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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 文物販子在唐朝 作者:集古字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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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3 | 顯示全部樓層
 三日之後,鄭族玄壇。

  昔日冷清的玄壇內滿是前來聽講的學子。聞得玄壇開壇之後,不僅是鄭族中人,合郡學子無不以能入玄壇聽講為榮,更有聞迅不辭路遠趕來的儒學名流。這玄壇已經是十年未開,據聞此次開壇,便是昔年閉關的鄭族三老出關論經,更奇的是,與三老一同論經的,竟然還有前些日在桃園詩會中大出風頭、盡得花籌的范陽盧九公子。這個消息,更是讓人大生好奇之心,急欲一睹究竟。

  此地玄壇正位上,端端正正擺下了香案,正是等待開壇儀式之後,開壇講經。

  這開壇儀式卻頗為簡單,便是以祭拜鄭玄為禮。只見那鄭家族長鄭聿橫,面容莊重,一絲不敬地行完祭拜之禮,這才高聲宣佈,鄭府玄壇講經便即開始。

  此時台下黑鴉鴉的全是前來聽講的學子,只是雖然人數眾多,卻盡都小心翼翼,鴉雀無聲。在玄壇兩側,儘是本地官員、名族以及聞訊而來的經學大家,就連太守也親自出席,一睹這難得的文林盛事。

  祭拜儀式之後,鄭族三老並盧鴻便一一登上玄壇。三老本是鄭族經學重鎮,名望早著,在場中人年齡稍長者,均自識得;只是十年苦索,歲月如水,三老均已鬚髮盡白,華發蒼顏,更讓人心生感慨。那盧鴻前些時日在桃園詩會中,一序兩詩,壓倒餘子,盡得花籌,風頭正勁;只是除了當時在場的青年學子,識者卻是有限。此時眾人見盧鴻不過十三四的年紀,當此玄壇講經盛事,眾目睽睽之下,卻是神色淡然,舉止自若,氣質不凡。與三老站在一起,更顯得少年瀟灑,別有一番風流,不由均是暗暗喝一聲彩。

  此地三老中鄭知站在壇前,向來聽講的眾人拱手肅然道:「諸位同道、才良請了。玄壇講經,本是先輩傳下的宿例,無非為了光大經學,廣聚同道,提攜後進。只是因我三人一時意氣,竟使這玄壇停閉十年,真是我等的罪過。」說到此時,鄭知轉頭看了看自己兩位兄弟,也均是一臉蕭然,頗為感慨。

  頓了一下,鄭知方又言道:「幸得前日,范陽盧鴻小友暢言天機,才驚醒我們這枯閉的三個老朽。盧鴻小友天生奇才,一言道破我們十年苦求之桎梏,頓悟往日之謬,窺見大道之機。今日這玄壇講經,便由我們四人,共相論道,以咨於眾賢。其中定有粗陋荒謬之見,還望座中方家,不吝指正為盼。」

  壇下眾人聽了,這才明曉這開壇講經始末,得知了為何盧鴻以十數歲少年身份,當得玄壇講經的榮耀。聽鄭知對盧鴻如此推崇,按說盧鴻已經是其孫輩後生小子,竟然直以「小友」相稱,這份推許,可說是十分難得了。

  講經起始,竟然是盧鴻先行陳述「太虛即氣,天人合一」之說,每說一段,三老便引經據典,或相驗證,或做釋解。盧鴻所說自是條理清晰,通曉暢達;三老釋解更是旁徵博引,絲絲入扣。壇下眾人,多是侵淫經學有年,心中不明之處不在少數。聽盧鴻所說,正是多年經學中疑慮所在,以此時盧鴻所說與之一一相驗,當真是若符合節,豁然明了;再聽三老反覆論證,一一道來,可說是如飲甘醇,如聆天音,不知不覺,已是到得本日玄壇暫閉之時。

  此時盧鴻也是頗感疲乏。這登壇論經,於心力腦力,消耗頗大。雖然他近幾年頗有近境,此次提出「氣學」之說又驚倒眾人,但畢竟於經學研究尚淺,功底較之三老不可同日而語。幸好這玄壇講經,定有先例,以免得講經之人損毀精神,每日過午休講,次日清晨復開。倒讓盧鴻有了休息時間。

  以往遊行而來講經的經學大家,多半就是小住在帶草堂後進小室內,一則就近休息,二則後邊就是藏書樓,若要一覽鄭族藏書,鄰近方便。只是三老已經在這斗室中閉關了十年,族中均力邀回家中居住,以敘天倫之情;盧鴻也是疲憊不堪,入樓讀書,尚有時日,講經這一段,便還是住在鄭桓家中客房內,以便休養生息。

  鄭桓父子三人,均在玄壇聽講之列,盧鴻便與三人一路回來。才一回府,便見門口早有家人候著,道是夫人早在後面備下了飯肴,要鄭桓並盧鴻等一回來便去後面用飯。

  四人進到後堂,只是鄭夫人並盧秀兒、鄭柔已是候著,眾人面上均是喜氣洋洋。此次倒是盧鴻來後第一次鄭桓府上閤家小聚,只因有了盧鴻今日登壇講經之事,甚是疲乏,鄭夫人看了很是心疼。飯後一家子著力誇了盧鴻一場,鄭夫人便要盧鴻去客房好生休息,準備明日再次講經。

  盧鴻確實感覺累了,回了客房稍稍洗漱,倒頭便睡,直到日落西山,才被洗硯喚醒。只見飯菜都已送到客房來,原來鄭夫人吩咐,這幾日講經,怕盧鴻累著,就命他不需再行請安,早餐晚餐,也都送到客房來,只是要他精心準備講經,好生休息,不要累垮了身體。

  此時盧鴻尚不知道,他這裡蒙頭大睡,前邊鄭桓並鄭昭道鄭昭德差點忙死。盧鴻前些時桃園詩會已經是名動滎陽,今日盧鴻講經之後,更是轟動。鄭府其他房中學者及詩會中結識的青年同輩,紛紛來訪。只是鄭夫人已經命盧鴻去睡下了,鄭桓等也怕為這外務,影響了盧鴻講經,因小失大,反為不美。因此來訪之客,只得由鄭桓等接待了,至於盧鴻,只說是因準備經義,不便見客。後見來訪者不斷,鄭桓覺得不是事,連忙讓鄭昭道去稟明族長鄭聿橫。鄭聿橫聽聞,也是怕影響了講經大業,連忙傳語族中各房,開壇期間,不得訪擾盧鴻,這才讓鄭桓門前安定下來。

  次日清晨,盧鴻一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用過早飯,便與鄭桓父子一起,同赴玄壇而來。

  今日與昨日不同,卻是依照盧鴻所議,專以《中庸》為題,將昨天已然敘明的氣學理論作進一步深入闡述。

  《中庸》原是《小戴禮記》中的一篇,後世至宋時始將其單獨提出,並與《大學》、《論語》、《孟子》並列稱為「四書」。舊說《中庸》是子思所作,後世研究認為是秦漢時儒家的作品。文中提到的性、命、道、教等概念以及「五達道」、「三達德」等規範,實為儒家修身立德的不二法門。

  唐時《禮記》為五經之一,《中庸》原文註解之家也是頗多。只是今日,盧鴻並三老以「天人合一」之道與《中庸》中提到的中庸之道互為印證,將慎獨、自修、忠恕、寬容、至誠、盡性等一一述來,於昨日氣學首倡之餘,又自深入一層,壇下諸子均是聽得如痴如醉,直到又至午時,仍是不忍離去。
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3 | 顯示全部樓層
玄壇已經開講六天了。

  這六天,各地學者名賢紛紛聞訊而來,壇下竟至人滿為患。鄭府玄壇講經,氣學觀點首倡之事,已經是迅速傳揚至天下各大名邑,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太虛即氣、天人合一」的理論得到了前來滎陽聽經的諸多儒家名流的支持,當然也有相當的疑問被提出來,做了進一步的探討與修正。

  盧鴻這些天來直是疲憊欲死。雖然鄭府內訪客可以擋駕,但各地前來聽經的經學名家卻是不能不見的,相見之後,介紹完畢自然又是講經論道。這些大家對於經學的見解均有其獨到之處,提出的問題每每出於盧鴻想像之外。三老並盧鴻這幾天上午講經,下午論道,晚上還要會客,天天說經辯法,實在也不由得盧鴻不累。

  只是雖然累得要死,盧鴻卻是興奮不已。這幾天來,他先後與十數名儒家先進交流,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比過去幾年獨自摸索自是不可同日而語。所得甚多,但也更發現自己較之諸位大家,基礎及見識還差得遠。如果自己不是沾了前世見識的光,提出一整套的新觀點的話,只怕自己壓根就站不到這些人的面前來。

  經過這幾天的反覆辯詰,精心打磨,氣學的基本理論架構已經初步完善,更是得到了參加玄壇講經的諸多儒學名流的一致支持。這些人於儒學均有獨到見解,此時在新說的影響下,雖然於細微處仍各持己見,但對最底層的氣學觀點,均表示了極大的認可。

