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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文物販子在唐朝 作者:集古字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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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卷 楊花落盡 第一章 前度劉郎



             陌紅塵撲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

  

  再次看著長安雄偉的城門以及寬廣的大道,盧鴻心中不由浮起這首詩來。 

  並非輕車簡從,盧鴻這次進京的排場,簡直有些炫耀的架式。 

  除了他自己那架精心制作的豪華馬車之外,隨從家丁,便帶了足有幾十號,前呼後擁,威風凜凜。 

  此外還有太極書院的一眾講學,乃是應邀到國子監中舉行為期一個月的數學、格物學術講習。還有十來名準備參加今年科舉的青年士子,以及為數不少的跟隨前來增長見識的學生。本來上官庭芝也鬧著要同來,參加科舉。後來盧鴻讓他到太極書院先去轉轉,又命人著實給他露了點實力看看。結果大受打擊的上官庭芝閉口不提科舉之事,回來便搬去了書院,據說每天里痛下苦功,倒是頗有長進。 

  後邊更長的一隊,則是範陽當地商戶。以奚家印書坊為首的一眾,攜帶了大量的書籍、家具、文房以及格物新法制出的精巧器具。 

  近幾年來,範陽已經成了大唐這類高檔用具的一個生產中心。雖然盧家依然還是世家身份,主要財產以土地為主。但其一些外房的族人,已經開始借著新興文房、書籍的熱潮,投身其中,並所獲甚豐。 

  

  事實上盧鴻猜想,盧家在其中佔有的股份,只怕遠比世人看到的多得多。自己的族長老爸看來事事不關心的樣子,但在家庭利益上,算得比世人都精。那一群長老,也都是成精地人物。哪有眼前這塊肥肉,不分一杯羹的道理。其實不只盧鴻,估計但凡了解這幾年盧家發展勢頭的人,沒有不抱有這種想法的。 

  這次大量的商隊同行,並不是盧鴻的主意,而是盧祖安想到的。除了為盧鴻造勢,也有深一層的考慮。唐時風氣雖然開放,但商人的地位依然不高。盧家這樣沾染商業氣息,很容易給朝廷造成一個假象——盧家已經把眼楮盯到了如何撈錢之上,甚至到了半遮半掩放下身段的地 步。而按唐時士大夫地理念。一個只知道掙錢的世家是不太可怕的。

  只怕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看出,盧家在得到大量金錢的同時,更在大量的花錢到族中人才的培養上。 現在即使在京城,盧家的眾多後起之秀的名聲也是極其響亮。此次與盧鴻同行的幾年青年才俊,也是借盧鴻進京之機,進一步加大各自地影響,為他們參加科舉造勢。 

  盧鴻听了盧祖安的打算,不由深嘆姜還是老地辣。世家地位說來不外財、人、勢而已。目前既然世家受到朝廷打壓,最妙的辦法不是強硬抗掙,而是放低姿態。只要有足夠的財力、不斷的優秀人才涌現。那盧家就永遠不會倒下。 

  看似自污,但卻可以得到大量的實際利益。隨著在學業、科舉以及風氣上的領先優勢。盧家的根基只會越來越堅實,而名聲也會隨著大量優秀人才的涌現不斷高漲。當然,這可能會是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的事了。  

  配合盧鴻此行,盧修兄弟自然早就在長安城中宣傳得幾乎盡人皆知,範陽盧九公子再返長安。盧鴻的名氣早已是婦孺皆知,而去年時離奇遇刺,今年遇刺案峰回路轉,居然將太子李承乾拉下了馬,種種匪夷所思之事,足夠寫本傳奇了。更兼前不久盧鴻地《芥子園畫譜》問世。不說文人畫一轉以前世人偏見的目前而方興未艾,就是那木版水印的效果,就將世人驚得不敢相信。 

  

  “這是印出來的?”每個見到地人,第一句話總是要這麼說。 

  確實是印出來的。不管這個答案如何地令人不敢相信。而聞知這是那位範陽的盧九公子地秘法時,最不願意相信的人也不會再提出自己懷疑。經歷的盧鴻的諸多鬼斧神工的手段,世人都已經有些見怪不怪了。  

  這次。這位不斷創造奇跡、吸引著眾人關注目光的盧九公子,終于又回來了。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不是還鄉團,盧鴻一行在到達長安時,受到的歡迎簡直如得勝歸來的將軍一般。盧鴻雖然心理早有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熱烈場面嚇了一跳。  

  什麼時候長安集市搬城外來了麼?那場面,那是相當熱烈。那真是紅旗招展銀(人)山銀(人)海。(注︰某大媽的東北口音) 

  “九弟你可回來了,我們可——想死你了!”這是盧修哥幾個。 

  好說好說,自家兄弟。 

  “小九你不夠意思,怎麼這麼久了才回來。明天哥哥再行曲會,你可一定要出席。”這是祖述及獵熊三人眾這 

  

   。 

  好說好說,都是朋友。 

  

  “盧先生重履長安,學生不勝欣喜。待先生閑暇時多多請益,還望先生勿做推辭。——另家父因公務未能遠迎,特命學生致歉,明日定當登門拜訪。”這是好學不倦的褚行毅,旁邊的 立本連連點頭。 

              —                

  好說好說,豈敢豈敢。 

  “盧公子風采依舊,在下不勝欣慰。國子監眾人望眼欲穿,孔老夫子特命在下前來相迎。只是長安米貴——久居不易啊!”這是風度翩翩的馬嘉運低聲提醒。 

  好說好說,省得省得。 

  “鴻哥哥你好狠的心,這一去千里萬里,音信皆無。空余小妹望穿秋水,夢斷巫山,不見君身影,空有詩萬篇。唉,這番心思,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綠水悠悠,綠水悠悠~~此冊乃是奴家嘔心啼血,為君所作相思詩篇。彩箋新題斷腸句,灑向空枝見淚痕……今日持以贈 君,還望鴻哥哥珍重視之。”這是一位臉上抹著三斤白粉二兩胭脂一嘴口紅半錢綠黛微蹙粗眉輕捧豐胸的鐵桿女性粉絲。 

  

  好說好說……嗯?那個小妹——啊這位大嬸兒,我咋好像不認識你呢…… 

  “盧公子,奴家特地為君納新鞋一雙……” 

  “盧相公,這可是妾身專門為你做的點心哦……” 

  “九哥哥,偶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眾女一擁而上。 

  如果不是洗硯見勢不好將盧鴻拉了一把,又有眾親友奮不顧身救 駕,盧鴻很可能就會成為繼衛後又一活活被眾女看殺的偶像級隕落明星而載入史冊。 

  

  太恐怖了——誰要再敢提後宮種馬的事,我就和他急! 

  盧鴻憤憤地想到。 

  盧鴻一行徑直來到了盧承慶的府中,太極書院的幾位教學則被馬嘉運請到驛館安置。雖然太極書院與盧家的關系密不可分,但面上表現得依然不能過于緊密。至于一眾商家,則是到長安城中最大的一家“範陽會館”中落腳。這“範陽會館”也是才建不久,乃是為著範陽地方眾人往來提供方便的。名義上由範陽諸大商家共同籌建,但想想各地方大郡都同時興建這類會館,盧鴻也大概知道其背後的支持者及目的是什麼。

  盧承慶顯然已經知道了盧鴻此來的目的,臉上略帶一層憂色,看向盧鴻,又多有幾分感慨。 

  “唉,想不到我們這些老家伙們無能,反而要你這後生來冒險擔當大任。”歡迎宴席之後,盧承慶與盧鴻在書房中商議時,盧承慶不由慨嘆。  

  “叔父說哪里話來。佷子不過是在些許小事上能偶有些小小補益,大事還是全靠前叔父等前輩操持。何況家族所關,出力乃是本份。有什麼冒險大任可言。” 

  盧承慶搖頭不語。盧鴻也是他所看重的後起之秀,此次要盧鴻出頭去與衡陽合作,盧承慶乃是久經風雨之人,如何不清楚其中的風險。只是盧鴻的特殊地位,實在無人可以替代。 

  多說無益,盧承慶便也不再廢話,直接切入主題,開始為盧鴻介紹起現下京城的形勢來。 

  若說目前朝廷局勢,可說是各方角力,不分上下。以長孫無忌為代表的原太子一黨,大多轉而支持李治或李恪,也有少部分權貴以及以前搖擺不定的力量,轉投到了魏王李泰門下。 

  因為李泰目前的形勢一片光明,就連盧承慶對盧鴻的選擇,也多少有些不太看好。 

  “據說當今聖上已經親口許了魏王太子之位,只是因為局勢混亂,為著穩定,尚未公布罷了。以老夫之見,此行對那衡陽一方,還是應付一下,以保萬一即可,似不必過于認真。” 

  “佷兒對此略有不同看法。李泰雖然看來勢力頗強,但其實也有其致命缺點。一來便是其助力雖然數量眾多,看著勢力頗大。但其實多是沒有根本的權貴及出身寒門新冒頭的官員,缺少關鍵人物。觀其在此形勢下,久久未能達成太子之位,就是沒有能起到一錘定音作用的人物支持。” 

  盧承慶听了點頭道︰“這倒確實如此。朝中不外長孫無忌、房玄齡、李世績數人才是真正能說動聖上,在此事上發揮作用之人。這其中長孫無忌因為以前力挺李承乾,對李泰關系不睦,因此這次立李泰之事反對最烈;房玄齡、李世績都是老滑頭,根本不用指望他們偏向某人,說來說去,這兩人還是全看聖上的主張。搞不定這幾個人,魏王若想坐上這儲君之位,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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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二章 忙與盲



        盧鴻又道︰“此是其一。二來就算李泰上了位,其性  題。佷兒觀李泰為人,性格過于開張,不明韜光養晦之理。為皇子時這種性格易得君王賞識,只怕一旦上位,反倒不易討得聖上的喜愛呢。” 

  盧承慶听了盧鴻之言,眼中不由流露出一股賞識之意,口中卻淡淡問道︰“哦?此是何意?” 

  

  “當今聖上乃是雄強之主,當年又是那般上的位,這種事上,就算是親生父子,又有多少信任可言。 

  前時魏王領袖文學,開館納士,聖上或會夸獎。一旦立為太子,參與政務,若事事伸手,只怕就有些不妥了。”盧鴻沉聲答道。 

  “嗯,賢佷這話也有道理。這些日子以來,魏王已略見跋扈之形,就說朝中以前略有得罪的官員,便通統以私通太子之名下獄,鬧得烏煙瘴氣。真這般行事,就算當上了儲君,聖上怕也有容不下的那天。”

  “只是我們要做的,卻不是要等到聖上容不下那天,總要想辦法讓他現在的所作所為,使聖上有所警覺。那他這儲君的夢,就永遠也不會實現了。” 

  二人談了片刻,盧承慶又皺眉道︰“還有一事,卻要提醒于你。自接到你父親發來的消息後,我也派人這幾天緊密盯著上官府中之事。前兩天時,得知上官及其母親,受衡陽公主之邀,已經搬到城外終南別業之中。那府中消息甚嚴,卻是不知詳情。” 

  盧鴻听了。未做表示,心中卻暗暗盤算。自己這般大張其鼓地前來,又將死纏爛打的上官庭芝想辦法留在了太極書院,衡陽公主自然會知道其策劃地事情出了問題。將上官母女先行弄到自己府上去,隱隱地便是對自己的一種威脅了。 

  

  就算明白衡陽公主的做法,盧鴻依然略有無奈。就象父親說得一樣,就是自己確實有所幻想,在此次謀劃的諸事塵埃落定之前,與上官都不可能再有牽連。事實上。就算是一切順利,衡陽達成了目的,還是依然會將上官作為制約自己的籌碼。除非——自己真地與上官 再無任何關系。 

  看著盧承慶關注的眼神,盧鴻自然明白他想的是什麼。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叔父放心。此事佷兒分得出輕重,必不會因此害了家族大計便是。” 

