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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文物販子在唐朝 作者:集古字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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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卷 第三章 最危險的地方


    盧濤搖頭嘆了口氣,抬起手正要說話,忽然聞得耳邊一 震得二人耳邊轟鳴不已。之後還聞得物體散落之聲未絕,竟是傳自身邊的院中。 

  良久盧鴻耳朵才恢復正常,這才注意到身邊院中濃煙未散,心中大驚,不知為何竟有此現出現。更注意到雖然響動極大,但整個書院中竟無一人出來觀看相救。一旁的盧濤目光呆滯,口中喃喃地說︰“又炸了……” 

  

  又炸了?為什麼要說又呢? 

  盧鴻由門口看進去,只見角落一個土坑之旁,幾名學生有條不紊地將早就備好的各類水管水桶細沙之類,熟練地操辦起來,澆的澆捅的捅埋的埋,顯然甚是熟練。旁邊一個滿面黑灰的長者,身上一件破破爛爛的道袍,頭發燒得亂七八糟,正拿著一張紙念叨道︰“比例還是不對,還是不對。為什麼呢……” 

  盧濤拉著盧鴻,指點著小聲對盧鴻說︰“這位就是楊先生。據說這位楊先生正在研究一項極為有用的化學實驗,天天都要來上這麼幾次。開始炸得雞飛狗跳,大人驚孩子哭。後來山長不惜花錢新建了這院子,容得他們在這里自己搞。方圓幾百步內,都沒人敢靠近的,均稱此處為咱們太極書院第一險要的所在。” 

  盧鴻目瞪口呆,連忙拉了盧濤悄悄撤退。听盧濤慢慢解釋才知道,這位楊先生名喚楊道一,本是一位道士。精于煉丹之術,頗以此自傲。後來偶然見了盧鴻為太極書院作的《格物論》,其中化學試驗部分一下子便將其震住了。他便尋上門來,欲尋盧鴻學那化學之術。因盧鴻已經去了長安,因此便到了太極書院中求學。因為他本精于練丹之術,因此學起來進境極快,不久之後,竟然再沒有老師可以教他,于是書院便聘他為講學。專門在格物院中教授化學。 

  待盧鴻地《格物論》由朝廷刊行,格物學大盛,慕名而來太極書院求學格物者漸多,楊道一與二三好友力請單建了化學館。與那原來的格物學教授盧祖明各據一說。盧祖明原本精于經義,對《格物學》中物理部分極有心得,向以物理為格物正宗。此時兩派分庭抗禮,格物院內部也分了家。分稱格物館與化學館。更因化學館試驗響動太大,危險頗高,因此盧祖安才單為其建了一個院落。 

  盧鴻點點頭道︰“如此便不打擾楊先生了。明叔他們的格物館現在怎麼樣?” 

  

  盧濤道︰“他們這兩天都不在館中,帶著學生們為奚家的墨坊修理那水杵。這水杵原本是小十想出來的。竟然不用人工,以水力帶動木杵錘打制墨,極省人工。後來小十又有新法。道是可使效率提高一倍。只是因為制墨工時頗緊。不敢讓他試驗。直到前幾天天氣冷水杵停了。才抓到機會去修理試驗了。” 

  盧濤說的小十,便是那盧湛。小時候他與盧鴻總是一齊玩耍。入學都是一道去的。後來盧鴻回家自習學業,與盧湛見得少了。此時聞到他的消息,不由一笑,連忙追問盧湛的情況。 

  盧濤笑著說︰“小十專攻格物學中以力能致用之法,什麼風車水車地,什麼齒輪轉盤的。據他說將來要想辦法以風為能,造那不需人力,自己能跑的車子出來。人皆笑他入魔,只是族長和明叔倒很得意他。今年他弄的水車風磨什麼地,試用著都很得眾農戶稱贊,相約明年裝的排隊都排滿了。今天秋收時,咱們這格物館這全是各農莊為著感謝送來的土產,讓明叔很是得意了一回,在楊先生面前也不知炫耀了多少次。要說這些,格物館確實比化學館名聲好得多。單說他們弄的那個用太陽燒水地東西,才弄出來沒多久,全範陽城都流行起來了。估計用不了多久,連長安都得用上了。” 

  盧鴻听得只有點頭。要讓他做這些東西,他是肯定做不來的。想到若這些理論知識真能有些實際用處,確實是件好事。 

  盧鴻隨著盧濤邊走邊道︰“只不知那數學館現在怎麼樣了?我記得我走時,那幫人吵吵嚷嚷地說要拿出一部什麼《數學典》來,不知進展如何?” 

  盧濤不由笑了說︰“那一幫人現在更是走火入魔一般,連帶跟著他們的幾個學生都有些發呆了。說來數學這東西也怪,淺嘗輒止還好,一鑽進去就入了迷,再難出來。”說罷壓低了聲音道︰“說來這事讓很多長老都可惜,四叔家的老二,就是小六地那個弟弟,小 名字叫盧照鄰的。唉!這孩子天生聰明,自小就不  里長老都說,雖然不如九弟你天成之才,假以時日,也是年青一代的頂尖人物,寄望都很高地。誰想今年春天時入了學,一下子被數學館那幾個呆子給拐跑了,成天鑽起那數學來了,說是要當數學家!” 

  盧照鄰?數學家?! 

  

  盧鴻忽然覺得世界都傾斜了。 

  盧濤搖頭嘆息道︰“這下子把四叔氣得不行,只是誰也管不了他。現在數學館地一班人拿他當寶貝,這小十九也確實了得,小小年紀,數學學得好多大人都比不了。日後或成一代大家,也真說不準。” 

  看著盧鴻眼楮發直,一幅反應不過來地樣子,盧濤微覺奇怪,口中卻繼續說道︰“咱們數學館中還有一個新來的怪杰,更是痴迷數學,令人不能不服。想來九弟也知道此人。” 

  “哦?”盧鴻問道,“卻是哪位?” 

  盧濤笑著道︰“便是那上次算學競賽中代表西子書院隊出戰地‘袖里吞金’神算子曹嘉。上次西子學院成績雖然不錯,但距離東家的要求還是略有差距,因此回去之後,曹嘉也就被從書院請了出來。咱們便趁虛而入,打動了曹嘉,將他請到了範陽來了。” 

                               

  

  原來曹嘉等雖然全力以赴,仍然敗在太極書院代表隊手下。曹嘉人雖然傲氣,但技不如人,敗得也是口服心服。只是曹嘉最後徑直認負退場,其他兩人為著推托責任,硬指全因曹嘉胡來才輸了陣。西子書院後面出了大錢的幾位巨商,對算術所知有限,因此責難于曹嘉。曹嘉人倒硬氣,一言不發,直接便走人,不伺候了。 

  太極書院聞知此信,便派了人去請曹嘉。曹嘉對太極書院雖然心 服,卻也少不了有些成見,言道敗軍之將,不願言勇,拒絕了太極書院的邀請。來人也不多說,只在地上寫了三道題,便告辭而去。 

  曹嘉日思夜想,窮半月之功,三道題只解出了一道,另兩道根本無從下手。他本來就狂熱于算學,更自許甚高。此次敗于太極書院,總還覺得偶然而已。此時見了這三道難題,才知道還是小瞧了太極書院。

  曹嘉倒也干脆,直接把行李一卷,自己就來到了範陽找上太極書 院。進了門什麼也不說,直接就要看那題的答案。這些題已經是數學館正在編寫的《數學典》中的內容,待曹嘉听明白了這些之後,連休息也不休息,立時便請纓入數學館,道是定要在這《數學典》中據一席之地。  

  數學之道,天份與勤苦,缺一不可。曹嘉雖然所學的系統性及深度不及當時太極書院數學館中諸人,但他天份與勤奮俱在眾人之上。自打入館之後,幾乎是足不出戶,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學習與研究之上。不數月,其水準已然不在眾人之下。由于他見識頗廣,思路開闊,更隱隱有成為數學領軍人物的趨勢。 

  盧鴻听了笑著道︰“說實話,這數學、格物之道,小弟也不算如何精通,只是能作些表面的東西。如今有了這些人才,咱們太極書院的底蘊,才算真正打下了。無論之後科舉取士如何取法,咱們能執天下學業牛耳,也不會落了下風。” 

  

  盧濤也點頭輕聲道︰“這一段,奚家印書坊規模已經越來越大了,長安、洛陽書市幾乎全被奚家佔了。咱們太極書院學生的辯集和文集一向都賣得不錯,這一塊估計還沒人能和咱們比。現在咱們這選了兩個入閣的弟子,和鄭家崔家的弟子各一人,準備給他們一並做個合集,稱作《四家詩選》,前期準備工作都做好了,現在長安那邊就已經開始造勢了。估計明年科舉,這四人聲望都沒問題的。此外還有批次一等的,也都有些打算。” 

  盧濤一邊帶著盧鴻穿行在書院之內,一邊為他介紹著這一年來太極書院的驚人變化。由于太極書院表現極為搶眼,天下負 而至的學子,不知凡幾。名流前賢,也常應邀而來或不期而至,一時文風之盛,已然是天下士林眾望所歸。 

  盧鴻看著冬日陽光下略顯空曠的太極書院,偶爾有少年三五成群地一邊討論著什麼一邊匆匆行過。看著少年們臉上自信又開朗的笑容,忽然覺得自己已經蒼老了許多,又隱隱的有一種驕傲浮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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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四章 準姑爺的待遇



    雖然天寒地凍,北風呼嘯,盧鴻依然不得不離開範陽, 因為按照禮儀,他要親自到 陽行告期與親迎之禮,然後將鄭柔迎娶回範陽。 

  不管心中如何百感交集,不管路上如何阻澀難行, 陽的城門終是出現在了盧鴻眼中。 

  

  此次重來範陽,與上次相比,盧鴻的待遇要高得多了。這不只是因為他現在已經成了準姑爺,更因為此時他的聲望可說名動天下,自然不是幾年前初出茅廬的少年可以相比的。 

  就連鄭桓,因為得了盧鴻為婿,也是面上極為有光,便是族中之人,也都要高看一眼。鄭柔為人本來謙和有理,人緣甚好,眾人倒都為她高興。只是盧鴻在長安與上官之事傳得紛紛揚揚,大家還都瞞著 她。後來不知怎地偶然被紅袖听到了,回來紅袖和鄭柔說著,自己氣得不行,直嚷嚷要找壞小子算賬。還是鄭柔反復勸了幾次,道盧鴻絕非負心薄幸之人,謠傳之事,怎可信得?才把紅袖安撫住了。 

  盧鴻進了 陽城內,天色已然是下午時分。還好熟門熟路,直接便向鄭府行來。他這一行車隊甚長,各類禮物足有十來車,聲勢不少,一下子弄得全 陽都知道名動天下的盧鴻盧九公子來娶鄭府的柔小姐來了。  

  盧鴻不想張揚也沒辦法,禮法如此,事關兩家面子,盧九公子也就只好忍了吧。 

  進了鄭府,拜見過鄭桓。盧鴻見自己的準老丈人笑得合不攏嘴。兩個大舅哥也都著實親熱。進來還沒說三句話,便有人來報道, 陽郡守已然得知盧公子光臨 陽地消息,已經派人送了帖子來,道是明日設宴為盧公子接風洗塵。 

  盧鴻苦笑,自己這還沒忙完,怎麼就有訂酒席的來了。 

  

  之後,又有幾家送帖子過來的,都是 陽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內容無外是請盧公子過府赴宴集會之類。 

  事關老丈人的面子,盧鴻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拒絕,只得一一回復,少不得又要周旋幾天了。還好告期之事。不用盧鴻操心,自然有族中同來的長輩辦理。 

  拜會了鄭知鄭行二老、族長鄭聿橫以及各位相熟的長老之後,天色放晚,盧鴻才又返回到鄭桓家中。 

  其他人還好說。手機看書鄭知這老不修實在是越來越不成樣子了。按說盧鴻來迎娶,那是實打實的孫女婿。鄭知不光扯了盧鴻在自己身邊坐下講了半天沒用地,那小奶奶還出來給盧鴻倒了杯茶,茶里泡的居然是棗和栗子。看著小奶奶似笑非笑的眼神。盧鴻如坐針氈,抓個話頭連忙告辭出來,大冬天的出了一頭地白毛汗。 

  回到家中。已經到了晚飯時節。盧鴻因為早就來過。住得慣了。依然安排在以前住過的客房中。此時風氣還尚開放,何況盧鴻自家與鄭桓算是通家之好。因此也未避嫌,依然到後堂,與鄭桓一家一並用餐。

  盧鴻還沒進門,卻見姐姐盧秀兒已經迎了出來,劈頭就道︰“你這小混蛋!來了也沒見個人影就跑出去這半天才回來。前些時候听說你遇刺受了傷,可把大家嚇死了。現在可大好了?以後娶了老婆,就給我老老實實在家貓著,別四處亂跑去了,省得讓人不放心。” 

  

  盧鴻唯唯稱是。盧秀兒又笑看著盧鴻道︰“要說還真看不出來,我的好弟弟,還挺有本事啊?怎麼著幾天沒見,長了能耐,學會勾搭小姑娘了?給我老實交待,那什麼上官什麼公主的,都是怎麼回事?” 