  第七天。

  此時玄壇講經已經接近尾聲,隨著氣學說法漸漸打磨清晰,各項架構日趨完善,此次講經已經要圓滿結束了。

  今天上壇講經的,並不是盧鴻並鄭族三老,卻是各地前來的儒學名家,就這幾日來聽講所得,上台講述自家心得。講述之間,各家均對此次鄭氏玄壇講經給予了極高的評價,認為盧鴻並三老提出的「太虛即氣、天人合一」的氣學理論,足可為儒學開一代學風,啟百年典範。

  正在此時,忽然自院門口處,傳來一陣騷動。

  只見遠遠數人簇擁著一個身著圓領麻衣的老人緩緩走了過來,所過之處,壇下的學子紛紛避讓,為他騰出一條路來。這老人身材不高,頭上花白的頭髮,只簡單插一根木簪,透著幾分閒淡。只是細長的雙眼開合之間,卻是精光閃爍,另人不敢對視。

  那壇上此時正在講述心得的一位中年儒生見了此人,也便簡單幾句結束自己的言語,下得壇去。麻衣老人徑直走來,昂然登壇,對著壇下左側就坐的鄭族三老微一拱手道:「十年不見,賢仲昆風采依然,開壇講說新法,當真可喜可賀。」

  三老中老大鄭知緩緩起身上壇,看著麻衣老人說:「李伯方兄久違了。十年光陰,我等閉關苦索,李兄卻遍行天下。今日重見,另人不勝唏噓。」

  原來這麻衣老者,便是十年前玄壇論經時,力敵三老的李家經學名宿李伯方。

  李伯方哈哈一笑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本是我輩求學的不二法門。如鄭兄賢仲昆這般閉門造車,卻怕是緣木求魚,難得真解呢。」

  鄭知並未動怒,平靜地說:「李兄如此信心十足,想來多年遊學,另有所得。於此玄壇再開之際翩然赴會,必是有備而來。這幾日老朽幾個也說得夠了,今日便由李兄登壇,一說經義如何?」

  李伯方點點頭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如此李某放肆了!」

  鄭知微微一笑,行禮下壇,便由李伯方在壇上暢言經義,自己在壇下與眾人一同細心傾聽。

  李伯方毫不推辭,開言便講自家經解。與盧鴻所言氣學不同,李伯方解經,卻以「性情論」為其根本。

  原來唐時佛教大興,儒學大家,多對佛學頗為排斥。但每逢佛、儒論辯時,儒學往往難佔上風。究其原因,一則佛家因果輪迴報應之說,頗得凡夫俗子之心,儒學於神鬼之說,並無經典可據,解說紛紜,難得百姓支持;二則佛家理論結構頗為嚴密,尤其於性、情等論述,很是深入,提倡滅情空性,許多才華出眾的學士,也往往為其迷惑。而當時儒學大家攻擊佛教,也只能以佛教「費財」、「倫常」、「夷夏」等方面加以批判,從理論根本而言,不佔優勢。

  這李伯方遊學四方,自然也少不得於各佛門中人辯論,於性情之說,感觸極深。故在十年前玄壇講經時,提出了「性情論」的說法,以性為天地萬物之根本,天性即道;情為性之外在,表現多般,有善有惡。天性是為根本,人情卻是外務。唯有掃去諸般外情雜念,才能去情見性,明了天道。

  李伯方此說,其實也是受佛教影響得來,頗有根基可尋,對於接受佛學思想洗禮的學人,更是容易接受。蓋佛教視情愛人性,為苦難之源,必要去情去愛,方可解脫。故有謁言:「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性情說」雖然不似佛教般盡滅人情,但於情中之負面影響,強調頗多,言道滅除外情,方是明心見性,上達天道的正途。

  十年前,李伯方在玄壇講經時,初次提出「性情說」,實在是讓鄭族三老應付吃力。因儒家亞聖孟子,是力持「性善說」的。李伯方以性為善,以情多惡,闡述去情見性的道理,實在是很容易被人接受。

  只是此次卻不同以往,盧鴻並鄭族三老所持氣學立論本自高超,又經數日諸多大家共同完善,「天人合一」的理論已經被在座多數人所接受。李伯方推崇天道,貶低人情的「性情說」相比之下,就顯得狹隘多了。

  但李伯方這十年來行遍四方,所見既廣,所歷亦多,口才便給,竟也侃侃而談,自有一番風度。只是待他講法完畢,鄭知上壇來,與李伯方細細諮詢交鋒時,李伯方便立呈不敵之態。

  蓋李伯方的「性情說」,多由佛教中觀點演化而來,初聞自易為人接受,只是總是旁門左道,不是堂堂正正的路子。而氣學的「太虛即氣,天人合一」以及「誠明」之道,全是出自《易》、《孟子》、《禮》等儒家經典,只是未曾有人將之系統釐清、構建分明罷了。如《孟子》中便道:「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等言,直可為氣學一張眉目。開壇以來諸人聞得盧鴻及三老解說,早已深入人心,此時雙方交戰,立時便見高下。

  李伯方見形勢不好,眉頭一皺,便向壇邊一位老僕施了個眼色。
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三章 這就是明鏡

  作者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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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晚上,小字一位同事的父親遇車禍去世了,從昨天開始就幫著料理。現在看事情比較麻煩,可能這幾天都要跑躂這事,也許會影響碼字或上傳。還好手中有幾章存稿,我儘量維持一天二更,如果當天錯過,次日一定補上。討論區和QQ群恐怕都沒有時間參與了,希望朋友們原諒。

  今天中午怕回不來,直接兩章先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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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僕便是適才跟從李伯方一同來的,此時見了李柏方的眼色,連忙行至壇邊,將手中一個布包恭恭敬敬地交於李伯方。

  李伯方手捧布包,細目微張,傲然道:“斷簡殘章所載怎能為據!李某自十年前創這‘性情說’,雖說得之於心,但也是上體先古聖賢之意。這十年來,李某不辭勞苦,行遍天下,不過是為了追尋前賢,以求為證罷了。天可憐見,竟讓我尋得天道至寶,明性鐵證,也不枉這十年辛苦了。”說罷,臉上一片感慨神色,倒是頗為激動。

  壇下眾人不由紛紛議論,究竟李伯方手中所捧,是何至寶,竟然能證得天道天性之說。

  李伯方面向眾人,大聲說道:“古籍有載,秦有明鏡,表裏有明,即所謂明鏡高懸之典。那所謂明鏡能照人心膽,見腸胃五臟,曆然無礙,即是指此鏡可去情見性,通曉天道。李某僥天之幸,偶然得此至寶。現下李某手中所持,便是那上古奇寶,秦宮明鏡。”

  壇下眾人聽原來李伯方手中所持,竟是傳說中的明鏡,不由大為驚奇。這明鏡原為秦宮至寶,便如李伯方所言,據說如有人以平常姿勢走近,其中人影是倒立的人像;如以手捂著心口走近,就能照出人的五臟六腑。只是秦曆二世而亡,楚霸王項羽,一把火將八百里阿房燒成平地,又縱手下搶掠咸陽秦宮,這明鏡不復見於人世,不想竟為李伯方所得。

  李伯方看著台下眾人驚詫的神色,不由微微有些得意,繼續高聲說道:“李某得了寶鏡之後,日夜相對,窮思苦索,與舊時所學相映,終悟至道,卻是‘滅情見性’四個字。”說罷,他將手中布包抖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面色做深灰的古鏡來,

  此時將近正午,李伯方持那銅鏡轉向太陽,將反光投於照壁之上,說:“列位若有不信,且請看來。”

  只見那鏡光投在照壁之上,圓圓的光斑中隱隱顯出四個篆書文字,正是“滅情見性”!

  眾人一見,不由大嘩。那李伯方呵呵一笑,微微晃了晃頭說道:“諸位試看,這鏡面平滑,絕無凹凸,而光影之中,竟現文字,豈是人力可為?定然是上古聖賢,傳此寶鏡,以為性情說之證!”

  壇上諸人聽了,均是將信將疑;原有那聽了性情說,隱隱覺得也有道理的年青學子,此時便有倒向李伯方之意。便是臺上的鄭知及另二老,此時見李伯方神鏡在手,看著光影中文字,一時也是無言以對,難乎為辯。

  正在眾人做時不得之時,忽聽有人“哈哈“一笑,然後一個清越的聲音道:“可笑,可笑!”隨著聲音一人直上壇來。眾人再看,不是盧鴻還有何人。

  只見盧鴻昂然登臺,對著李伯方說道:“魚目混珠,危言惑眾,前輩莫非欺天下無人耶?”

  李伯方一聽不由勃然大怒,鬚髮皆張。轉身來看盧鴻,見盧鴻年紀不過十幾歲,更是怒發如狂,厲聲說道:“何方黃口小兒,竟敢擅闖玄壇,胡言亂語!還不速速退下!”

