的時候身邊除了小方子,就只有那個小五子近過自己的身邊,想起當初那個小太監的樣子,坐在正座太師椅上的風無痕厲聲喝道:「來人,將那個小五子帶上來!」

    然而,真正將那個闖禍的人帶上來之後,風無痕心中才湧起一股無力的感覺。自己能拿他怎麼辦,論理他是自己府中的人,打殺了也沒有人會管,可是皇帝那裡會怎麼想?恐怕一個挾寵自傲,暴虐無道的罪名是鐵定逃不掉的。算來算去,竟是完全拿他沒有辦法。想到這裡,風無痕銳利的目光中更是充滿了憤怒和鄙夷。

    小五子在內務府來人之後就本能地感覺到不妙,他怎會料到皇帝如此大張旗鼓,不過是一個犯事的太監,一頓板子或是貶斥也就是了,居然出動內務府,自己闖的禍就大了。不用抬頭,他就可以感覺到那刺在背後如同利箭般的目光。自己的小命是不是就這樣完了?他一遍遍地詛咒著自己的天真和愚蠢,想要開口求饒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那種沉重的壓力幾乎都快把他逼瘋了。

    「你是對誰說起小方子收受外官賄賂的?」風無痕冷冰冰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他收別人的銀票,就算他收了,事後交給本王也未必可知。你居然暗中造謠陷害他人,該當何罪?」

    小五子聽得汗流浹背,他原本就是想整治一下小方子,自己好乘虛而入,因此抓住一個把柄就不想放手,誰道竟把自己賠了進去。他哆嗦著求饒道:「殿下開恩,奴才只是一時糊塗,對石公公提起了此事……」

    話還沒說完,風無痕便霍地立起身來,石六順來自己府裡正是幾天前的事,看來確實是這個老東西在背後捅了自己一刀子。一股難言的殺氣頓時瀰漫開來,凍得小五子打了個寒噤,腿更是顫抖得無以自制。

    風無痕不屑地瞥了小五子一眼,心中想得卻是石六順這麼做的理由,照理他這個在宮裡伺候了幾十年的老人不該如此短視,明眼人誰都看得出自己對小方子的偏愛,這個時候插進來一腳又是何意?等等,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難道皇帝本就是要趁此機會拔掉自己身邊的一個親信以示警告,還是根本就是懷疑自己暗中的勾當,想從小方子嘴裡套出點什麼話來?這個體悟讓他完全變了臉色,也顧不得跪在那裡的小五子,快步朝書房衝去。

    書房裡,幾個大有關係的人物都聚在一起,風無痕適才的話實在太過沉重,甚至有當頭一棒的感覺。往日他們談話往往不避小方子,萬一皇帝真的想從他嘴裡撬出點什麼,事情就真的麻煩了。師京奇權衡再三,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殿下,若是真的有那種可能,是否該下狠心……」

    「不行!萬萬不可!」紅如失聲驚呼道,今次的商議原本不該有她參加,但她還是硬擠了進來。話一出口就感到了自己的語病,但還是分外強硬地道,「殿下,難道您忘了小方子曾經冒的風險和吃過的苦頭?他對您一向忠心耿耿,如若您為了這個理由就捨棄了他,以後還拿什麼服眾?」

    「紅如,你住口!」陳令誠吼道,「現在不是應該不應該的問題,而是需要不需要滅口。你以為殿下會隨便對一個跟隨自己幾年的人下手麼?小方子若是熬不住刑,說出點不該說的,別說殿下,你也一樣有脫不了的干係,別忘了你的身份!」

    紅如猛地想起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心中一陣悸動,不甘心地閉上了嘴。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冥絕突然開口道:「殿下若是真的想要滅口,不如由屬下代勞,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可取了他的性命,也可免得他多受苦。」

    師京奇還是一臉茫然,陳令誠卻是心頭一鬆,冥絕原來的身份他是一清二楚,如此一個極品的刺客存在,如果真要抹去小方子可以說是易如反掌,現在只看風無痕如何決斷了。他和小方子儘管感情也相當不錯,但以前的經歷無數次告訴他,該犧牲的就得犧牲,絕不能拖泥帶水,否則只能把所有人全都搭進去,上位者是不能有太多感情的。

    風無痕想到的卻比其他人更多,如果死了小方子就能解決一切的話,也許他會做,但是,真正的結果只能比現在更糟。現在自己最可靠的外援就是小方子找來的,單單以小方子和郎哥的得意弟子方勇的兄弟之情,他就萬萬不能坐視。那個愣小子他可是見識過的,為了哥哥的安危不知道會捅出什麼窟窿來,到時就真的晚了。