  盧承慶點點頭,目光中欣慰之余,也不由流露出幾分傷懷。 

  次日一早,盧鴻便出門,前往孔穎達府上,拜見孔穎達。 

  他在這孔府是老熟人了,門子見了早早就笑著迎上來道︰“呦。盧公子您來了。咱們老爺早就吩咐啦,讓您直接到書房就是了。” 

  盧鴻對著門子點頭笑了笑,熟門熟路地進了府門。直接向書房走來。  

  

  孔穎達數月不見,竟似蒼老了許多。見了盧鴻,極是高興,呵呵笑著道︰“前時你大婚,我忙于俗務。也未能親至,可別怪我這當老師的不夠意思。” 

  盧鴻連稱不敢。師生二人寒暄幾句,分別落座。說起此次太極書院講學團赴國子監講學一事。 

  此事發起,遠在此次盧鴻計劃來長安之前,其緣由正是太極書院那幾部新書引起來地。尤其是《數學典》的出版,在長安士林中引起了極大的震動。不少儒林前輩,甚至是一些精于算學者,對此書中的一些難點,也是無法完全理解通透。 

  太極書院算學實力,在上次競賽之時便已經有了充分地展示。但那次各書院在算學上的比拼,其內容依然限制在傳統算術的範疇之內。因此在競賽中,並沒有體現出層次上的絕對差距。 

  而此次《數學典》的發行,足以證明太極書院在算學理論方面,已經有了質的飛躍。這也是為什麼太極書院以“數學”取代“算學”,又以“典”名之。 

  由于盧淇等人在國子監的教學,這半年來,國子監的算學館水平突飛猛進,使得國子監中從教學到學生,心氣大長。沒想到這一次,被這部《數學典》結結實實地給教訓了一下。算學館中幾位教學與助教,為此連著數日幾乎不眠不休地研究,但最後包括盧淇在內,依然沒有辦法完全弄懂。 

  但只是能夠理解的這一部分,已經足夠令其驚嘆了。盧淇都說道︰“想不到這幾個月,數學館的水平已經達到了這樣地程度!” 

  想想當時那曹嘉還是自己的手下敗將,盧淇幾乎要後悔受聘來這國子監了。 

  技不如人,就得低頭。這個道理就算是強如國子監也是不能例外 的。于是一眾人等大聲疾呼,太極書院的幾位數學館講學受邀至國子監講解數學一事就此成行。 

  而邀請格物館來講學的,卻不是國子監中人。事實上格物館地馬嘉運,對盧湛那本《格物致用》並不是很看重,   然,兵器監中卻有幾位老家伙看出門道來。因此格物館此來,名義上是國子監邀請,事實上是兵器監會同兵部做的手腳,只不過對外不便明說罷了。 

                               

  

  “這次講學之事,老夫已經俱有安排。聖上這次也是極為重視,言道開創新學,乃是我大唐盛世之基,因此欲親自參加經會。只是你一直未入仕,行動多有不便處。師古一直力議你入國子監,不知你有何打算?” 

  盧鴻道︰“學生此次回返長安,也有入國子監的打算。只是如何行事,還需恩師安排。顏老爺子對學生一向是極好地,不知可在長安,明日也好去拜訪。” 

  孔穎達笑著道︰“那老家伙有什麼不好的。上次沒來得及推薦你入國子監,他老大不願意呢。後來他因編書,從秘書監到了國子監來為博士,前兩天又新任為國子司業,老大年紀了官倒升得飛快。只因這兩天 陽玄壇講經又開壇了,他代表國子監出席經會去了。” 

  盧鴻一听不由笑了。上次顏師古便提議推薦盧鴻為國子司業,因遇刺耽擱下來。不想他自己倒來這國子監成了司業。國子司業乃是祭酒的副手,在唐時為從四品的職位,是相當高的官級了,只是並無實際的權力與好處。 

  按說盧鴻一介白衣,入國子監為司業,確實有些聳人听聞。但唐時用人,並不如後世般諸多環節,只要得到朝廷賞識與認可,一步登天並非不可能。 

  如現在朝中的御史大夫馬周,便是因天子一句話,直接由白身提拔為侍御史,沒幾年便做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當然侍御史乃是從六品,若盧鴻真能直擢為國子司業,那可真是破了越階提拔的紀錄了。 

  

  “就算是當不得司業,一個國子博士估計也是跑不了的。老夫年事已高,這幾年頗有致仕的打算。若真你日後能為司業,老夫走也走得安心了。”孔穎達見盧鴻同意入國子監,心情頗為高興。 

  自孔穎達府出來,盧鴻馬不停蹄,趕往魏王府,去拜見魏王李泰。

  待到李泰府上時,只覺得這魏王府比之以前來時,更熱鬧了數倍。

  待門子通傳後,過了老長的一段時間,才出來一個家人,將盧鴻引了進去。 

  一路上只見各色人等往來不息,一旁候著等待李泰接見的更是足有數十人。盧鴻進了書房,屋內依然坐著不少人,自己的老熟人陸清羽也在其中。正中的李泰正在說著什麼,邊哈哈大笑。幾個月沒見,盧鴻覺得這位魏王殿下似乎又胖了不少。 

  李泰見了盧鴻,坐在座上未動,只是命下人為盧鴻加座,轉過頭來對盧鴻道︰“盧公子昨日歸來,鬧得長安幾乎空城相迎啊。本王俗務纏身,未能相迎,盧公子幸勿怪罪。” 

  

  盧鴻微笑道︰“魏王國之干城,責任所在。盧鴻不過一介閑人,哪敢勞動魏王千歲相迎呢。” 

  李泰哈哈大笑道︰“豈敢豈敢,盧公子名動四海,怎可以尋常視之呢。改日本王定然專程設宴相邀,共敘別情。” 

  雖然李泰笑得異常爽朗,盧鴻依然可以從其眼中感覺到那一分譏誚之意。 

  一旁的陸清羽道︰“唉,魏王殿下便是這般看重讀書人,如屬下等總覺得受此重恩,便是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啊。現在天下士子,哪還有不聞聲歸心的。昨天還有幾個有名的才子,登門欲獻詩賦于殿下呢。” 

  李泰擺擺手道︰“我大唐文治武功,乃是立國之基。看重讀書人,那是本王的本份事。哪有上位者,不願意國泰民安的道理。盧公子,我聞說你那範陽的太極書院,搞得很有些意思啊。此次進京,莫不是為了講學一事。這等事務,本王一向是不遺余力,但有所求,你盡管開口便是。” 

  盧鴻淡淡一笑,便把此次太極書院講學一事簡要地對李泰講了一遍,又特地取出一套精印的《數學典》來,送于李泰。 

  李泰呵呵一笑道︰“嗯,這《數學典》本王也看過,確實不錯呀。過幾日講經之時,本王自然也是要去的。就連父皇,听了本王介紹之 後,也要出席經會呢。父皇對你一直頗為看重,說不定還要見見你。說來盧公子還是本王推薦給父皇的,到時候可不要讓本王失望啊。” 

  盧鴻微笑稱是,又說了幾句,便起身告辭。李泰也沒有起身,只是命陸清羽代為相送。 

  陸清羽一臉帶笑,直將盧鴻送到大門外。等盧鴻上車走後,陸清羽臉上的笑容瞬間不見,望向馬車背影的眼神變得陰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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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三章 再見衡陽
   


        當下盧鴻並未急著去見衡陽公主,而是接連出席了幾場 

  這自然是聞知他到達長安後邀請他的酒會,其中不乏高官權貴。而其中盧鴻印象最深的,則是吳王李恪。 

  

  吳王李恪是當今聖上第三個兒子,據說其相貌性格,最是酷肖李世民,因此極得寵愛。只是他並非長孫皇後的兒子,而他生母的身份,使得這位吳王殿下幾乎沒有任何被立為儲君的機會。 

  他母親姓楊,乃是前朝皇帝隋煬帝楊廣的女兒。 

  李家起事時,也不至于傻到直接打造反的旗號,就算進入長安,還要尊楊廣一個“太上皇帝”的稱號。同時將代王楊 ,推成一個傀儡皇帝,依然以臣子自居。後來李淵登基,也是在楊廣死于江都之後,搞了一套禪讓的儀式,方才稱帝的。 

  因此,為了表明自己乃是名正言順地繼承隋朝大統,非為篡逆,李家將表面功夫做得十足。李世民與李元吉,便分別娶了楊家皇族女為 妻。當時長孫氏早已嫁與李世民,因此這位楊妃,乃是其第二位妻室。楊妃嫁與李世民不久,便生下了李恪。 

  只是楊妃雖然也頗得李世民的寵愛,卻一直郁郁寡歡。貞觀初年,她又生下一子,名為李  ,因此無論李恪是如何的文武全才,也是難有儲君之望。李恪自己也知道這一點,自從成年後。便赴其封地很少回長安。這一點,與明有封地卻賴在長安的魏王李泰形成了鮮明地對比。只是這番因過年返回長安後,恰逢太子李承乾謀反一案。李恪不知有心還是無意,諸事完畢,也未返回安州,其中之意,頗令人回味。 

  

  初見李恪,盧鴻便忍不住贊嘆,這位李恪在他曾見的幾位皇子中。氣質確是最為出眾。諸位皇子雖然相貌有相似之處,但性格卻絕然不同。李承乾相貌英俊,透著幾分邪異;李泰體態寬碩開朗,卻有幾分傲然;李晉又過于秀美。性格文弱。只有這位李恪,相貌堂堂,面色略黑,目光明亮卻不銳利,頜下留著短須,給人以沉穩練達之感。 

  李恪素有聲望,雖然不似李泰張揚,但談吐更在李泰之上。他笑著對盧鴻道︰“本王便是在安州。盧九公子的大名也是如雷貫耳。 

  舉凡經義、文房、書畫、詩詞,可說樣樣都令天下人側目。就連本王在長安這府第的家具,年後也換成了盧氏的了。” 

  盧鴻笑道︰“文房器具。不過是些玩藝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吳王卻是見笑了。” 

  李恪搖頭道︰“器具亦見品行。天下俱以盧九硯為重,只是本王看來,如那石液油煙墨、毛邊紙及奚氏印書坊中書籍,方是公子偉績。天下寒門士子。無不受益。此等功業,只怕遠非一句小道可以言之。”

  李恪此次邀請盧鴻,規模頗小。坐中人並不多,除了幾位安州的官員外,另有蜀王李 睢略白晰,只是目光浮動,遠不及其兄沉穩。 

  

  席間李恪妙語連珠,顯是對詩詞曲賦及書畫等都甚有見識。提起盧鴻的《芥子園畫譜》來,說得也是深得其味。 

  直到席終時,李恪親自送盧鴻出來。行至院前,李恪忽然一揮手,眾人便避過一旁,李恪似不經意地對盧鴻道︰“聞道盧公子昨天拜見了我那弟弟魏王李泰。唉,李泰為人,原是極好的,只是近來,被一群小人挑撥鼓動,日漸浮燥。尤其重用一撥寒門書生,總不是皇家的體面。盧公子世家之後,又深得其看重,還應多加規勸才是啊。” 

  盧鴻心中念頭急轉,這李恪此時忽然提出這些,又暗暗點出寒門世家之別,莫不是提醒自己,魏王李泰與世家間關系並無合作地可能?口中答道︰“吳王說笑了,魏王殿下雄才大略,豈是我這小民可以說道的。” 

  李恪微笑不語,說道︰“嗯,盧公子何必過謙。聞說此次國子講經時,父王有意召見于你,其中關系,想必公子也能明白。” 

  盧鴻道︰“當今聖上推重文化,是為天下之福。盧鴻逢此勝事,幸何如之。” 

  李恪看著盧鴻,眼中似有深意。只是不再言語,送了盧鴻出門,臨上車時才道︰“我那衡陽妹子現在終南山上別業中,公子若有空時,不妨去轉轉。” 