  盧鴻面色不動,拱手道:“晚輩范陽盧鴻,見過前輩。前輩既然登臺講經,卻未何聞人疑問,便作狂怒,叱為胡言?難道便要以一人之力,鉗天下悠悠之口,不使人述一己之見麼?”

  李伯方聽了,不由怒及而笑,道:“原來你便是盧鴻,我還道是怎麼了得的人物,卻只是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信口雌黃的無知小輩。好,好,我便問你,你道我魚目混珠,危言惑眾,莫不成那明鏡高懸,還有假不成?”

  盧鴻道:“古籍所載,歷歷在考,那秦鏡高懸自然是假不得的。”

  李伯方道:“那剛才你所說,又是何意?”

  盧鴻笑道:“那明鏡高懸,雖然不假,只是前輩手中這面,卻非是真的明鏡!”

  壇下眾人聽了此言,更是大驚,議論紛紛。或言其真,或言其假,一時頗難決斷。

  李伯方嘿嘿笑道:“無知小子,狂言欺世!你看這光影中文字,若非天成,更有何解!只憑你空口白牙,便言是假,也太不知進退了吧!”

  盧鴻卻道:“前輩有所不知,當年自漢以降,有異族邪教,入我華夏,每以奇淫絕巧之技,仿製諸般法器,以蠱惑人心。前輩手中這面銅鏡,便是彼時之物。那邪教之說,滅絕親情,妖言惑眾,故有滅情見性之言,我等須謹持儒學正義,不可為之所動,以入邪途。”

  李伯方聽了氣極,頗不得形象,氣急敗壞地說:“你口口聲聲說我這明鏡是假物,卻有何證據?莫不成那真品明鏡在你手中不成?”

  再看那盧鴻,臉上居然一派驚佩的神色,連聲說道:“前輩高明!高明之致!居然一猜便著,有如親見。想小子年不過十幾,便有幾分小聰明,又哪能提出‘天人合一’這等高深見識。確是小子曾偶有奇遇,得了那真正的秦宮明鏡,對鏡求道,方獲氣學正說。”

  壇下眾人聽了盧鴻此言,覺得正如其所說,以盧鴻十幾歲的年紀,哪能提得出氣學這般精深玄奧的學說來。若如盧鴻說的乃是得自明鏡,卻是可信多了,一時便都信了大半。

  李伯方聽了,也自驚疑,看盧鴻一幅自信滿滿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道明鏡在你手中,便將出來一示眾人,也好見個分明。”

  盧鴻卻說:“前輩此言差矣!那明鏡這類東西,晚輩怎會隨身攜帶?此時尚在范陽家中,卻是無法將出一觀。”

  李伯方聽了大笑道:“說來說去,還是畫餅。既然拿不出來,卻讓眾人如何相信與你?”

  盧鴻不慌不忙地說:“前輩休要著急,現下拿不出來,小可還不能讓人去取麼?范陽距滎陽,不過幾天的路程;我著人快馬加鞭,十日之內便可往返。前輩便稍待,十日後的此時,晚輩便在這玄壇將那真正的明鏡一白天下,如何?”

  李伯方止住笑容,細目端詳著盧鴻,緩緩說道:“好,便容你逍遙十天。十天之後,老夫自然在此恭候,一鑒你所謂明鏡的真容!”

  說罷,李伯方向鄭知等人略一拱手,攜了手中銅鏡,下壇而去。玄壇四下學子,並三老及諸賢,俱看著盧鴻。盧鴻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對一旁的鄭聿橫說:“小可便要著人速回范陽,拿取明鏡。卻不知族長可否借駿馬一匹,以助腳力?”

  鄭聿橫聽了,自然連連稱可,當下便著人去選取好馬,快些牽至玄壇。盧鴻又讓洗硯,把同來滎陽的一個家人,名叫六子的速速喚來。不多時那六子跑了來,卻是個年青人,外表憨厚,體態雄健。盧鴻小聲吩咐他幾句,那六子連連點頭。又過得片刻,馬已備好,鄭聿橫又著人備下盤纏乾糧,那六子接過後告別盧鴻,出門上了馬,竟自一溜煙的出城奔范陽去了。

  (《西京雜記》卷三:“有方鏡,廣四尺,高五尺九寸,表裏有明,人直來照之,影則倒見。以手捫心而來,則見腸胃五臟,曆然無礙。”按此說與本文中圓鏡形狀大小頗異。明鏡本為傳說,書中此處引用,並後文銅鏡之說,多為向壁虛構。稗官野史之流,讀者可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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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南下滎陽 第十四章 太有才了
作者:集古字

    經由李柏方這一鬧,玄壇講經只得暫停十日。鄭聿橫對壇下眾人宣佈完暫停的決定後,盧鴻卻上前對鄭聿橫說道:“族長大人,小可前時也曾求入這藏書樓讀書,只因這些時日玄壇講經,卻是未得族長准許。現下休壇十日,小可便欲乘此良機,入樓讀書,還望族長恩准。”

    鄭聿橫這時方才想起,這玄壇開講,本為盧鴻入樓讀書一事。只是當時盧鴻考究中發出驚人之論,引出後面這多事來,竟將這入樓初衷忘得一乾二淨。當下鄭聿橫忙道:“賢契入樓一事,自然毫無不可。只是那藏書樓中條件簡陋,賢契這幾天講經疲乏,還是先回家中,休息數日,再入樓讀書不遲。”

    盧鴻卻道:“多謝族長關愛。只是晚輩對這藏書樓心儀已久,竟是急不可待,入樓後邊讀書邊休養也就是了,萬望族長成全。”

    旁邊眾人見盧鴻少年成名,有了這般成就,還是不驕不躁,不顧勞累,堅持入樓讀書,不由大為欽佩,連連稱讚。那三老中老三鄭誠更是大聲說道:“小友好志氣!求學之道,本該如此。等老朽過幾日,將家中俗債還了,便也搬來與你同屋讀書,再論經義。”

    鄭聿橫聽了也是贊道:“難得賢契這般上進之心!好好,我便也不多說,這就安排你入樓便是。”隨即喚過管理書樓之人,讓他在帶草堂後進速速收拾出一個房間來,安排盧鴻入樓讀書。

    原來鄭氏藏書樓中書卻是不可攜出,若要讀書,只能是住在帶草堂後進的小室之中,由書僮搬至室內方可。前時三老閉關所在的小屋,便是其中一間。此次盧鴻要入樓讀書,鄭聿橫便忙著要人打掃出一間來,收拾妥當,這才引著盧鴻主僕二人前去。臨行前,盧鴻向鄭桓稟明原委,並請鄭桓轉告自己叔父。鄭桓聽了,倒是誇獎了他一番。

    盧鴻辭別眾人,由鄭聿橫引著,經帶草堂,到後進一個小房間。只見房間不大,未設床枕,只有幾個蒲團,卻頗為整潔。鄭聿橫交待兩個書僮,好生伺候,按盧鴻說的搬取書卷,不能有誤,這才告別而去。

    盧鴻便向兩個書僮道:“便麻煩二位小哥,將樓中書目錄冊拿來,我選取數卷,先行閱讀。”

    書僮便將目錄拿來,盧鴻略一過目,便連連指點,一下子要了幾百卷。直把兩個童子驚得舌頭吐出來,半天縮不回去。醒過神來,只得去搬書,暗自納悶,只是不敢問。

    盧鴻見眾人俱都走了,這才嘿嘿一笑,拉過洗硯,附在他耳邊偷偷的說了幾句話。這洗硯便點點頭,忙忙走了。出了院落之門,卻未回向鄭府,轉了個彎,便向城中去了。

    兩個書僮取了一個大書箱,兩個抬著跑了幾趟,才把盧鴻要的書搬了回來。盧鴻待二人將書放好,這才對二人說:“兩位小哥,從現下起我便要閉門攻讀,煩二位不論何事,萬萬不可打擾於我。早晚飲食,便將飯盒放在門口,我自會取食。”

    兩個書僮連連點頭。本來三老閉關時,也是這般不許打擾,倒也不奇怪。只是這位盧公子一下子便要了這多書,真不知他要如何看起。

    待兩個書僮出了門,盧鴻便將門關起,撿選起書籍來。這兩個小童委實無法想像盧鴻如何讀書,好奇心起,便對視了一眼,雙雙踮起腳尖,輕輕走回來,趴在門縫上偷看。

    只見屋中盧鴻,從書籍中拿起一函《毛詩故訓傳》,凝視片刻,自言自語道:“低。”

    門外兩個書僮差點栽倒在地。他二人在鄭府之中,耳渲目染,也頗通經義。這《毛詩故訓傳》本是春秋時先賢大毛公所著,向來為士林所重,盧鴻居然如此不以為意,可見高才。

    此時盧鴻卻又拿起一函《文選》,看了看又搖了搖頭說:“低。”

    兩個書僮再也聽不下去了,相互攙扶,跌跌撞撞地回屋去了。一路之上,不由深深感歎,這天才神童盧公子,實實不同凡響,以那《毛詩故訓傳》、《文選》的水平都覺得低,真是太有才了!