    「好了,各位不要商量如何除去小方子了,要是被那小子知道,非傷心得痛哭流涕不可,回來之後也一定會給你們好看。」風無痕漫不經心地開玩笑道,絲毫不在意其他人錯愕的眼神,「各位須謹記一件事,只要是本王的人,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不要輕言犧牲。本王沒有別人那麼多的死士可以出生入死的,因此小方子一定得弄回來。」

    「殿下!」師京奇還想反對,但看見風無痕不容置疑的臉色,只得硬生生地把後半截話縮了回去,心中卻還是不以為然。冥絕的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顯然頗為動容。紅如是最開心的一個,畢竟那個古靈精怪的小方子和她的關係最為密切。陳令誠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顯然已經想到了其中的關鍵。

    正當眾人商議之際,石六順好容易得了閒,匆匆忙忙地出了皇宮。自己既然犯下了大錯,怎麼也得好好彌補,否則瑜貴妃還以為自己有心和她兒子做對,枕邊風一吹,自己就什麼都沒了。終於,勤郡王府就在眼前了。
ZYLeeTW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二十一章 真相
  

    風無痕見石六順一副誠懇的模樣,原先積在心裡的怨氣怎麼都不好發作出來。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更何況石六順本就是父皇跟前的紅人,要真得罪了他,將來就算不會正面衝突,至少小鞋是不會少的。當下也就客客氣氣地接受了他的道歉,順便旁敲側擊地打聽起皇帝的態度來。然而,石六順的說法也很含糊,畢竟天威難測,他也不知道皇帝的真正心意。

    打發走了石六順,風無痕才真正明白了什麼是父子君臣,皇帝一直奉行的制衡原則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這次沒有因為姚慕同的事情給自己過多的處分,反而額外給了自己更多參政的權力,要的就是自己的絕對忠心。當初自己若是有半點異心,恐怕下場比二哥風無論更糟。也正是因為如此,皇帝分外不能忍受小方子的行為,儘管他的兒子可能默許了此事。要救出這小子還真是困難,風無痕無奈地踱著步子,只希望內務府不要給他太多苦頭吃才好。

    原佩豫也不希望為了一個小太監而和七皇子過不去,無奈剛把人押回來就得了皇帝的密旨,讓他嚴刑拷問,務必讓小方子供認出其在王府的一切行為。這個要求實在是難為煞了人。若是說要問風無痕有何不軌的舉動也就罷了,至少有個目標,但如此大的範圍,小方子若是信口開河一番,誰能擔保送上去的東西都是真的?再說了,風無痕昨天的警告猶自在耳邊迴響,想來還是挺看重這小子的。可是,皇帝的密旨都已經來了,原佩豫只能苦著臉開始審問。

    不過,真的用起刑來,原佩豫卻不能太過留情,風無痕無論如何也拗不過皇帝的旨意。僅僅一頓飯功夫,小方子身上就多了十幾道恐怖的傷痕,這還是輕的。若是依著平時的習慣,燒紅的烙鐵下去,恐怕這小太監身上就連一塊完整的皮肉都找不到了。不過,小方子卻還是硬氣得很,除了銀票之事外,其餘的大事什麼都沒說,瑣碎的東西卻是囉哩囉嗦說了一堆。

    儘管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畢竟年紀還小,看了那麼多陳列著的刑具以及內務府總管親自上陣的架勢,小方子就知道皇帝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酷刑之下,求死的心都有了。幸好原佩豫似乎心有顧慮,否則那火爐中燒紅的烙鐵一上來,小方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挺得過去。此時他萬分感謝陳令誠曾經教的運氣功夫來,如若不是體內那點子流動不息的清氣,他早就把什麼都招了,那個時候,就不止皇帝要殺他,連主子恐怕都要起了殺心。

    「大人,這小子又昏過去了。」小方子迷迷糊糊地聽見一個聲音,心頭一寬,看來又能得一會的喘息功夫,原佩豫還算識時務的,否則此時就是兜頭的涼水澆下來,自己怎麼都矇混不過去。只聽一個淡淡的聲音道:「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皇上並未定下期限,明日慢慢再審也就是了。先把他先拖下去好生關押,另外,身上的那些傷口也包裹一下。記住,讓那些人把眼睛擦乾淨,若是誰敢虐待他,到時自己去和七殿下解釋!」

    幾個刑訊高手連忙應是,本來的那點小想頭頓時無影無蹤,心中的恐懼感卻劇烈了起來,今天拷問的可是皇子心腹,若是小方子能出去,他們豈不是得頂缸?幾人頓時打定了主意,回頭一定得巴結好這個小太監才行,誰知道皇帝最後會不會下旨赦免。