  李恪最後這句話讓盧鴻心中頗為疑惑,不明白為什麼李恪說起衡陽公主來,倒似乎遠比魏王李泰親。 

  但衡陽公主這道坎,總是繞不過去的。 

  

  當盧鴻見到衡陽公主時,雖然衡陽面上依然覆著輕紗,但那份疏遠與淡淡地敵意,卻可清晰地感覺得到。 

  “盧公子果然是個大忙人,來長安這麼多天,才想到我這公主府上來。說來也是,人家那魏王什麼的,都是眼下地大紅人。我這算是什麼呢,卻是怪不得公子呢。”衡陽冷冷說道。 

  不知為什麼,盧鴻現在對于這位衡陽公主,那種威脅感淡了許多。他一笑說道︰“本來早擬登門,只是為些俗事牽絆,更兼公主身在終南,,以至于遲來幾日。還望公主見諒。” 

  衡陽公主“哼”了一聲說道︰“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盧鴻,我原先還以為,你是個真正淡于權勢的人,因此事上對你多有維護。沒想 到,也不過是奔走于魏王門下,才到了長安就趕著去賣好。別說我這小小公主,就連對你一往情深的上官姐姐家逢大難,也是不聞不問,倒真替我那上官姐姐不值呢。” 

  盧鴻臉色一肅道︰“公主言重了。盧鴻行事,自有分寸。何況我與上官姑娘,並無糾葛,似乎用不著公主為其值與不值。說到此事,卻有件東西,麻煩公主替我交還于上官姑娘。” 

                               

  

  說罷,從袖中將那扇子拿了出來,雙手遞過。 

  公主凝視著扇子,並未去接。半天才道︰“既然是上官姑娘的扇子,你要我轉交做什麼!要還你去還好了。” 

  盧鴻不動聲色,又將扇子收了回來。看來衡陽公主還未曾知道自己是如何看穿了其計策,也不知自己已經識破了此扇的做偽。 

  此次盧鴻前來,雖然是欲與衡陽公主合作,但越是如此,越要表現出強硬之姿。若是上來便佔了下風,不只合作時要處處听命于她,事後也難保證有何結果。因此初到長安,先拜見魏王,又參加各處宴會,雖然是為了大計,也有挫一下衡陽的氣焰的意思。 

  此時相見,表面上衡陽咄咄逼人,出言責備,其實盧鴻心中明白,雖然衡陽心機過人,但此時言語中這般流露不悅之意,說明其心中還是有些亂了分寸。 

  盧鴻輕輕將扇子展開,眼光裝作掃視扇面,余光卻注意到輕紗背 後,衡陽公主正在偷偷打量自己,分明是有些緊張。盧鴻將扇子又看了幾眼,忽然“唰”地合上,轉頭對衡陽公主笑道︰“此扇既是公主代贈,自然要勞煩公主轉交。萬望公主勿辭辛勞,盧鴻不勝感激。” 

  

  衡陽公主不由“啊”了一聲,此時自然明白盧鴻此言,是不願與其撕破臉皮。說是轉交雲雲,不過是暗示自己他已經識破此扇之偽。 

  饒是衡陽公主自負聰明過人,此時也不由氣餒。此前形勢,著實對自己一方極為不利,不然自己也不會兵行險招,將盧鴻騙來長安。沒想到盧鴻全然未按自己設想的行動,雖然來了長安,卻鬧得盡人皆知。到長安之後,更是先後拜訪李泰等人,直到今天才來見自己。開始還以為盧鴻是另有安排,此時看來,竟然是全盤識破了自己地計策。 

  一直以來,衡陽公主都頗為關注盧鴻,更數次暗暗與其有所交鋒。彼時自己在暗,盧鴻在明,雖然不說處處壓制盧鴻一頭,至少還有個先手,略佔些先機。這一次自己本以為謀劃得天衣無縫,必然能壓得盧鴻低頭為自己效力。不想盧鴻竟然一眼識破,倒讓自己無所適從。心中泛起一陣無力之感,衡陽公主怒道︰“既然如此,你都知道了,還來這里做什麼!” 

  話一說完,衡陽公主不由大為後悔,這句話卻是未經深思,脫口而出。只是此時不是後悔的時候,她連忙收攝心情,緩緩說道︰“既然如此,盧公子此行,自然不是來找衡陽的。若是欲見我那上官姐姐,衡陽倒可為君通稟。” 

  說到這里,她又看了一眼盧鴻手中地扇子道︰“借用此扇之事,倒忘了告訴公子一聲,乃是衡陽一時游戲。事後我那上官姐姐知道了,心中雖然不知怎麼想,口上還埋怨了我幾句呢。不過呀,我看著倒是千肯萬肯的。”說罷咯咯地笑了起來。 

  盧鴻听衡陽公主才露出幾分氣急敗壞,馬上就又平靜如初,更以調笑地口氣將上官搬了出來。這等心機手段,令盧鴻也不由暗暗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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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四章 真情假意
   


盧鴻深吸了一口氣,肅然道︰“公主,上官姑娘于我的 相救之義,盧鴻銘感于心。上官儀大人之事,盧鴻自當奔走相救。只是盧鴻已有家室,琴佩相和,更無他想。我與上官姑娘之間,便如清風霽月,萬望公主再勿言此。” 

  話音未落,忽聞屏風後“啪”的一聲,似有物墜地摔碎之聲。盧鴻心中一顫,面上卻平靜如若未聞,只靜靜地看向衡陽公主。 

  

  衡陽公主自是也听到了響聲,眼楮投向屏風,聞有腳步踉蹌離去之聲,半晌才回過頭來道︰“盧公子,我不信——你便如此無情麼?” 

  盧鴻注視著衡陽公主,似要透過面紗將其看透一般,最終沉聲道︰“有情如何,無情又如何。公主生于皇家,難道這其中之事,還看不清楚麼。” 

  衡陽公主出奇地沒有再出聲質詢,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如此敢問盧公子,此來長安何意?莫非真是如你所說,奔走營救上官大人,還是只為了你那國子監講學一事?” 

  以衡陽公主的聰明,自然知道盧鴻此舉,已經清楚說明絕不會為了上官一事,受制于自己。既然在此情況下,還要趕來長安,那必然不會只是為了專門告訴自己上邊這些話。但盧鴻究竟是如何想法,她現在心中一點底也沒有,只覺得眼前這男子,竟然一點也看不透。 

  盧鴻略一沉吟。衡陽公主伸手止住道︰“盧公子,衡陽新近畫了幾件小畫,還請公子移步,試為指點如何?” 

  盧鴻點點頭,心中明白看畫雲雲,定然是換個密室交談。看來這公主府中,也不是想象般滴水不漏,衡陽公主應該也是有所警覺才是。 

  

  隨著衡陽公主從書房內門穿進去,行過一個穿堂,才又拐進一間小院之中。衡陽公主吩咐了跟隨自己地貼身丫環道︰“柳兒。你便守在這門外,不管什麼人來,一律擋了。” 

  那柳兒應了一聲是,衡陽領著盧鴻進來。看這陳設,竟然是女子的閨房。只見房中陳設極其簡單,一榻一案,案上堆著幾件畫稿,一旁設著竹墩。牆上掛的,正是上次盧鴻所繪的墨竹。入室竟然無更多地方可坐,衡陽公主徑直斜倚在榻上道︰“盧公子請隨意坐。不必客氣。” 

  盧鴻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商議之事頗為重大,也只得從權在繡墩坐下。手機訪問衡陽公主笑道︰“盧公子可能不知道。這處地方,我也只有想自己一人呆會時,才會過來。就連我上官姐姐,都不知道,你可是第一個進我這門的人呢。” 

  說完又“撲哧”一笑道︰“我自小就瞎想,以後有了情郎,便與他在此幽會。不想卻讓盧公子你搶了這個頭籌。不知道你準備怎麼賠我呢。” 

  盧鴻大感頭疼。這個衡陽公主。聰明是聰明,怎麼說話這般顛顛倒倒的。剛才還為著上官憤憤不平,這會話說得卻這般露骨,大失公主身份。怪不得後世看書,大唐的公主都是些豪放驕縱的人物,本以為這位衡陽公主是個例外,看來也是難說。 

  心中這麼想,面上卻是越發一本正經道︰“公主萬勿再開此玩笑,盧鴻不敢承此。何況公主千金貴冑。言語似乎……” 

  

  衡陽不以為意地打斷道︰“要我自重是麼。不瞞你說盧鴻,我和別人才不說這個呢。我天生不服人。沒想到這次讓你打了個落花流水。一敗涂地。在你面前,還有什麼身份可自重呢。唉。罷了,就說說公子你是準備如何發落小女子吧。” 

  盧鴻看著衡陽公主垂頭輕聲說著話,似乎隔著面紗也能感覺楚楚動人的嬌姿,配合自嘆自憐的口氣,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憐意。正想安慰她幾句,忽然心中一動,暗道聲慚愧,連忙收攝心情。 

  盧鴻淡淡地道︰“公主切莫如此做態。盧鴻此來,家父確是對公主前時所言之事,有意商談。只是不知公主前時所說,于我世家有何保證。” 

  衡陽公主坐直了身體,隔著輕紗地雙眼凝視盧鴻,過了一會才緩緩道︰“盧公子,衡陽有一事不明。目前形式,李泰為儲即使不說已為定局,只怕也是遲早的事。在此情況下,盧家還要與我合作,不知其中有何打算呢。” 

  盧鴻道︰“事在人為。既然李泰還沒有成為儲君,那事情隨時就可能出現變數。何況,若非此時形勢對公主頗為不利,那我們的合作,怕也就沒有意義了吧。” 

  盧鴻此意,自然是道,正因為公主一方形勢不妙,那這次風險投資一旦成功,收獲方更為可觀了。 

  衡陽公主微微點頭 

  

   我果然沒有看錯。好,我便明言,若世家能全力支  成之日,推舉之法,依然任由地方自主,一如前代。如何?” 

  盧鴻嘴角露出一份大可玩味的笑意道︰“一則,不知公主所言事,乃是何指?二則,公主道推舉之法任由地方,又有何保證?” 

  

  衡陽公主微有惱怒道︰“盧鴻你還裝什麼糊涂?事成自然是指我一方被立儲君,日後登基大寶;至于保證你要我怎麼給你?莫不成還要我給你寫下保證書不成?”說著側頭看著盧鴻又道︰“不如我就嫁了你算了,這個保證足夠了吧?” 

  盧鴻面對這位無賴公主,也大有無力可施之感,只好強自道︰“公主一言九鼎,盧鴻自然是信得過的。只是此事關系極大,不敢不謹慎行事。罷,先不談此節。我卻有幾件事,要說在前邊。若依我,咱們自然便繼續合作。若公主不肯,便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衡陽公主道︰“盧公子請講,只要衡陽做得到的。” 

  “好”,盧鴻點頭道︰“一來,若你我雙方合作,需以我為主。關于此次立儲的一切事情,均由我來安排,不許他人插手。” 

  衡陽公主笑道︰“盧公子居然這般有信心。若說雙方合作,總須公平協商才是,盧公子居然便要一手遮天了。雖然此要求極為無理,衡陽卻敢應下來。便依公子,衡陽以下,均唯公子馬首是瞻。” 

  盧鴻道︰“非是我欲大權獨攬,只是此事甚大,不容有絲毫閃失。二來,世家書院管理,朝廷應承不再插手,民間講學,一任其自由行事。” 

  

  衡陽公主沉吟片刻才道︰“此事衡陽卻有些不明,盧公子似乎對書院遠比推舉之事看重,其中可有何深意?只是此事卻是難說,那世間愚民,最易為妖理邪說鼓動,一味放任,豈非大亂?這講學無束之事,便是答應,怕也行不來的。” 

                               

  盧鴻道︰“在下也不是要朝廷不聞不問,若立法令規範,亦無不可。如書院講學、出版等事,制定尺度統一管理便是。只是其中關鍵環節,總須各書院共同議定,必不至出現妖言惑眾,對抗朝廷之事。”

  衡陽公主想了想道︰“罷,這事雖然為難,但也不是不可行。我便應了你,只是如何行事,還須細議。” 

  盧鴻點頭道︰“如此甚好。只是也不能拖得久了,在下不久便欲有些動作,彼時還需公主大力支持。” 

  衡陽公主道︰“若盧公子能翻手為雲,不久便將那李泰之事收拾得差不多,衡陽自然一力支持,責無旁貸。不然的話,便是願為出力,也是無計可施呢。” 

  

  盧鴻微笑道︰“這是自然。說到此事,盧鴻第三件要求便是︰只待儲君一事已定,若無大變,盧鴻便不再參與其中;更待日後塵埃落定,新君登基之日,便是盧鴻退隱之時。那時節還望公主高抬貴手,放我歸去。” 

  衡陽公主驚道︰“此是何意?盧公子既然有此等才華,又能成此大事,日後正是建不世之功,成就一番廟堂事業。如何還要放手而去?莫非懷疑衡陽心中還有所忌麼?” 

