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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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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歷史]隋末逐鹿記 作者:梧桐疏影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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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mkkc
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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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幽州大戰(十七)
傅家坡,兩個時辰前,雄闊海率領的陌刀營駐扎在此,一方面是為了拱衛三里外的高暢軍本陣,另一方面是作為預備隊,隨時做好准備以便讓高暢調遣到前線去。
雄闊海的陌刀營被調遣到前線后,傅家坡的營地已然為之一空,然而,在未時時分,一只五千人的步騎混合部隊出現在了這里,他們打著幽州軍的戰旗,領軍之人正是幽州總管羅藝之子少年將軍羅成。
這五千人的步騎混合部隊中有三千騎兵,兩千步卒,全是身經百戰的幽州悍卒,在三千騎兵中,又有一千多重裝鐵騎,分別由羅藝的幽燕十八騎統率,他們一人率領一百騎或數十騎,在羅成帳下聽令。
所謂的幽燕十八騎,乃是羅藝所收的義子,個個武藝精湛,驍勇異常,若有戰損,隨時都有入得羅藝法眼的幽燕健兒加入進來,故而,十八騎的人數一直沒有變化過。
身披數十斤的重甲,騎在披著馬凱的戰馬上,遠遠眺望對面的高暢軍本陣,就算是像幽燕十八騎這樣飽經戰火洗禮,視死亡如無物的壯士,心中仍免不了激動萬分,敵酋的腦袋,無疑最為吸引武將們的目光。
從傅家坡到高暢軍的本陣,相隔的距離大概有三四里,這三四里的路程基本上是一馬平川,低矮的野草這兒一叢,那兒一窩,在原野上隨風輕輕擺動。
不遠處。就是滾滾東流的桑干河。站在傅家坡地坡頂上,能清楚地瞧見渾黃地河水像一條巨龍一樣咆哮著奔流而下。
高暢的指揮所位于一個小山坡上,山坡下是一只兩千人的軍隊。這兩千人乃是高暢地直屬親兵,號稱天下第一軍的羽林軍,根據線報,高暢軍的本陣現在除了這兩千人之外就再無別的軍馬了,只要能突破這兩千人的阻攔,大勝可期也!
羅成躍馬上了山崗。陽光照耀在他的白袍白甲白馬之上,在眾將士地眼中,顯得極其高大雄渾。
幽燕十八騎跟隨在羅成身后,排成了一排,在他們身后,跟隨著他們的直屬重裝騎士,所有的人全部准備停當,整裝待發。
幽州軍的軍旗在風中獵獵飛舞。
在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再隱藏行蹤了,這三里多的空曠地帶,想率領數千人悄無聲息地掠過,只能是天方夜譚。
所以。羅成干脆大張旗鼓地擺好陣勢,准備以雷霆萬鈞之勢徹底將當面之敵擊垮。他相信,那個所謂的天下第一軍絕對抵擋不住本方重裝鐵騎的沖擊。
根據曹旦的情報,羅成知道,高暢地羽林軍雖然驍勇善戰,卻全部都是步兵,一旦幽州雷騎,也就是這一千多重裝鐵騎沖了起來,除了同樣的重裝鐵騎,就算是別的騎兵也無法直當其鋒,更何況步兵乎!
再加上,地利也站在幽州軍這邊,三里長的平地,正好能讓重裝鐵騎沖將起來,高暢所在地地方是一個低緩的小山坡,重裝鐵騎完全能利用戰馬奔跑地慣性沖將上去,這并不是多么困難的事情。
羅成的計划很簡單,先是以重裝鐵騎向敵陣發起攻擊,摧毀高暢軍的陣勢,隨后,跟隨在重裝鐵騎身后的輕騎兵再將高暢軍分割包抄起來,擴大戰果,最后,緊跟在騎兵身后的步兵再步入戰場,做一些善后和掃尾的工作。
只要有足夠的力量,就無須別的奇謀妙計。
瞧見幽州軍的戰旗突然出現在本方的腹心,高暢軍難免會有些慌亂,羅成似乎能聽見高暢軍的士兵們在驚慌失措地大呼小叫。
戰鼓聲急促地響起,多少帶著一些慌亂和驚惶。
“出擊!”
羅成揮動手臂,高聲大喝,縱馬朝山坡下躍去。
在他身后,幽燕十八騎率領著重裝騎兵緩慢卻又不可阻擋地馳下山坡,十八騎作為箭頭處在隊伍的前方,緊跟著羅成,在他們身后,一千多重裝騎兵排成一個扇面緩緩奔來,雖然,戰馬并未提速,只是在緩慢奔跑,不過,大地仍然不堪重負地抖動著,這抖動遠遠地傳了開去,周遭連綿的山坡似乎也在搖晃。
重裝鐵騎下了山坡,在平原奔馳之后,一千多輕騎兵從山坡下疾馳而下,士兵們像邊塞的胡人騎兵一樣,只靠雙腿夾著戰馬,揮舞著手中的長短武器,嘴里發出沒有任何意義的怪叫,疾風一般緊跟在鐵騎身后。
最后,出現在山崗上的乃是那兩千步兵,他們非常清楚自己的工作,不過是為前面的騎兵打掃戰場而已,因為知道最大的功勞與他們無關,所以,他們大多顯得有些無精打采,陣型多少也顯得有些雜亂,步兵的戰旗在風中有氣無力地擺動著。
兩里了,還有一里多一點就抵達高暢軍的陣地了。
羅成一馬當先,白色的披風拉成一條直線拖在他身后,紫金冠下,黑發被風吹得向后打去,他緊閉著雙唇,眼睛微微瞇著,死死地盯著前方。
不愧是天下第一軍,雖然有吹牛的嫌疑,對方的反應之快卻也証明他們還是有一定實力的,就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對面的敵人已經擺好了陣型,羅成瞧見大量的弓弩手位于陣前,看來,他們是想用箭矢阻擋本方的沖擊。
兵雖然精,將卻未必強!