    正因為如此,內務府的黑牢裡也就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情景,平時橫行霸道的幾個獄卒對小方子客氣萬分,簡直像是遇到了自己親爹似的。上好的傷藥,豐盛的食物,慇勤的伺候,竟是應有盡有,要不是白天吃的苦頭,小方子簡直就要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聰明的他又豈會不領情,幾句客套話扔過去,彼此很快就混熟了,稱兄道弟自是不在話下。

    「皇上,石公公剛才去了勤郡王府。」風絕恭謹地報道,「依屬下之見,他可能是去通風報信的。

    皇帝不置可否地扔下了手中奏折,「石六順向來行事謹慎,少有得罪人的事,今次他是沒想到朕會大動干戈,否則絕不會輕易把此事報上來。那個小方子實在是太得寵了,朕聽說他在主子面前有時也沒個奴才相,不教訓一番也不知道天高地厚。」話雖如此,皇帝的心中著實不滿,如今宮中這幾個有頭有臉的大太監對於諸皇子是能巴結則巴結,該是時候立點規矩了。

    「風絕,上次你說要換一批人供使喚,可有此事?」皇帝突然問道。

    風絕心中一喜,他早覺得目前那批人不夠忠心,更是時常擺出一副桀驁的模樣,因此才建議皇帝將這些人全部滅口,然後換上新人。此時聽皇帝提起,他哪會有不願意的。「啟稟皇上,這些人都是隨卑職多年的人了,也算是薄有微功。只不過他們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況且不少人都對目前的地位頗有微辭,因此卑職只能忍痛懇請皇上處置。」

    「哼,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也不想想他們原本就是死囚,朕赦免了他們的死罪也是天大的恩典,居然還不滿意。」皇帝不屑地冷哼道,「他們那些功勞根本不值一提,你回去後將這些人全都處理掉,新的人選朕早已準備好了。天底下死囚和重犯多得是,不愁無人可用,要緊的是忠心。」

    「卑職遵旨。」風絕趕緊接旨,心中卻盤算著能留下幾個對自己忠心的人,這些年來,跟隨自己的人換過三四批了,他也暗中留下了不少甘聽驅策的高手。久而久之,勢力就一點點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建立了起來。儘管比起龐大的朝廷來仍舊微不足道,但若是能一直發展下去,他有五成的把握能完成夙願。

    就在昨天晚上,那個女人告訴自己,太醫診斷她已經懷孕兩個月了,而皇帝臨幸的時刻正好吻合,這真是天賜良機。只要她能順利產下皇子,就算那個孩子不是自己的,到時也可以把他扶上去成為傀儡,只需要讓諸皇子奪嫡的烈火再高上那麼一兩分也就夠了。

    小方子被囚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郎哥那裡,不過他考慮更多的卻是弟子方勇的反應,因此第一時間就下令封鎖了消息。郎哥早年在內務府中埋下的線人更是時時傳出消息,這下風無痕那邊也知道了小方子性命無憂,不過皮肉之苦恐怕是難以避免的。

    由於兩邊都在想法子讓小方子脫罪,因此各自使著勁。郎哥是做了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就來一個瞞天過海,用別的死囚換了他出來,不過實在過於冒險,之後小方子也難以出現在人前,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郎哥並不準備使用。風無痕則是言辭懇切地上了一道密折,以自己的兒女尚未滿週歲為由請皇帝格外施恩。自己父皇的脾氣風無痕還會不清楚,倘若一味隱瞞或是搪塞,只會激得龍顏大怒,還不如先保住小方子一命來得實在,以後的事情再徐徐圖謀就行了。

    然而,奏折猶如石沉大海,遲遲沒有音信,小方子在內務府仍然是被每日提審,不過用刑的次數少了,連那些獄卒的力道也大大減輕了,所受的痛苦比起第一天來也是微乎其微。郎哥收買的線人也小心翼翼地和他聯絡過,因此小方子也就半真半假地供述出不少王府的事情,也好讓那位內務府總管大人能夠交差。

    小方子的事情沒有消息,風無痕和郎哥的聯繫也就只能動用書房的那幾個小廝,德喜就接了這個差事。這個頗為機靈的小子在得知了這些隱秘事之後,第一時間就嚇出了冷汗,以他的聰明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也知道這是主子對自己的信任。想到自己家裡的父母不久前都已經被接進了王府妥善安置,萬一自己嘴巴不夠牢靠將這些洩漏出去,恐怕一家人全都要受到牽連,因此感覺受到重用的同時也是心驚膽戰。好在第一次接頭下來沒有任何差錯,饒是如此,他也覺得渾身像虛脫了一番,暗地裡對小方子一直幹這樣的差事佩服不已。

    風無痕得了德喜送回的消息,根本就是大吃一驚,暗中慶幸自己沒有來一個彈劾何叔銘之類的舉動。這個熱衷仕途的男人居然拜了大學士章衍為義父,實在是相當有眼光。京城上下無不曉得章衍膝下無子,從兄長那裡過繼來的一個兒子又在六歲那年得了重病,最後成了傻子。不過這位曾經權勢滔天的大學士早就沒了往日的威風,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憑他門生滿天下這一點,餘威仍在。