  盧鴻黯然搖頭道︰“盧鴻本是閑淡之人,實不願陷于功利之中。此次出山,不過為勢所迫,不得不為。待大事一畢,海內升平,家族無 礙,盧鴻只求隱居深山,閑雲野鶴,無拘無束,是為平生之願。 

  ” 

  衡陽公主良久才道︰“盧鴻你這人,真叫人看不透。這般良機,旁人求都求不來,你居然如燙手一般忙著丟去。也好,你如此一說,我倒對你謀劃此事,信心又多了幾分。只待事成,是去是留,盡隨你意。” 

  盧鴻微笑道︰“那好。如此便請公主,將貴方欲推舉之人,以及掌握實力,當下形勢,為盧鴻細說一遍,以便行事。” 

  衡陽公主大是氣惱,嗔道︰“盧公子你可真行,講了半天條件,全是要這要那的。我這一口應下來,就要我把底牌交給你,怎麼就不能讓我也提點條件呢。” 

  盧鴻搖頭道︰“此事須得說清楚,這些事,公主便是不說,盧鴻大致也猜得差不多。欲請公主解說,不過為了證實心中所想,行事之時免出差池。至于公主地條件,不過是李泰失利,貴方上位。除此莫非還有什麼所求麼?” 

  衡陽公主笑道︰“盧公子這般一說,倒還真是如此。只是公子所說猜得差不多,是指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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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五章 手藝人



       盧鴻听了衡陽之言,長嘆一聲道︰“公主還信不過盧鴻 怕不光是在下,稍用些心的人也都心知肚明吧。” 

  衡陽公主不動聲色道︰“還請指教。” 

  

  盧鴻微微一笑,沉吟片刻方道︰“雖然當今聖上皇子甚多,但有望為儲的,卻不過數人。敢問公主,依你所見,為儲首要條件,應是什麼?” 

  衡陽公主冷然道︰“盧公子所言,應該是出身吧?” 

  盧鴻道︰“出身自然極為重要,但真正重要的,是皇子身後的代表勢力。其實世人之所以看重出身,不也是因為其可以代表一方勢力麼。” 

  不待衡陽公主出言,盧鴻繼續說道︰“因此若說出身,自然也有其道理。如當今吳王李 ,其人其才,均是上上之選,只是因為其母親的身份極為敏感,自然無法形成自己的勢力,這儲位當然也就難上加難了。” 

  衡陽公主听了,也不由微微頷首。 

  

  盧鴻又道︰“又如晉王李治——”他看了一眼衡陽公主,又繼續說道︰“雖然晉王殿下,也是長孫皇後親生之子,但之前由于年齡尚小,表現又略為文弱,自然無人看好,因此立儲無望。不想只因太子失德被廢,太子身後的勢力當年多有打壓魏王李泰之舉。為了日後不至于為魏王所畔,因此轉而支持晉王,所以晉王李治,才有了與魏王一爭長短地資本。” 

  “只是魏王李泰。畢竟經營多年,深得人心。其手下新興權貴本富實力,更得部分觀望勢力相投,近來又多有寒門士子推戴。在朝在野,聲望均一時無兩。與之相比,晉王李治難免有些不足了。” 

  衡陽公主嘆了口氣說道︰“盧公子所言不錯。只是公子既然言道,立儲之事,關鍵在于身後勢力,而晉王又處于弱勢,豈不是終無勝算?” 

  盧鴻笑著道︰“雖然立儲首要在得勢。但關鍵卻不在此。公主可明白?” 

  衡陽公主道︰“此事自然。立儲一事,唯有當今聖上,方可一言可決。只是如今之勢,既處下風,如何能得聖上首肯?” 

  盧鴻道︰“公主或未想過,強勢有強勢的好處,弱勢有弱勢的好 處。並非身後站得人多,就能得到此位的。” 

  

  衡陽公主一听,不由呆住。片刻才“啊”了一聲,似乎明白了過來。急切說道︰“公子果然想得深遠。只是當如何行事?” 

  盧鴻道︰“過幾日,各大世家便會聯合上書——共推魏王為太子。” 

  衡陽公主先是一驚,既而緩緩點頭道︰“此計果然高明。只是僅此不足以打動父皇吧?” 

  盧鴻呵呵笑道︰“此只是造勢而已。尚有些小動作,不足一提。若真道扭轉形勢,還需三個人的力量。” 

  “哦?”衡陽公主詫異道︰“公子所指,是哪三位。” 

  “第一位”,盧鴻伸出一只手指道︰“便是尊舅父,長孫大人。”

  “原來如此”,衡陽公主的聲音中隱隱似有幾分譏誚︰“不知盧公子以為。長孫大人,便有扭轉乾坤之力麼?” 

  盧鴻輕輕一笑道︰“若是盧鴻猜得不錯,這幾日便是長孫大人,一力阻止魏王立儲之議,而全力推舉晉王為儲吧?只是當今聖上因長孫大人乃是至親,反倒因此不太願听從長孫大人之言,是否如此?” 

  即使是隔著輕紗,也能看到衡陽公主瞪大了眼楮,一時呆住的神情。過了半天衡陽公主才驚聲道︰“公子怎麼知道——難道你真的?真的全猜到了?” 

  盧鴻心中暗笑。果然衡陽公主背後之人,便是那長孫無忌。看著衡陽驚訝的樣子。不由傲然一笑道︰“盧鴻早就說過。公主只是不信。只是長孫大人或未想過,他地母舅身份此次反倒成了障礙吧?當今聖上乃是雄強之主。長孫大人既為首臣,又是至親,這立儲之事,若再听其言語,那還了得?” 

  衡陽再次呆住,良久才苦笑道︰“枉自我以為看慣了朝廷爭斗之事,原來還不如公子這閑淡之人看得明白。不錯,只怕長孫大人爭得越是急切,聖上便越是不肯听從其言。只是事已至此,不知公子還有何妙法?” 

  盧鴻道︰“公主博覽群書,當然知道魏武曹操立儲之時,陳王曹植雖然才佔八斗,卻終難得其父青眼,所為何事?” 

  衡陽公主思緒一時未能跟上,略一思索,方才恍然。原來曹操眾子之中,曹植才華最著,曹 則難以匹敵。但最終曹 被立為儲,除了多用心機外,還有一樁妙手。便是每當曹操出征之時,曹植賦詩送行,華章詞美,盡顯其能; 

  

   卻是百般難舍,擔憂萬狀,臨行哽咽難言。如此一  曹植才華為喜,反覺其情薄。而曹 ,則成功建立起老實忠厚、情真意切的形象,在其父親心中拿了許多感情分。 

  盧鴻笑道︰“選儲不是科舉,才優未必便佳。魏王雖然英武,總是難免驕縱;晉王或有文弱,勝在重情重意。聖上亦是人父,于此自然有所權量。” 

  

  衡陽公主听了說道︰“公子此議自然深得其意。莫非前時道需得長孫大人之力,便是從親情上來麼?” 

                               

  盧鴻擊掌道︰“公主果然聰明絕倫,一點便透。不錯,若長孫大人一味糾纏于儲君之位,只能適能其反。而若多于聖上面前,提點二甥人性寬急,親情遠近,自然能打動聖上。除此之外,公主亦應在周邊多下些功夫,宮中上下,雖然貴賤懸殊,但有些位卑之人,其作用卻不可輕估呢。” 

  衡陽公主嘆了口氣道︰“盧公子,真想不明白,似你這般閑情雅致的人,說起這些人心詭計的事來,比我這自小宮中長大的人還清楚呢。

  ” 

  盧鴻苦笑道︰“公主就不要謙虛了,盧鴻再厲害,最後還不是被公主你逼出來效力了麼。” 

  

  衡陽公主搖頭道︰“什麼被我逼出來的。我現在才有些明白,估計你肯出來籌劃此事,不過是嫌諸事麻煩,才準備畢其功于一役,徹底擺平此節,以後好省心又專心地去當你的長樂公吧。” 

  盧鴻一臉嚴肅地否認,心中卻不由暗有些好笑。這次衡陽公主猜得,倒是真有些靠邊。 

  衡陽公主也不與盧鴻爭論,想了想,又問道︰“適才公子說有三人,除了長孫大人,還有哪位?” 

  盧鴻道︰“這第二位,卻是公主的兄長,那廢太子李承乾。” 

  衡陽公主不由再次呆住,顯然盧鴻的這個答案,大大出乎其意料之外。  

  只是經過前邊言語,她對盧鴻已然大有信心,相信盧鴻提到李承乾,非是無因,因此並未出聲反對。 

  

  盧鴻見衡陽公主不出聲,便自顧自地說道︰“世人都以為,李承乾太子之位被廢,其人自然再無價值。卻不知,他在此事中,本就扮演了關鍵角色。雖然他自己再無復位可能,但只要利用好了,卻能極大的影響誰將被立為繼任者。” 

  衡陽公主心中不由掀起驚濤駭浪,眼前男子直是算無遺策。一時之間她不由懷疑,與盧鴻合作一事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似他這般事事均在掌握,一旦到了日後,自己有什麼實力與他相抗衡。只要此人在,只怕終生都要壓得自己一方沒有還手之力。 

  盧鴻似乎猜到了衡陽公主地心思,不由笑道︰“公主莫以為此乃盧鴻一人之計。世家之中,豈無人才。盧鴻背後,也是多有人指點 呵。” 

  衡陽公主悚然驚醒。盧鴻乃是代表世家與自己一方合作,若真有對其不利之處,只怕世家中人不要鬧翻了天。雖然現在世家力量不如前 代,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想想盧鴻身後盧、鄭、崔三家的實力,衡陽公主再自負,也不敢造次。再轉念一想,盧鴻適才之言,明明是點醒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對自己心態把握如此清晰,實在令人不寒而粟,再沒了與其抗爭地念頭。 

  良久之後,衡陽公主才轉過神來,用有些嘶啞的聲音道︰“只是李泰,也知道李承乾的重要,目前幽禁他的右領軍府中,俱是其親信手下,難以下手。何況便是李承乾麼——”說著,衡陽公主“哼”了一 聲,聲音中盡是不屑,繼續說道︰“就那個外強中干,貪生怕死之徒,就算明知道是被李泰算計了,為了保住小命,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衡陽公主如此說,自然是和盧鴻一樣想到,李承乾謀逆一事,其中多有玄奧之處。李世民由于大怒之下,根本沒有給李承乾見面分辯的機會,便將其下獄。現在李泰把持日久,只怕從這里突破,已然難度極大了。  

  盧鴻嘿嘿笑道︰“有些事,倒也不用他親自說的。不知道公主這里,可有你大哥的手跡書信,還請盡數尋來,交于在下,或有用處。”

  “你是說——”衡陽公主眼楮一亮,自然明白了盧鴻之意。之後才恍然大悟,口中吃吃艾艾道︰“原來你,你竟然——怪不得那扇子……” 

  “哪里哪里”,盧鴻兀自謙虛道︰“小小手藝,上不得台面,也就湊合混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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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六章 天子氣象



      手藝人…… 

  真不知道這位盧公子什麼時候有這等祖傳手藝了。要真是盧家老祖宗知道自己居然有個做假貨手藝的子孫,會不會氣得活過來找他算賬。

  

  衡陽公主當然更想不明白盧鴻居然還有這手藝,只得見怪不怪地不理他,只道所需書信自然會盡快奉上,然後追問道︰“不知公子所言第三者是哪一位呢?” 