在羅成看來,對方將領采取的并非最佳應對之策。
要知道,他們面對的是鐵甲重騎,不僅馬上的騎士身披重甲,頭戴鐵盔,將全身的要害都藏在鐵甲里面,就連戰馬也是披著馬凱的,一般的弓矢根本無法穿透這樣的重甲,就算是強弩,三十步以外。對這些重甲騎士也造不出多大地傷害。至于進入了三十步,那時,他們了不起能夠獲得一發地機會。而那一發之后,他們就注定會成為重裝騎兵馬下的亡魂。
若自己是對方的主將,這個時候就會放棄掉山坡下地陣地,將步兵撤到山坡上,借助地勢,一面居高臨下對重裝騎兵發起阻擊。一面將拒馬,鹿等障礙物搬出來,擺在騎兵的必經之路上,這樣,也許能對這些重騎造成一點威脅。
或許因為身后就是主帥,那將領不能命令士兵后退,逼不得已才采取這個辦法的吧?
嘴角不由泛起一絲笑意,羅成覺得自己的確很可笑。也許是因為勝利在望的原因吧?居然有心情站在敵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加速!”
羅成高喝一聲,將長槍高高舉了起來。
—
還有一里地距離,正是戰馬提速的好時機,一旦重裝鐵騎將速度提起來。那么,無論怎樣厲害的步兵方陣。都無法抵擋他們的沖擊。
照常理來看,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除非出現意外,沒有任何步兵方陣能抵擋重裝鐵騎如此近距離的沖擊,然而,這個世界,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
羅成的心在猛地往下沉,他能感覺到它像一塊沉重地石頭一樣朝黑不見底的深淵跌落,一直往下,往下,仿佛永遠也到不了底。
這絕對是一個圈套,一個陰謀,一個陷阱!
對方是獵人,自己則是他的獵物,羅成仿佛瞧見了那個可惡的家伙嘴角泛起地微笑,在那笑容中,此刻多半充滿了得意,原本以為這次突襲能砍掉對方的腦袋,洗雪自己當初單騎沖陣卻無功而返地恥辱,沒想到面對的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一里!准確地說,只是五百步,這五百步的距離,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在傅家坡和高暢本陣所在之間的這塊窪地,從表面上看,是一塊堅實而平坦的荒原,從傅家坡朝高暢本陣方向延伸過來,大概有兩里多的原野的確是如此,它的土質堅硬,重裝鐵騎在上面奔騰沒有一點問題,事實証明也的確如此。
然而,在靠近高暢本陣所在的那個小山坡的一方,大概有一里左右的距離,它的土質卻沒有這么堅硬,而是一片沼澤地,准確地說,是一片正慢慢朝著土質硬化方向發展的沼澤地,人在上面行走一點問題都沒有,只不過腳踝會陷在淤泥之中,讓你行走困難,僅此而已!
但是,要是騎著戰馬在上面行走,就是一個大問題了,不要說驅馬奔騰,就是慢慢驅趕著戰馬行進,也是困難重重,最后人仰馬翻了事。
更何況是幽州軍的重裝鐵騎,又是這么快的速度沖過來,那結果可想而知。
戰馬的四蹄在疾奔中一旦打滑,毫無例外地,只能是馬失前蹄,身披數十斤重的馬凱,又深陷在淤泥之中,自然是無法翻身,而且,大部分戰馬在摔倒的時候要不前蹄骨折,就是馬頸項受傷,它們除了躺在泥地里,長聲悲鳴之外,就再也做不了別的什么。
馬上那些同樣身披數十斤重鐵甲的騎士,他們比自己的坐騎更慘,一旦摔下馬背,非死即傷,有的被自己的戰馬壓在身下,瞬間斃命,這算是好的,有的要慘一些,脖頸折斷之后,呻吟了一番方才死去,那些斷胳膊,斷腳杆的更是不計其數,呻吟聲像一道悲情的交響樂在原野上空久久飄蕩。
也有運氣好的,從馬背上摔下之后毫發無損,然而,就算他驍勇異常,身披數十斤的重甲,在深可陷足的淤泥之中,你還能寄望他們做些什么呢?
他們一個個神情迷惘,呆呆地站在原地,或如行尸走肉一般在淤泥中掙扎前行,視野之中,盡是同袍的慘況,這一切,讓他們的目光充滿了茫然,毫無焦點可言。
緊跟在重裝騎兵后的輕騎兵瞧見了這個情況,他們慌亂了起來,有的勒住馬缰,想使戰馬停下來,有的則不停地鞭打戰馬,想使戰馬轉向,從一側拋開。
然而,他們為了搶得功勞,實在是跟得太緊了,前方的雖然想停下來,后面的卻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曉得快馬加鞭,悶著腦袋往前疾奔,于是,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人生就是如此,往往在得意和失意之間流轉!