    何叔銘也不知是用了何種手段取得了章衍的信任,又以自己和唐見柔一見鍾情為名,請義父為他提親。由於唐曾源本就和章衍交情很深,又得了女兒首肯,因此這門親事也就敲定了下來。至於范衡文等人屢次交涉未果,也是因為何叔銘事先就在章衍和唐曾源面前詆毀過兩人,以至兩人的說辭無人肯信。想想范衡文和李均達的窘迫,風無痕輕歎一口氣,人和人果真是不能比啊,如此看來,何叔銘飛黃騰達也是極有可能的。畢竟他為了巴結章衍,甚至連姓氏都準備改了,反正他雙親已逝去,無人管得了他。
ZYLeeTW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二十二章 悍婦
  

    ps:新書《千鈞》是《凌雲誌異》的姊妹篇,請大家多多支持!

    儘管只是小小一個翰林院修撰,但何叔銘現在的日子可以說是勝似神仙。枕邊人無論容貌還是才學,都勝過雪琴千倍萬倍,況且唐見柔的娘家在儒林中地位尊崇萬分,絕不是梅家可以相比的。想起自己捨棄了曾經海誓山盟的未婚妻,何叔銘的內疚一閃而過,然而,另一個念頭很快佔了上風。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當初自己困窘的時候,那些人有誰正眼瞧過自己,范衡文也只是在自己苦苦哀求下方才答應撮合姻緣?

    「只有不斷地往上爬,才能奪得屬於自己的地位!」何叔銘喃喃自語道,他有這個自信,只要有人扶持,他絕不輸於京城的那些貴介子弟,待將來出將入相,再光耀何家門楣也不遲。現在,他還是安心作自己的章叔銘為佳,要走的路還長著呢。

    唐見柔面色複雜地望著丈夫的背影,心中卻是一片黑暗。無論是他偉岸男子的相貌還是滿腹經綸的才學,都曾經讓自己仰慕折服,然而,真相卻是那麼殘酷。自己和他的首次相見,竟是母親苦心安排的結果,這讓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新婚後歸寧那一天,母親冷漠地對她說出了一切,之所以同意章叔銘的提親,只不過是看重他的才學和野心,或者是章家龐大的人脈,而她這個號稱京城第一才女的女兒,只不過是聯繫唐家和章家之間的紐帶,僅此而已。

    「小姐,喝口茶吧。」貼身丫鬟皓月擔心不已地勸道,自從小姐嫁給姑爺後,那熟悉的笑臉就再也看不到了,整天都是一副發呆的樣子。甚至連以往最喜愛的書畫也沒了興趣,只是一個人悶在屋裡,長此以往,可怎麼了得。

    「不用,你退下吧。」唐見柔淡淡地吩咐道,「我想單獨呆一會。」

    皓月待要出口反對,卻對上了主子堅決的眼神,只得悻悻離去,心中已是把姑爺罵了千遍萬遍。她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只以為章叔銘欺負了自家小姐。無奈主僕有別,她是一點法子都沒有,只能寄希望於太太能勸解一下小姐。

    木已成舟,還如何挽回?唐見柔此時極度痛恨自己的懦弱,那個遠在河南的梅雪琴原來並不像丈夫說得那樣不堪,想到正是自己的婚姻害得別人痛苦萬分,她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母親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她完全可以把自己蒙在鼓裡,就像她瞞著父親一樣,為什麼要自己承受那麼多痛苦和折磨?唐見柔一遍又一遍地詛咒老天爺的安排,如果早知道心目中的良人是這樣一個負心的男人,還不如絞了頭發出家作姑子來得乾淨。

    然而,她不敢違逆自己的母親,那個她從小就畏懼的女人,就連自己那個在一眾翰林面前侃侃而談的父親,在母親面前也是縮手縮腳的,甚至連納妾都不敢。唐家上上下下無人不知,在這個府邸中真正作主的人是誰,所有的奴僕家丁在母親的面前都是必恭必敬,俯首帖耳。就連那些自己引以為豪的才學和書畫,也是自幼被母親強壓著學的。包括那個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號,母親更是花了不知多少心思,才從幾位名門淑媛那裡搶奪了過來。

    自己的命運其實從出生起就被人決定好了,唐見柔現在才明白這一點,其實說到底,自己和那些倚欄賣笑的青樓女子有什麼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自己不是釣金龜婿,而是替母親釣一個中意的人而已。父親寧可絕後都不敢納妾,可見母親在這個家的威權之甚,也許母親還指望著章叔銘繼承唐家的門戶吧,她苦笑著想道。