  第三者——盧鴻差點嗆著,好有個性的稱呼呢。 

  “嗯,這第三者,暫時卻還不便透露。公主到時便知。只是這一段來,卻要麻煩晉王殿下,若無事時,需多去我那小院跑跑。” 

  “公子的小院?莫非盧公子在長安已置府第不成?卻是衡陽忽略了,趕明倒要過府拜見。” 

  “前些時才準備的,什麼府第,真真是一個小院子而已。現在還沒收拾停當,亂得很。待拾掇干淨了再請公主過去看看吧。” 

  “如此也好。雉奴早就盼著能拜你為師,若能多得你指點,且高興不來呢。只是如此一來,是否太過明顯?”衡陽公主略有些遲疑。 

  

  見盧鴻有些發楞,衡陽公主也反應過來,忙道︰“雉奴便是李治小字。適才卻是說隨口了。” 

  哦,對了,是有這回事。好像那魏王李泰也有個小名兒,叫做——青雀。 

  一想李泰那膀大腰圓如猛 一樣的體型,居然還起了個這般小巧玲瓏地小名兒。就不由盧鴻有些忍俊不禁。 

  “公主放心,越是這般不避形跡,反而越是不引人注意。何況我那小院雖然不大,想來客人是少不了的。令弟也正好多多結交些朋友,或有益。” 

  二人又商量幾句,只是盧鴻卻是不肯透露其他細節,只道需要配合時自然會通知她,除此之外,便是一副無可奉告,日後自知的神情。氣得衡陽公主幾乎要牙癢癢,又拿盧鴻沒辦法。 

  盧鴻起身告辭,衡陽公主嘆了口氣,端詳了一下盧鴻,才道︰“好吧,公子既然不肯多言,那便到此為止。盧公子請。”一邊說著請,一邊卻故意先行邁步,一腳正踩在盧鴻的腳背上。 

  

  盧鴻倒吸了一口涼氣,眼楮瞬時睜得老大。還未呼痛,衡陽公主已經平靜地說道︰“喲,好像踩著公子了。卻是衡陽的不是。不過公子高瞻遠矚,淡然物外,凡事也不願勞他人費心,想來也不在乎衡陽道歉不道歉了。” 

  說罷,便揚長而去。 

  盧鴻拐著腳跟在後面,眼看著前邊衡陽公主曲線婉轉的曼紗身影,扭動腰肢徐徐前行的美態。唯有大嘆女人果然是得罪不得的。 

  盧鴻所說的這個小院,規模確實不大。乃是臨來前捎信給盧承慶,請他代為留意尋覓。結果此事被祖述知道後,大為熱心,便在自己府邊尋了一處兩進小院,雖然不大,卻頗為清幽整潔。此院本來是一處權貴的外室所居,後來這權貴壞了事,那外室卷了些細軟便跑了。因此便急尋個買家。祖述恰知了此事,花錢買了下來。送于盧鴻。盧鴻先時還欲掏錢給祖述。卻被老黑急赤白臉地爭了一回,也便做罷  

  盧鴻也是有自己的考慮。 

  自已既然要做些事。總須有個獨立的空間才好,也不能總在盧承慶府上,更不能在孔穎達府上打秋風。有了這個院子,在長安或要多呆些時候,也就方便許多。 

  盧鴻這幾日,也命人稍微整理了一下,雖然不能如在範陽時用功夫,總是需要按著心意略略布置。本來按著盧鴻所想,還需清幽一些,更宜居住。結果才搬過來,那祖老黑及幾個獵熊眾、盧家三兄弟、褚遂良父子、 立本等人便接踵而至。尤其是祖述,因為本就住得近,他又是個好熱鬧的人,幾乎便讓盧鴻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再怎麼說,當主人的也沒有轟朋友的道理,何況也都是真心朋友。這幾天書畫詩酒,盧鴻倒過得有滋有味,似乎全忘了長安城背後那隱隱的風雲波動。 

  這一日,正是定下的國子監中數學講經之日。盧鴻早早起來,先到孔穎達府上,然後陪著孔穎達一同前往國子監。 

  太極書院其他幾位教學,是由馬嘉運專程迎請過來的,比孔穎達和盧鴻還早到了片刻。 

  天子親臨國子監听講經論,並非少見之事,基本上自李世民登基以來,每年都會有幾次。但由國子監學官之外地人來主講,還是開天闢地第一遭。雖然天子駕臨,但按照唐時禮法,孔穎達這當祭酒的也不會出大門外相迎,而是由馬嘉運出門迎駕,孔穎達只在自己門檐下相迎,且只行揖禮,並不跪拜。 

  出乎盧鴻意料之外,李世民來時排場並不如何大。此時大唐初期,武風尚盛,禮儀並不如後世般拘謹。迎接的眾人臉上,也不似後人般一臉感激莫名 

  

   相。但眾人談及天子駕臨听講之事,發乎內心的崇  讓盧鴻對即將到來的太宗皇帝充滿了向往。 

                               

  

  初見李世民,盧鴻大有仰止之感。李世民此來,不過幾隊侍從,以及數名朝中重臣相陪。但他滿面帶笑地站在國子監門前時,相迎學子及官員不斷的“萬歲”呼聲卻如此熱烈。 

  李世民個子並不甚高,許是年紀漸長,略有些發福,臉上更是時時帶著笑容。但他溫和的眼楮中卻有一種極為銳利的東西,使人不敢對視。  

  大唐盛世,千古一帝。 

  孔穎達將李世民迎進室中,奉上茶來,一眾大臣便在一邊坐了。原來唐時臣子在皇帝面前可不是如後世般站站兢兢,平時議事就是君臣團坐。李世民看來心情極好,笑著對孔穎達道︰“我的祭酒大人,這次咱們國子監可是有些失面子啊,居然自己弄不懂,還要讓太極書院來給國子監講經來了。” 

  孔穎達滿面含笑道︰“國子監也好,太極書院也好,均是陛下子民。一枝獨秀,哪如春色滿園。文化流被四方,乃是盛世之象。臣還要恭喜聖上才是呵。” 

  李世民呵呵直笑,顯然孔穎達應對之言甚合其意。站在一側地盧鴻心中暗笑,不想自己這個老師拍起馬屁來,功夫居然也是相當深厚。 

  

  一邊的一個胖胖的老頭也道︰“孔老夫子說得是極。這幾來年,數學、格物等新論不斷涌現,雖然其源有自,但國子監其中出力甚多。這才是皇朝氣象,萬世之基呀。”一邊說著,一邊搖頭贊嘆,一雙眼楮眯得幾乎看不到了。 

  李世民道︰“輔機你就不要也向著孔老夫子說了。孔老夫子這還天天喊著老了累了,想撂挑子不干吶。依朕說呀,就是想把活都交給徒弟們干,自己想要偷清閑了。”說罷哈哈直笑,那胖老頭也跟著呵呵笑了起來。 

  听李世民管這老頭叫“輔機”,自然就是那長孫無忌了。盧鴻不由多看了幾眼,覺得這位長孫無忌卻是一臉笑容,顯得很是隨和,絕無一般強勢大臣高高在上的姿態。 

  孔穎達連忙道︰“臣豈敢。只是這大浪淘沙,似臣這老朽之輩,總佔著位子不走,干不了什麼活計,空壓著年青一輩罷了。致仕一事,可不是和聖上在耍滑頭呢。” 

  李世民點頭道︰“孔老夫子提拔後進,可說不遺余力。前些天青雀還和朕說,馬嘉運這幾年來,很是有些進步啊。還有你那個學生盧鴻,這個名氣啊,朕的耳朵里,可是灌得滿滿的了。” 

  孔穎達滿面含笑道︰“聖上太夸獎了。盧鴻這孩子,見識不凡,才華是盡有的。就是一直以來,總有些少年心性,不大受拘束。還好這兩年來性格有些穩重,長進多了。老臣也有心要他來國子監中,做些實事,多些磨練。還望聖上恩準呢。”說罷,便命盧鴻上前拜見。 

  

  盧鴻聞言上前。他可不能如孔穎達般隨意,老老實實地行了大禮。還好李世民也頗為寬容,見盧鴻行過禮便道︰“好了,起來吧。倒底是年青才俊,風度果然不凡啊。這兩年,修書立學,確實也聞說你做了不少大事。只是入國子學一節,孔卿還須拿個章程報上來吧,朕也不便專斷獨行。不過也不能委屈了咱們大唐的第一大才子啊,總也得有些表示吧。盧鴻你說說,想讓朕賞你些什麼呀?” 

  眾人听了,望向盧鴻的目光都忍不住充滿羨慕。 

  今天李世民金口一開,盧鴻這大唐第一才子之名是跑不了了。之後重賞,不過是個榮耀,真正財帛,反在其次。 

  盧鴻恭恭敬敬答道︰“啟稟聖上,盧鴻些許微勞,也不過是得幸逢盛世明主,師長提攜所得,哪堪賞賜。只是聖上有言,盧鴻便厚顏請聖上將內府中所收石鼓拓片,賞賜一套。其余不敢有請。” 

  眾人萬沒想到,盧鴻倒還一點不客氣,真開口就要,而且要地這東西,也實在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但細心想想,盧鴻這身世,金銀珠寶又哪會缺地。何況他本就精于收藏賞鑒,欲求拓片善本,倒也是情理之中。 

  李世民听了一呆,隨即哈哈大笑道︰“好,好,果然是範陽盧九,名不虛傳。據褚遂良說,朕內府那石鼓文還是你認出來地。好,便依你之言。除了那石鼓文之外,朕更將所得右軍真跡,摩刻上石,俱有拓本。便一總賜你一套精拓,如何呀?” 