  盧鴻連連叫冤道︰“姐姐這是從哪里听來地?弟弟是什麼樣人,姐姐你還不清楚麼?那都是些無聊之人瞎傳的,根本沒有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可千萬不要冤枉我。” 

  盧秀兒“哼”了一聲,右手作勢要擰盧鴻的耳朵,只是四下看了 看,又放下來道︰“沒事你眼楮四處躲什麼!眼見得是心里發虛。哼哼,我可告訴你,不許佔著碗里地,盯著鍋里的!” 

  說完停了一下,又囑咐盧鴻道︰“就算將來你三妻四妾,什麼樣的找不到,和那公主摻和什麼?那大唐公主有什麼好地,就算那個什麼上官,整日在那些人堆里,也難混出什麼好樣來。還是要正正經經人家地女兒,才是個道理。” 

  盧鴻無語。自己這姐姐,思路果然不同。自己還以為姐姐是要自己從一而終,不許見異思遷。原來說來說去,根本原因在于質量信任度而不是數量問題啊。還好這時姐夫鄭昭道也已經出來了,盧秀兒不便總佔著時間,這才不再數落,引了盧鴻進了院,入屋拜見鄭夫人。 

  鄭夫人喜笑顏開,拉了盧鴻問長問短。一邊地鄭柔也不說話,只靜靜地低著頭 

  

   .                        婉的氣質,越發出眾。盧鴻見過鄭夫人後,又向鄭柔問好。鄭柔神色倒是還算自然,不再以前般愛臉紅,雖然有些羞意,應答得倒是很平 靜。只是不知為何,身後地紅袖卻臉紅得厲害,看著盧鴻不知為何目光閃躲,似乎有些緊張,令盧鴻大感奇怪。 

  閑談片刻,晚餐已然準備好了,一家人入席。席上備了酒,因為都是家人,氣氛也有些隨意。兩個大舅子聯手進攻,若不是盧鴻久經沙場以及盧秀兒最後一聲咳嗽,只怕還真不好應付。盧鴻不由大嘆風水輪流轉,果然好漢難敵四手,餓虎還怕群狼。自己畢竟不是英雄職業,沒有主場優勢裝備壓制,1VN的難度確實不小啊。 

  

  吃完了飯,盧鴻又陪著鄭夫人,閑聊些家常。夜色漸深,鄭夫人道盧鴻遠來辛苦,還是早點安歇才是,盧鴻這才告退出來。 

  鄭夫人房中兩個小丫環拿了燈引了盧鴻回到客房,笑著請盧鴻進了房,便將門從外掩上,吃吃笑著跑了。 

  房中燈光也不是很亮,盆中炭火正紅,溫暖如春。盧鴻喝了點酒,雖然在全力防守的情況下喝得不多,此時也有些渴了。一邊脫外裳,一邊喊洗硯來給自己倒茶來,卻不想連喊兩聲,並無人應答。 

  盧鴻心下疑惑,也不知洗硯跑哪去了。自打從長安回範陽後,因為洗硯也是久別嬌妻,因此放了他幾天假,好好在家陪老婆。直到這次來 陽,才又把他叫來。看來這也是心如平原走馬,易放難收。現在人影不見,也不知哪玩去了。 

  盧鴻無法,自己倒杯涼茶喝了,又覺得身體有些困乏,就脫了外邊衣服,行到榻前準備睡覺。 

  到榻前時,盧鴻不由一楞。原來被子都已經鋪好,卻高高隆起,微微顫抖,里邊顯是有人。怪不得那洗硯喊了半天不見人,或許是天晚累了,竟然佔了自己的地方睡下了。 

  

  盧鴻一笑,他和洗硯主僕之情甚篤,也不以為甚。輕輕走到榻前,猛然將被頭一掀道︰“懶家伙,還不起來!” 

  只聞一聲女子的驚叫,被子又給搶了回去。只是其下露出一頭青 絲,散落于枕間。只見佳人酥肩半露,面帶羞怒,正是紅袖。 

                               

  紅袖見盧鴻呆呆地看著自己,不由又羞又氣又是害怕,忽然將一塊白綾遮在臉上,顫聲道︰“不要看!” 

  只是如此一來,兩只粉白的玉臂伸了出來,春光更是大泄。 

  盧鴻一時目眩神迷,心中突突亂跳。待見紅袖手中白綾,心中頓時明白,連忙將一旁的燈吹滅了。室內炭盆中炭火映著,模模糊糊,更多了幾分春色。 

  

  原來紅袖本是鄭柔的陪嫁丫環。這陪嫁丫環的關鍵作用,可不只是幫著小姐收拾姑爺的。一般說來,陪嫁的丫環都是隨著嫁妝,要先期一步,送到男方府上的。 

  因為舊時婚姻之前,並無婚檢一說。那大家女兒婚前,為了防止姑爺身體有問題,便先一步將陪嫁丫環送過府來,陪侍新郎。若一切無 恙,小姐才能放心大膽地嫁過來。若真有那痴心男子,除了愛人之外堅決不動其他女人,將陪嫁丫環原封不動退回去的,只怕得到的不是堅貞不二的稱贊,而是這門婚事十九八九就要告吹了。 

  現在看這情形不用說,婚檢員紅袖已經開始履行職責,給塞到自己的被窩里來了。 

  其實盧鴻不知道的是,一般陪嫁丫環沒有這麼急就陪侍的。只是他這次婚姻從範陽到 陽,相距本遠,往返也是為難,那嫁妝只怕就得隨著新娘子一同出發了。至于陪嫁丫環,也自然難以先行送到盧府上去。

  何況鄭夫人心中一直擔心,畢竟鄭柔相貌一般,怕籠不住盧鴻的心意。前次盧鴻在 陽青樓作曲,離開時還有人相送一事也隱隱地傳到了鄭夫人耳朵里。雖然唐時文人狎妓算是常見之事,但心中難免存個疙瘩。  

  尤其是盧鴻在長安攜美同行,繼爾養傷公主府一事傳到 陽,鄭夫人更是擔心不已。還好範陽來信,準備將二人親事辦了。鄭夫人緊著應承操持,又早早安排,反正也是一回事,讓紅袖便早些陪侍盧鴻。一來紅袖模樣整齊,少年人都是一般喜愛漂亮,好讓紅袖幫著拴住盧鴻的心;二來範陽地方甚遠,要真是折騰著先送紅袖過去,時間也是來不 及。  

  此事自然不容紅袖有什麼發表意見的機會,不管委屈也好,生氣也罷,該發生的一樣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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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五章 勸君莫惜金鏤衣



    盧鴻這里還在發呆,紅袖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害怕、委曲羞澀,又察覺身邊的盧鴻看著自己發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轉過身去,緊緊縮成一團,失聲哭了起來。不知如何是 好。只是任憑盧鴻擺布。待覺得盧鴻為自己整理了被子。又為自己梳理了頭發,這才慢慢放松下來。慢慢睜開眼。看著盧鴻正凝視著自 己。微微炭火映射下,盧鴻眼中只有憐惜,並無玩弄嘲笑之意,紅袖的心中漸漸覺得平靜下來,只是臉上紅暈更盛,襯著雪白的酥肩和枕間烏黑長發,更顯得明艷動人。 

  

  鄭柔幾乎一夜未眠。 

  鄭夫人要紅袖侍寢之事,事先自然是與鄭柔說了,其中地安排打算也都一一說與她。紅袖既然是自己的陪嫁丫環,侍寢本也是早晚的事。只是鄭柔心中擔心,紅袖一向與盧鴻愛斗嘴,以前是少年心性,也還可當作玩鬧。現在盧鴻身分與以前大不相同,不知脾氣心性,有沒有什麼改變。如果真是紅袖出言不知輕重,惹惱了盧鴻,便是自己再怎麼出面,也難維護住紅袖了。 

  再想想聞說盧鴻長安風流之事傳言時,紅袖氣惱之言,鄭柔更是忍不住提心掉膽。自打小自己不愛言語,為人平和。家父早亡,族中人在些大事小情上,難免有欺壓之舉。自己不便出頭,很多事只能當做不知,都是紅袖不管不顧地分爭。有幾次若不是自己力保,怕紅袖也不知要挨多少責罰。 

  一夜翻來覆去,天才亮,鄭柔便起來。待要到盧鴻房間去探看,又覺得于禮不合。待要不去,著實放心不下。反復思量再三,終是忍耐不住,咬咬牙便向盧鴻房間行來。因為紅袖去了盧鴻那邊,鄭柔這邊是一個小丫頭跟著,見鄭柔向外行去,不明所以,也只得跟了出來。 

  到了盧鴻房外,見房間門仍然緊閉,門外伺候的兩個丫環正在門口咬耳朵。忽然見鄭柔過來,一時都瞪大了眼楮。左邊一個大眼楮地丫環靈動,連忙上前見禮。 

  鄭柔本是鼓足了勇氣才走到這邊,看著兩個丫環望向自己的眼神,只覺得臉上發燒。估計這兩個丫環定是認為自己醋意大發,因此才早早來擾人家的春霄了吧? 

  

  只是既然到了這步,總也不成就這般回去吧。鄭柔只作不見,上前輕輕敲了敲門,強自平靜地道︰“鴻哥可起來了,小妹特來問候。” 

  盧鴻今天起得確實有些晚了,只是紅袖卻起得更晚。待丫環侍候二人來穿衣時,紅袖還在睡著。盧鴻也沒讓丫環驚動她,只自己起來,便讓兩個丫環先候著。至鄭柔來敲門時,才驚醒了紅袖。 

  一聞是鄭柔來了,紅袖不由驚叫一聲,趕緊找 

  

     紅袖驚心中一顫,不知是怎麼一回事。一時心急,也不顧太多,便排門直入。

  紅袖大驚失色,將穿了一半的衣服抱在身前,只羞怒地叫道︰“小姐!” 

  

  鄭柔一見里邊地情景,這才明白自己想差了。沒想到紅袖這時候還沒起來。看她面上紅暈未褪,初為人婦,光彩動人,心中一定。這才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便一半解嘲,一半調笑地道︰“太陽都快落山了,紅袖姑娘還在賴被窩呢?” 

  紅袖羞得滿面通紅,口不擇言道︰“姑娘也不用說我。等你入洞房讓這小子折騰一晚上,到時候怕還不如我呢。” 

  盧鴻在一邊本來裝作道貌岸然地樣子。听了這句話,再也頂不住了,當時就大聲咳嗽了起來。 

  鄭柔面紅過耳,再听一邊的盧鴻大聲咳嗽,更是無地自容,差點就轉身跑了。待要說紅袖兩句,看紅袖地樣子,又怎麼也張不開口,只得上前埋怨道︰“紅袖你還在說夢話呢!還不快起來!” 