    盧鴻卻不知門外這些勾當,只見他又選出一函《漢書》,比劃一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說:“這本還差不多。”抱著這套《漢書》來到室內一角,把幾個蒲團相連鋪在一起,將那《漢書》當做枕頭墊於頭下,放鬆身體,竟然沉沉睡下,見那周公去了。

    原來這盧鴻選了半天,只是要選個枕頭,怪那《毛詩故訓傳》《文選》太薄了,枕著嫌低,倒把門外兩個書僮險些個生生嚇殺。

    卻說屋內盧鴻,黑甜一覺,直到日落西山,天已黑了,這才醒來。伸展一下四肢,活動片刻,打開房門一看,外邊食盒早擺在那裏了。盧鴻將食盒提進來,關了房門,這才打開食盒吃那晚飯。飯菜都已經發涼,盧鴻卻是餓了,吃得頗為香甜。

    食罷收拾好碗筷,又放在門口,想來明日早起送飯時,書僮自會收拾。

    又過了片刻,忽然聞得院牆外有嚓嚓的聲響,卻見一個人影自外爬了上來。見這人爬到牆上後,又回身將一個梯子抽過牆來放下,輕手輕腳地下來,左右看了一看,便偷偷地跑到盧鴻房前,輕輕的敲了敲窗戶。

    盧鴻聽了,也不言語,輕輕打開門出來,那黑影卻閃身進了屋內,便將門緊緊閉住。盧鴻來到梯子前,順著爬上了牆,又將梯子抽出牆外,放好後爬了出去。

    外邊早有一個人在等候,見了盧鴻出來,連忙搬了梯子,帶著盧鴻匆匆走過一個拐角,上了一輛早等在這裏的馬車。盧鴻上車後,那人便趕了車,順著路行去。又拐過幾個角,到一個小院子前停下來。二人進了院中,直入正房,房中點著燈光,卻見那人竟是去范陽拿取明鏡的六子!

    原來這六子聽了盧鴻吩咐,上馬出城,裝作去范陽方向,卻是繞了個圈,便尋個莊戶,把馬寄下。自己則打扮改裝,偷偷又回了城來。到城中,等到從藏書樓跑出來的洗硯接上頭,兩人分頭行動,一人去城內採買物品,一人則尋一個安靜小院,租了下來。還好兩人都頗為利索,這才在半天中把事都辦完。

    二人便趕了車帶了梯子,來到藏書樓院外。洗硯爬進去,躲在房間中代替盧鴻,盧鴻卻偷跑出來,與六子來到這新租下的小院。

    此時盧鴻看著房間中準備下的諸多物件,不由一陣壞笑。原來他哪有什麼秦宮明鏡,這傢伙從一開始,便是要做個西貝貨去騙那李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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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南下滎陽 第十五章 透光鏡
作者:集古字

    原來李伯方手中那方銅鏡一拿出來,別人不知道,盧鴻卻認得真真的。這銅鏡自然並非什麼秦宮明鏡,卻是一方真正的秦時所造的透光鏡。

    上古之時,是沒有現代形式的鏡子的,當時人照面就以盆中盛水為鏡。商代以後,始有銅鏡,至漢以後,方才日益普及。所謂透光鏡,乃是一種奇鏡,其鏡面微凹,將光反映到白牆上,背面圖案卻如能透過般顯現出來。後世所見透光鏡,最早也是西漢時所製。而李伯方所持銅鏡,古意盎然,鈕為細小弓形,上飾弦紋,色作深灰,一眼可知為珍品,斷代當在秦朝先後。

    書中暗表,李伯方手中這方銅鏡自然是真正的秦鏡無疑,只是來歷也頗為奇特,乃是楚中貴族,為秦所逐,家族後人,暗暗地準備推翻秦國。為了傳遞資訊,以為符節,特地請高人鑄了這方透光鏡。那“滅情見性”四字,表面看如同學術字詞,其實是暗指“滅秦踐行”之意。無巧不巧,這鏡輾轉流落到李伯方手中,被其視為至寶,當作了學術證據。

    這鏡的來歷後人自然無法知曉。在盧鴻看來,這秦透光鏡雖然堪稱少有的珍品,本也不至於因此便要動什麼心思。只是那李伯方以這透光鏡為據,為自己的“性情說”張名,卻是盧鴻無法忍受的。李伯方所謂“滅情見性”的說法,簡直就是後世宋時理學“存天理,滅人欲”的翻版,如若容他流傳開去,保不准什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言論都要給搞出來。盧鴻有了後世的見識,自然這知道這類學說對華夏文化及社會發展有何等負面的影響,此時自己有了機會,便要想方設法,將之消滅在萌芽狀態,便是手法有些下作,也顧不得許多了。

    要造一面假貨出來,難度倒也頗為不小。幸得盧鴻前世記憶中,認識幾個專門玩這手的朋友,總還有些經驗。只是想到自己前世經歷中,老老實實沒幹過賣假貨的事,偶爾做點高仿,也是遊戲而已。不想這回衣食無憂,也不用錢財發愁,倒要拾起這製假營生去騙人,也不由暗暗有點好笑。

    時間寶貴,盧鴻也不及多想,便著手準備起來。下午時盧鴻囑咐洗硯買的一大堆東西,幸得這洗硯記性不錯,居然也都給弄來了,擺在屋中有一大堆。

    要做銅鏡出來,第一步便是要製範,就是做個模子出來。那銅鏡都是澆鑄的,上邊的花紋樣式,都要將燒化的銅汁注入製好的模子,冷卻後形成的。

    只是這裏卻有些個難題。一則模子要做成中空的,不然那銅汁注於何處?中空的模子要在裏邊刻出花紋來,這難度自然不小。二則盧鴻並無現成的樣式可以參考,完全要憑自己的想像臆造一個銅鏡出來,更是一件難事。

    樣式這事,盧鴻已經考慮成熟,便以前世曾見的一些戰國後期的銅鏡為底本,加上自己一些想法即可,估計現在對於銅鏡的研究,遠不如後世般重視,尋常人等是決計挑不出毛病來的。就算有人提出些看法,自然也可以明鏡至寶,與普通物件不同來搪塞過去。至於那模子,先祖卻頗多妙法。盧鴻要用的,便是所謂失臘法。

    後世所見各個時期的青銅器,往往極盡精美,另人難以置信。有些造型複雜、花紋繁密的器物,若真是手工在泥範上雕製,根本不可想像。其實這些青銅器,便是用失臘法製成。失臘法就是在做模子時,要先用一塊黃臘,以一比一的比例,製成一件要做物品的模型出來。這臘質地極軟,自然可以隨意雕刻,精細工整。待臘製模型做成了,再無可修改之處,便將泥水,一層層澆於其上,達到足夠厚度,乾了以後,就形成了一個外部泥裹,內實臘胎的模型了。

    然後再將這模型加熱到一定溫度,那臘一旦過熱,立時便會融化成液體,自事先預備的孔洞之中流出;而外面的一層泥殼則不會變化,臘胎流盡,自然形成一個中空的泥製模具了。

    最後將熔化的銅汁注入其中,待銅汁冷卻凝結,便可以打破泥範,將成品取出了。

    盧鴻現在做的便是第一步,將一塊事先備好的黃臘,先修整成需要的圓鏡外形,然後按照自己想法,慢慢雕刻起來。這一步,直接關係到製成品的成敗,故盧鴻一點也不敢大意,粗坯製成之後,反復端詳修改,感覺再無敗漏之處後定型,直到半夜時方才完工。

    做完臘胎,盧鴻伸個懶腰,也是覺得有些疲倦了。只是時間緊迫,也不敢偷懶,便將六子事先準備的泥水拎來,一點點澆在臘胎上,凝成泥範。

    澆得兩層之後,盧鴻便將一旁的六子喊過來,示範一下如何澆那泥水,由六子在這邊一層層澆著,自己卻是去準備溶化銅汁。

    中國古代銅鏡,各個時期銅與、錫、鉛的合金比例各不相同。《周禮.考工記》記載,製造青銅鏡的青銅中,銅錫比例應該為1/1。事實上,真正的戰國銅鏡中,錫含量雖然確實比較高,但一般是達不到一半的。

    盧鴻先是將黃銅與其他金屬按比例準備好,投入一個小陶鍋中,將其加熱熔化。若是專業製假的人做東西,事先自然要將臘胎體積計算清楚,換算後再行熔化合金。此時盧鴻也不管那些,按自己眼力用料,略多些也不怕,只要比例不差,浪費些也無所謂了。

    一直忙到快五更時,那陶範已經成型,陶鍋中的合金已經熔成液體。屋內溫度頗高,融化合金時還要不停攪拌,盧鴻與六子均是滿頭大汗。兩人小心翼翼地將那陶範放置在火旁烘烤。範中臘胎不久就盡熔為臘汁,自下方一個事先留出的小孔中如線般流了出來。待其中臘胎流得淨盡,盧鴻便將這泥範固定安穩,用一個鐵鉗夾了小陶鍋,將那其中的青銅合金汁液慢慢地注入到泥範中去。