羅成身下的坐騎乃是一匹千里駒,一匹有靈性的戰馬,它雖然前沖的速度極快,沖進這片沼澤地之后,卻奇跡般地沒有跌倒。
它的步子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由極快變成了極慢,像耍雜技,又像跳舞一般七扭八扭地,最后,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他距離前方嚴陣以待的高暢軍的陣線不到一百步。
羅成勒住馬缰,回首望去。
他忍不住銀牙緊咬,虎目含淚,握著槍杆的手青筋畢露,槍尖在風中不停地抖動,就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幽州軍最為強大的依仗重裝鐵騎就已損失殆盡,從此在這世上再也不復存在。
“噗!”
胸中一陣熱血翻涌,最終,羅成終于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那血跡落在戰馬的身上,一團殷紅濺在白色的毛發上,分外驚心。
要是自己當初能先了解這里的地形就好了,要是自己不這樣托大,先派小股輕騎發起試探性進攻就好了,要是.
然而,這個世界是沒有后悔藥可吃的!
羅成扭轉視線,目光落在前方那些正慢慢朝這里行來的高暢軍身上,他們的工作非常簡單,不過是收割那些無力反抗的敵軍的腦袋而已!
“喝!”
羅成大喝一聲,雙腿猛夾戰馬的馬腹,那匹白馬艱難地將四蹄從淤泥中拔了出來,以一種極其緩慢,極其怪異的姿勢朝高暢軍緩緩移來的陣型迎去。
事已至此,唯死而已!
羅成將長槍夾在肋下,槍尖筆直地對著前方,他的頭昂得高高的,姿態一如既往地驕傲,在那一刻,他就像是一個人在面對全世界。
對面的高暢軍停下了腳步,在軍官的一連串呼喝聲中,一些弓弩手從陣中踏了出來,弩箭上弦,黑色的,閃著寒光的弩箭箭頭對准了慢慢驅馬朝他們行去的羅成。
這一刻,乃是夏國五鳳元年(公元618)五月二十一日,申時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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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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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幽州大戰(十八)
高暢一路行來,士兵們紛紛閃在一邊,向他行著軍禮,眼神中充滿了狂熱和敬仰,對在厮殺場上拼命的將士們來說,最能夠讓他們依靠以及全心全意跟隨的無非是戰無不勝的統帥,更何況,這個統帥頭頂上還閃耀著神靈的光環。
只是略施小計,將士們根本不需要奮力厮殺,就獲得了一場大勝,對此,他們還能再奢求些什么呢?
對他們來說,唯一的遺憾,或許是因為戰功來得是太容易了,使得他們沒能過上厮殺的癮罷了!
幽州軍的重裝鐵騎几乎全軍覆滅,一大半在沖陣的時候馬失前蹄,隨著疾馳中摔倒的戰馬一般摔在泥地里,死于非命,剩下的那些人身上或輕或重都帶有傷,面對高暢軍的逼近,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偶爾有几個反抗的家伙,也很快被士兵們制服了,掀不起半點波瀾。
至于跟隨在重裝鐵騎身后沖陣的輕騎兵集團,除了沖在最后面的少部分騎士見勢不妙,反應及時,得以逃脫之外,大部分騎士都已跌下了戰馬,有的沖進了沼澤地里,和重裝鐵騎那些家伙糾纏在了一起,有的則跌倒在沼澤地外,同樣沒有什么好下場。
不過,這些輕騎兵由于沒有像重裝鐵騎那樣身披几十斤的重甲,他們的損失無疑要輕了許多,就算是從戰馬上摔跌下來,卻還有不少人擁有戰斗力,只不過,面對如此巨大的打擊。就算他們仍然有戰斗力。戰斗意志卻也喪失了不少,高暢軍逼近之后,許多人都放下了武器。失魂落魄地選擇了投降,少數人選擇了反抗,在高暢軍的圍攻下,也很快就被砍下了腦袋,高暢軍地士兵們不慌不忙,砍腦袋地動作也不疾不徐。就像田地里收割庄稼的農夫一般,極其悠閑自在。
位于最后方的那兩千步兵,還沒能靠近戰場,瞧見前方沖陣地騎兵全軍覆滅,他們不由齊聲發出一聲大喊,扔下武器,脫下身上的盔甲,沒人任何人組織。卻極其默契地同時撒開大腿朝后跑去,瞬息之間,煙消云散,軍中的那些軍官們并沒有下令阻止。行使軍法,制止士兵們的潰逃。他們也裹抰在潰軍之中逃跑了。
雖然還沒有打掃戰場,但是,敵軍的損失是慘重的,本方地損失則是微乎其微的,除了有几個士兵傷了胳膊,有几個士兵在淤泥里崴了腳脖子外,高暢軍沒有一個人陣亡,如此大勝,沒有一個歷史上的名將能達到,而這一切都出自于高暢的神機妙算,這讓底下的這些士兵們如何不將他敬如神明啊!