  紅袖這才覺得話說得太曖昧了。紅著臉偷偷看了看盧鴻。正看到盧鴻強忍笑意,對自己眨了眨眼楮,一時大是不好意思,把頭埋在被里不出來了。 

  盧鴻連忙道︰“柔妹請坐。啊。對了,愚兄每天早起都習慣到外邊轉轉。你看柔妹便在這與紅袖先呆著,愚兄去轉轉就來。”說罷一拱手,便轉了出來。 

  

                               

  盧鴻素知鄭柔行事規矩頗嚴。今天一大早跑來擾自己,初時還不明所以。待見紅袖驚叫鄭柔闖入時關切的眼神,頓時明白了鄭柔這般不顧禮法地跑來,不過擔心紅袖。怕自己欺負紅袖罷了。想她二人主僕相依,這份感情倒確實難得。不想紅袖口無遮攔,一時屋中甚是尷尬。便干脆避了出來。由她二人在房中說些體己話。 

  行出屋外。還隱隱听到屋內主僕二人正說道︰ 

  “紅袖你也太口沒遮攔了,這等事如何說得?” 

  “姑娘你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不能說地。再說夫人還說了,這些事讓我日後多教教你呢。可弄怪了,一會我再偷偷告訴你……唔唔,你捂我嘴做什麼?” 

  盧鴻一個趔斜,差點栽倒在地上。一邊偷听的兩個小丫環眼楮偷偷瞄著盧鴻,“吃吃”笑個不停,臉色都紅撲撲的。 

  

  等盧鴻轉了一大圈回來,紅袖衣服已經收拾停當了,不過還是半倚在榻上,與鄭柔相挨著說話。見了盧鴻回來,兩女臉上都是紅紅地,低了頭不說話。 

  此時鄭夫人派了下人來,道是今日盧鴻與紅袖就不必過去用飯了,早餐俱著人搬至客房來。說著已經有幾個丫環婆子,收拾了起來。在榻上設了矮幾,擺下蔬食。盧鴻也就請鄭柔一起在這用早飯。等飯菜擺好,盧鴻才傻了眼。原來鄭夫人心疼這準姑爺,著人預備地全是各種大補地湯羹之類,什麼虎鞭牛寶,什麼人參鹿茸等等。看著兩個婆子布菜盛飯,盧鴻、鄭柔與紅袖三人都是食不知味。尤其鄭柔,已經應了在這吃,總不成便跑了。只是這飯吃得,也著實讓人渾身不得勁。 

  好容易吃藥一般,把早飯吃完了,盧鴻只覺得渾身發熱,雙眼放 光。再看二女,顯然也是精神煥發。盧鴻不由心道我的老泰安啊,要天天這般給我這樣培養下去,還不練成種馬啊。 

  昨天郡守大人有約,今天盧鴻還要出去應酬。昨晚時曾說過,今早盧鴻姐夫鄭昭道會陪他一同前去。早飯後不久,便聞得鄭昭道地聲音 道︰“盧鴻可起來了?—— ,妹妹也在這吶?” 

  看著鄭昭道一臉忠厚的樣子,盧鴻怎麼都覺得姐夫眼中總有幾分幸災樂禍的神情。只是禮不可廢,當著未來老婆,就給大舅子點面子吧。盧鴻還是象模象樣的見了禮,鄭柔也紅著臉見過,然後眾人便听到鄭昭道響亮地聲音︰“盧鴻你可準備好了。昨日郡守大人已經著人通知,特在翠!繡!坊!~~設宴,為你接風洗塵。不知妹夫——那個賢弟可用過早餐了,不要急,家父要愚兄今日陪同與你,你慢慢收拾便是了。”

  盧鴻听鄭昭道將“翠繡坊”三字念得如洪鐘大呂一般,幾乎把鄭府內外都震動了,先是一驚,繼而咬牙切齒。要不是考慮到姐姐的終身幸福,盧鴻都恨不得掐死這個面貌忠厚的家伙。 

  昨天事務本多,只是听家人說郡守大人下帖相請,盧鴻也沒細究,沒注意到原來這接風宴是設在了翠繡坊。按此時風俗,在青樓中設宴接風,本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何況翠繡坊是當地最為有名地所在,郡守于此處設宴,那是一心為好。只是鄭昭道這般大聲宣揚,那自然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盧鴻背後四道寒光凜然的視線就是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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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六章 西洲曲




這次站到翠繡坊的門口,盧鴻頗有物是人非的感覺。 

  上次自己來時,還是在五六年前。今日故地重游,門庭依舊,而自己已然不是從前那個抱有幾分好奇的懵懂少年了。 

  

  才到門前,早有人迎著,引著自己二人入內。只見回橋曲折,樹木蕭疏,池塘依舊。雖然天氣已冷,但這一池碧水竟然未曾結冰,映著橋影,別有一份幽然。只有橋頭小亭上,紅燈高懸,如眾芳斗勝一般,為這小院增添了幾許春色。 

  郡守今日將這院全包了下來,酒宴乃是設在回橋盡頭的花閣之內。盧鴻與鄭昭道入了花閣,只見正中暖席上坐著的,正是本地郡守大人。

  鄭昭道與郡守早就相識,互相見了禮,這才引見盧鴻于郡守。 

  這郡守也是世家子弟,出自太原,姓王名勝,字得之。年紀比鄭昭道略大幾歲,看來二人頗為相熟。 

  除此之外,席中還有幾位,都是郡中官吏及名流。王勝一一為盧鴻介紹,互道久仰,席間氣氛頗為熱鬧。 

  這時只听一個略帶慵懶的聲音︰“唉,才幾天沒見,這狠心的弟弟就把姐姐忘了個一干二淨,枉顧了姐姐成天價想你想得淚眼汪汪的。”

  

  盧鴻一听這聲音,不由激稜稜打了個冷顫。轉頭看時,眼前麗人面如花嬌,微嗔帶笑,不是老熟人花四姑更有何人? 

  只見時光在這位花四姑身上,似乎是停滯了一般。比起幾年前。竟然絲毫不見衰老,依然風華絕代,光彩照人。又見她如穿花蝴蝶一般,與堂中郡守及諸人,一一招呼之後,這才又回到盧鴻身邊,面帶哀怨地道︰“自古痴心女子負心漢,難不成盧九公子,也甘作薄幸。非是惜花之人?” 

  在座諸位,除了鄭昭道,均不清楚這花四姑與盧鴻有何牽連。只是青樓之中,自來是不怕熱鬧。就連王勝也呵呵大笑,連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將盧鴻拱手讓給了花四姑,道是“寶劍名壯士。才俊屬佳人”。 

  盧鴻微笑著道︰“姐姐就不要取笑弟弟了。前次相送,極感深情。今日再見,姐姐風采依舊,弟弟心中很是歡喜。” 

  花四姑听了盧鴻這幾句話說得甚是自然。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份暖意。伸出了手,拉住盧鴻,引他入座。盧鴻只覺玉手依然如前時溫軟柔滑。心中一蕩。想起第一次來時花四姑故意捉弄自己。牽著自己入亭一事,不由看向花四姑。不想花四姑也正向盧鴻看來。四目一接,同時一笑,都是想起了從前之事。  

  四周見他二人這般親熱,一時彩聲大起,就連鄭昭道也跟著起哄。花四姑將盧鴻按在座上,自己卻起身道︰“唉,雖然盧郎才俊,可惜奴家已然是人老珠黃,不堪憐惜,也不怪沒人念想了。只好先躲躲羞,卻讓姑娘們來相陪吧。” 

  

  王勝不由笑著說︰“誰敢說四姑老來,本官就先不饒他。只是今日盧鴻乃是 陽嬌客,四姑可也別把人家的新姑爺給搶跑了。” 

  眾人一听大笑。花四姑道︰“郡守大人便放心吧,尋常脂粉,盧公子又怎麼會看得上眼呢。不過今日在座諸位都是才俊名流,我這小小花坊,也得有點看家地玩藝不是?”說罷,便一一與在座諸人告別,下去安排。 

  王勝卻對盧鴻笑道︰“是真名士自風流。盧公子少年才子,不想就連四姑也早有相識。盧公子或是不知,這位花四姑可不是尋常人物,咱們這 陽地面上,若說能得她看上眼的人物,還真是不多呢。” 

  眾人也都紛紛應和,先都端起酒杯來,定要盧鴻飲此一杯。 

  盧鴻此時再怎麼辯才無礙,也是脫不過去,只得干了此杯。這時聞得門口腳步聲響,一眾女子已經進閣中來。 

  盧鴻抬頭看時,當中一人遍體著紅,眉目宛然,正是當年那唱曲的小紅。 

  小紅此時已經是翠繡坊的第一紅牌。當年得盧鴻詩曲之作,又有 “小紅低唱我吹蕭”這樣的句子,居然便未再改名,至今仍以小紅為 名。  

  小紅見了盧鴻,雖然未敢上前相認,眼楮卻在盧鴻臉上停留最久,眼波留轉,面帶紅暈。周邊眾人又待起哄,小紅卻已然開口道︰“今日諸位高客蒞臨,翠繡坊上下俱有榮光。眾客俱是雅士,不敢以鄉俗俚調有污清听,便獻一支《西洲曲》,以佐清談。” 

  盧鴻听了,不由點點頭。那《西洲曲》乃是樂府中一支名曲,相傳為綠珠所做。在盧鴻前世記憶中,後人一般認為此為偽托,其作者估計為南北朝時無名文人,據民間樂府詩修改而得。但在唐代,綠珠之說廣為士林接受,尚無人提出懷疑。 

  綠珠乃是西晉時富商石崇的歌女,生于越地,善吹笛,又善舞,素有美名。石崇富可敵國,以真珠十 相易,遂得美人歸。據說綠珠能制新曲,如《明君》等即出自其手。只可惜才人不壽,美人命 ,綠珠雖然名列四美之一,其遭遇卻是四美中最為慘烈的一個。當時的權貴孫秀暗慕綠珠,石崇失勢後,他便派人向石崇索取綠珠。遭拒後,便怒進讒言,勸當時執掌大權的趙王倫誅 

  

   。石崇對綠珠嘆息道︰“我因汝而獲罪。”綠珠便  “願效死于君前。”于是墜樓而死。 

  此曲小紅演來,毫無煙火之氣,清淡空靈,隨著妙 地歌聲,閣上眾人也不由停下酒杯,心中一份感慨之情,慢慢隨著歌聲飄蕩。 

  

  欄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海水空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歌聲飄散。眾人良久才回過神來,伴著不斷地贊許之聲,又各各舉酒互敬。 

                               

  

  王勝飲過幾杯,臉上紅暈蒸騰,微笑說道︰“小紅姑娘這歌技,本官也聞名已久,只可惜一向無此耳福。今日听來,果然名不虛傳!聞說小紅姑娘至今仍是小姑獨處,今日演此曲。莫非便是相待盧公子不 成?”說著,席間眾人也一齊笑了起來。 

  盧鴻連道︰“小紅姑娘適才所演《西洲曲》,果然大家風範,不入世俗之流。諸位可莫要信口開河。不然得罪了佳人,一怒而去,盧鴻可擔待不起呵。” 

  王勝一邊的一位青年儒生道︰“小紅姑娘不只歌藝超群,相貌氣 質。更是難得。欄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便古之西施、貂 、昭 君、綠珠四大美女,也不過如此吧?”眾人一同點頭,小紅連忙上前道謝。更取酒相敬。 

  待敬至盧鴻時,小紅輕輕笑著道︰“今日小紅所演《西洲曲》,乃是樂府舊調。今日盧公子駕臨。願更求新聲。還望公子成全。” 

  眾人一並道是應該。盧鴻點頭一笑。略一思索,便在小紅奉上地彩箋上題下幾句。微笑道︰“可還使得?” 