    等澆鑄完畢,看看已經無事可做,只能等那銅鏡冷卻後再見分曉。盧鴻這才收拾一下,由六子駕了馬車,再送他回鄭家藏書樓,爬將進去叫開門,進屋繼續扮他敏而好學的盧公子形象。不久之後,天已大亮,聞得門外有僮子來收拾昨晚的食盒,並放下新的早飯,不由一笑,感覺頗為有趣。

    當天白天,盧鴻繼續補覺不提。卻遣那洗硯看二童子不在,得機出去往那鄭桓家走了一遭,打個馬虎眼,就說自己這些日子要勤苦攻讀,無暇回府看望,也請府上諸人放心,無需掛念云云。

    待回來時那洗硯便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而入,進來敲開盧鴻讀書小屋,拎來了滿滿一籃子鄭夫人、盧秀兒並鄭柔準備的吃食等物。盧鴻看了一眼就繼續睡去,籃中美食倒大半便宜了洗硯。

    當天晚上,六子照方抓藥,將盧鴻接了出來,二人趕到租下的小院,繼續那製假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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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南下滎陽 第十六章 橫空出世的盜版明鏡
作者:集古字

    雖然銅鏡已然鑄成,但要讓這銅鏡看起來古色爛然,還要經過諸多手續。不妨說,真正做假的功夫,都在這裏邊。

    盧鴻先將已經冷卻的泥範打碎,露出已經做好的青銅鏡來。但見這銅鏡顏色深青,花紋圖案在燈光下閃著冷光,頗為華美。

    只是現在這鏡子還無法透光,要想透光,少不了的一道工序便是打磨。這打磨可是個力氣活,一般說要製成透光鏡,足足要把制出來的毛坯,磨去差不多一半才可以。幸好這鏡子原本不是很厚。不然還真是不好辦。

    這等力氣活盧鴻是萬萬做不得的,自然便全落在了六子頭上。盧鴻將打磨之法細細解釋給六子聽後,自己便不管不顧地睡覺去了。

    六子足足磨了大半夜,手上起了幾個大泡,才將這鏡子磨好。原來這透光鏡,卻是因冷卻時,背後的花紋厚薄不同形成應力不同;加之打磨掉表面一層,磨時加力磨成鏡面微凹,兩相結合,造成其中物理變化產生折光變化,從而使其反射光影出現深淺不同的線條來。

    磨好後,盧鴻又對那背面紋理做了裝飾加工,然後便要做舊。銅鏡因流傳方式不同,其表現出來的顏色也各異。如出土之物,青翠深重;而水中打撈的,更為碧綠瑩潤;世間流傳,輾轉人手的,包漿深厚,又不一樣。李伯方那面鏡子,一眼可知是傳世之物,盧鴻這一面,就也照著傳世的東西來做。

    不管是怎麼給青銅做偽,大多離不了的一樣東西就是腐蝕性的液體,最常見的便是各種酸。此時自然沒有硫酸鹽酸等物,不過濃醋倒也常見。此外如水銀、明礬、各種藥物等,壇壇包包的,很是不少。

    盧鴻先用水銀加上錫粉,均勻塗在銅鏡的表面,然後用濃醋調和細硇砂末,用筆蘸了,細細塗在上面。塗完一層後,晾在陰處,卻要六子去打一盆井水來。等得片刻,銅鏡表面變得暗淡深沉,便將這銅鏡浸入才打來的冰涼井水中。只見銅鏡顏色,漸漸變得古意盎然。待顏色變化完畢,盧鴻用一塊軟布,反復將銅鏡擦拭兩遍,這才又取出先前準備的藥物來,調成各種比例,開始了新一輪的深加工,將那銅鏡又蒸又煮,忙活到天將亮時才收工。

    最終盧鴻將一包灰土,混了各種藥物下在鐵鍋中炒透了,再將銅鏡埋入其中,吩咐六子小心保管,並要他將其餘各種東西全都毀去,這才忙忙的回藏書樓去了。

    閒言少敘,眨眼之間,十日早已過去。今天一大早,那玄壇便有四面八方的學子才人,蜂擁而至。這幾天裏,整個滎陽城內,說得最多的便是李伯方手中驚現明鏡,卻為盧鴻痛斥為假貨的事,大家都眼巴巴地等到這天到來,好一睹盧鴻所說真正明鏡的風采。

    李伯方早早的就來到了這玄壇,隨他同行的還有一個七旬老人,站在他身旁,微閉雙眼,一言不發。那鄭家族長鄭聿橫自然也是早早到了,待得片刻,三老連同各方趕來的名流也都到來。只是盧鴻卻一直不見蹤影。

    見到太陽高高升起,李伯方再也忍耐不住,不由對鄭族三老道:“怎麼盧鴻那小娃娃倒避而不見?莫不成是說了大話,便嚇得跑了麼?”

    鄭聿橫只顧忙著招呼眾人,此時方注意盧鴻居然未曾到來,連忙喚過一個照顧盧鴻的書僮說:“盧公子何在?怎麼此時尚未到來?”

    那書僮說:“盧公子自入室之後,要我們搬了幾百卷書進去,就一直沒出來過。估計一直在裏邊讀書呢。”

    眾人一聽,不由大為嘆服。想這盧鴻於學業竟然如此用功,整整十天,足不出戶,無怪乎有如此才學了。

    鄭聿橫也點點頭說:“盧公子傾心學業,讀書時物我兩忘,不太注意時間,也不足為奇。”便要那書僮速去後院,請盧鴻前來。

    過得片刻,見那書僮引了盧鴻,身後還跟著洗硯,快步行來。盧鴻行至玄壇前,向各位前輩施禮賠罪道:“盧鴻在斗室中沉迷書卷,竟至不知時日,卻是遲來了,謝罪謝罪。”

    李伯方臉色極差,見盧鴻還在那裏囉嗦,忍不住說:“盧公子,不知你那鏡子可曾取來,還不拿出來與我等一觀?”

    盧鴻卻慢條斯理地說:“前輩怎的如此性急。那日晚生言道,‘十日後此時將真鏡大白於天下’,現下時刻尚早,請前輩耐心等候。”

    李伯方聽了,只得生生壓住怒氣,說:“好,便是等到天黑,我也要看看你能拿出什麼寶貝來!”

    正在此時,忽然聽旁邊的洗硯說:“公子快看,六子他回來了!”

    眾人一聽此言,不由都注目向門口忘去。只見那六子一身灰塵,所騎的駿馬也是汗氣騰騰。六子下了馬,也不及拴好,便向盧鴻急急跑來,邊跑邊說:“公……子,六子把東西……拿來了…”竟是喘息成一片。

    眾人見了,也不由暗道果是忠僕,看這形象,只怕是這幾日來,人不離鞍,日夜兼程趕來的,也真是難為了他。

    盧鴻見了,卻不由偷偷暗笑,這六子一臉忠厚淳樸,不想演起戲來,倒是似模似樣。

    洗硯上前幾步,自六子身上將包袱解了下來,雙手奉於盧鴻。那六子將包袱交出,雙腿竟然再無力奔走,還是鄭府兩個家人,將其扶去休息。

    盧鴻也不去接那包袱,直接在洗硯手中,將包袱解開,其中卻是一個漆盒。盧鴻將漆盒輕輕打開,只見其中錦墊之上,端端正正地擺著一面銅鏡。

    盧鴻將那銅鏡取出,對著場中眾人說:“各位請看,這真正的明鏡光影,是何模樣。”說罷對著陽光,將那銅鏡反射的光影投於照壁之上。

    眾人齊齊看去,見那圓色光斑中,清清楚楚地出現了四個古篆字體,正是“天人合一”!

    李伯方見了,不由臉色死灰,黯然失色。只是轉眼間似乎想到了什麼,嘶聲道:“盧公子,你可敢將此鏡,交於我一觀麼?”

    與此同地,李伯方身邊的七旬老者微閉的眼睛略略爭開,看向盧鴻手中銅鏡,露出一絲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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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會又要走,今天估計不會再有時間了。好在事情今天就能結束了。



    本來有高人好心指點小字一番,小字才知道這拉票、上傳原來還有這多講究,這學問,真是玄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小字今天一天沒空不說,晚上回來還要去值班。呵呵。明天如果稿件夠用,就爭取能多加一更,也算是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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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盧鴻聽了李伯方這話,不由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可?前輩請細細品鑒。”說罷,便將銅鏡小心翼翼地交到了李伯方的手中。

  其實剛才他差一點把銅鏡放在桌案上讓李伯方自己拿,還好省悟起這不是講記憶中前世規矩的時候了,不然非鬧個笑話不可。

  李伯方手捧銅鏡,卻轉向身邊老者道:“張兄,你看這……”

  那張姓老者也不說話,伸出雙手,取過銅鏡,先是上下左右細細打量了數番,“嗯”了一聲,又以手指上長長的指甲,輕輕刮了幾下。然後一手托起銅鏡,將耳朵湊過來,另一隻手在鏡邊上輕彈幾聲,微微點點頭。思索片刻,又自懷中拿出一條柔軟絲巾,在銅鏡上擦得數下,分別看了看絲巾和擦過的銅鏡,又將銅鏡放置鼻前嗅了一下。

  李伯方在旁邊等得心急如焚,不好高聲,只是輕輕催問:“張兄,如何?”