    「小柔,在想什麼呢?」身後傳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皓月告訴我你一個人在房裡發呆,還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彷彿是我欺負了你。這怎麼可能,今生今世能娶到你,已是我章叔銘最大的福氣,又怎敢委屈了佳人?」

    唐見柔渾身一顫,如果換了從前,這樣的甜言蜜語一定能哄得自己眉開眼笑,但是現在聽起來卻覺得萬分恐懼。然而,母親的叮囑最終佔了上風,她緩緩轉過頭來,強自打著笑臉道:「沒什麼,只是精神不好罷了,老爺不必擔心。」

    「小柔,我不是說過了嘛,在這裡不用那麼生分。」章叔銘伸手溫柔地將妻子攬在懷中,「我說過,只有在外人面前需要守著那些禮制,至於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便只要快樂就行了。」他沒有感覺到懷中的嬌軀越來越僵硬,反而得意地繼續說道,「總而言之,在岳父岳母和爹爹面前,我們是最好的一對。你放心,我不會永遠在翰林院廝混,總有一天,要奪一個一品誥命夫人給你。」

    果真是一個胸有「抱負」的良人啊,唐見柔悲哀地想道。儘管現在的她無比討厭那種愛撫,卻不得不敷衍一番。「叔銘,謝謝你。」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心卻往無底深淵沉去,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究竟何時才會到頭?

    「太太,小姐那邊有信送過來。」唐夫人杜氏的貼身丫鬟謹兒手中捧著一封書信,恭恭敬敬地呈送給主子。

    雖然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但杜氏保養得極好,臉上雖然只是淡施脂粉,但卻依然充滿了年輕婦人的風韻。幾件恰到好處的頭飾在發間熠熠生輝,更襯托出一頭如雲秀髮,比起女兒的溫婉聰慧,她的面相更加尊貴,眉宇間的傲氣更是顯露出這是一個極有主見的女人。她不動聲色地從謹兒手中接過書信,才看了幾行就皺起了眉頭,「這個皓月,主子的事用得著她操心?真是膽大包天,我還以為出什麼大事了!」

    謹兒伺候了這位太太多年,深知杜氏最討厭下人自作主張,因此嚇得一聲不吭,身子也畏縮地向後退去。

    「皓月那丫頭我原看著還好,現在居然如此不曉事,小姐新近出嫁,心情煩悶也是正常的事。這樣急巴巴地往家裡送信,若是讓姑爺看到了成什麼體統?」杜氏不滿地道,話說完才發覺不是地方,謹兒只是個丫鬟,對她說有什麼用?當下杜氏就揮手斥退了戰戰兢兢的謹兒,自己思量了起來。

    唐曾源才進院子就見夫人鐵青著臉坐在石凳上,心中頓感咯登一下,甚至有回頭離開的衝動。幸虧他看到了杜氏不滿的目光,硬是將轉向的腿又邁了回來。「夫人怎麼不進屋歇息,這裡到底不乾淨,小心沾了灰塵。」他揣摩著妻子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什麼乾淨不乾淨的,左右不過是個凳子,能坐就成。」杜氏緩緩起身道,「我要是不在這兒候著老爺,指不定你又溜出去會文什麼的,豈不是又找不到人?」

    唐曾源只感到額頭大汗直流,趕緊辯解道:「夫人玩笑了,我怎敢尋借口,不過是見你在這裡,多問一句罷了。夫人找我有事麼?」

    「都是你嬌慣的女兒任性!」杜氏劈頭就是一句,「新婚才幾天就給女婿顏色看,整天愁眉苦臉的,連她那個丫鬟皓月也是個多事的,居然巴巴地送了封信回來,讓我這個作母親的勸解勸解,這不是惹人笑話嗎?」

    聽了這話,唐曾源方才鬆了口氣,他對自己的這個女婿還算滿意,畢竟是翰林院的人,平素也算知根知底,只不過沒料到他會認了自己的好友章衍為父而已。「小兩口鬧彆扭也是常有的事情,不用多操心,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

    「不是大事?」杜氏冷笑道,「你說得輕巧,叔銘如今只不過是從六品的修撰,柔兒嫁過去連個可以炫耀的頂尖誥命也沒有,你讓她這個京城第一才女的面子往哪裡擱?別人作岳父的都知道幫著自己的女婿,你好歹也得出點力吧?否則到時女兒成了京中貴媛的笑柄,我可饒不了你!」