  眾人看時,乃是一首七言四句︰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 

  回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 

  眾人點頭稱善,小紅再奉酒相敬,又試演新聲。緩緩唱來,果然與舊調不同,多有新意。眾人紛然叫好,更是一杯杯敬了過來。 

  盧鴻推托不開,連飲幾杯,覺得酒力上涌,有些高了,連忙起身,借著稱要更衣,想出去透透氣。 

  一旁有丫頭帶著盧鴻出來,指明了所在,便由盧鴻慢慢行來。 

  盧鴻出來之後,也不急著回去,慢慢轉了幾步。這翠繡坊雖然規模不算特別大,但其中路徑回轉,頗為復雜。行了幾轉,一時竟然找不到了來時之路。信步走來,不知不覺到了一處小園之中,假山重疊,曲徑通幽,更是不辨東西。 

  盧鴻略覺疲乏,不知這是什麼地方,看來似乎是誤入了內宅來了。他斜倚在一處假山之上,略作休息,不想頭才靠在石上,耳邊忽聞有極細小的說話之聲。 

  只聞一個沙啞地聲音道︰“主上有令,命你無論如何設法,定要使盧鴻親事無法得成才好。四姑,你已經多次違背主人之意,此次若再無法達成,我也幫不了你什麼了。” 

  盧鴻心中一驚,听這聲音,似乎便在這假山石之下,另有密室,才有聲音隱隱從石縫傳出。 

  只听花四姑的聲音道︰“此事四姑做不來。便告訴你那主上,若真是還念著血脈之情,便放一放手;若真放我不過,但憑其如何處置吧。你便說,有些事,既然已經過去了,總是找不回來了。這般成天算來算去,最終又能落下些什麼。我只求安安穩穩過了這生便好,其他諸事,都與我無干。” 

  盧鴻不由大驚失色,不想這花四姑,似乎頗為神秘,其背後更似有什麼勢力,要與自己為難。一時心中震憾,待回過神細听,只聞最後幾句模模糊糊的聲音,難以辨別,之後便悄無聲息,想是二人已經走了。

  盧鴻不敢停留,悄悄走出小園,尋找來時之路。正找尋間,卻見適才指路的小丫頭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道︰“唉呀盧公子,你怎麼跑到這來了。郡守大人見你久不回席,怕你借機逃席,忙著叫我找來呢。” 

  盧鴻笑了笑說︰“我出來時迷了路,結果稀里糊涂地就走到這里來了。” 

  小丫頭吐了吐舌頭道︰“還好公子沒走到前邊地園子里去,不然被四姑知道了,我可指不定怎麼受罰呢。” 

  盧鴻心中一動,面上卻不露聲色地道︰“哦?怎麼了,前邊的園子里還有什麼好東西,怕我偷了不成?” 

  小丫頭笑著說︰“哪啊,那里是四姑的內宅,從來不許他人入內地。盧公子若是偷,也只是偷香竊玉,哪個會怕哦。”說罷,眼波閃閃,居然也有幾分風情。 

  盧鴻心中暗凜,口中與小丫頭不經意地探听著四姑地消息,隨著回到了花閣之內。 

  眾人見盧鴻回來,紛紛鬧著不依要罰酒。盧鴻哪還有心思周旋,強喝了幾杯,便道身體不適,拉了鄭昭道,向王勝告辭。 

  一路上,盧鴻又向鄭昭道打听這花四姑的情況。可惜鄭昭道為仕也不在當地,何況因盧秀兒家教甚嚴,對此間情形了解更少,自然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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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章 夜半無人私語時



    盧鴻心中雖然裝著此事,面上卻是不露聲色。這一年  漸多,盧鴻自己都覺得自己變得更深沉了些多,每每有身不由己之嘆。

  回到自己房中,才發現鄭柔、紅袖二女都在房中。鄭柔面色毫無不豫,紅袖卻滿臉不高興。見了盧鴻回來,鄭柔起來見過禮,又問候幾句,就告辭離開了。 

  

  盧鴻心中有事,自己坐下,想著這一天所遇,一時難理出個頭緒 來。紅袖開始賭氣不理盧鴻,待見盧鴻這麼呆坐著,心下有些奇怪,等了半天,最終忍不住開口道︰“壞——那個,那個盧九公子爺,你怎麼悶悶不樂的?喝花酒遇上什麼不高興的事了麼?我還以為你去見那個狐狸精,回來定然興高采烈的。” 

  盧鴻看著紅袖居然一臉關心地看著自己,一時倒不由笑了,問她 道︰“呵呵,紅袖你什麼時候也知道關心人了。按說知道我去喝花酒,應該大發雌威才對呀。” 

  紅袖听了居然臉有些發紅道︰“可不是,我听說你又去那什麼坊找那狐狸精,都想不理你了。小姐還道你是公子爺,喝花酒也要叫應酬,是正事,我這小丫頭可不該亂管的。不過我看你悶悶的樣子,肯定是不高興了。不會是你的那個妖精姐姐不理你了吧?我和你說,我一看那妖精就不象好人,你可要躲遠些,不然早晚得吃她的虧。” 

  盧鴻听了倒有些感慨,長嘆一聲道︰“你說得可對了。那可真是個妖精姐姐,還是躲遠些的好。” 

  紅袖一听大為高興,連聲道︰“對了對了,不怪大家夸你是個最聰明地人。你可別看那狐狸精模樣生得好,就被她騙了。我和你說,這天下女人,再沒有一個會比我家小姐對你更好了。” 

  盧鴻听了這話,心中覺得甚是平靜,微笑著道︰“紅袖你呢。難道就不會對我好麼?” 

  

  紅袖紅了臉說︰“你淨欺負我,我為什麼要對你好……唉呀,我的爺你別鬧了,這還白天呢。小姐知道又該說我了。” 

  接下來幾天,雖然早有安排宴會之事,盧鴻都是心存警惕,盡量不多喝酒。更是早早便回來。好在再無動靜,平安無事。倒是紅袖見盧鴻天天早歸,大為高興,更兼這幾日初為人婦。 臉上的笑容燦爛動人,讓盧鴻心中的擔憂也消散了不少。 

  二人初識歡愛,自然好的如蜜里調油一般。成天在一起也不覺得膩。鄭柔這幾天倒有些避著。畢竟她與盧鴻佳期臨近。不便多見。 

  以前紅袖與盧鴻一見便要斗嘴,這次二人如此親近。反倒一下子變得溫順起來,竟然全無昔日火爆景象。盧鴻大為驚訝,心中還道傳統女性,果然還是有著溫柔的本質啊。結果有一次忍不住問紅袖為何不與自己斗嘴了,紅袖理所當然地道︰“你從前就知道欺負人,我當然要和你吵了。現在你老老實實的,我和你吵什麼?” 

  三綱五常的教育也許有其必要性啊,盧鴻心中嘆息道。 

  要建設和諧社會,關鍵是先建立和諧家庭。要建立和諧家庭,首先要掌握家庭成員的詳細檔案,摸清底數,分析形勢,采取措施,及早下手,不打無準備之仗。按照這個原則,盧鴻從自我做起,從身邊抓起,與紅袖展開了深入地交談。按盧鴻的口才,再加上時不時毛手毛腳,違規操作,紅袖自然毫無抵抗就敗下陣來。沒花什麼力氣,就把自己祖宗三代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紅袖這二十幾年的歷史極其簡單。自小出身于農戶家庭,才有紅袖不久,其父就被征兵,一去便再無下落。後來烽火四起,紅袖隨了母親逃荒至了範陽,結果不久母親又病重撒手而去。小小的紅袖沒有辦法,只好自己賣身,只求塊地方埋了自己母親。 

  只是當時兵荒馬亂,人命不值錢,她年紀又小,哪有人肯買她?最後還是鄭柔母親偶然外出見她小小女孩跪在街上,知道是賣身葬母,看她可憐,才買回來給鄭柔當了貼身地丫環。 

  鄭柔此時還小,父親也去世不久,家中頗是清冷。紅袖與鄭柔一般都是無父之人,因此更是格外相護。或有那下人丫環等,因為鄭柔家中沒有男人有些怠慢的,鄭柔及其母親都但願息事寧人,不肯失了身份。紅袖卻是不肯吃虧,總要鬧出來才罷。一來二去,雖然因此紅袖也挨過些責罰,倒也驚動了族中長老,特地安排,必不使鄭柔母女受屈。因此鄭柔與紅袖,雖然是主僕,但情意深厚,確與尋常不同。 

  盧鴻听了紅袖的 己身世,也不免唏噓,更是加倍體貼安慰。紅袖這  不得人待她好的,兩句好話下來,兩招龍爪手上來,就被盧鴻說得暈乎乎的。不光自己地秘密全都給套了出來,就連鄭柔的私密之事,也是知無不言。從鄭柔從小到大的大事小情,愛吃什麼口味,喜歡什麼飾物,直到內衣是什麼顏色,睡覺是什麼習慣,都一一交待出來。直到盧鴻問到鄭柔三圍是什麼具體尺寸,這才恍然驚醒,大悔口無遮攔,立時閉嘴不說了。 

  “壞蛋!你是大壞蛋!”紅袖姑娘義正詞嚴,一邊抵抗著大壞蛋地侵略,一邊出言譴責。 

  

  大壞蛋絲毫沒有被譴責的覺悟,依然強詞奪理地狡辯道︰“本公子純屬為了關心柔妹,才出言相詢。柔妹是我沒過門地妻子,了解一下,有什麼不該?” 

  “就是不該!剛才你在我身上佔著便宜還問著小姐,一臉壞笑,肯定沒想好事!”紅袖姑娘平時性子粗疏,沒想到這些事上,觀察力倒是相當敏銳。 

  “紅袖,你與柔妹情同姐妹,有什麼好事,定然要與她共享對吧?”大壞蛋轉變了方式,循循善誘。 

  “這個當然,有什麼好事,當然要先讓給小姐先來。” 

                               

  “嗯嗯。那紅袖我問你,咱們這個,那什麼……你覺得好不好啊?” 

  

  “小姐說不能說這個的……不過,雖然怪怪的,倒是挺好地……”

  盧鴻大感高興,手下不由加重了力度,引誘道︰“那這樣地好事,你不想讓你家小姐也早日分享嗎?” 

  “休想!”紅袖姑娘不為所動“你欺負我可以,休想動我家小姐一根手指!我才不會說!” 

  “……” 

  “你欺負我可以,休想動我家小姐一根頭發!我決不會說!” 

  “……” 

  

  “你欺負我可以,休想動我家小姐一根寒毛!我就是不說!” 

  面對大義凜然、堅強不屈、鐵骨錚錚、拒不交待地紅袖姑娘,失去耐心的大壞蛋終于撕掉了最後一層偽裝,露出了其豺狼本性︰“還敢嘴硬!不告訴我,看我不收拾死你!” 

  “怕死就不是紅袖!你就是打死我,哎呦~~我也不說~~啊~ ~”  

  作惡地大壞蛋終于被趕出了鄭府——因為明天就是親迎之期,所以盧鴻被暫時請出鄭府,安排到了鄭家另一處院子里,以保證儀式按照規定舉行。 

  天天溫香軟玉慣了,一下子冷冷清清還真是有些不太適應。更不適應地是還只三更時,盧鴻就給緊著哄了起來,然後就在兩位婆子的伺候下,開始了梳妝打扮,準備粉墨登場。 

  開始時,盧鴻還以為不過象後世的模特般弄身比較鮮艷的衣服穿上,人模人樣的走一圈就行了。直到看著婆子手中拿的刷子、刀子、鏟子、夾子,案上擺的盒子、盤子、瓶子、罐子,身邊放的籠子、箱子、筐子、架子時,盧鴻才知道事情絕不是自己想的這般簡單。經過反復抗議與交涉無效,盧鴻只得任其如刷牆般在自己臉上抹來抹去,一層又一層,又是描眉畫眼,又是涂粉施彩,直忙活了半天,兩位婆子才看著自己的作品表示了滿意。盧鴻僵著臉,笑都不敢笑,就怕整張臉都要掉下去。最難以忍受的是,兩位婆子還不忘以夸張地口氣稱贊︰哎呀,快看看這新姑爺,長得,可真——俊啊! 

  俊——麼?就算是潘安來了,您二位這麼一通鼓搗,也直接能進馬戲團了吧?盧鴻心中憤憤不平地想。 

  等紅裝艷裹地全幅行套打扮完,盧鴻覺得自己馬上就可以上場了,而且肯定會博得觀眾極為熱烈的掌聲。想想自己要以這份形象去面對眾人,盧鴻只覺得不寒百粟。 

  ——我以前還一直以為,我一生最有勇氣的事是跳崖呢。 

  前呼後擁,大半夜也這麼多圍觀的人,可是沒人給錢。 

  白看啊!盧鴻心中哀嘆。 

  要說大唐雄風, 陽這民風也是彪悍,盧鴻畫成這樣,沒被人當作鬼不說,還有幾個大媽大嬸指指點點地在稱贊︰哎呀,快看看鄭府這新姑爺,長得,可真——俊啊! 