  那張姓老者仍不出言,只是把銅鏡又交回李伯方手中,輕輕點了點頭道:“真的。”就又閉目不再言語。

  一聞此言,李伯方臉色更是灰暗,楞楞地把手中銅鏡交給盧鴻,轉過身來面向眾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忽然之間,李伯方從懷中掏出自己那面銅鏡,對張姓老者道:“張兄,你也曾親口對我說過,我手中這面銅鏡,也是秦代古鏡無疑啊。”

  那老者又是點點頭,仍是一言不發。

  李伯方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盧鴻說道:“盧公子,你手中這面銅鏡自然是真;只是我手中這方,也是如假包換的秦代古鏡,怎麼見得你的那面,就是真的明鏡,我的這個就是假的?”

  盧鴻眼中閃著自信的光芒,朗聲說:“李前輩手中這方銅鏡,與晚輩手中這方,卻是有些不同之處。”

  說罷,盧鴻將手中銅鏡舉起道:“各位請看,晚輩這方銅鏡,色澤暗古,隱透紅褐之色;而李前輩手中這方,卻是深灰之色。需知歷代銅鏡顏色,因時間不同而異。秦漢古鏡,色做深灰;東漢以來,色為淡灰;自晉以來,微帶銀白。唯有上古銅鏡,才能如小可手中這般透出暗紅的色澤。因此李前輩這方銅鏡,小可認為當斷在漢代,適才張先生認為當斷在秦代。其實秦立國不過數十年,更兼幅員遼闊,四境風情不一,無論在秦在漢,也都有可能。”眾人聽了此言,紛紛點頭,就是那張先生,也不由微微頜首。

  盧鴻繼續說:“諸位試想,那秦宮明鏡,傳自上古,方可收入秦宮,以為寶藏。若真是秦時當代所製,甚或漢時器物,又怎會是那秦宮舊藏明鏡?”

  不待眾人出言,盧鴻又對李伯方說:“李前輩請將你手中銅鏡之光,投於壁上。”

  李伯方聞言,便將手中銅鏡光映照壁,又現出“滅情見性”四字來。

  盧鴻說:“若諸位覺得只以顏色斷代,或有偏差,再請看李前輩手中銅鏡映出這‘滅情斷性’四字,乃是標準的小篆字體。秦滅六國,使書同文,車同軌,李斯並趙高等,創規小篆,頒行天下。可見李前輩手中銅鏡,必是秦滅六國之後所製,絕無可能是秦宮中舊藏。小可手中這件,所映字體卻是古篆,與三代禮器上銘文,同出一輒。”

  盧鴻又將自己手中銅鏡光映在照壁之上,只見清清楚楚四個古篆“天人合一”,對比之下,一目了然,眾人更是點頭稱是。

  盧鴻又繼續說道:“此外諸位再看,小可手中這方鏡中字體清晰,但觀之後背,卻絕無文字。”說罷他將手中銅鏡反轉來示與大家看,只見鏡背面花紋繁複,古色古香,卻不見文字裝飾。

  原來磨制好透光鏡後,盧鴻便在鏡子背面重新加工了紋飾。更何況古篆“天人合一”四字筆劃極其簡單,非常容易便隱藏在花紋中,若非知情之人,哪得發現?

  展示完自己手中銅鏡,盧鴻又道:“李前輩手中這方古鏡,小可曾在古籍中略窺得一點來歷,乃是當時邪教中人刻意仿製,但其手段終有痕跡可尋,便是銅鏡背面必然要寫上同樣的文字,且映出來字跡模糊,絕不能如真品般巧奪天工,另人無從捉摸。”

  李伯方臉若死灰,抖抖擻擻地把手中銅鏡翻過來,其背面正是鑄有“滅情見性”四個字。

  盧鴻眼中射出悲天憫人的光芒,黯然說道:“那異域邪教,最善用這歪理邪說、奇淫之技,蠱惑人心。前輩你卻是要莫為所動,棄卻邪說,重回大道啊!”

  李伯方聽了,手中一抖,那銅鏡“吧答”一聲,直落在地上。他卻看也不看,以手抱頭,踉踉蹌蹌地向外行去。

  那張先生略向盧鴻拱一拱手,微微點點頭,竟是看也不看眾人,便隨著李伯方直直的走了。

  盧鴻卻哪有心思顧這些。李伯方手中那面銅鏡落地,盧鴻的心險些便跳到嗓子眼。別看他口口聲聲說得這銅鏡一錢不值,自己心裏卻清清楚楚。那可是如假包換的秦代透光古鏡啊!

  待見那銅鏡落地,並無損壞,盧鴻的心才放到了肚子裏。趁著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李伯方身上,盧鴻連忙向身邊的洗硯使了個眼色。

  洗硯跟了盧鴻這些年,心思靈動,真是大有長進;更何況他本是造假同夥,其實曲折,哪還有不明白的。立時上前幾步,從塵埃中拾起那面銅鏡,用袖子擦了兩擦,打了個哈哈道:“這鏡子雖然是假貨,不過回去找個人重新磨磨,早起梳頭時,倒也能派上些個用場。”

  眾人心中本有毀去此鏡之意,但見是盧鴻下人拾取,想來有盧鴻看著,也不會再遺害人間,只是覺得這書僮說話,略有嘲諷李伯方之意,難免有些不顧身份,又有些失了厚道。

  盧鴻卻哪里顧得眾人怎麼想。這可是真真兒的秦代古鏡啊!掉在地上不撿?傻呀!?

  他忽然覺得,世人將以低價淘得寶貝,名之為“撿漏”,實在是非常非常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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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以什麼為寶

  玄壇講經終於結束了,但其影響自然遠遠沒有結束。在之後相當長的時間內,玄壇講經及氣學理論的提出,對唐代及以後歷代哲學思想及社會理念的發展與變化,都產生了極其巨大的影響。

  但此時盧鴻及身邊的眾人,自然還無暇去想這些。

  此時只見那盧鴻將手中銅鏡珍而重之的放入漆盒中,雙手恭恭敬敬地奉到鄭知面前說:“前輩,今日玄壇盛會之後,氣學大道得立,經義正途終現,此鏡也當尋個歸宿。趁此機會,盧鴻願將此鏡奉于玄壇存放,也使後來學者,瞻仰古物神跡,追思聖賢高致,或能無憾。”

  眾人見盧鴻居然要將這上古明鏡,人間至寶,獻於鄭家,祭奉於玄壇內,均不由大驚。卻又不能不佩服盧鴻如此淡然於外物。

  要是眾人知道盧鴻獻的居然是自己花了幾貫錢做的假貨,只怕就沒人這麼想了。

  鄭族三老並族長鄭聿橫等均是激動萬分,萬萬沒想到盧鴻竟有此議。鄭家本以經學名世,玄壇也是文林勝地,經此講經後,就說是天下聞名,也不為過。若真再有這上古明鏡為鎮壇之寶,只怕真要成為世後的經學聖地了。

  只是這明鏡越是貴重,越是難以收下。鄭知猶豫再三,還是歎道:“小友有心了。只是這明鏡乃是天下至寶,既為小友所得,自是尊府之物。范陽盧氏,海內名族,收留這明鏡也是眾望所歸。鄭家卻是不敢奪愛。”說罷,臉上卻忍不住現出幾分遺憾。

  盧鴻卻說:“前輩所言,晚輩卻是不敢苟同。這明鏡,本是上古至寶,為我華夏先人神跡。其中所蘊大道,亦是先聖遺珍,便應天下人共承澤被,怎可說是盧家的,或鄭家的?今日論經,終能明晰大道,斥退邪論,這明鏡也算居功至偉。只是大道既現,也是這明鏡功成身退的時候了。既於此處立功,便於此處留居,也算是得其所哉。更何況這玄壇盛地,本是先賢講經之所,更承今日論道之勝,只願今後,玄壇常開,經義常存,便是這明鏡有靈,也必當自謂所托非虛。”

  鄭知聽了,感動異常,鬚眉抖動半天才道:“不想小友竟有這般心胸,這般見識!好好,今後這明鏡,便永居玄壇;今後這玄壇,便是天下讀書人的玄壇。鄭家後人,必當永尊公子良訓,願維玄壇常開,經義常存!”

  說罷,竟是對明鏡深施一禮,這才上前,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盧鴻手中明鏡。

  壇中眾人見此情景,聞此感言,無不感慨歎息。即喜經義大道不落,玄壇盛事有期;又歎盧鴻高風古義,心系天下,潔身無礙。

  哪知盧鴻心中算盤打得劈啪響。這鏡子在自己手中,賣也不能賣,吃也不能吃,只是個虛名,一點實用也沒有。其實自己虛名也足夠了,更不需這鏡子為證。今日將這鏡子捐於玄壇,再無人敢來質疑查鑒其真偽,又給自己帶來個不貪寶物的美名,還能讓鄭家欠自己老大一個人情,一舉三得,何樂不為?