  盧鴻听了,大喜過望,連忙再謝過賞。李世民笑著對孔穎達道︰ “你這個學生啊,听著有喜歡的東西賜下,怎麼行禮都比適才利索了許多呢。呵呵,朕看著,倒真是個才子本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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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七章 算計



    國子監數學講經第一場由于有李世民的到場,而顯得倍 了李世民及與其同行的諸位大臣之外,魏王李泰、吳王李恪及晉王李治也都在其身後跟隨。

  此時國子監規模甚大,到場的約略有千余學員。當李世民現身的時候,場面變得極為熱烈。另一個受到熱烈歡呼的是魏王李泰。李泰由于近年來力倡文化,在學生心目中地位頗高,此次亮相,當然也有眾多學子為之歡呼雀躍。尤其是當場中有三個士子站出來,大聲念起為魏王李泰所作詩篇時,場中氣氛更是熱烈。 

  

  只是盧鴻卻敏銳地發現,當三個士子念誦詩作,眾士子齊聲歡呼時,李世民眼角中閃過了一絲奇異的光芒。 

  最後還是孔穎達登壇,雙手舉起,眾人的歡呼聲才安靜了下來。 

  此次來到國子監經論之場,李世民並非以帝王身份光臨,而是來听課的。因此他也是在壇下設座,並未出場講話。整個經論的開場完全不同于後世活動繁瑣的程序,只是由孔穎達簡單介紹了幾句,講經便開始了。 

  首場上場的並非直接就是太級書院的教學,而是盧鴻最先登壇。 

  華夏文化,至唐時各門各類,均要以道為至高境界,這也是當今天子推重老子的一個結果。此場盧鴻登場,首先立論便將數學與算術的區別先行剖明,指出算術乃為實用。數學則為演道。 

  與其他人講演不同,盧鴻在講解中使用了大量地實例。除了以易學、格物的發展來講述數學的重要之外,他還以推算之法,很明確地推翻了數個前人在易理中的錯誤說法,其不中乏《周易參同契》、《抱樸子》這樣的經典之作。 

  

  盧鴻很清楚地指出,之所以前人在取得數之不盡的成果的同時,也得出數量極大的錯誤結論,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其研究方法存在問題。如若保證一個研究成果的真實可靠,最有效地辦法是以數學的高度、或以數學為基礎,對其進行最準確地定義。 

  盧鴻這次講座時間不過大半個時辰。但其中包括的信息卻是令在場之人大有目不暇接之感。在場的很多人心目中,依然將數學做為一種計數的實用方法,甚至有些人從來就沒有想過數學與算學會存在不同之處。  

  當盧鴻的講解結束的時候,很多人都在沉思。

  經過這些年來的思考磨礪,盧鴻在易學上的見識,遠遠超過了當下眾多易學大師。究其根本,一是得益于《歸藏》的研究,二便是得益于他前世記憶中完整地知識體系。 

  應該說,自古以來,《易》乃眾經之首。當世人以一種變化的、相對科學的態度去認識它、研究它時。中國地文明大多會朝向一個不斷探索、不斷前進的方向發展。而當它最終淪入納甲、五行等逼仄空間里打轉轉的時候,整個中華文明也會陷入一個自我重復、自娛自樂的死角中去。  

  前世盧鴻對于《易》中佔卜之說,將信將疑。待到了唐代。才發現唐人對《易》的佔卜的信任態度,便如後世的天氣預報一般︰佔卜方法當然是有地,只是結果有時準與不準罷了。而對于易學包含世間至理的信任,則是不容置疑的。 

  

  盧鴻現在要做的,便是將《易》學以及整個士林做學問的方法,拉到一種以實踐為根本,以數學為基礎。開放靈活的路子上來。讓他一點點去研究這些,只怕盧鴻是沒這個閑心,也沒這個耐心。不過略為鼓吹,指指路,透透亮,他還是很樂意的。 

  盧鴻下場之後,其後準備上場的乃是太極書院一位講學。講解的正是初具規模地幾何之學。 

  李世民在盧鴻講罷下壇後,便即起身。一側專有供其休息的淨室。李世民進去不久,便有人來傳。道是命盧鴻進見。 

  門外地太監傳稟進去,之後方引了盧鴻進入室內。只見小室之中甚是干淨簡單。除了李世民之外。長孫無忌、孔穎達等人也均在座中。

  此次覲見出乎意料地簡單。本來盧鴻還想李世民或許會問自己一些關于學業或世家的問題,不想李世民只是簡單褒獎了自己幾句。又道來日便當下旨,使入國子監為國子博士,要自己忠體愛國等話語,便著自己告退了。 

  之後不久,便見李世民車駕離開國子監,返回宮去。 

  其後接連數日,國子監數學經論緊鑼密鼓地舉行,一時之間,各地算術精英,齊聚于此,其聲勢大有超越去年競賽之勢。與競賽不同的是,每天講解完畢,國子監內部及部分知名算學名士,還要與太級書院的幾位講學,就相關內容研究討論,幾日下來,更使太極書院的幾位講學,名聲大振。 

  與此同時,數名朝中要員上書,力請早定太子。其中數本,更是明確提出李泰  位。  

  但這些奏折,無一例外地被壓了下來。據消息靈通人士道,甚至連政事堂上,根本就沒有討論此事。 

  

                               

  關于盧鴻入國子監為國子博士的旨意已經下來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同時還有另一個任命同時到達——他被任命為晉王的侍講。 

  唐時皇子除太子置左庶子、右庶子外,其他皇子自然也要有老師 的。這皇子侍講的官說來也不算大,是正六品的職位。但在此時太子之位未定,晉王李治也是一個儲位爭奪者,下了這樣一個旨意,確實有些令人玩味的地方。 

  不管怎麼說,李治這次算是名正言順地要耗在盧鴻這里了。按說當侍講的,總應該是去皇子府上才對。但這位盧侍講實在也是懶了些,居然讓皇子天天往他這里跑,也實在是少見。 

  這天,李治悶悶不樂地來到盧鴻這小院子里,老遠便听到褚遂良大人那熟悉的笑聲。 

  褚遂良這一段時日來得略略少了些,並不是褚大人不想來,而是政務確實多了許多。為此褚遂良還頗有些意見。只是他脾氣再大,也不敢拗著皇帝的意思來。倒是便宜了褚行毅這家伙,沒了老爸的看管,幾乎就長駐在盧鴻府上了,與祖述倒做了一對。 

  

  好容易褚大人得了空,跑來盧鴻這里,與他講起沒骨花卉來。正說得指手劃腳,興高彩烈之時,李治拉搭著腦袋進來了。 

  “晉王殿下,今天怎麼這麼沒精打彩的啊。”褚遂良今天不知怎麼忽然眼尖了,居然也看出李治情緒不太對頭。 

  “今天,今天……”李治還吞吞吐吐地,好象不太好說。 

  “事無不可對人言。晉王殿下卻有何難言之隱不成?”盧鴻眼中略有幾分鼓勵。 

  李治眼中先是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低了頭道︰“今天遇見四哥了。他對我道,對我道……”說到這里,又偷偷抬起頭看了看盧鴻的臉色,這才接著道︰“四哥道,我以前得叔——得那李元昌的喜愛,交往頗密。這番卻要受些牽連呢。” 

  盧鴻與褚遂良相對而視,俱有驚容。李治所說四哥,自然便是當今天子李世民四子魏王李泰。而那李元昌,乃是李世民的弟弟,封為漢王,前不久因謀反事泄被誅。李泰此言,威脅之意極為明顯,竟是一分情面也不留了。 

  

  盧鴻還未說話,褚遂良已經說道︰“這還了得!這一段以來,魏王已經鬧得有些不知深淺,搞得烏煙瘴氣。現在居然對著晉王殿下,也如此肆無忌憚,再下去更不知要成何體統了。晉王殿下,此事你不需害怕,直面陳陛下便是,自然無人敢動你分毫。” 

  李治囁嚅著未敢答言,眼光卻看向盧鴻。 

  盧鴻嘆了一口氣,對李治道︰“如褚大人之言,晉王殿下確是無需害怕。君子之行,光明磊落,但求問心無愧,又何懼他言。只是直陳陛下,似無必要。一則本是兄弟言語,說多了親情易損,二則聖上諸事勞煩,為人子者,當為之分憂,豈能為著幾句言語便去告狀。 

  若晉王覺得悶時,不妨多在我這來呆些時日。前時你所道想認真習學格物之學,也正好從頭為你解說一下。” 

  李治點頭稱是。褚遂良卻老大的不高興,連道盧鴻過于軟弱,連晉王也給教壞了。說了半天,最後一拂袖,居然徑自去了。 

  待李治告辭去了,盧鴻才取了一卷東西,喚了洗硯進來,吩咐了幾句。洗硯點頭,接了東西藏在懷中,出府去了,直到天色全黑了才回來。  

  盧鴻一直未說話,听洗硯說事都辦好了,點點頭讓他去了。只留盧鴻自已,獨自坐在書房中,翻看著新賜下的《石鼓文》以及王羲之諸帖拓本,面上不知是喜是憂。 

  兩天之後。 

  天色眼看已經將黑了,盧鴻正欲休息,忽然洗硯進來道︰“少爺,衡陽公主來了。”又低聲道︰“公主是偷偷來的,剛才要不是那柳兒,我都沒認出來。” 

  盧鴻心中一動,忙出來相迎。果然見衡陽公主一身便裝,又罩了一件套袍,便如前世記憶中來自阿拉伯的公主一般。 

  盧鴻也不多話,只做手勢將衡陽公主請到書房中,命洗硯在門外侍候。衡陽公主也將柳兒留在外邊,這才進屋,脫了外面的袍子。 

  盧鴻這書房中卻不似衡陽公主那般整潔,堆得各類圖書滿滿的到處都是。衡陽公主坐在椅子上,隔著面紗看不出表情。過了一會才道︰“盧鴻,你怎麼想到褚遂良居然能說到父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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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八章 翻手為雲



    盧鴻似乎一點驚訝的感覺也沒有,沒有回答衡陽公主的 不在意地反問道︰“哦?事情都定下來了麼?” 

  隔著面紗也能看到衡陽公主狠狠地瞪了盧鴻一眼。也許是適應了盧鴻這種故作神秘、閉口不答的風格,急劇地呼吸了幾口,衡陽公主便開始為盧鴻介紹了具體的情況。 

  

  事情的最初之機,還是在褚遂良身上。 

  褚遂良雖然梗直,但並不糊涂。牽涉儲君之位,他再有看法也不可能直接去找李世民告狀。偏生今天朝堂之上,又有一群大臣,如中書侍郎岑文本、侍中劉 等人,上奏請立李泰為儲君。李世民正在猶豫,長孫無忌卻堅請立李治為儲。除了這幾位領軍之人,又各有支持的團隊,兩派人馬互不相讓,便在朝堂之上爭得面紅耳赤。 

  李世民亦感無奈,待眾人退下,獨叫了褚遂良,陪自己閑聊。忽然嘆息道︰“昨天青雀見朕時,偶然論及忠 二字,便哭著言道,他只有一子,日後當將子殺死,傳位于雉奴。唉,這幾番言語,真讓朕心傷不已。生為皇家中人,也真是可憐。這立儲之事麼,倒讓朕不忍再別立他人了。” 

  褚遂良听得這話,再也按捺不住,高聲說道︰“請恕臣直言。陛下以為魏王可憐,臣以為可慮。試想陛下萬歲後,魏王據有天下,尚肯自殺愛子,傳位晉王麼?陛下若想得知魏王真心。不妨將晉王請來,試問他前日魏王對其所說言語,便知端底。” 

  李世民听了這話,先是遲疑,既而大驚。思索再三,才命人去喚李治。不多久李治求見,李世民命褚遂良暫且回避。待李治進來行了禮,才問道︰“雉奴,你四哥前日和你說什麼話來?” 

  李治大驚,一時沒了主張。不知為何有此一問。李世民見他吱吱唔唔不肯說地樣子,更是怒發,罵道︰“事已至此,還做什麼姿態!只管講來,有為父為你做主便是。” 

  

  李治這才定下心,將前日李泰威脅自己之事說了。李世民一邊听,一邊追問,連李治去盧鴻府上,與盧鴻、褚遂良交談之事,也都一一問得清楚。李世民反復問了幾遍。這才安慰李治幾句,命他退下。 

  褚遂良避入側堂,良久不見李世民傳喚。大著膽子請太監通稟一聲。過了片刻,才傳喚進去,見了李世民,竟然見其眼上淚痕隱隱。

  李世民苦笑著對褚遂良道︰“不想他倒有此深心,唉。” 

  褚遂良知道李世民所說“他”便是指魏王李泰。想李世民一生英 雄,不想竟為家中兒女傷懷至此,也不由心中悲痛。不知說什麼好。

  君臣二人正相對無言之時,忽然听聞外邊傳來一陣喧嘩聲。二人一驚,忙站起身來,喊了一個侍臣去看看。正在此時,突聞一聲慘叫,殿外一外忙亂聲傳來,抓人之聲更是四外叫了起來。 

  李世民忙問何事,一個小太監跑了進來,說道︰“稟萬歲。是有一人穿了侍衛的衣服,直闖進來。遭人阻止時。那人卻道有秘信要報于聖上。正當此時,卻不知何處飛來一支箭。將那人當場射死了。” 

  

  李世民大驚,不顧阻擋,直接便走出殿外。果然見不遠處侍衛叢立,一名身著侍衛服裝的人躺在地上,身上插著一只弩箭,手伸在懷中,似乎要拿什麼東西。 

  兩儀殿外居然鬧了凶案,自然不是小事。李世民欲要出去,卻被人拼死拼活勸了進來。李世民無法,忽然想起那死者手中似有物品,便命人取將來,乃是一卷白布,看來似乎便是衣服一角撕下來的。 

  李世民滿面疑雲,將那密信展觀完畢,忽然眼楮瞪得大大的,胡須眉頭都抖動起來,雙手緊緊地將秘信攥在手中,渾身不住地顫動。 

  褚遂良並諸侍臣大驚,不知出了何變故。李世民畢竟是大風大浪過來的,過了片刻,深深呼出一口氣,遂漸平靜下來,問道︰“承乾在哪里?” 