正是因為山坡下有這么一片沼澤地,高暢才將指揮所放在了山坡上,為了掩飾這片沼澤地,他命人在沼澤地上面鋪了一層薄薄的干土和細沙,使得從外表上看來,這塊地方和一般的泥地沒有什么區別,不過,后來証明這些動作都是多余的,一場大雨下來,把所以地偽裝都沖走了,也正是因為這一場大雨,使得那些正常的泥地和那片沼澤地在外表上的區別不大,羅成也因此上了這么一個大當。
曹旦對自己不忠,且和幽州軍方面一直有聯系,這一點,高暢通過監察司的工作是心知肚明地,只是,由于曹旦非常小心,高暢并不知道他和幽州軍方面具體的行動計划,也不知道他究竟會如何行事。
所以,高暢將曹旦部派到了右翼,位于董康買之后,就是想看他會耍什么花招。
有曹旦在右翼,羅藝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地好機會,換位思考,要是高暢處在羅藝的那個角度,也會選擇高暢軍的右翼為主攻方向。
因此,當曹旦派人向高暢回報,說是右翼戰事順利,大軍的推進很快時,高暢就知道其中一定有貓膩。
很快,通過另外的祕密渠道,高暢就知曉了董康買全軍覆滅,曹旦部無影無蹤,幽州軍在本方右翼集結,開始朝本陣突進的消息,而這些都是在高暢的計划之中。
劉雅和高雅賢部很快擊潰了左面之敵,隨后,在向幽州軍本陣推進的途中陷入了胡人精騎的包圍,這并不在高暢的計划之中。
不過,高暢并沒有慌亂,而是將計就計,將所有的預備隊,包括駐扎在傅家坡上的雄闊海的陌刀營都增派到了中路,表面上,是為了行險一搏,希望能通過中路強攻,盡快擊潰幽州軍的本陣,為此,就算本方的指揮所防御空虛也在所不惜。
實際上,他是在給幽州軍的羅成部一個信號,來吧!我這里沒有任何防護了!要想捅我一刀,那就快點來吧!
羅成果然如約而來,最后,事情就像高暢所期望的那樣發生了。
高暢翻身下馬,深一
一腳地在淤泥中行了兩步,最后,站定下來。
在他身前,立著一個奇怪的雕像,一人一馬,昂首而立,全身像刺猬一樣插遍了羽箭,之所以所是奇怪,乃是因為這一人一馬身受如此多的羽箭,早就魂飛極樂了,然而,戰馬卻依然站立在淤泥之中,不曾摔倒,那人也昂然坐在馬背上,紋絲不動。
淤泥沒到戰馬的四蹄直到膝蓋之處,或許是因為這樣的一個原因,身上插滿箭雨的戰馬才沒有摔倒吧?
羅成之所以沒有從馬背上摔下來,卻不能不說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羅成的臉上,是唯一沒有插著箭矢的地方,在他雙眼中,充滿了憤怒,是的,即便是已經死透了,那股憤怒仍然在他圓睜的雙眼之中揮之不去,或許是因為這股強大到了極點的憤怒,他的身體才昂首立于馬背之上,屹立不倒的吧?
在史書中,并沒有羅成這個人,他出現在說唐等野史演義之中,在演義里面,羅成和父親羅藝決裂,進入了瓦崗軍中,后隨瓦崗眾將投靠了李唐,認李世民為主,得罪了建成,元吉兩兄弟。
在李建成和李元吉討伐劉黑的戰斗中,他被兩兄弟陰了一把,不得不率領少量輕騎去沖擊劉黑的大營,被劉黑和蘇定方設計引到淤泥河中,戰馬陷入淤泥河里,被弓箭手萬箭穿心射死。
高暢所處的這個時空非常奇怪,出現了雄闊海,羅成等演義上才出現的人物,然而,事情的走向卻沒有像演義所寫的那樣,還是和真實歷史相差不大,高暢這只蝴蝶對這個時空造成的影響,還只局限在河北一地,整個天下大勢并未有太多的改變,還是在按照原來的詭計向前發展。
演義上,羅成被萬箭穿心,射殺在淤泥河中,在這個現實的時空中,他的死法與演義上所寫的大致相同,不能不說是一種奇怪的巧合啊!
—
經歷過多次轉世,高暢也曾在唐以后的時空待過,所以,他才對李世民,李靖,徐世績等人有印象,不過,也只是這區區几人而已,唐代歷史的真實走向,以及演義小說上的人物故事,他都已記不清楚了,自然對原來的時空中是不是真有羅成這個人?對演義記載中的他身死在淤泥河中等事情一無所知。
一個野心勃勃的首領,自然希望手下的文臣武將越多越好,如有可能,高暢也希望將羅成收服,畢竟,他也是員難得的猛將,擅長指揮騎兵作戰。
可惜,要想收服羅成,就必須放過羅藝,羅藝其人,極其桀驁不馴,在幽燕一帶,威名遠揚,部下的那些將官又多是他的心腹,若真的將羅藝收服,該如何對待呢?
將其閑置?
恐其心生怨意,時日一長,必定心生反意,到時恐得不償失。
將其重用?
先不論他能不能很好地融合在自己的軍政系統之中,這樣一個大神擺在這里,使用起來也不放心,若是已經平定了天下,倒也不妨,他無論如何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畢竟,現在仍然是諸強爭霸的亂世,有這么一個不穩定的因素在內,吃不消啊!一個吃了敗仗不得不投降,資歷又這么老的家伙,他難道能真心臣服高暢這個年輕人?
記得歷史上竇建德捉住了徐世績,使用懷柔之策,希望能收服徐世績,而徐世績是怎樣對待他的,居然不顧自己老父的安危,反而陰謀叛亂,想要置竇建德于死地。
竇建德對當時的徐世績而言,是極其強勢的,而現在自己之于羅藝,所謂的威勢,還有所不如,羅藝在歸唐之后,甚至敢在李唐的腹心關中起兵反叛李世民,誰又能擔保他投降高暢之后,不會起兵反叛呢?