  他心中早就打好了主意,待返回范陽,說什麼也要把這三老弄一個到范陽去講學。要和那鏡子比起來,這三個老書袋,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啊。

  玄壇講經已經結束。鄭夫人讓鄭桓帶來了死命令,綁也要給綁回家中去。現在的盧鴻當然不用綁,反正大事已畢,樂得休息幾天。

  回到鄭桓家中,盧鴻自然是接受了鄭夫人等家中領導的親切接見和一致好評。只是當他從次日開始不得不接見大量來訪的人流時,就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回來了。這樣的日子,盧鴻只堅持了兩天,就只好又打出入樓讀書的旗號,跑到藏書樓中躲清閒去了。

  盧鴻叔父見大事已畢,就辭別鄭桓,準備返回范陽。臨行前,盧鴻寫下兩封書信要叔父帶回范陽,一封是給盧祖安的,另一封寫得甚厚,卻是給那奚老大的。

  又過幾日,鄭家三老在家中也住得夠了,又都搬回到藏書樓來。三老所在小室與盧鴻就在隔壁。平時三老一少,便在帶草堂中討論經義,遇有爭執不下之處,就各自回室,或靜思,或檢索書籍。

  這一段盧鴻將鄭家藏書樓中的冊錄已經大致整理出來,先是剔去自己曾經讀過的書,然後還是按照以前的辦法,將這些書按綱目分別出來,再齊頭橫向比照,推進攻讀。此外以圖表、標籤、筆記等為輔,進展頗為順利。

  此法盧鴻已經用得熟了,再加上這些日子參與玄壇講經,見識及思考的深度都獲益不小,再回過頭來精研群書,感覺理解又深了一層,對書中的理論,也能更準確的分析判斷。

  偶然有一天,三老中的鄭誠到盧鴻室內轉了一圈,見了盧鴻這般擺攤讀書的方法,不由很是驚訝。

  中國古代,對於如何讀書,卻是各有不同方法。但大致而言,約為兩類。

  一為務求精熟。如孔聖人學易,竟致韋篇三絕,將那串竹簡的牛皮繩,翻看過多,斷過三次,可見其用功之深。主要是古時讀書人獲取書籍不易,每得一部,便要反復閱讀多遍,詳熟於心。這種方法,後世宋時朱熹最為提倡,推崇“古人讀書,亦記遍數”的做法,認為”百遍時自是強五十遍時,二百遍自是強一百遍時”。據說朱熹本人,就算是讀再不重要的一篇文章,也要讀五十遍方可。

  二為觀其大略。如三國時蜀相諸葛亮,按史書所載:“諸葛亮在荊州,與石廣元、徐元直、孟公威俱遊學,三人務於精熟,而亮獨觀其大略。”所謂觀其大略,便是提綱挈領,把握精神,不求字裏行間,面面俱到。此法後人說得很玄,如陶淵明所謂“好讀書不求甚解”,其實也是此意。

  鄭家三老幼承家學,讀書時都是務求精熟,一本讀過多遍,再讀下一本,以求循序漸進,每讀一書,必有所得。今日見了盧鴻這等讀書之法,不由極為驚訝,忙問盧鴻端底。

  盧鴻微微一笑說:“這卻是晚輩自己胡琢磨的讀書方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說罷,便將自己當年自修時的苦惱,又講了一遍與鄭誠聽。

  此時,鄭知鄭行也聞音而至,見此場景自然也是頗為驚訝,再聽盧鴻細說,不由一齊發了呆起來。

  良久之後,鄭知言道:“小友這方法,直是聞所未聞,只是此等讀書方法,數十本書一同讀來,豈不緩慢之極?”
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玄壇講經錄

  盧鴻說:“讀書讀書,讀得是書中的道理,書中的學問,到得最後,增長的卻是心中的見識。這古書新籍,真真算起來,可說是汗牛充棟,真不知有多少萬卷。只是其中講的道理,怕只有三成是有用的,三成是重複的,還是三成是沒用的甚至錯誤的。若不分青紅一律只管下苦功讀去,記在心中,費時費力還是輕的,若遇上那錯誤百出誤人子弟之書,豈不花了功夫反倒學錯了知識?如那觀其大略之法,便是天資橫絕之人,也不免有掛萬漏一之歎。因此晚輩想,莫若如此一一對鑒,齊頭推進,雖然看來似是進度緩慢,實則去粗存精,或如漉沙見金之法,既不會誤拾沙礫,也不會漏去金珠。”

  三老都是讀了一輩子書的人,於這讀書個中關節,體會自深。此時聽了盧鴻讀書法,均是大加稱讚,言道怪不得盧鴻如此年紀,能有這般見識,這讀書之法,實實是讀書做學問的無上佳法。

  其實盧鴻這般求學之法,若是後世之人,自然覺得無甚出奇之處。只是古代書籍分類方法及目錄學等知識,極少有人涉及,多是按照先生之言,口傳手授,代代相襲。突然見了盧鴻這樣將書分類通鑒的方法,自然是要驚訝了。

  後來三老將這方法,傳於鄭家學子,漸漸又播揚開來,竟成了世人學者最通用的讀書之法,後人名之為“盧氏讀書法”。

  三老雖然推崇盧鴻讀書之法,但他們三人年紀如此,所得之書幾乎都已下過大功夫,只能感歎當年走了彎路,費了許多無用之功,但也是沒有必要再親自去體驗新讀書方法了。這一段三人與盧鴻討論經義漸漸為少,而是開始了一項新工作,便是整理前時玄壇講經所得氣學義理。按照傳統的子書著作方法,仍是選擇以語錄方式成書,最根本的依據,便是玄壇講經時的講演稿本。

  每當講經之時,鄭家便有專門幾個記憶超群、經學功底扎實的年青學子,記錄講經內容,整理成文。此次講經歷時頗長,且氣學奠基,影響巨大,自然是要好好整理一番。各方來玄壇的名賢大家,也都紛紛求取經錄。因此此次鄭家對經錄極為重視,三老親自領頭,點校經錄。在整理過程中,更是與盧鴻做深一步探討,務要使這經錄成一代經典,以圖流芳後世。

  盧鴻一頭參與整理點校經錄,一頭將鄭家藏書樓中值得一讀的書通鑒一過。鄭家藏書樓藏書之豐,比之盧家直多了一倍有餘,若非盧鴻現下眼界大漲,還真不定要多少時間。當然有了三老在旁,篩選書籍時,自是幫了盧鴻大忙,許多不必要的書籍,直接就由三老講解一下,簡單翻過便即丟手,因此進度極快,預計幾個月就可以完成此次讀書大業了。

  只是三老近來卻有一項比較有趣的變化,越來越不像古板板的老經蟲,反倒有了幾分老小孩的頑皮。

  古人治學習經,是極為虔誠的。經義於儒生,不僅是學問知識,更是指導其修身立德、為人處事的基本法則。可以說,一個學子看待事物、分析事物的觀點以及處理事物的具體行動,都會按照其理解的義理去做。

  三老自小承家學,於“禮”這一字,極為重視,因此行動言語,未免一絲不苟,動靜合規。此次與盧鴻論經,被盧鴻由“誠”這一字講來講去,竟是漸漸接受了盧鴻的理論,行動言語,一變而為隨意自然,再沒有了以往僵化古板之態。其中變化最大的,實實出乎盧鴻意料之外,不是平時略為灑脫的三老鄭誠,而是最為嚴肅正統的大老鄭知。

  這鄭知現在年近八旬,活脫脫就是鄭家現在的老祖宗,本人學問自小扎實細密,賢良方正那是絕非虛言。

  最起始時,鄭知於“太虛即氣、天人合一”這理論自然是絕對支持,但於明心見性的功夫上,與盧鴻卻略有不同。

  這“天人合一”的理論,強調一點就是人性即天性。如何瞭解人性,關鍵就是一個“誠”字,誠不只是對他人,更重要的是對自己要誠,以最虔誠的態度,審視自己的人性根本,當你真正明瞭了自己的人性,那麼也就掌握了天性。

  但鄭知以為,如此說來,人性之中,貪於財貨,惑於美色,難道也是真正的人性,天性的正道麼?

  盧鴻說道:“聖賢早言,食色性也。天性人性,總是一體。天有陰陽,人分男女。天地絪縕,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若天無陰陽,何來萬物生機?若人無男女,何來百世繁衍?因此這飲食男女,本是最自然不過道理,更是最重要不過的事實。那飲食男女若不是人性,人類如何生存,如何繁息?生存之本,繁息之源,不是天性至道,人性根本是什麼?世上卻有那等腐儒,自作高潔,視之如洪水猛獸,便有佳食美色,心中雖然不勝嚮往,卻硬要說佳食不近,美色不沾。此等言行,前輩以為,是誠,還是不誠?以這樣的虛偽言行,自欺欺人,以何明心,以何見性,以何證道?”