  嗯,怪不得涂這麼多白粉白面的,這半夜三更的,不多上點色,黑燈瞎火打遠看不出效果來。 

  總算到了鄭府了,只見府門前也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一群小家伙正在門口候著,嚴陣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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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八章 三星在天


    盧鴻定眼一看,只見這群小家伙足有十幾個,大的不過 有的走路居然還搖搖晃晃的。一個個穿得肉球也似,手中還都拿著棒子棍子。  

  只見當先一個小胖子,長得白白胖胖的,見了盧鴻等到了鄭府門 口,高舉手中大棒,扯開嗓子叫道︰“新郎來了,星弟們,打呀!” 

  

  只是听他說話卻有些漏風漏氣,張開的大口中幾個豁子,原來正在換牙,怪不得這般聲音。 

  其他一群小家伙听了這話,立時嗷嗷叫著,齊齊揮舞手中棍棒,沖了上來,齊聲喊打。最小的跑不過其他大的,拖著棒子在後邊還在跌跌撞撞邊喊邊追,一時很是熱鬧。 

  盧鴻雖然精研“三禮”,也不知道這是哪一出,還是身邊的下人清楚,立時便將早備好的一堆小紅包掏了出來。 

  原來這非是古禮,而是當地風俗“打新郎”。其意乃是族中兄弟,舍不得姐姐出嫁,要將新郎打跑。鄭家雖然世家大戶,但唐時風氣本來就開放,也不拘泥古禮,結果便是這一群小家伙早早就候在這里了。 

  當然所謂打跑,也不過虛張聲勢,做個樣子罷了。要真是來一堆棒小伙子,掄著木棍上來,那還不把新郎直接打死了。一般都是派些個小孩子前來,掄的棒子都是裹了紅綢的,只是高舉大喊,不放新郎過去。只要新郎這邊多施賄賂,紅包派得足足的,自然就無往而不利了。 

  當然也有那小氣新郎。紅包發得小舅子們不滿意,挨幾下棍子地笑話。盧九公子雖然不清楚這些,一邊人眾都是明白的,于是那紅包如雨點般落了下去。只見一堆小家伙個個眉開眼笑,領頭的小胖子卻咧著 嘴,露著狗洞牙笑著說︰“這就對咧,不過咋激有紅包,這可不行。”

  

  身邊一群小家伙也齊聲道︰“不行,不行。不能過去!”說罷又把棒子舞了起來。 

  還是身邊下人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將袋中各色零食一一拿出來,孝敬給這幫小祖宗。又偷偷給領頭的小胖子。特地多塞了兩把。這回小胖子笑得眼楮都不見了,張著狗洞牙的嘴大樂,一收棒子,才放盧鴻等人過去。 

  盧鴻不由心中暗暗稱奇。原來 陽地方,這收費站的歷史居然這般悠久。 

  到了門前,早有家人相候,看著小家伙們鬧得也都是面上帶笑。 已經有人上來。將一張艷紅艷紅的彩箋奉上來,乃是要盧鴻題催妝詩。

  催妝詩風俗各地皆同,有新郎自作的。也有他人代作的。至于盧鴻娶親。他便是要別人代作。怕也沒什麼人敢出這個手了。 

  盧鴻一笑,看這彩箋。居然是自己家紙坊制地“薛濤箋”,便提起筆來,題下四句道︰ 

  

  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台前別作春; 

  不須滿面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 

  跟隨人眾,同聲齊唱催妝詩,務要將聲傳入府中。過不多時,只聞府內哭聲隱隱,一路人行將出來。 

  新娘出嫁雖是喜事,但離別父母,從此是別家之人,自然是要不舍的。因此離別之時,便要哭著送出來。後來更有那等民俗,要新娘子上了花轎一路哭到新郎家的,哭得越響,就說明與父母越親。 

  鄭府嫁女,雖然也有此風,但自然不會真那般嚎啕大哭,只應個 令,便出了府來。唐初時,還沒有以花轎迎親的習俗,倒是這紅蓋頭,已然興起。因此鄭柔便全副武裝,哭別相送地七大姑八大姨,被人攙到了迎親的馬車上,盧鴻與相送的兩位舅哥拱手,吹吹打打,踏上了迎親的歸程。 

  折騰半夜,天已然大亮。盧鴻換乘馬車,一行人出了城門,直向範陽行來。鄭昭道與盧秀兒送親車隊隨後而行,兩隊人馬相距不遠,動靜著實不小。 

  一路上免不得風餐露宿,還好這些日子雖然已然是深冬,但天氣倒是很好,無風無雲。何況這一路行來均是大道,倒沒吃什麼苦頭。只是盧鴻待要與鄭柔見見,那紅袖便防賊一般,看著緊緊地,連個縫都不肯透。任盧大才子說出萬般變化,紅袖姑娘自有一定之規,最後仍讓盧鴻剎羽而歸。 

  終于到了範陽,回轉了盧府。闔府上下自然是喜氣洋洋,尤其是盧祖安夫婦,更是歡天喜地。 

  這次盧鴻大婚,影響可著實不小。盧鴻在長安的一眾師長朋友,均有賀禮,早已經送到了。範陽上下,也都因為此事,搞出不少活動來。紙坊、筆坊、墨坊等,都精心制了一批文房出來,以為紀念賀喜之用。這些文房不只盧鴻收到,關系最親密的幾位親人也都得了,另其他人都眼紅不已。最有意思的便奚家印書坊,為著賀盧鴻大婚,暗地搜集了盧鴻詩作,印了一套《盧九詩詞集》出來,結果不光在範陽,就是長安、洛陽等地,也被一搶而空,風傳一時。 

  現在盧鴻手上拿地,就是這套《盧九詩詞集》,看著對面含笑的奚老大,只是搖頭苦笑。 

  

  奚老大嘿嘿笑著道︰“說是賀公子新喜,結果倒是讓書坊掙了一大筆。這樣吧,明日我著人去為公子再多搜尋佳石,以作賀禮吧。” 

                               

  盧鴻沒好氣地說︰“算啦,你就成心的,石頭我也不少了。其實我倒真是不想再混這個名了,這一年來,真有些倦了。要真有多地錢,再捐兩處義學吧。現在咱們郡治雖然義學還好,下邊鄉村,就差得多了。你要有心,就多花些功夫在上邊。” 

  奚老大唯唯稱是,又說幾句,道是盧鴻明日大婚,不多打擾,告辭而去。 

  因為吉時是在明日,天地沒拜,新娘子自然不方便住在盧祖安這 里。便如盧鴻在 陽被轟到別府一般,鄭柔也被接到了另外地府第內安置。鄭昭道夫婦卻沒有這些講究,因此便先來見過盧祖安夫妻,晚上再回轉鄭柔處。 

  盧夫人與盧秀兒見策劃多年地盧鴻終身大事終于圓滿,不知有多高興。娘倆笑得都是極為開心,一起說了半天話。在一邊陪同的盧鴻和鄭昭道听得昏昏欲睡,卻又不敢出言反對,只得強自忍耐。 

  

  直到天色快黑了,總不成把鄭柔一人扔在別處沒人陪,盧夫人催了盧秀兒夫婦快回去,盧秀兒才收住話匣子,起身告辭。盧鴻送姐夫姐姐出來,到府門口時,盧秀兒忽然神神秘秘地將盧鴻扯到一邊,連鄭昭道都支開,說是有要事要囑咐盧鴻。 

  盧鴻心下奇怪,心想我還有什麼是用姐姐你教地。只听盧秀兒笑嘻嘻地道︰“真想不到,咱家弟弟也總算是要成家了。嘿嘿,以後少不得要被老婆管,受老婆的氣了。” 

  盧鴻苦著臉道︰“姐姐就不要逗我了。” 

  盧秀兒卻嘿嘿笑著道︰“那告訴我,想不想知道怎麼著,就能不受老婆氣,讓她被你管得服服帖帖的?” 

  盧鴻一听心下訝異,不知盧秀兒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得裝作一本正經地道︰“還請姐姐指點。” 

  盧秀兒敲了敲盧鴻的腦袋道︰“看你這樣子!還一幅不情不願的架式!我可告訴你,要別的新郎官,哪有命知道這些,都是糊里糊涂就中了招,被老婆一輩子吃得死死的。” 

  

  盧鴻眨眨眼,心中更不明白,只得唯唯稱是,听盧秀兒為自己細解其中奧妙。 

  原來盧秀兒傳盧鴻這招,說來倒是很簡單。便是新婚之夜,為新娘子寬衣解帶後,定要將新娘子的金簪,壓在新郎官的帽子之下。如此一來,今生今世,保證鄭柔都要唯盧鴻之話是從,再無違背之理。 

  盧鴻一听啞然失笑,原來是這等秘技。盧秀兒見盧鴻顯是不信,一時又氣又急,伸手擰住盧鴻耳朵道︰“臭小子,難道我還騙你不成!這都是祖代相傳,傳女不傳男的。姐姐怕你將來受氣,拼著破了規矩告訴你,你還敢不信!”說罷,對著一邊傻等著的鄭昭道一呶嘴,低聲道︰“看到你姐夫了沒有,你猜為什麼對我這般听說听道的?便是洞房時被我用這招搞定的!” 

  直到回轉時,盧鴻腦袋還沒轉過這個彎來,怎麼覺得盧秀兒教的這神神叨叨的招法,不象是什麼正大光明的路數。 

  晚餐時氣氛自然是極佳,盧祖安高興之余又喝了幾杯酒。盧鴻告辭準備回房時,卻被盧夫人叫住了。 

  盧夫人將盧鴻叫到榻邊,又把盧祖安遠遠的支開。盧鴻看這場景略有眼熟,心下疑惑。 

  只听盧夫人道︰“唉,鴻兒,你終是要成家立業,為娘心中高興。只是娘親看你這媳婦,人是極好的,就是主意正些,怕你將來管不了 她。事到如今,娘也不怕違了規矩,只好把壓箱底的招數教給你 了……” 

  盧鴻目瞪口呆。這就對了,估計又是姐姐說的那一套,原來還真是祖傳的啊? 

  果然盧夫人又將帽下壓簪一套詳細講述了一遍,見兒子呆呆的意似沒有听進去,又急道︰“這等秘法,向來傳女不傳男,為娘也是怕你受氣,才告訴你的。你看你爹,為什麼這些年來,對為娘言听計 從?……” 

  盧鴻走在回自己臥室的路上,腦袋還飄忽忽的,想著剛才出來時娘親殷殷囑咐自己萬萬不可忘卻時的神情,覺得又是好笑,又是可懼。忽然想起帽子在上,金簪在下,以《易經》象學而論,帽子為布為坤,簪子為飾為乾。坤在乾上,天地交泰,正是“泰”卦,安有不睦之理?一時自覺匪夷所思,不由自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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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九章 和諧家庭與和諧社會



       日成親之禮,自然是將盧鴻折騰得夠嗆。一會還要去拜舅姑。怎麼可以遲了。” 

  盧鴻這才想起來諸般儀式還沒有舉行完畢,只得逗弄兩下,就起來為鄭柔穿衣。 

  若說新娘子穿衣,只要呼喚一聲。自然有丫環進來伺候。只是盧鴻此時更願意自己動手,鄭柔也不願別人進來打擾,因此二人也未出聲招呼。衣服穿得磨磨。很是香艷。 

  總算是收拾得差不多了。見鄭柔偷偷取了金簪準備梳頭,盧鴻不由笑著說︰“咦?我記得昨夜我把這簪子放在帽子下邊的。怎麼跑到外邊來了?” 