可能連真正的神靈也無法擔保吧?
因此,羅藝留不得,就算投降也要砍下他的腦袋,和高暢有殺父之仇的羅成也就不可能臣服于高暢了,如此,也只好殺了。
雖然,有一些惋惜,卻不得不如此啊!
“來人啊!好好將他收殮,待戰后將其厚葬!”
高暢扔下這句話后,重新上馬,率領自己的一千親衛以及從南岸調來的數千輜重兵朝前方疾奔而去,現在,他要親臨前線戰場,對羅藝發起最后的攻擊。
然而,在他身后,桑干河的南岸,籠火城已經快被高開道所攻破了,自己的后路,即將被幽州聯軍所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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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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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幽州大戰(十九)
陽光照耀下,籠火城的城頭上激戰正酣,攻守雙方的士地堆在城牆上,為了一寸一寸的地盤奮力厮殺著,數千人糾纏在了一起,殺聲震天。
總的說來,戰況對高暢軍這邊來說是極其不利的,高開道的前鋒部隊已經攻上了城樓,并且占據了好几塊立腳之處。
敵人的援軍正源源不斷地通過那些立腳處爬上城樓來,城頭上的敵軍越來越多,他們搶占的地盤也越來越大,高暢軍雖然仍在奮力拼殺,死戰不退,然而,卻也不斷地被敵人逼迫得向后退去,眼看就要被趕下城頭了,如今,也僅僅只是在勉力支撐而已!看樣子,潰散之期不遠矣!
戰爭是復雜的,能否獲得勝利有許多因素,然而,將領是否勇猛,士兵是否強悍,兵力是否比敵人要多,這樣條件依舊是關鍵的,在雙方主帥的謀略和指揮水平大致相當的情況下,尤為重要。
管文向是管平的侄子,管家在平原雖然是望族,卻也當不得郡望之名,尤其因現任家主管平熱衷于商賈之事,更是被其余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所詬病。
雖然,那些世家大族同樣在做生意,不過,都是選一些代理人擺在台面上,本族子弟是不會輕易出面的,像管平這樣親自上陣做生意的家伙無疑是個怪胎,自然被大多數世家子弟所不恥,管文向是管平的侄子,自然也被其所連累。
后來,管家投靠了高暢。隨著高暢的勢力擴張。管家也風生水起了,管平進入了政事堂,管家參與了官府的許多作坊和生意。在其中占了不少份子,管家子弟也多在高暢陣營中效力,這一下,那些原本對管家不屑地目光中又多了一絲嫉妒。
管文向就是在這樣地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作為管家下任家主的最佳候選人,他一向極其嚴格要求自己。不管做什么,都爭取獲得第一,在講武堂學藝時,由于他從小就熟讀兵書,且一直跟隨家中地武士練武,因此,在他那一屆以第一名畢業。
可惜,他從軍的日子尚短。今日,還是第一次獨當一面,雖然,他按照兵書和學堂上學來的知識按部就班地指揮著守軍抵御敵軍的進攻。然而,缺乏實戰的他對戰場上瞬息萬變的局勢并沒有靈敏地嗅覺。指揮過于教條而缺乏靈便。
和管文向相比,高開道并沒有讀過几本兵書,他連西瓜那樣大的字也不識一籮筐,他指揮部隊作戰的能力全是在戰場上學來的,是几次從尸山血海中活下來后自然而然地懂得的。
他這個人,在戰場上指揮部隊作戰,全靠的是直覺,打仗的方法也來自于最初的流賊生涯,毫無章法可言,只知道該拼命地時候拼命,該逃跑的時候逃跑。
而現在,他非常清楚,是該拼命的時候!
既然已經決定強攻籠火城,吃下這塊肥肉,那么,就不要怕部隊損失慘重,只要能攻下儲存著大量戰略物資的籠火城,付出一些代價是完全值得地。
在高開道的部隊中,大部分將官都是當初跟隨他從豆子炕北上來到漁陽郡地老臣子,他們的作戰風格和高開道類似,該拼命的時候就悍不畏死了,因此,就算一開始受到了守軍強有力的抵抗,城牆下尸橫遍野,他們仍然率領著士兵奮不顧身地采取蟻附的戰朮朝城頭上爬去,很有點不死不休的味道。
高開道的大軍共有五千人,而籠火城的守軍有三千人,按照一般的情況,只要城外的攻擊部隊人數不在城內守軍的五倍以上,就不容易攻下城池了。
如此說來,高暢軍的兵力守城應該綽綽有余。
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
要知道,駐守籠火城的這三千高暢軍只是輜重兵而已,大部分是從各地民團征召而來的精壯,小部分是從正規軍中淘汰的老弱,他們的戰斗力值得懷疑,特別是那些才征召入伍的精壯,他們從未在戰場上見過血,真的上了戰場,接觸了生死,狀態可想而知。
最初,憑借城牆的掩護,用弓矢,石塊等物攻擊爬牆的敵軍,他們還做得有聲有色,一旦被敵軍從云梯上爬到城樓,形成短兵交接,面對面地厮殺作戰時,他們就亂了方寸。
戰斗意志這東西非常的復雜,就像六月天的天氣,時常變幻不定。
最初,在管文向和神官們的鼓動下,那些輜重兵還能鼓起勇氣來抵擋敵人的進攻,自以為在神君的庇佑下,不管敵人的進攻有多么凶猛,都會被他們所粉碎。
上了戰場后,瞧見相熟同袍成為了冰冷的尸體,他們的想法又變了,畢竟不是天天接受神教宣傳教育的正規軍,神君在他們心上的重量遠遠比不上死亡,只不過,這個時候他們依然沒有后退,很簡單,一旦成為逃兵,他們被抓住之后會被砍下腦袋,家里的田地會被沒收,家人也會被判服勞役,沒到最后關頭,他們不會
跑。
而所謂的最后關頭是什么呢?那就是感覺失敗在所難免,戰敗已成定局的時候,這個時候,他們就會想為什么我要千里跋涉來到幽州這個苦寒之地打仗?我就這樣死在這里,不是太沒意思了?