  三老從小到大,都是在禮法中醺出來的,雖然唐時禮法,遠不及後世古板教條,但也頗為正統。此時聽了盧鴻的言論,開始自然一時難以接受。雙方就此天天論辯,引經據典,往返不休。只是那盧鴻比之三老,雖然經義深度不夠,要說看問題的角度和範圍,多了千年後一世的記憶,那可要廣得多了,除了《易》、《禮》之外,更將後世對《論語》、《詩經》的諸多研究,一一搬將出來,卻將三老漸漸說動,慢慢地接受盧鴻的說法。

  世人都說老小孩老小孩,人一上了年紀,往往反倒多了些童心。三老此時以誠修道,內視赤子之心,行動言語,漸向隨心所欲,到得後來,那鄭知言行,隨意得盧鴻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轉眼間幾個月過去,盧鴻的入樓讀書之業,已經基本要結束了。玄壇講經錄,也已經基本修改完成。盧鴻估計,再過得數日,就要收拾回轉范陽去了。不想這日,鄭知未與幾人照面,一早便出去,竟是半日未歸。直到天近黃昏,卻見族長鄭聿橫沖到帶草堂,見了二老並盧鴻,臉色通紅,氣急敗壞,卻又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待得遲疑半日,這鄭聿橫才吭吭哧哧地說明白,那大老鄭知,竟然於昨天叫了一個家人帶領,跑到滎陽城中的翠繡坊裏,逛妓院去了!

  
lucky7451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20:3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章 漂亮禦姐姐

  二老聽了這消息,自然是瞠目結舌,盧鴻一上來也是難以至信,不過細細想來,倒也沒什麼特別可以震驚的。事實上,習經之人,一旦有了這種忽然開悟的舉動,其行動往往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再者說來,唐時青樓,遠不如後世般受人鄙視,如果不是鄭老大他年紀實在比較高,而且又多年古板方正,到妓院轉轉,實在也不是什麼太大不了的事。

  據那個偷偷跑回來送信的下人說,老爺子找了他來,直接就命其帶自己到城中最大的妓院“翠繡坊”。鄭知老爺子昂然而入,家人在外邊等了半天不見出來,覺得不是事,這才偷偷跑回來,報告給了族長鄭聿橫。鄭聿橫一聽,只覺得是匪夷所思,想來想去,鄭知這一段一直和盧鴻一起論經講道,最近聽聞行為大異平時,莫不是其中有什麼問題。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來找二老並盧鴻。

  不管怎麼說,老爺子還得找回來,多說無益,幾人商量一下,也不便聲張。便由二老中老三鄭誠與盧鴻一道,由那家人引領,一同去往翠繡坊,尋找鄭知。

  那翠繡坊座落在滎陽城北,距離鄭府頗遠,那家人趕了馬車,帶著二人便向那翠繡坊中行來。

  翠繡坊雖然名為滎陽城中最大的青樓,但其外觀,卻並不如人想像般富麗堂皇,只是沿著河邊,一個面積頗大的院落。這一帶舊時並無人居,據傳乃是古時某王陵所在,遍植松樹,鬱鬱蒼蒼。後隋開運河,自滎陽交集,客商雲集,漸漸興旺起來,便有秦樓楚館建於此地,隨著河岸連成一片,人們便稱為松陵路,成了滎陽最繁華的商業區。後隋末戰亂,多經戰火,屢有波及。待唐定天下,百業俱興,滎陽地處四通八達的交通要地,經濟發展極快,這松陵路上的青樓會館更是如雨後春筍般建了起來。

  這翠繡坊開張不過數年,據說乃是洛陽城中一位名妓花四姑所建。這花四姑年輕時,豔名播動洛城,不只容貌出眾,更有一幅好嗓子,彈得一手好琵琶。後來厭倦了接來送往的生涯,又得一位富商的支持,便贖身來滎陽,開了這翠繡坊。

  二人進得這翠繡坊來,早有門口的龜公接著。這龜公雖然年紀甚輕,在這翠繡坊也做了幾年,只是今日看這逛妓院的一老一少,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見老的一個足有七旬開外,鬚髮皆白,立身行動,眼見得頗有一份威儀。這小的不過十三四歲,人物長身玉立,容貌俊雅,顯見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只是二人只怕至少也是個爺孫輩,難道是哪個世家的爺爺帶著孫子逛妓院來了?這等家教方式,實在是聞所未聞。

  龜公想了半日,卻不知如何開口,這時便聽身後一個略帶慵懶的聲音說:“算了,忙你的去。這二位客人,就交給我了。”

  龜公聽了,如遇大赦,連連點頭退下了。

  二人聽了這聲音,連忙回頭看是何人。只見一個三十許的麗人,身邊帶著兩個小丫頭,正向二人過來。按唐時婦人著裝,顏色都有明確規定,但是這秦樓楚館之內,卻是往往不以為意。眼前這位女子,便著了一件鵝黃長裙,上邊是水紅的心衣,大紅的外襦,越發襯得胸前白膩如霜雪。頭上烏雲般的秀髮,挽著一個倭墮髻,上邊幾朵金花映飾,兩隻秀目顧盼間眼波流動,實實是風韻動人。

  只見這婦人掩唇輕輕一笑,對著鄭誠說:“原來鄭族三老,也是妙人,今日都巴巴地跑來照拂奴家,真讓人心中感激非常,不知如何是好呢。只是不知先生,是三老中哪一位,也好讓奴家認識。”

  鄭誠一聽,卻是尷尬非常,更是想不通這女子不過初見,怎麼就能猜到自己的身份。他卻不想想,這青樓對於客人身份,最是關注。鄭知先是來了半天,鄭誠二人又復來尋,所乘馬車均有鄭族標記,如他二人年紀形象,鄭族更有何人?若再猜不到他們的身份,這翠繡坊也就不用再開了。

  鄭誠無法,只得咳了一聲,肅然說道:“老夫鄭誠便是。與小友此來,此來……”實在是不知如何說下去。

  那婦人聽了,不由美目流轉,反復打量了盧鴻幾番,輕輕笑了起來,說:“如此說來,這漂亮的小兄弟就是那盡得花籌的范陽盧公子了?只聽說盧公子才華驚豔,詩詞無雙,沒想到人也生得這般整齊呢。只不知這次鄭先生帶了盧公子到鄙坊,可是要為小兄弟尋個佳人伴侶,成就一段風流事業?若是如此,只要小兄弟你略展才華,作上幾首佳作,姐妹們自然傾心迎奉,任君採擷。唉,看小兄弟這般風流秀態,真是我們這些女子的剋星,便是姐姐我,也是頗為心動呢。”說罷便咯咯笑了起來,卻便將手中團扇,遮了檀口。旁邊的兩個小丫頭,聽得盧鴻身份,也是都盯著盧鴻,聽了婦人最後幾句話,俱是面露笑容。

  鄭誠聽了,老臉都要羞紅了,怎麼也想不到這婦人居然如此大膽,言語這般露骨。只是要他發火,卻是怎麼也生不出氣來。本來這地方便是風流場所,難道還要這女子和自己暢談烈女傳不成?

  盧鴻倒是比鄭誠強的多,別看在鄭柔紅袖面前,往往吃鱉,那是因為二人早早有了婚姻之約,言語之間,反倒覺得不好意思。這婦人雖然美豔,言語曖昧,只是盧公子也只當她是個與自己不相關的美女而已,這等挑逗言語,就當是毛毛雨了。

  盧鴻看這美婦人雖然言語暖昧,但觀其言語動態,卻不是一味輕浮之人,眼中神采,更有幾分深意;再看周圍下人,當這美婦說話時,無一人敢有不敬的舉動,眼神中隱隱幾分敬畏,心中一動,想起來時那家人所言翠繡坊的情況,便微笑著說:“花姐姐卻是不要取笑了。我與三爺爺這番前來,卻不只為一睹姐姐風采,而是來尋人的,還望姐姐成全。”

  鄭誠聽了盧鴻這話,才暗暗地舒了一口氣。盧鴻先是點出這美婦便是此間主人花四姑身份,扳回先前花四姑道破二人身份的優勢;又直言二人為祖孫,來此尋人,免去花四姑再行調笑的尷尬。

  花四姑聽了盧鴻之言,美目更是異彩連閃,深深看著盧鴻說:“小兄弟真是水晶心肝呢,沒兩句話,就把姐姐是誰猜得准準兒的。只不知小兄弟要尋的是什麼人的,要是姐姐猜得不錯,便是那鄭族大老鄭知老先生吧?”

  盧鴻聽這花四姑不再打馬虎眼,也不由鬆了一口氣,連忙說:“姐姐果然聰慧,一言即中。還望姐姐著人傳言進去,便道鄭家來人相接了。”

  花四姑看向盧鴻,眼中滿是笑意,說:“唉,按說小兄弟你呀,姐姐一見就投緣,開口求姐姐點事兒,自然是千許萬許的。只是這青樓之中,另有青樓的規矩,實實讓姐姐心裏為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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