  

  鄭柔手一抖,差點把簪子丟了,低了頭小聲道︰“都是些婦人用的東西,郎君管它做甚。” 

  盧鴻嘿嘿笑著,將鄭柔又抱過懷里小聲道︰“還當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娘教的你?不過我聞說,不是應該將金簪放在帽子上邊的嗎?你怎麼放旁邊了。” 

  鄭柔驚訝地瞪大了眼楮,看著盧鴻道︰“郎君怎麼知道是娘親教我的——怎麼可說‘你娘’這樣的,娘親便是咱們共同地娘親。原來郎君果然無書不讀、無所不曉,娘親說道這是傳女不傳男的,郎君居然也知道。” 

  看著盧鴻有些古怪的神色,鄭柔大是不好意思,低垂著頭,如哼哼一般的聲音說道︰“娘親道,唯有將那簪子壓在帽子之上,才能在日後管得住郎君,以免,以免……總之便是使郎君听我地。只是妾身想,郎君何等樣人,怎可居妾身之下,為妾身所約束。何況妾身也不想管什麼,只願能與郎君舉案齊眉,白頭諧老,便心滿意足了。所以我便將那簪子,與帽子並排而放。郎君請勿見怪。” 

  盧鴻看著鄭柔低頭細語,想著鄭柔這番心思,只覺得心中一暖。他與鄭柔這份親事,本是家中安排,並非自己意願。雖然對鄭柔並無惡 感,多有喜愛之意,但要說是毫無遺憾,鐘情無二,也還有些距離。此時听了這番言語,忽然覺得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不由緊緊抱過鄭柔,便向她頰上吻去。 

  鄭柔不防,不由“哎呀”了一聲,且羞且喜。忽然听得門聲一響,卻是外邊伺候的兩個小丫環,聞得屋內人聲,以為招呼自己,推門進來,正看到盧鴻小夫妻在親熱。 

  鄭柔一見大羞,將頭埋在盧鴻懷中不敢抬頭。兩個小丫環見了,忙低了  

  

   笑著又出去掩上門。鄭柔連連輕捶盧鴻胸膛,卻不  卻不以為意,又抱了抱鄭柔才放開,叫門外丫環進來,為鄭柔梳頭收拾,準備拜堂去也。 

  所謂拜舅姑,也不是簡單行個禮便可的,還有好些個講究。盧祖安夫婦還要分別位置坐了,拜了又答,禮物來往,相當麻煩。一般說來,新媳婦能不能得公婆歡心,這一關乃是第一印象,至關重要。還好鄭柔先時在盧府早就住過一段時間,又是盧祖安夫婦選定的滿意媳婦,自然就少了考究之意,單是個禮儀步驟了。 

  

  新婚之後,盧鴻除了接待各方來訪地親朋,便在書房內讀些閑書。這時日子以來,奚家印書坊的規模已經越辦越大,所印書籍除了經、史等前賢大作之外,今人的詩文集也是比較常見,更有一些搜尋而得的古書雜篇等,都一一出版。因此盧鴻閑居無事,便時時手攜一卷,自得其樂。  

  此時已經是年節了,如春聯福字等,已經是非常流行,各處可見。由于範陽這幾年來大興義學,讀書地兒郎極多,因此便是平常人家,也多買了紅紙,要自家學生來寫對聯、福字,貼在門外。雖然自家孩子書法比上不外邊買來的漂亮,但為人父母的,能將自家孩子寫地字貼出 來,看著總是更順眼,更是無比自豪。 

  年時拜年自然是少不了地,今年範陽城中拜年時所贈禮品,忽然多了各色文房物品及書籍等物。蓋因這幾年來,各類精品書籍及文房被各權貴世家所重,常有饋贈。受此影響,以文房及書籍為禮物地風俗也逐漸流行起來。雖然尋常人家,買不起那些貴重之物,但這兩年來,各文房作坊及印書坊推出的東西檔次越來越豐富。便如文房,既有千金難求地上等極品,也不乏物美價廉的普通用品。花不了幾十文,便能買上一套不錯的文房用品,過年時給家中有上學孩子的親朋作禮品,既喜慶,又說著好听。因此這些成套的文房,賣得極火。 

  不只是範陽。這兩年除了盧家外,其他各大世家也紛紛仿效建立書院,興建義學。而義學在朝廷的推動及一些有眼光的富商贊助下,在各地逐漸出現。雖然比照範陽地方還差得甚遠,但聲勢已然不小。此時大唐立國已經有二十余年,國力日強。因此朝廷也漸有余力,推廣義 學,為貧窮家孩子啟蒙,以廣文化。 

  範陽出產的文房及書籍等物,因為價格低得令人難以置信,因此幾乎遍布天下。尤其是那元書紙、兼毫筆與石油墨,家境不是很富裕的人家,也多有用得起的,天下學子,因此受益者不可計數。 

  盧鴻自然並沒有覺察到自己當時半有心、半無意地做法,居然使得大唐文化流被更廣。他現在除了讀書,這些文房自然也是日日把玩,因為他的新婚妻子鄭柔對此極是熱衷。 

  

                               

  鄭柔出身詩禮之家,自小與文房相伴,只是未曾想過文房還有這些趣味。先時雖然知道盧鴻對此精研,也看過盧鴻所編的《硯譜》一書,但了解也還有限。此時嫁與盧鴻,朝夕相處,更得以親鑒諸名品文房之具,一時沉迷不已。尤其各作坊在她與盧鴻成親時精制的文房,自然少不了會有她一份。這些精致的筆墨等物,著實令鄭柔愛不釋手。 

  如紙坊所出的精制箋,除了各種顏色齊全外,還都套印了圖案,如梅蘭繡菊、各色紋飾等等,極為精美。除了這些精制賀箋,紙坊日常出的紙品種也極多,除了生熟白紙,還有那灑金燙金、水紋瓦當等等品 種。不管是書寫小字還是書寫對聯,都各有適用的。 

  墨坊則是做了一套“喜上梅梢”套墨來,其上一枝紅梅,兩只喜 鵲,按奚老大的說法,就是要個喜慶。因此做的套墨,除了上品松煙油煙,還專有朱砂墨,放在精制的錦盒中。這套墨只怕是世間出量最少的墨了。如紙筆等至少盧家鄭家人還有至親可得的,這套墨卻只作了兩 套,成品後墨模便即毀去。因此天下只此兩套,再無他人可見。 

  但唯獨硯,卻是無人相送。按奚老大的說法,天下制硯,無出盧鴻之右者。他更嘿嘿笑著道︰“雖然在下手工拙劣,不過先時已經親手制硯相贈,獻丑就只一次,心意到了就行了。” 

  經他一說,盧鴻與鄭柔才想起那件易水紫翠石鴛鴦硯來,一時都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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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十章 瓦當硯



    奚老大走後,鄭柔才輕聲對盧鴻道︰“鴻哥,那件, 現在何處?” 

  他二人成親之後,鄭柔動靜均禮法甚多,見面必要立起稱禮,說話定要口道“妾身”,就算盧鴻給她遞個東西,也要鄭重其事地道“謝過郎君”。手機登陸盧鴻本是個隨便的人,一時覺得很不適應。只是不管他怎麼說,鄭柔只是微笑不語,之後依然故我,令盧鴻無計可施。 

  

  只是這“郎君”的稱呼,實在令盧鴻感覺別扭。反復說了多少次,最後鄭柔才退了一步,無人之時,便如前以“鴻哥”相稱,總算讓盧鴻耳朵覺得舒服了一些。 

  听鄭柔問起來,盧鴻不由也笑了。那件硯當時沒送出去,便又帶了回來,一直藏在箱子之中。今日見鄭柔問起,便讓小翠快些找了出來。

  小翠本來是自小服侍盧鴻的丫環。一般若是不出意外,少爺的人生第一次,大多便是要交待于此的。這些年小翠模樣長得開了,雖然稱不上極品美人,但模樣甜美,喜眉笑眼的,看著很帶人緣。只是盧鴻總覺得自打小就太熟了,總是不太好意思下手。何況這一年來,盧鴻也沒在家,回來又直接就成親。弄得一來二去,反倒是先種了人家的地,把自家的田給荒了。 

  因此小翠難免有些郁郁。尤其見鄭柔帶來的紅袖,模樣整齊,看樣又很得少爺的喜愛,心中不免擔心。好在盧鴻成親後,雖然還沒說自己的名分。但對自己比之以前,倒更見親近了幾分。主母鄭柔脾氣也 好,又知道小翠是自小服侍盧鴻地,也不把她當一般丫環相待,讓小翠漸漸也安下心來。就算是紅袖,是個粗疏性子,又心地善良,沒幾天與小翠便無話不談,處得倒是最好。 

  小翠听了笑著道︰“上次拿了回來。交我要好好藏著。我問是什麼還不告訴,神神秘秘的。原來是件硯台,有什麼可瞞人的。咱們家要說硯台,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莫不成這件有什麼特別的。” 

  一邊說著。小翠已經從箱子底下將那大硯找了出來,依然還是紅布裹著。一拿時,沒想到分量甚重,居然沒拿起來。紅袖見了。笑著連忙上前幫忙,說道︰“老大的一塊呢!呵呵,上次都沒看清姑娘就跑了,這回可要好好看看。” 

  

  鄭柔臉色微紅。與盧鴻對視一眼,都想起當時被紅袖幾句話說跑了的場景。手機 登陸 此時再說起這些事來,都覺得頗為甜蜜。 

  還是一層一層的紅布。 光瓦亮的紅色朱漆盒子。映得周邊諸人臉色都是紅光燦爛。 

  小翠伸手打開盒子。一見里邊兩只大鴛鴦,不由“噗哧”一下就笑了出來。又覺得不妥。連忙忍住,只是眼中卻依然全是笑意,更隱隱露出“明白了”的意思。 

  鄭柔卻似未聞,凝視著兩只交頸纏綿地鴛鴦一會,這才轉頭對盧鴻道︰“當時一時面薄,未便收下。今日又見,倒是很喜人呢。” 

  盧鴻一笑,點頭道︰“奚老大這手藝還是不錯的,工到這個份上,也是難得了。” 

  鄭柔一笑未語。盧鴻又道︰“說起這硯來,為夫,嘿嘿,為夫也為娘子你準備了點禮品,只是因為頗費時日,一直未竟其功。不過估計也該差不多了,明天大概就可以請娘子一觀了。” 

  

  鄭柔听盧鴻之言,應該是又為自己準備了硯為禮物,心中歡喜,卻又道︰“多謝鴻哥。”紅袖卻道︰“上次少爺送的那綠竹子硯,姑娘就恨不得天天抱在懷里才好。不知道這次又送的什麼?人家送都送金銀珠寶,怎麼少爺成天給我們姑娘送石頭。” 

  鄭柔“啐”了一聲,道紅袖胡說,卻也忍不住問盧鴻是什麼禮品。盧鴻倒賣起了關子,就是不說。鄭柔一笑便不再問,紅袖卻道︰“定然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弄得都不好意思說了。哼,姑娘,明日看若不是好東西,便擋回去不收,看他還得意。” 

  話雖如此說,但顯然紅袖對盧鴻地禮品頗為好奇。次日一早,鄭柔還沒說什麼,紅袖卻連著催了好幾次,恨不得立刻便看看盧鴻準備的是什麼稀罕寶貝。 

  直到了午後,盧鴻才將一個錦盒拿了回來,笑呵呵地放在案上,請鄭柔打開。 

  鄭柔輕輕打開,其中卻是放著兩個圓形木盒,都是整木挖的,未上重漆,紋理煞是漂亮。 

  鄭柔取出一個,將盒蓋打開,里邊是一件圓形硯台。灰乎乎的,樣式頗為簡單,既無紋飾,也無銘文。其質地看樣子也不是尋常石硯,竟似泥土燒成地一般。 

  鄭柔一時也不明所以,紅袖卻道︰“我就說肯定不是什麼好寶貝。怎麼看著就象是磚瓦似的,不知是從哪撿來糊弄我們的。” 

  

  鄭柔沉吟未語,伸手將硯從盒中取出,覺得硯背面凹凸不平,似有字跡。急忙將其翻過來,定楮一看,不由“啊”了一聲。 

  只見這硯背面,卻是印有字跡。四邊圓形花紋,紋飾內圍圈四個篆字。鄭柔雖然說不上精研文字,但常見篆書倒也認得,其上乃是“長樂未央”四個字。 

  

  鄭柔心中轉念,問盧鴻道︰“莫非這便是……漢長樂宮瓦當麼?”