    聽了妻子蠻不講理的說辭,唐曾源的頭頓時隱隱作痛,這陞官的事情哪是他能做得了主的?何叔銘新近登科,難道還想作宰相不成!極品的誥命,那可是官員幾十年掙命才掙出來的,天底下能有幾個?可這些話他都不敢說出來,妻子在這家裡的威嚴本就遠勝於他,更枉論岳家原本就是封了公爵的,若不是他運氣夠好再加上那件事,哪論得到他娶這等貴女,因此向來是言聽計從。「夫人的意思是說要我幫叔銘謀一個好缺?我只不過是一個翰林院的掌院學士,哪來的這等本事?」

    「你沒有本事,那就去找你的那些學生。」杜氏撂出一句狠話,「無論是你還是章老頭,都是門生滿天下的人物,不管怎樣,你一定得設法替女婿籌劃一下,小小一個修撰能有多大出息?」

    「夫人有命,我怎敢不遵?」唐曾源無可奈何地道,「我這就去尋老章拿個主意,這總成了吧?」

    杜氏冷冷地看著丈夫離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陰寒的微笑,何叔銘,不,應該是叫章叔銘,希望我沒有看錯你的秉性。就算現在沒用,將來你一定能成為一顆最好的棋子。只要你為我所用,你的前程將是一片光明,沒有什麼能阻擋。
ZYLeeTW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二十三章 會審
  

    儘管早有人通風報信,但真正到了九卿會審,郭漢謹和盧思芒還是感覺到手腳發顫。這種排場可不是每個犯官都能經歷的,一般說來,不是罪大惡極或是牽連甚廣的大案要案,皇帝不會輕易下這種旨意。此次也是因為身為封疆大吏的姚慕同在赴任途中被刺,朝官中又是議論紛紛,遠在江南的三皇子風無言更是惱恨失了官場一臂,上書要求嚴辦,皇帝權衡再三,這才下令由六部尚書、監察院都御史、大理寺卿和通政使司通政使共同審理。

    明面上如此,但暗地裡的勾當卻不少。郭漢謹和盧思芒在福建為官多年,得罪的人也著實不少,儘管這些官員如今都是低品京官,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但靠著人多的力量,他們還是努力把消息傳到了朝廷中樞。無奈九卿都是奉了密旨的人,大多是敷衍幾句,什麼依法嚴辦,明察秋毫的幌子扔出去不少,肚子裡卻是清清楚楚,此次郭盧二人是鐵定涉險過關的。

    由於皇帝早有旨意,因此此次主審的既不是何蔚濤也不是明觀前,而是監察院右都御史鮑華晟。如今的鮑華晟比起當初的鋒芒畢露來收斂了很多,整個人看上去猶如一塊精華內斂的美玉,再也沒了那種奪目的光華,彈劾朝官的本章也少了很多。然而,每次朝議上,監察院其他御史的折子卻此起彼伏。達官顯貴是談起監察院而色變,誰都不希望惹翻了這些油鹽不入的御史們,鮑華晟已是儼然成了皇帝心腹中的翹楚。

    「犯官參見諸位大人。」郭漢謹和盧思芒一掃堂上眾人,自知身份地跪倒在地。

    鮑華晟眼神複雜地看著兩人,心中感慨萬千。浪子回頭金不換,儘管郭盧當初在福建搜刮地皮是一把好手,百姓對他們恨之入骨的著實不少,但自從七皇子那趟福建之行後,兩人居然聲望日增。連玉常回京時對他說起百姓送行和在那裡的所觀所感,讓他對兩人不禁生出了好奇,而幕後的那位七殿下更是了不得,輕輕巧巧就將福建的地頭蛇整治得服服帖帖,還順便迎得了一位佳人。因此皇帝暗中囑咐他的事,他一口就應承了下來。

    「郭漢謹,盧思芒,你二人身為福建藩臬兩司的大員,不思報一方平安,反而屢屢失職,致使盜匪橫行,治安不靖,該當何罪!」鮑華晟一拍驚堂木,聲色俱厲地喝道。

    這都是老生常談的罪名了,郭漢謹和盧思芒幾乎是聽得耳朵根子都長了老繭,怎會不知道該怎麼應付?當下兩人就齊齊俯首認罪道:「犯官辜負聖恩,罪該萬死。」餘下的竟是多一句都沒有了。

    上頭的九卿頓時一陣議論,這種會審比不得刑部普通的審案,無關人等早就全都摒退,堂上的除了顯赫的九位官員之外,餘下的都是最可靠的差役。誰都知道這種名頭的會審指不定會爆出什麼大事來,因此差役們都謹守著緘默的守則。

    鮑華晟不禁氣結,本來他們的罪名就是這個,這兩人倒好,來了個不加辯白,這案子還如何往下審?好歹也交待幾分隱情或是苦衷來著,否則自己乾脆退堂得了。他目視其他幾人,示意他們發問。