  褚遂良不知何故,忙道︰“廢太子案因未完結,暫幽禁于右領軍府中。” 

  李世民點點頭,輕輕道︰“擺駕。右領軍府。”想了想又道︰“輕車簡從,不要聲張。” 

  褚遂良本想現在事出意外,不願李世民冒險出宮。但看到李世民臉上堅決地表情,知趣的未再勸阻,起身陪同李世民一同前往。 

  才出宮門,得信的長孫無忌、房玄齡、李世績等人俱都趕來。李治被喚入宮尚未離開,此時也一同跟了來。 

  李世民鐵著臉,一言不發,只管命駕前行。長孫無忌等一行人摸不著頭腦,只得跟著同行,一直來到右領軍府。 

  右領軍府因為是幽禁李承乾之地,因此看管甚嚴。一個看門的士兵阻擋著不許眾人入內,連聲道︰“魏王殿下親旨,不管你是王公大臣,一律給爺滾出去……哎喲……”顯是前方的侍衛動了手。 

  

  李世民臉上現出一絲冷笑,揮手命人跟隨他直進府中。 

  李承乾正蜷縮在房屋一角,目光呆滯地看著門縫里透出來地道道陽光,心中卻死寂得如千萬年未曾動過。 

  罷了,罷了。如今四弟得了勢,還說什麼。自己不過是延殘喘,活得一天是一天了。 

  忽然吱呀一聲,隨著一陣塵土飛揚,那扇自從將自己鎖進這間房屋之後再沒有打開過的門,忽然開了。 

  被塵土嗆得咳嗽起來的李承乾,眯著被陽光晃得看不清的雙眼,費力的分辨了良久。當他終于確認眼前來人的身份時,忽然自喉嚨中發出一聲如受傷的野獸般的低聲呻吟,隨即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撲了過去,抱住來人的腿,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李世民呆呆地看著抱著自己大哭地李承乾,看他幾天不見居然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渾身上下骯髒不堪;再看著滿地灰塵的室內,以及一邊一個四方小洞口擺著被舔得干干淨淨的破邊瓷碗,忍不住輕輕將李承乾拉起抱在懷中,兩行眼淚不住地流了下來。 

  兩儀殿。 

  李世民呆坐了已經很久了,自從他將李承乾帶出來,並命人好生安置後,便在這殿上與眾人坐著,一言不發。 

  此時殿中,長孫無忌、房玄齡、李世績以及褚遂良都在座,李治侍立在李世民身後。李世民不說話,眾人也不敢出聲。殿中氣氛壓抑得幾乎要令人窒息。 

  李治見眾人都不說話,又看李世民面色灰暗,大著膽子喚了一聲︰“父皇……” 

  李世民眼光在李治身上轉了一轉,李治嚇得一下子住了口。李世民嘆了口氣,茫然站起身來,四顧說道︰“想我李世民縱橫一生,不想三子一弟,卻所為如此。唉,真不知還有何生趣!”說罷,跌坐在座上,兩眼呆滯,忽然大叫一聲,從腰間拔出佩刀,竟向頸間橫去! 

  

  眾人大驚。只有李治距離李世民最近,一見之下,也不知從哪來地力氣,渾然忘了怕字,一下子撲上來攀住李世民的手臂。李世民手方舉起,見是李治嚇得滿眼流淚,卻緊緊攀著自己不放的神情,不由心中一軟,又怕刀傷到李治,一時手軟了下來。 

  此時四位重臣方才上來。褚遂良伸手把刀奪了下來,交給一旁的李治命他拿開。長孫無忌急得滿目是淚道︰“陛下何至如此!立儲之事,屬意何人,徑立便是,免得滋疑。” 

  李世民轉頭看了看一邊抱著刀,雙眼流淚卻緊緊盯著自己的李治,長嘆一聲道︰“如此,李治如何?” 

  長孫無忌立道︰“臣等謹遵詔旨。” 

  李世民點點頭,喚道︰“雉奴,你舅舅已經許你了,還不過來拜謝。” 

  李治木然上前,拜謝長孫無忌。長孫無忌連忙閃過一旁,連稱不敢,將李治拉了起來。 

  李世民又對其他四人道︰“諸卿與朕意已相同,只是不知外議如何?” 

  房玄齡與李世績對視了一眼,齊聲說道︰“晉王仁孝,天下歸心。請陛下召問百官,絕無異議。” 

  “好”,李世民略有彎曲的腰桿再次挺得筆直,眼楮看著諸人道︰“傳旨,御太極殿,召群臣入諭。” 

  臨時被傳喚而來的眾大臣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那信息靈通 地,約略知道今天宮內似乎來了刺客,卻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一回事。待見長孫無忌數人面色沉靜一語不發,又看李世民一臉肅穆,均知道必有大事發生,都屏息靜氣,靜听其言。 

  待李世民言道承乾悖逆,李泰凶險,並皆不用,立李治為太子時,眾臣都覺得難以至信。只是見長孫無忌等已經出列恭賀之時,如夢方醒,均隨著齊聲應和,道是晉王仁孝,儲君之位,莫如晉王。 

  李承乾與李泰,分別徙至 州和均州。李泰已經被禁錮在北苑中,李世民竟然面也不見,便命立時啟程。 

  說完這一切的衡陽公主,似乎也還未從這翻天覆地的變化中驚醒過來,依然固執地問道︰“盧鴻,你怎麼會想到,那褚遂良大人,便能說動父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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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九章 退一步海闊天空



        盧鴻看著還是忍不住發問的衡陽公主,微微一笑道︰“ 聖上為皇子時建天策府,如長孫、房、杜諸大人,均出其麾下。” 

  衡陽公主不由皺眉,看著盧鴻洋洋不睬講故事一般的神情,恨不能上去咬他一口。只是知道這家伙就是這份德性,只得任由他發揮下去。

  

  “日後聖上得登大寶,天策府諸人,自然入朝堂為重臣。可說一時朝中,盡為天策府中舊人。唯一例外的,便是魏征魏大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自然是不會錯的。而魏征卻是原隱太子李建成的下屬。李建成身亡後,其下屬有的下獄被誅,有的被貶外地,其余也作鳥獸散,再無進階之機。 

  唯一例外的,卻是被李建成視為腹心、先時為太子洗馬的魏征。魏征被李世民委以重任,先為詹事主簿,又擢為諫議大夫,之後一路升為尚書左丞,貞觀初年遷秘書監參預朝政。而後又拜為太子太師,知門下省,直至去年春天時去世。在許多政事上,如幽州叛亂後平撫山東、議論紛紛的天子封禪等事,原天策府中眾人均難以勸說李世民,唯有魏征出言,李世民卻往往听得入耳。 

  衡陽公主初听此言,還有些不以為意,順口道︰“那是父皇從諫如流,魏征大人犯顏直諫……”說到這里,不由也頓住。李世民從諫如流、魏征犯顏直諫自然是事實,但為何唯有魏征直諫李世民額外听信?天策舊臣何嘗不是直言不諱,很多事上。卻偏偏親密舊臣言之難動,魏征說了偏能管得幾分用。 

  盧鴻微笑道︰“只要公主想明白,為何魏大人之言得用,便也會明白褚大人能說動聖上了。” 

  衡陽公主隱隱有一些明悟,卻還有些不是很清楚。只是也知道盧鴻不會再細說了,只得留在心中慢慢解索。 

  

  盧鴻一笑,也不點破。其實李世民之所以額外願意听信魏征、褚遂良的話,並非因為他二人才能出眾,恰恰是因為二人不通世務。說得難听些,在政治上都是不會繞彎的直心眼兒。他們不會拉關系結幫派,不會投靠某一陣營。甚至連為自己打算都不大會。 

  李世民經過數不清地政治斗爭,為人又是聰明到了極點。極聰明的人都有個特點。便是不肯相信他人,尤其更不肯相信聰明人。 

  在小事上,親密之人欲要說些什麼。準就準了,也無所謂。但一旦涉及大事,越是親密之人、聰明之人,反倒越要疑心,是不是有什麼圖謀打算。就拿立儲之事來說,長孫無忌再怎麼說,李世民也要疑心他是不是出于自身利益,要扶持相親之人上台。因此他們這些人的意見,李世民反倒絕不會听從。 

  而褚遂良雖然書道妙絕,但為人卻是個沒有心機的二桿子。更與各方勢力沒有交集,絕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說出違心之言來。因此他的話。李世民反倒最為信任。雖然說不會言听計從,但必然會以之為參考依據。謀而後定。 

  看著衡陽公主還在思索,盧鴻咳嗽一聲道︰“公主,您這千金之軀,喬裝打扮地到臣府上來,不是只為了趕來通知為臣這些事吧?” 

  衡陽公主似乎才回過神來,輕紗後的眼神分明又瞪了盧鴻一眼,這才說道︰“盧鴻,此次立儲之事,自然是你做到了。衡陽此次來,乃是在此事之後,再和你做一樁交易。” 

  

  盧鴻听了這話,並未搭言,思考了一會才道︰“既然諸事都早已說定,為臣看不出還有何交易的必要。” 

  “哦?”衡陽公主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當日欲刺殺你之人是誰麼?事到如今,相信你也明白,並非李承乾所為了。若你認為那是魏王李泰指使的,我也不妨告訴你,李泰利用了此事確然無誤,只是當時,他也沒有欲除你而後快地必要吧?” 

  “不想”,盧鴻截然說道︰“此事既然已經過去,為臣還何必為此念念在心?” 

  衡陽公主一下子站了起來︰“什麼?盧鴻,你居然對欲殺你之人是誰,也不願知道?” 

  盧鴻微笑道︰“退一步海闊天空。為什麼我非要知道呢?” 

  面對著盧鴻笑得極為自然的面龐,衡陽公主不由氣結,坐下道︰“難道你便真的以為,雉奴得了太子之位,便安穩如山,大事告吉了不成?” 

  “自然”,盧鴻極有信心地說道︰“不妨告訴公主呢,我可是個手藝人,會算命看相。以小臣看來,晉王殿下自此之後,必然一帆風順,位居九五之尊,是絕無可疑。公主你就,不必費心了。” 

  衡陽公主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費什麼心?”衡陽公主緊盯著盧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臣既然有這個手藝,公主若逢難以決斷之事,不妨找臣來算一算,哈哈。” 

  看著面前這個打著哈哈又什麼都會地手藝人,衡陽公主只覺得無計可施,慢慢又坐了下來。過了很久才道︰“你不說我還忘了,你會的手藝可真不少啊。那封信……你就不怕李承乾出來後被聖上知道麼?” 

  “知道又如何?”盧鴻不以為然地道︰“不說李承乾一點不笨,漏了地可能性不大。就算是聖上知道了,想來公主也早處理得嚴絲合縫,再也不會,懷疑到——公主頭上的。” 

                               

  衡陽公主這才明白盧鴻的意思。確實,就算出了萬一,李世民知道了信是假地又怎麼樣?無論信的真假,李承乾和李泰的所作所為,都已經被揭了出來,儲君之事再無變革的可能。而且盧鴻剛才話中雖然沒有明說,衡陽也想到,他盧鴻向來以書法聞名,風格獨具,更從來沒有摻和到儲位之中。這封信的做偽者懷疑一千懷疑一萬,也懷疑不到他身上。  

  

  就算是衡陽公主自己,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盧鴻這份手藝是從哪學來的。 

  只是想到剛才盧鴻對自己說不必費心的那種洞察一切的眼神,衡陽公主心中便不由發虛。盧鴻已經不是第一次給她這種感覺了,她不由懷疑,盧鴻難道真是什麼都知道麼?莫非他真的——會算命? 