                               

  盧鴻笑著點點頭︰“娘子見識不差,正是那長樂宮瓦當。此乃你夫君向來秘不示人的手藝,親手精制地瓦當硯。” 

  所謂瓦當又叫瓦頭,乃是瓦筒頂端那一塊橫擋頭。其起源極早,而秦漢時瓦當最為有名。盧鴻制硯所用的漢長樂宮當,便是西漢時未央宮上所用的瓦當。據說未央宮所用瓦均是漢相蕭何督造,質量極佳,後世偶有得之,均視為精品。尤其盧鴻所得這兩塊,乃是高價求得,品相完好,字口鋒利如新,確是少見。 

  鄭柔輕撫手中瓦當硯,只覺得沉甸甸地,不似尋常瓦片,觸手竟然細膩堅潤。又看了另外一方,也是一般,只是其下文字乃是“長生無極”四字。 

  紅袖听這硯居然還是漢時什麼瓦,知道自己剛才肯定是說差了,便道︰“原來還是好東西。我又哪認得這個,說錯了也難怪。” 

  

  盧鴻故意道︰“若是他人,說錯了便也錯了。只是少爺我是什麼樣地人,房里地丫環若連這都分不清,傳出去豈不大大丟人。從明開始,你便將那硯石硯品,從頭識一遍才是正經,免得以後什麼都不認得,再鬧笑話。” 

  紅袖一听“啊”了一聲,不由大是發愁道︰“我看少爺那《硯譜》里這石頭那石頭的,寫得密密麻麻都足有幾十頁子,哪個認得這些。我只知道山上石頭有白地有灰的,都是一般模樣。它或許認得我,我哪里認得它是什麼。” 

  小翠在一邊抿著嘴笑道︰“紅袖你又認真了,少爺不過逗你玩呢。就指著你這記性,怕等你認出什麼石頭來,黃花菜都涼了。” 

  紅袖這才明白過來,卻不服氣地道︰“我怎麼就不能認呢?敢明我就找個石匠當師傅,把天下的石頭都認過來,讓人再不敢小看我!” 

  她二人這里嘀咕,鄭柔卻還在把玩那瓦當硯。漢時瓦當甚大,拿在鄭柔的小手中,尤其顯得古拙樸實。過了一會,鄭柔才道︰“鴻哥,這瓦當硯是只可把玩,還是確可用以磨墨的?” 

  盧鴻道︰“哼,不相信夫君的手藝麼?能不能磨,你一試便知。”

  

  鄭柔听了,便真的到案邊,準備磨墨。紅袖、小翠見了,連忙過來欲要替紅袖,卻為紅袖阻住。 

  按說磨墨鋪紙,自然是丫環的事。只是鄭柔要親手試試這瓦當硯,自然就不假手他人了。 

  盧鴻這里文房俱佳,水盂水滴等都是特制的,鄭柔這幾天也逐漸用慣了。以小勺取了數滴水,又自墨床上拿過一件磨了一半的上等油煙來,試著磨了起來。 

  一磨之下,不由大為驚訝。原以為這瓦當所制硯,縱然能用,也比之石硯相去甚遠,必然粗糙。誰想磨來方知,這硯質堅且細,磨著只微聞“沙沙”之聲,更兼下墨極快,不一時便磨濃了。 

  鄭柔取過一張小箋,蘸墨寫了幾個小字,看著紙上墨跡光亮,心中疑惑,問盧鴻道︰“不知為何這瓦當硯台,居然也是這麼細膩,又毫不見滲水,真真奇了!” 

  盧鴻故意一幅自吹自擂的樣子道︰“那是當然。你鴻哥是做什麼的?做硯台那是有名的厲害。要沒兩把刷子,敢娶你這大才女?” 

  鄭柔道︰“鴻哥又說笑了,妾身算什麼才女。當著眾人,切莫這般說。” 

  盧鴻不以為然道︰“又沒什麼外人,夫人就是規矩太多——罷罷,不說這個。咱們還是說瓦當。秦漢時人所制磚瓦,與今人不同,乃是要選上等泥料,反復淘得細淨,然後方才入窯,精工燒制。故世人稱‘秦磚漢瓦’,便是因其質地堅硬精細,千年不壞。這兩件瓦當,至今怕也有七八百年了,一直深埋在地下,更變得堅潤異常。不信夫人試著輕敲一下,可實實是錚然如金石聲呢。” 

  鄭柔輕扣硯邊,果然其音清越,渾不似尋常磚瓦般聲音渾濁。 

  盧鴻道︰“這瓦當便在漢時,也是難得佳品。歷經數百年再出土,更成了少見的制硯佳材。只是其中難免偶有孔隙,更兼磚瓦之性,少不得要滲水滲墨。這個呀,就全得看你夫君的獨家秘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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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十一章 花市燈如晝



    盧鴻所說的獨家秘技,也不全然是吹牛。世間以磚瓦  見,最關鍵一點便是滲水滲墨的難題無法解決。後來有人以臘煮之法,將磚瓦硯制成後,遍體上臘,如此便可使硯不會滲水滲墨。但上臘後,硯的發墨卻要受影響,而且硯體顏色也會變色,無復先時的自然古樸。使用日久之後,防滲效果還會慢慢變差,難以使用。 

  盧鴻用的這方法,乃是前世時從一朋友處學來。其法是以糯米湯,混合一些其他物料,將制好的硯台浸入其中。等硯台完全浸透後,再將其取出陰干。如此反復數十次,漸漸將磚瓦中孔隙封死,且不會影響發墨效果,久用不滲,效果極佳。 

  

  瓦當本身便是古物,渾身上下自然透著一份斑爛古意,是新制的硯台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來的。更兼以盧鴻秘法泡制後,下發墨都是極佳,因此鄭柔極為喜愛。謝過盧鴻,卻要紅袖小心收好,切莫損傷。 

  盧鴻道︰“夫人既然喜愛,為何不以為日常之用?” 

  鄭柔道︰“若日日研磨,難免有所磨損,妾身卻有些舍不得。” 

  盧鴻笑著道︰“夫人有所不知,這硯性離不得水,全靠水來養它。何況硯與墨親,若鎖于櫃底,舍不得用,時日久了,其性轉燥,反倒不佳。因此好硯便需時時撫摸把玩,更需以佳墨清水,時常研磨,方才愈用愈佳。即便不用之時,也需以清水注于硯池之中。養著方好。這瓦當硯,雖然研磨略有損耗,但其性本堅,磨損不大。何況若久置不用,堅潤之性便遜色許多。還是以之為日常之用方好。” 

  鄭柔點頭︰“原來如此。鴻哥說得是,妾身今後便以此硯為日常用硯吧。上次鴻哥送的那方繡節硯,便一直未舍得用過,以後也要拿出來磨磨,免得糟蹋了。說來也是。硯本是因用方可貴。若久束不用,卻是暴殄天物了。” 

  盧鴻笑著道︰“這兩方硯也是正好。如果夫人願意,便以瓦當硯磨松煙,綠端竹節硯磨油煙好了。那松煙偶爾或有細沙。容易傷了硯 堂,用這瓦當硯,卻是不怕。其實除了瓦當外,秦漢磚瓦。均可制 硯。此外專以澄泥燒制地硯台,也是極佳的。” 

  

  他小兩口說說笑笑,一邊的紅袖和小翠早就听得沒了興致,雖然還伺候在一旁。只當盧鴻所說乃是太虛之氣,全未過耳。 

  春節過後這一段時日以來,盧鴻免不得應酬。又拜過諸位師長。太極書院過年時也已經放假。義學都停課了。各作坊亦已停工,一時很是清閑。他便日日與鄭柔相對。或品鑒古物,或談論書畫,偶爾逗逗紅袖,覺得從未如此悠然過。 

  鄭柔書法原本學的是王獻之的小楷,就是有名的洛神賦十三行。 只是以小字入手,難免格局不大,何況女子作書,本來腕力就弱,更是難有氣象。因此雖然字跡精美,終是差著一層。這一段,在盧鴻的指點下,選了幾本氣象開張的魏碑,習練大字,漸有起色。 

  轉眼到了十五,乃是元宵節。元宵節又稱元夜,乃是團圓節,最是熱鬧不過。範陽地方這幾年來文化大興,上至世家,下至平民,讀書之人越來越多。便是那老嫗老翁,也多有在義學中呆過一段,識得文字 的。因此今年上燈時,不只四處都有燈會,各類花燈,品種繁多,這幾年更多了射迷之戲。合城百姓,無論貧富,都出來看燈游玩,果然是太平盛世地景象。 

  盧鴻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若是往年,他也不過陪著父母轉轉,應個景罷了。盧祖安夫婦年紀漸大,不愛熱鬧,一般早早也就回去了。盧鴻也不是喜歡熱鬧的人,也就不大逛夜市。只是今年有了老婆,也算是成家立業,自然要帶著鄭柔看看燈會盛況,逛逛範陽夜景。 

  因此盧鴻便陪了盧祖安夫婦與鄭柔,一直向那燈市深處行去。一行人轉了幾處燈市,果然火樹銀花,燦若星月。周邊行人如織,都是範陽民眾,攜著妻子,俱來看燈。 

  

  盧家乃是範陽大戶,這放燈之事,自然少不了的。府中大管家早就張羅下了,只見盧家放的幾處大燈,扎得如小山也似,周邊又掛滿各種小燈,果然漂亮。 

  看燈雖然有趣,但最吸引眾人地,還是懸于四周的各色燈謎。謎語起源甚早,三國時便有將謎語書于紙條懸掛的方式。這幾年來,範陽興起燈謎,將謎條貼于紗燈之上,供人猜射。若能猜中,各有彩頭。盧鴻與鄭柔但有猜中的,紅袖與小翠就大呼小叫地去領獎品,雖然都是些小物件,不值  ,二人卻樂此不疲。只見兩人穿著厚厚地裘衣,手  大堆東西,顯得臃腫不堪,笑得臉都紅撲撲的。 

             

  鄭柔與紅袖主僕二人,雖然在範陽時遇有元夜,也會出來轉轉,但畢竟是走馬觀花,容不得她們逛得盡興。此次盧祖安夫婦二人出來轉了一會,就道乏了,準備回府。行前專門吩咐盧鴻,不必與自己二人同回,只要他帶了鄭柔玩得高興便好,又讓幾個得力的家人好生陪著,定要盡興再返。 

  盧祖安夫婦返回時間不久,明月已然自東升起。又走了幾步,猜了幾個燈謎,鄭柔道時候已然不早,便要回轉府中。 

  此時夜市逛了不到小一半,時間也遠說不上晚,不知鄭柔為何要回去。盧鴻固然是不明白,紅袖與小翠更是一臉的不願意。 

  鄭柔柔聲說道︰“燈市之盛,妾身已然都看過了,所謂窺一斑而知全豹,再逛也不過如此。今夜乃是團圓之時,只留雙親大人在家中,豈不冷清。他們願我們玩得盡興,不能拂了其好意,因此便留下玩一會,也就行了。咱們做兒女地總不能只顧自己貪玩,卻冷落了長輩。” 

  盧鴻听了鄭柔這話,覺得甚是有理,就算是紅袖、小翠,也不再反對,一行人便即回返府中。 

  盧祖安夫婦早就回來,雖然盼著盧鴻小夫妻玩得開心,但家中難免覺得有些冷清。府中下人,今夜也大多放了假,由他們出去開心。此外還有幾個身邊的,都派去跟著盧鴻夫妻身邊。府中除了幾個老家人,就只有盧多把老妻扔在家里,在身邊相陪。正此時,忽聞報盧鴻夫妻已經回來了,心中不由驚訝,暗道莫非玩得不開心麼,如何這麼快就回來了。  

  

  只見盧鴻帶了鄭柔以及紅袖、小翠,進了內堂來。一進門盧鴻就喊熱,忙著把外邊的大衣脫了,又要再脫時,鄭柔連忙止住,道怕他衣服少了,汗落了受涼。鄭柔及紅袖、小翠,也都把外邊裘衣脫去,一個個都是臉色紅撲撲地。幾人陪著盧祖安夫妻在榻上坐了,又說起今夜猜燈謎這些事來,一一拿了獎品給盧祖安夫婦看。只見各色東西都有,還有兩雙不知哪得來地小老虎鞋,惹得大家笑個不停,一時屋內春意融融,很是和睦。 

  盧夫人不明白盧鴻夫妻怎麼這麼快回來,就偷偷地問盧鴻。听是鄭柔怕自己二老孤單,特地趕回來時,盧夫人心中歡喜,一手拉著兒子,一手拉著兒媳,滿面春風地道︰“我們這老人,還用你們小地惦記什麼,有這份心就行了。” 