    眾官都是精細人,這種場合哪會輕易開口,你眼望我眼好一陣子,何蔚濤方才慢吞吞地問道:「郭漢謹,盧思芒,皇上對你兩人本就是格外施恩,因此福建貪賄案後只處置了聶思遠一個,饒過了你等。你們不思報答皇上隆恩,反而又捅下了這樣的窟窿,讓吾皇如何自處?如今朝中多有流言,說你等為保一己之利而派人刺殺姚慕同。雖然皇上並未完全採信,但傳揚出去有損朝官尊嚴,爾等可知罪過?」

    蕭雲朝不解地瞥了瞥一臉肅然的何蔚濤,很是疑惑他為什麼挑了這樣一個由頭,即便不論皇帝的吩咐,光是兩人的交情,他就不該在這時候問如此敏感的問題。何蔚濤彷彿是看到了同僚的疑問,努努嘴示意蕭雲朝往旁邊看。果然,禮部尚書崔勳陰沉著臉,顯然不忿何蔚濤搶了他的話頭。蕭雲朝頓時省起崔勳乃是風無言府中的常客,頓時心中一緊,難道他居然敢在這個時候違逆皇帝的聖旨?

    郭漢謹心中瞭然,這個問題此時甩出來還算得當,而且何蔚濤本就和自己背後的那位主兒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話中也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意味。他略一思索,微微用眼神示意盧思芒應付下一個問題,朗聲答道:「回諸位大人,犯官本就是待罪之身,萬不敢一錯再錯。姚大人乃是我等上憲,官位尊崇,況且繼任福建巡撫乃皇上旨意,吏部發文,犯官有幾顆腦袋敢行此逆舉?」

    「說一句誅心的話,即便犯官膽大妄為,神不知鬼不覺地使姚大人殞命,也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皇上決計不會因此而撤銷對我等的責罰,犯官和盧思芒乃是連降了四級的人,能安居藩臬兩司之位已是異數,又怎敢奢望巡撫之位?七殿下離開福建時曾托付我二人好生約束屬下,善待百姓,待到新任巡撫上任時徐徐交卸了一眾差事,到時聖上明鑒,說不定能免了犯官的罪過,重複原職,誰料想居然有如此變故!諸位大人明察秋毫,定不會被市井之言所蒙蔽,懇請還我等一個清白!」言罷郭漢謹竟是涕淚交加,只差沒有嚎啕大哭了。

    盧思芒暗自佩服郭漢謹的做作和老練,深深磕了一個頭,接上話頭道:「諸位大人,犯官身為臬台,原想著大災過後能安靜些,誰知福建居然常有神秘人活動,數次出動官兵卻依舊一無所獲,其後得到密報,這些人全都遁入山中躲藏。那時總督宋大人孤身進京述職,犯官又無法調動閩東大營,因此只得眼睜睜地放跑了他們。犯官確是罪該萬死,可憐姚大人死得冤枉啊!」

    他這句「姚大人死得冤枉」來得無比突兀,硬生生地將禮部尚書崔勳即將出口的質問憋了回去。崔勳和姚慕同的關係雖然只是一般,不過都是風無言那邊的人,自然不能任由他白白死了,更何況風無言早有叮囑,讓他務必設法嚴辦郭盧兩人。誰料皇帝突然下了密旨,雖然話語中有些含糊,但他還是瞧出這位至尊網開一面的真意,心中早犯了嘀咕。

    剛剛準備開口被何蔚濤攔下以及蕭雲朝頗有深意的笑容,已是讓崔勳這個在朝廷中樞廝混多年的老油條心生警惕,而盧思芒橫出來的一句話更是怎麼聽怎麼不對勁。難道三殿下真的猜錯了,此事是有人從中作梗,意圖挑撥?他想起皇帝前後不一的態度,背心頓時就涼了,本來一肚子的話立即全扔到了九霄雲外,只管正襟危坐,其餘什麼事都不理。橫豎今兒個是鮑華晟主審,自己還是省省心算了,三殿下那裡到時再尋個借口解釋吧。

    鮑華晟心知兩人的說辭中可信的只有一半,不過他也懶得追究。何蔚濤既然開了個頭,其他官員也就不敢閒著,紛紛開口問了些無關痛癢的問題。於是乎,郭漢謹和盧思芒輪流作答,竟是一來一往,精彩紛呈,把鮑華晟氣了個倒仰,這哪是審案,根本就像預先設好的問答嘛。敢情九卿會審已經變成郭盧二人表白自己心跡和冤情的機會了,鮑華晟一邊暗罵幾個官員的無恥,一邊準備最後的言語。

    好容易瞅準了郭漢謹閉嘴的時機,鮑華晟立即狠狠一拍驚堂木,倒是把一眾官員嚇了一跳,不少人都偷偷看了看時辰。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全都嚇了一跳,就適才的一問一答,整整花費了將近一個半時辰,怪不得那個鐵面御史有些不耐煩了。