  “對了,公主不提我倒差點忘了。前時說過,待大事初定,為臣有些事想求公主成全。現下太極書院欲要發行一份學刊,名為《太極學刊》,定為半月一期,連續發行。上次道出版之事,望朝廷不多為干涉。此事卻要公主設法運作。” 

  衡陽公主道︰“這是個多大的事,還值得你要我運動。以前你那奚家印書坊印了多少書,哪有人來管你了。一個學刊,不過些經義上地事,有什麼干涉的?” 

  盧鴻搖頭道︰“為臣乃是一個認真的人,何況經義討論,難免涉及些大事。現在沒人說三道四,保不準日後或有人借口打擊他人,雞蛋里挑骨頭也不一定。反正對朝廷也是件好事,有了法令約束,太極書院就正大光明地發行,還能保證絕不會有那歪理邪說跟著學樣,也出了書來蠱惑人心。公主還有什麼懷疑不成。” 

  “呸!”衡陽公主要不是保持形象,真想一口啐在盧鴻那人畜無傷的臉上。認真地人……誰信啊。 

  

  想不明白盧鴻為什麼一定要堅持搞個朝廷認可的出版法令來。反正這家伙諸般行事,自己想不明白的多了,衡陽公主也只好道︰“好吧,此事我便替你設法。只是那章程,該如何討論議定才好呢。” 

  盧鴻滿面嚴肅地道︰“臣這里便有士林同仁討論的初稿,已經替公主 錄完畢,請公主過目。”說罷,從袖子中取過一卷手稿,遞于衡陽公主。 

  衡陽公主嗤之以鼻。 

  什麼同仁討論,還是盧鴻這家伙一人的鬼點子。她接過手稿,展開一看,差點把眼楮從面紗背後瞪出來。只見手稿上寫滿了蠅頭小字,但這筆跡分明是,分明是——自己寫的? 

  左看右看,就是自己寫的。真真的一模一樣,自己都分辨不出來——怪不得說替自己謄錄好了,原來如此! 

  衡陽公主咬了半天牙,才恨恨地道︰“盧公子這手藝,不錯啊。”

  “哪里哪里,小小手藝,上不得台面,也就湊合混口飯吃。” 

  貞觀十七年五月,大唐第一份關于出版的法令出台了。這道法令出台使很多人有些意外,甚至一些書坊對此頗有微詞。但之後,許多涉及敏感內容的書籍,卻因為這道法令,逃過了劫數得以保全。在很多年後,人們才認識到,在增加了許多限制、規定了出版商的義務的同時,這道法令也非常清楚地明確了出版者與作者的權利。而這恰恰是日後學說昌盛、出版繁華的最有力的保證。 

  而衡陽公主最初的這份手稿,一直被禮部有關部門珍藏。直到後來流出被民間收藏,依然被視為大唐最有價值的手稿之一,被收入幾乎所有的書帖之中。不只是因為這份手稿的歷史意義,也因為其上衡陽公主的書法頗為佳妙,被稱為衡陽公主傳世手跡中最為精彩、最有代表性的一件。
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卷第十章 百家講壇

作者:集古字
  次日,關於立李治為儲君的旨意頒行天下。此外長孫無忌為太子太師,房玄齡為太輔,蕭瑀為太保,李世繆為詹事,李大亮、于志寧、馬周、高季輔、張行成、褚遂良等,均為東宮僚屬。出乎意料,孔穎達這為左庶子,盧鴻卻被立為右庶子、國子監業。


  長孫無忌等人雖然名為太師、太傳、太保等,但只是擔個名罷了。李治今年十六歲,學業還需有人傳授。孔穎達以國子祭酒的身份出任左庶子自無不可,但盧鴻為李治侍講,此番水漲船高,成右庶子。只是以國子博士的職務出任右庶子,顯得也是寒酸。當然盧鴻也暗暗想到,圓也是自己對阻李治的番話,傳到李世民耳朵裡後,贏得了些許好感吧。


  唐初時國子監,本設祭酒一人,司習一人。現在顏師古已經擔任司業,再加盧鴻一個,事實上已經屬於破例了。自此以後,國子監設司業二人遂成定例。

  盧鴻滿打滿算,也不到二十歲。以這等年齡出任國子司業,可說是前所末有。一眾好友,自都要登門稱賀。最先到來的乃是馬嘉遠。盧鴻與馬嘉遠本來交往平平,但此次馬嘉遠顯是極為親熱,更是言道日後國子監與太極學院,還要多多交流,互為促進等等。


  結果便是祖述等一班損友,接連幾天在盧鴻院中大搞聚會。視盧鴻這主人如無物,搞盧欲不勝其擾。更要命可得了機會。天天領了一群人登門求見。那送石頭的,遞帖子的。奉詩稿的,不一而足。結果幾天下來,當國子博士時都沒去過國子監地盧大人,忽然變得勤於政務,天天早早便跑到國子監報公辦。


  開始幾天還好,與眾博士、教授等人討論經對,頗有所得。盧鴻經學底子既好,又兼見認遠時人。國子監中博士,教授等人早聞盧鴻之名,也聽過盧鴻講座,但畢竟了解尚淺。此次得了接觸的機會。幾番交流下來,一個個大嘆盛名之下無虛士。
         
  盧鴻便覺得幾位博士教授自己的眼光都有所不同。不管什麼時候遇見五,那眼中立時便閃爍起迷人的光芒,恨不得立時撲下來將自己拉到他們的房間裡去—去請教易數新算或是數學新法。

  不能這樣下去了。盧鴻想。於是他非常嚴肅地對諸位教授們道:我們不能總這樣浮在上面。我門要沉下去做些實事。下基層!進教堂!搞教改!

  可惜理首現實總有差距的。來到國子學地盧鴻只能大嘆才出虎口,又入狼窩。一眾大喜過望的學員們直就將嚨團團團了起來。

終於結束了一天的慘淡基層調研經歷,盧鴻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國子監門口,迎面被一位滿面悲憤的青年攔住。不是旁人。正是那范陽盧氏的數學高材生,現為國子監助教地盧淇同志。

“六哥這是咋啦?讓人煮了?誰敢欺負咱范爺了你說一=聲,但有用著兄弟的地方,火來火去,水來水去……”盧鴻一把摟住盧淇,另一只手掩胸脯拍得“啪啪”作響。是國子?史學?不!是親自扶植、親手培育、床眼目睹其成立的數學館啊!難道在最需要你親臨導地時候,你能夠置數百嗷嗷待哺地莘莘學了於不願麼?落紅不是無情物,化做春泥更護花。這九弟你在六哥我初臨國子監時的諄諄教誨。沒想到言猶在耳,九弟你卻……”盧淇苦口婆心,聲音哽咽,捶胸頓足,泣不成聲。

  

“我聽說,聽說,小九你你你你,你居然到國子學去講了一天的課。”盧淇的眼神終於恢復了正常,擺出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悲天憫人地形象來。“你怎麼就不想想,咱們國子監,誰最需要你?


“得得得,我的六哥,兄弟明白了。明天我就到你們—是咱們,咱們數學館報道,要殺要剮,任憑您一句話,你看成了麼?”盧鴻連忙忘報道。


“這不結了,好像後邊還有幾位要找你的,哥哥我就不耽誤兄弟你們的正事了。”盧淇聽了這話,霎時雲收雨齊,道聲明兒見便揚長而去。


  後邊幾位?啊---律學館的楊博士,博士好博士;啊---卓學館的牛博士,博士好博士好;啊—大學館的朱博士,博士好博士好;后麼?……啊呀不好!
  

  盧鴻扭頭就跑,各位博士一擁而上。慘遭蹂躡的盧鴻在簽下多張賣身契後,最後才被一群窮殺惡博士們饒過,花容失色,衣衫不整,落荒而逃,僅以身免。

  回到家中搖著指頭算一算,咳,估計下個月是不用想有什麼閑暇時間了。

  沒事你說我下什麼基層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道已………百年身。幸考只是一個月啊。
  

  盧鴻就這樣,被逼老老實實地在各館,輪流授課。幾天每天的課程,都排得滿滿。這邊在史學館才講完品三國,那邊學的說論語又要開始了。咳。早知道這個,我就在格物館這直接開個收藏講座得了.先講家具再講陶瓷………是喜歡的還是這個。
  
   
  一個月下來,國子監的學生們也和教授一樣,見了盧鴻眼中地光芒都能晃得人眼花。

  盧司業不光學問好,難得是人品佳,勤於監內公務,天天到各館舛輪流授課,你說這個感人啊………
  
  
  “可教授和學生們都非常歡,說你講得能發前人昕末能思,直達人心。這一段想進咱們國子監的人把我家檻都磨低了一截。昨晚上連聖上都開始批條子了。不然你再堅持兩天,為了自們國子監更好的明天。”


“恩師呵,講學這事講究得是百花齊放,豈能一枝獨秀。依學生之見,莫若廣邀天下各學派各宿,輪流到咱們國子監來講學。如此一來,使學生們能接受更多的思維方式和新鮮知識,必然對國子監的發展有更好的促進效果啊。”


“說得倒也不錯。只是立個什麼名目吧?”
“學生早就想好了,就叫……百家講壇!”

百家講壇在國子監很快地推出,開展得轟轟烈烈,受到了國子監上下的熱烈歡迎。在盧鴻的建議下,除在國子監內部展外,每旬還固下的定對外開放,邀請部分人士參加,一時整間,權貴高官,貴婦淑女,爭先以參加講壇、傾聽講座為榮。到得後來,一張邀請都被炒得價值不菲。


尤其是盧鴻,由於他集家世不凡、年青英俊、多才善辦、名氣卓著等諸多勢於一身,成為了最受追捧的名家。雖然已經有了正室,但按他的身份,再娶個三房五房,也不為過。因此每當他出場,必然有大批貴族少女少婦趕來捧場,尖叫驚呼,無所不為。只是入場名額有限,眾女欲求一券而不可得。後來有一些皇族貴胄,專門通過關系弄到盧鴻講座的邀請券來轉於他人,以為炫耀或求利。由於這些人身為皇族後裔,關系極牛,故人皆稱之為“皇牛党”。


與百家講壇相伴而生的,便是一套連續出版的書籍,被命名為<百家講壇經錄>。這套書籍依照法今,為各位講師支付了稿費。當然,所有講經者一律婉拒了這筆錢,最後由國子監祭酒倡議,將此錢單獨設立為一份善款,專門用以在全國各地興建議之用。
其實<百講壇經錄>並不是第一份類似期的出版物,在他之前,還左兩種刊物發行。只是這兩種刊物,其內容卻截然不同。
第一種乃是由太極書院發行地<太極學刊>。這份刊物如其名所言,乃是由大極書院主辦的,內容則是極為純粹的學術文章。但是其不乏一些頗為大膽的議論歷史、涉及時政地內容。由於學刊從一開始便保持了極為嚴格的公平與公正態度,而且為文者都是當代大儒,唐時士林議論本是司空見慣事,因此也並末引起朝廷的不滿
  
  據說當成天子李世民,對這份學刊也極感興趣。每期一旦發行,便立即著人購來閱讀,更經政事堂會議上引用其中觀點,或是贊揚或是批評。如此一來,使得朝中官員人人都爭相購買,幾乎是人手一份。
  
  另一種則有意思得多了,乃是由來自西自域的某位神秘巨商所辦,名為<京華雜譚>。

[ 本帖最後由 sintanrove 於 2008-11-19 22:4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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