當大部分人都這樣想的時候,潰散也就難以制止了,對那些家伙來說,在那個時候,他們的命才是最為緊要的,別的一切也就再也顧不上了。
申時三刻,對籠火城的守軍來說,最后的關頭馬上就要來臨了!
高開道抓住了管文向指揮上的破綻,動用了最后的預備隊,他的五百親兵組成了敢死隊向守軍防守最薄弱的那段城牆發起進攻,很快,就如愿以償地爬上了城頭。并且站穩了腳跟。得以接應后續的部隊繼續跟上。
管文向忙把預備隊派到那段城牆上去,想把敵人趕下去。
然而,他這個計划過于想當然了。他應該穩穩壓住陣腳,使得敵軍只能占據那一段城牆,不能繼續向前之后,再向敵人發起攻擊,把久攻無進展因此疲勞不堪地敵軍趕下去,而不是在沒有穩住陣腳地時候就展開攻擊。
最后。他不但沒能將敵人趕下城頭,由于沒有預備隊了,更多的敵人從別的地方爬上了城頭,趕得守軍節節后退。
沒有經過嚴格訓練,也沒有經過殘酷戰斗地軍隊,仗著一時的血氣之勇也許能噴發很強大的戰斗力,然而,他們并不能持久。一旦血氣之勇消失,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城牆上,守軍在節節后退,高暢軍的戰旗大多被敵人所砍倒。越來越多的高開道的大旗在城頭上豎立起來,在陽光照耀下迎風招展。這情況讓越來越多地守軍將士們絕望起來,他們的戰斗意志直線下落,就快接近臨界點了。
—
作為守將的管文向同樣也絕望了!
在那些家伙眼中,自己終究是成為了紙上談兵的趙括,這一次,自己多半會成為別人嘴里的笑料,恐怕會被那些家伙談上一些時間吧?
管家的人?居然想做功名馬上取的將軍?不自量力!他們,還是去做生意這門有前途的職業吧!
管文向緊抿嘴唇,牙齒咬到了嘴皮上,嘴皮被咬破后,露出一絲殷紅,痛嗎?他全然不曉,如今地他,胸中就像有一股烈火在燃燒,炙烤著他的心臟,讓他難以忍受!
“殺!”
他高吼一聲,率領著身邊的十來個家兵迎著漸漸后退的人流逆流而上,朝前方殺將過去,他將橫刀舞得像風車一般,人如瘋虎,神情癲狂。
他和家兵加入戰團之后,暫時止住了頹勢,然而,這就像人臨死之前地回光返照而已,在別的地段,已經有人放下武器開始向后逃跑了。
一只蒼鷹在城頭上空盤旋,它時而高飛,時而低掠,一雙淡漠無情地雙眼,冷冷地注視著大地上的這一場殺戮,對蒼鷹來說,這或許是他所難以了解的事情吧?
在數十里外,桑干河的南岸,另一場殺戮游戲同樣在如火如荼地上演。
高暢軍擺出一個圓陣,數千人密集地擠在一個小山坡上,小山坡實在是太小了,容不下几千人同時立足,有相當一部分的士兵站在山腳下,他們將長槍插在身前,槍尖斜斜向上,形成了一道長槍林,對准了在槍陣外圍來回疾馳的胡人精騎。
在長槍兵的后面,弓弩手排成了一線,相比于長槍兵組成的長槍林,他們發射的弩箭更令胡人精騎忌憚,使其不敢大張旗鼓地靠近。
最初,在劉雅部和高雅賢部付出一千人犧牲的代價靠攏在一起,在這個小山坡組成圓陣后,胡人的騎兵曾經向圓陣發起過攻擊,那次攻擊的兵力在兩千以上,算得上是一次強攻,他們希望能沖入圓陣之中,將圓陣撕開,然后,大部隊再沖殺進去,將高暢軍徹底分割開來,將其殲滅。
然而,那兩千人在沖陣的時候,吃了一個大苦頭。
劉雅和高雅賢將兩只部隊里所有的弓弩手都組織在了一起,把他們派到前線,位于長槍兵之后,在胡人騎兵發起攻擊時,從長槍兵后面突然踏了出來,向沖陣的騎兵發起了攻擊。
弓箭手也還罷了,一般的弓箭手在三十步內射出的弓箭才具有一定的殺傷力,當然,箭矢一旦變成了密集的箭雨,那殺傷力還是可觀的,即便如此,它們也比不上強弩的殺傷力,而高暢軍,對強弩的廣泛運用當為天下豪強之首,就算是隋軍的精銳禁軍,恐怕也不像高暢軍那樣裝配如此多的強弩。
這是因為高暢的軍械所采用的是流水化作業,工匠的待遇非常之高,不像一般的勢力那樣,將其視為賤戶,一方面需要他們效力,一方面又看不起他們,粗魯地對付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工匠們的工作熱情自然熱情高漲,再通過先進的制造工藝,先進地工作程序。產量自然眾多。高暢軍