  盧祖安自然心中也是高興,就對盧多道︰“今夜難得團圓,盧多便把你那婆娘也喊了來吧,一起湊個熱鬧。大過節的,把你婆娘自己扔家里也不是個意思。” 

  原來盧多只有一女,早已出嫁,家中就他與老妻兩人。今夜見盧鴻無法相陪二老,怕老爺孤單,便一直陪在這里。見盧祖安這般說,連道不敢,說是不可差了身份。 

  盧夫人卻笑著道︰“盧管家你們夫妻跟我們這些年了,也不是外人,誰敢拿你當下人來著。我記得當年你娶你那婆娘時,還是我們老爺去求地老奶奶,好說歹說的。不然你那婆娘當年那般俊俏,哪會看上 你。” 

  眾人皆笑,看來這盧多當年也是吃的窩邊草,不然哪有這話。盧鴻一下子便想起洗硯與環兒。本想將洗硯也喊了來,又轉念一想他們少年夫妻,又分別好久,難得親熱,卻不便再打擾他們,也就做罷了。于是叫過一個下人來,讓他去喊盧多老婆,就說是老爺吩咐,喊她來一起過節,熱鬧熱鬧。 

  

  盧祖安又道︰“今日元夜,一家人難得熱鬧,一會就吩咐廚房整治些夜宵來吧。咱們也不照那往常規矩,隨便坐了。鴻兒便陪了你娘親,一起行個令熱鬧一下。” 

  盧鴻點頭稱是,盧夫人卻道︰“我可不會行那些個令,從來便頭痛這玩藝。你們自玩罷了,我只看著就好。” 

  盧鴻卻道︰“這卻如何使得。若娘親不喜歡,咱們陪了你做‘升官圖’吧,玩著簡單,又熱鬧的。” 

  盧夫人一听笑著道︰“便是那彩選格吧?難得你還想起這東西來,可是有年節沒玩過這個了。就依你便是,老爺你便給我打下手。” 

  早有下人,取過那升官圖來。鄭柔、紅袖、小翠陪了盧夫人一同為樂,盧祖安與盧鴻都在一邊觀戰,父子二人邊看邊閑談。
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卷 第十二章 升官



    所謂“升官圖”,乃是一種游戲,略似于後世的“大富翁”,那“大富翁”是以掙錢為游戲內容,這升官圖,自然是以做大官為游戲內容了。 

  “升官圖”在唐時稱為“彩選格”,本來要到宋時才被稱為“升官圖”的。盧鴻小時,這游戲出現時間也不長,一時風靡。盧鴻見了後,認得便是後世的“升官圖”,也曾陪盧夫人玩過。後來眾人見他稱之為“升官圖”,又覺得這名字實在是貼切,便也均以“升官圖”呼 之,以至這名字不脛而走。 

  

  不一時,丫環已經將“升官圖”拿來。這“升官圖”是一張棋盤大的紙,鋪在了榻上矮幾之上。紙上密密麻麻的是各類官職名稱與品級,以及升遷趨向等。其官職大小,自白身以至三公三師,無所不包。其玩法,便是擲色子決定升遷,看哪一位官升得最快以定勝負。 

  盧夫人與鄭柔四人,分別圍在升官圖旁邊,各人手中均有不同色籌,代表本人,置于圖上。又有四粒色子,四人輪流擲點,呼五喝六的演練起來。 

  玩這“升官圖”實在也沒有技巧可言,全憑手氣。若說玩其他游戲,眾人自然知道要哄那盧夫人高興,諸事讓著盧夫人佔先才好。可這擲點子全在個人運氣,如何讓得?那紅袖真真應得“傻丫頭睡涼炕,全憑火力壯”的古語,手氣好得不得了,出手不凡,又連連升遷。眼看不幾把,就把其他三人拉下了。 

  鄭柔偷偷向紅袖使眼色。紅衫雖然心思粗,但當了這麼多年的丫環,這些小勾當如何不明白?只是手氣差時想擲好辦不到,這手氣上來了,想擲差了也是不可得。心道我地大小姐,你和我擠眼楮有什麼用?越不想擲出好點來,色子越是偏偏表現出色。只氣得紅袖滿臉氣惱,直把銀牙都要偷偷咬碎了。 

  好在盧夫人手氣也不差。後程發力,已經漸有起色。只是比照紅袖,還差著好大一塊。此時那紅袖已經沖至了正一品太尉。按“升官圖”的玩法,是升多降少。若無意外,只怕紅袖姑娘很快要位列三師,勝出此局了。 

  紅袖無法,拿起了四粒色子。隨手擲去。待四粒色子骨碌碌滾定,居然是一對麼,一個三、一個五。 

  

  按色子點數,“麼”稱之為贓。手機看書在游戲中擲出雙麼是要降職的。但紅袖已經升到了正一品,按官場規矩,這樣大的官一般不會因為腐敗問題被降職。在游戲中亦是如此。稱為“贓不行”。只是雖然紅袖未降。但也未再上升,依然在原地踏步。鄭柔等不由松了一口氣。 

  只是按目前情況,除非盧夫人擲出極佳的點來,還需紅袖下邊的表現依然奇差,盧夫人才有可能勝出。因此盧夫人也笑著道︰“罷了,估計這場啊,是紅袖這丫頭勝了。唉,年紀大了,這手氣也不行了,總須讓著你們年輕人才是。” 

  鄭柔道︰“婆婆哪里話,不過是玩意,何須認真呢。況且婆婆還未擲,怎知便不會出個全色呢。還是先擲了再看。” 

  盧夫人呵呵笑著道︰“哪這般容易便全色的,既然你說,便依你擲了看。”說罷拿起四粒色子,隨手一擲。只見四粒色子骨碌碌轉個不住,待定下來後眾人一看,竟然四粒色子,全部是四點朝天,擲出一個全四來! 

  玩“升官圖”並不是點越大越好,最優的乃是“四點”,兩個四點稱之為“德”,其次才是六五三二麼,分別稱為“才”、“功”、 “良”、“柔”、“贓”。除兩麼“贓”會降外,其他均為升官之點。三個四稱為“聚四”,相當于兩個“德”。而能扔出四個四來,委實是極為少見了。 

  據說後世唐玄宗與楊貴妃便常玩這“升官圖”。一次二人對戰時,最後時刻,楊貴妃玉手輕揚,四粒色子便應聲擲出全四,逆轉形勢,絕殺勝出。唐玄宗雖然敗北,但見愛妃這等手氣,心中大喜,遂下令將色子四點統統改為紅色。因此直到後世,色子的四點依然是紅地,其由來便在于此。 

  

  盧夫人擲了全四出來,合家人不由大喜。鄭柔與紅袖、小翠固然是交口恭喜稱贊,就連盧祖安、盧鴻父子也給吸引了過來。盧鴻當然要稱贊盧夫人寶刀不老,手氣通天。盧祖安也笑著道“難得難得”。 

  這時盧多婆娘才給喚來,進門听聞盧夫人玩“升官圖”擲了全四,便上來湊趣道︰“夫人這手氣,從來都沒差過的。怎麼就這麼巧,可可地最後一把,扔出個全四來了!今天難得高興,可別忘了給我們多打些賞錢。”一邊侍候的幾個年老的婆子,也都上 ,一起鬧著要賞錢。 

  要說平時規矩森嚴,當下人地再沒有敢這般放肆的。但這幾個婆子都是跟隨多年,年老成精的人物。眼見得今天盧夫人極為高興,偏偏玩“升官圖”又擲出了多年少見的全四勝出,自己等人鬧著要賞錢,盧夫人只會高興,絕不會怪罪便是。 

  

  果然盧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當即便命人厚厚打賞,闔府之中,人皆有份。 

  賞錢一派下去,自然眾人盡皆謝賞,闔府上下喜氣洋洋,人人帶笑。  

                               

  盧夫人心下高興,便對盧多婆娘道︰“今天家中也不分什麼大小規矩了,你去叫張媽安排廚房治下夜宵來,再去拿了幾壇子酒,咱們府上都聚來熱鬧熱鬧吧。” 

  眾人听了,更是歡聲雷動。今夜留在府中地,都是跟隨多年的老人,或是尚未成家的下人。難得過節得了賞錢,又有酒食。當下盧多婆娘就準備去張羅安排,整治夜宵。 

  盧鴻听了就笑著道︰“今天上元之夜,難道娘親這般高興,還是兒子顯顯手段,為二老弄些新鮮玩藝吧。” 

  

  盧多婆娘笑著道︰“罷了,九少爺。若說琴棋書畫,文房四寶什麼的,少爺您是文曲下凡,無人可比。若說整治飯菜,那可不是寫字作 畫。那廚房里煙火又大,地兒又亂,可別一不小心,再把您嗆著了。” 

  鄭柔這時也起身道︰“妾身三天時想要下廚,便被攔了回來。今天難得一家高興,便也由我們盡盡孝心吧,就當是圖個樂子。” 

  眾婆子都攔著,道是沒這個規矩。最後還是盧祖安道便由他小夫妻弄去,就當是玩鬧,反正不過一場夜宵。這邊盧多婆娘被留下陪盧夫人說話,盧鴻夫妻卻帶了紅袖、小翠,去廚房張羅夜宵。 

  盧鴻與三女便向廚房過來,管廚地張媽听了信,早就叫了幾個下人準備著。見盧鴻等人到了,連忙迎出來道︰“少爺、少奶奶,你們便先歇歇罷。這里邊的活,就交給老婆子我好了,定然不會有什麼差池。” 

  張媽心中之意,盧鴻、鄭柔這般說,也不過是為了哄盧祖安夫婦高興而已,哪能真讓二位動手。何況在她想來,這二位都是公子小姐的出身,哪會做得什麼菜。要真讓二位上場,一會再割了手打了盆地,光是添亂罷了。 

  盧鴻先搖頭笑著道︰“張媽你可不要小瞧少爺我。平時我是懶得出手,呵呵,要真說弄些新花樣出來,保證就連你都沒見過地。” 

  

  張媽心中不信,口上當然不敢說,只是一味要盧鴻夫妻休息。最後還是鄭柔出來相勸,道自己夫妻只做兩樣小菜,其余菜式,自然由廚房整治,張媽這才不再攔著。只是終究也不太放心,還是跟在一旁。 

  盧鴻前世記憶中,舞文弄墨自然是在行,若說煎炒烹炸,那是真真地外行。這東西隔行如隔山,可不是下過兩次飯館就能學會的。不過家常弄點東西,包個餃子下個面地,大致也還行。今天自然是想起元夜,將就著做點元宵來糊弄糊弄吧。 

  鄭柔已經帶了紅袖,自去準備羹湯。按唐時風俗,過門三天,新媳婦便要下廚,為姑婆做羹湯為敬。只是盧氏世家大戶,自然不能真個讓少奶奶燒火做飯,因此只是到廚房繞了一圈,便被眾婆子丫環請了回來,羹湯早已經備好,鄭少奶奶只動手獻上便了。 

  其實鄭柔本也不會做飯,只是嫁人前,總要準備準備,學上兩手,若真要上場,免得出丑。今天正好派上用場,帶了紅袖,選了材料,象模象樣的比劃起來。只是那切菜配料等活計,哪能真讓她下手。也就是在一邊指點江山,偶爾伸伸手,一眾婆子便連聲稱贊,少奶奶這道羹湯一見便知料精工正、色香俱全,實在是好好好、妙妙妙,不愧是大家閨秀,出手不凡。 

  盧鴻這邊卻略有麻煩,小翠向來也是動口不動手的主,哪會做什麼飯菜。元宵這東西又不象餃子,盧鴻自己也沒怎麼實踐過。還好唐時面食花樣已經頗多,有張媽這明白人在旁邊,盧鴻將要做的這東西描述了一遍,張媽就听明白了。因為過年時節,祭祖及合家也都用面食的,盧鴻要的東西倒也容易配制。 

  明白了就好動手。盧鴻不象鄭柔般矜持,直接擼胳膊挽袖子地就干上了。幾個婆子見少爺這般形態,都笑著勸了幾句。一會鄭柔與紅袖那邊湯已經打對好了,只由人看著火候,听這邊熱鬧,也都過來幫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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