    只聽鮑華晟沉著臉喝道:「郭漢謹,盧思芒,今日本官奉旨審問你二人,如若剛才的供述有半點失實,你們應該知道後果如何。至於你們口口聲聲的公道,本官可以代皇上擔保,當今聖上乃聖明之君,倘若你們僅僅是失察之罪,定會依律量刑。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各位大人,你們有什麼要問的麼?」

    鮑華晟已經發了話,誰還會不識相地繼續嘮叨,眾人都是一副唯鮑大人馬首是瞻的模樣。這位鐵面御史見諸人無話,隨即下令將郭漢謹和盧思芒收監。可憐這兩人在堂上跪了足足兩個時辰,早已是雙腿發麻,在幾個差役的攙扶下方才勉強挪動了步子。

    鮑華晟也顧不得和眾人多話,略略拱手為禮就先行退去,他是趕著進宮向皇帝稟報。其他人議論一陣子,也紛紛散去,只有蕭雲朝和何蔚濤兩人結伴而行,像是又要去享受一次風流。崔勳則是一個人落在後面,直到越千繁輕輕碰了他一下方才緩過神來。

    「崔大人,閒來無事,去找個茶館喝口茶怎樣?」越千繁笑吟吟地道,絲毫看不出一丁點擔心的影子。

    崔勳本想拒絕,突然省起越千繁乃是七皇子風無痕名義上的岳父,立刻點頭答應了下來。如此非常時刻,能套點交情也是好的,誰知道將來會怎樣呢!
返回頂部上一主題下一主題返回列表
快速回覆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


/forum.php?mod=forumdisplay&fid=42&digest=1&typeid=19&digest=1&typeid=19&filter=digest&page=27onlyfans batmanhk/thread-1155571-5-1.html/forum.php?mod=forumdisplay&fid=42&typeid=145&orderby=lastpost&typeid=145&orderby=lastpost&filter=typeid&page=7/thread-1220718-15-1.html/thread-936612-1-1.html2024最新裸贷/forum.php?mod=forumdisplay&fid=42&typeid=95&orderby=lastpost&typeid=95&orderby=lastpost&filter=typeid&page=51宋先生TStwzp1526寄宿家中的前同事 90p 1v/thread-1216267-11-1.htmlzhuhentai/misc.php?mod=tag&id=2018/thread-55748-2-1.html/thread-1132009-33-1.htmltwzp twitterfansone sggl1225/thread-715985-43-1.html/thread-54494-1-1.html/thread-1048531-2-1.html網拍模特兒の淺規則-妍妍/thread-799208-7-1.html/thread-53151-1-1.htmlforest_nymph onlyfans forum/thread-55748-2-1.html/thread-1220728-5-1.html/thread-1217493-29-1.html/forum.php?mod=forumdisplay&fid=57&filter=lastpost&orderby=lastpost&typeid=93/thread-1202642-23-1.html/thread-830693-4-1.html/forum.php?mod=forumdisplay&fid=57&typeid=93&orderby=lastpost&filter=typeid&typeid=93&orderby=lastpost&page=2testing-1 waitfor delay '0:0:15' --/thread-798496-3-1.html黎菲兒 swag/thread-1219922-3-1.html香港 eliman 流出/thread-931573-3-1.html/thread-673103-37-1.html/thread-917026-3-1.html張雅涵 onlyfans/thread-1312-2-1.htmllelepigbaby啪啪/thread-1114804-3-1.html/thread-40773-17-1.html/thread-999954-5-1.html/thread-928181-47-1.html/thread-1132009-25-1.html/thread-1099316-35-1.html/thread-1219249-5-1.html妹妹自拍外流/thread-1213570-1-1.htmljvid 榕榕 147p/thread-1217493-29-1.htmlエルフ 肉体改造 エロ漫画aalife 8g/forum.php?mod=forumdisplay&fid=42&digest=1&digest=1&filter=digest&page=36/thread-1218349-3-1.html/forum.php?mod=forumdisplay&fid=68&typeid=144&digest=1&orderby=lastpost&typeid=144&digest=1&orderby=lastpost&filter=typeid&page=11/thread-1222111-4-1.html/thread-1016880-6-1.html/thread-777702-15-1.html/thread-1220739-8-1.html/thread-1009606-68-1.html/thread-1191957-7-1.html/thread-813484-1-1.htmltesting"/thread-1114425-16-1.html/thread-216087-1-1.html張雅涵 onlyfansvincentxxbb/thread-1220129-2-1.htmlJaySs全集推特/thread-998017-17-1.htmlfansone 圈圈的偷情日記TWZP1713/thread-798496-3-1.htmljessie_ooooo你们求的那个百合女神童颜miko合集/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220100香港人妻sexcat07janpet12 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