裝配也就在一般軍隊之上了。
在強弩的打擊下,位于精騎前方作為箭頭的那隊騎兵几乎損傷殆盡,待他們付出巨大犧牲沖到長槍陣前時。弓弩手們已經有條不紊地退到了陣中。
因為幽州軍騎兵厲害,在北上之前,高暢軍想了許多辦法來對抗敵人騎兵地沖擊,這長槍陣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所采用的長槍不是一般的長槍,而是特意用來對付騎兵的長槍,遠比一般的長槍要長。槍杆也粗壯了不少,在使用的時候,乃是兩人共用,一人位于槍杆之下,單膝跪在地上,槍杆放在肩頭,另一人位于其后,緊握長槍。將槍杆地一頭深深地扎在泥地里。
這個戰朮曾經試驗過許多次,改善到了沒有辦法改善的時候,才在軍中推廣,據軍機處的那些大人所說。這長槍陣除了對幽州軍的重裝鐵騎沒有辦法外,在弓弩手的配合下。絕對能抵抗一般的輕騎兵發起的攻擊。
讓長槍兵獨自面對冒著箭雨沖到陣前的敵人后,弓弩手退到刀盾手地后面,開始了自由拋射,覆蓋遠方,想要截斷敵軍后續部隊的增援,這次攻擊的戰果雖然比不上最初的那次齊射,卻也對敵人造成了一定地殺傷。
面對著密密麻麻,明晃晃的長槍林,有些戰馬不由放慢了速度,不管身上地主人如何驅使,它還是在長槍林前停了下來,就算是一匹馬,也是不想自尋死路的。
當然,還是有勇敢的戰馬沒有減速就沖了過去,然后,被長槍扎成肉串,哀鳴著倒地,它身上的騎士也不由自主地摔了下來,有的就此身死,有的則從地上爬了起來,揮舞彎刀,想要沖殺進去。
這時,位于第二線的部隊就沖了上來,他們同樣使用的是長槍,只是這長槍不是先前那種用來對付戰馬沖陣的長槍,它的槍杆要短了許多,也細了許多,士兵從第一排的士兵讓出來的通道沖出去,將那些才從地上爬起來還有些昏頭昏腦的家伙們扎成了肉串。
當然,位于第一線的長槍兵也不是毫無損傷,在敵騎的沖擊下,還是不少人非死即傷,畢竟,高速沖刺的戰馬所形成的沖擊力也是不可小視的。
總的說來,高暢軍的圓陣擋住了敵騎的沖擊,兩千胡人精騎只有一千多人得以全身而退,那些家伙位于后方,見勢不妙,得以改變行進方向,轉身逃了回來。
而高暢軍也損失了不少第一線的長槍兵,若不是這些士兵久經訓練,對高暢的信仰忠貞不二,不懼犧牲,他們早就在胡人精騎的沖擊下敗下陣來,畢竟,兩千多騎兵同時發起沖鋒,那聲勢之巨大,就算是這些身經百戰的戰士也是很少得見的。
吃了個大虧后,這些來自大草原的敵人放棄了繼續強攻的打算。
他們應高開道之約來此,是為了發財而來的,為了漢人的利益去拋頭顱,灑熱血,無疑是一件很傻的事情,草原上的好漢雖然并不害怕死亡,卻也不會愚蠢如斯。
何況,這一萬胡人精騎是好几個小部落共同聯合起來的,勢力最大的一個部落也不過出了兩千兵而已!
因為是聯軍,自然各懷心思。
草原上的戰爭是殘酷的,若是部落的精壯在戰爭中損失慘重,日后,回到草原上,難免會被別的部落驅趕,失去水草肥美的草場,更慘的是很有可能滅族,族人成為勝利者的奴隸,再無翻身之地。
有著這樣的顧慮,頭人自然不愿強行進攻高暢軍的圓陣,要是早知道敵人的防御如此森嚴,他們也不會強行發起那次進攻了。
先前為了爭功而主動率領本部人馬出擊的頭人現在已經后悔不迭了,他雙眼一陣血紅,在聯軍會議上,一直鼓動大家發起全力進攻,其他那些部落首領不是蠢蛋,自然對他的提議不置可否。
雖然,如果全力進攻對方,很有可能突破對方的防御,全殲敵軍,但是,這樣的話,他們手下又還能有多少兒郎在這次攻擊中活下來呢?
反正,自己等人只需要攔住面前的這股敵軍,使其不能向中路靠近,一旦有援軍來此,順便牽制住對方的援軍就算完成任務了;再加上,只要我們這些人出了兵,那些漢人就不得不財帛美人送上,如若不然,拿刀去搶就是了,又何必多做犧牲呢?
這些胡人頭領不知道的是在剛才那次攻擊中,高暢軍的強弩所用的箭矢差不多已經消耗干淨了,若是沒有強弩壓陣,單靠長槍兵是擋不住騎兵的全力沖擊的,他們的決定相當于救了劉雅和高雅賢部殘存的四五千人的性命。
戰爭就是如此,有時候決定勝負的因素只是運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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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四十章 幽州大戰(二十)
路戰場上,為了挽回逐漸爛的戰局,羅藝率領兩千戰場,隨著中軍帥旗的前移,暫且止住了頹勢,幽州軍在高暢軍強有力的攻擊下不再往后退縮,敵我雙方在方圓十里左右的原野上展開了殊死拼殺。
在羅藝率領的兩千親衛中,有著一百多名騎兵,然而,在已經形成混戰的戰場上,這一百騎兵派不上多大的用場。
最初,羅藝也是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揮舞著馬槊,在騎兵親衛的簇擁下,沖入了敵陣之中,然而,他尚未殺得几人,戰馬的前沖之勢就已受阻,他感覺自己就像深陷在泥潭之中,不得前進一步,也無法后退,無數杆長槍向他扎來,他左格右擋,卻也無法遮擋得住,雖然有甲冑的防護,并沒有受太大的傷害,然而,卻也被那些驍勇善戰的悍卒打下馬來,要不是几個親衛搶救得及時,他極有可能就此斃命。
在他身后的那些騎兵最后也和他一樣,不得不舍棄戰馬,下馬步戰。
騎兵若是沒有空間沖殺起來,一旦陷入敵陣之中,也就成為了敵人上佳的靶子,故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舍棄戰馬步戰也就成為了唯一的解脫之道。
羅藝今年四十不到,也算是正當壯年,作為一個從底層拼殺起來的武將,他的武藝自然不凡,一把馬槊使得是有章有法,力大招沉,一般人很難抵御,再加上,跟隨在他身邊的親衛皆是百戰勇士。戰斗力遠比一般士卒悍勇。因此,在這股生力軍加入戰場之后,高暢軍的攻勢有所減緩。
從高空往下望。戰況方一覽無遺。
雄闊海率領地陌刀營在幽州軍地左翼狠狠地砍出了一條大口子,所向披靡,無人能當,一部分高暢軍跟隨在他們身后像釘子一樣狠狠地扎進了敵陣之中,當面直抵就像被洪水猛烈沖擊的堤壩一樣,几成潰壩之勢。
而在幽州軍的右翼。羅藝率領兩千親衛地加入不僅抵擋住了高暢軍的進攻,并且隱隱有反攻之勢,高暢軍的陣型有所松動,雖然不情愿,卻也身不由己地在往后退縮。
在主戰場之外,管小樓的騎兵部隊和薛萬鈞率領的幽州鐵騎拼了個旗鼓相當,一時之間,誰也吃不下誰。不管是戰馬還是騎士,雙方都已疲憊不堪,只是在勉力交戰,看誰先堅持不下去。戰斗的激烈場面比起最初已經大大不如了,看這樣地情況。他們對主戰場的影響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主戰場若是分出了勝負,在他們之間才能決出勝者。
為了抵御幽州軍的反扑,崔正把所有的預備隊都派了上去,他并沒有把他們派到雄闊海那面去,崔正相信,就算雄闊海和他手下的陌刀營沒有援軍的支持,也能很快打開局面,擊潰當面之敵,而只要有預備隊支援的前線部隊能夠擋住羅藝的反扑,使其不能穿透本方地防線,那么,相持下去,幽州軍一定會先行潰敗。
在高暢軍平時的訓練中,分外講究陣型,甚至有陣在人在,陣散人亡的說法,在部隊的訓練中,他們對個人英雄主義并不稱道,團體作戰才是治軍地真正王道。
在冷兵器作戰的時代,講究地是將是兵之膽,什么樣的將領帶出什么樣的兵,而一旦將領在戰陣中身亡,中軍大旗被砍倒,士兵們就會立刻作鳥獸散,而高暢軍卻并非如此,主將若是陣亡,就由副將打著自己的旗子,繼續指揮戰斗,副將陣亡,就由校尉接替,一級一級往下推,絕無潰散之虞。
幽州軍的正規兵團雖然也受過嚴格的訓練,也講究陣型,不過,遠沒有到高暢軍如此嚴苛的地步,況且,他們平時接受的訓練也大不相同,比如,薛家兄弟的本部人馬就是在按照薛氏兵法在練兵,而羅藝的本部人馬所接受的戰陣訓練又不一樣,因此,在大兵團作戰時,由于戰法的不同,戰陣的轉動總顯得有些阻滯,不如高暢軍那般靈便。
再加上,在現在的幽州軍中,還有好几萬才征召入伍的精壯,這些人根本就沒有機會進行訓練,更是完全不懂戰陣的配合之道,在老兵和軍官的幫助下,若是沒有遇見敵人過于強硬的攻擊,打打順風仗什么的,他們還是能夠勝任,可是一旦情況對本方不利,打起逆風仗來,那情況就可想而知了。
位于戰場的后方,崔正能清楚地觀察整個戰局,因此,他的決定并沒有什么錯誤。
雄闊海所率領的陌刀營仍然在敵陣之中突進,若不是在后面有督戰隊的戰刀壓陣,敵人恐怕早就開始潰逃了,就算有督戰隊在壓陣,崔正相信,只要再給對面之敵加一點壓力,超過他們能夠忍受的限度,已經失去了陣型的敵人多半就會形成潰
了。
而有了預備隊的加入后,前線部隊終于抵擋住了羅藝的反扑,戰線暫時僵持在中央一線,不過,若是敵軍的左翼在雄闊海的猛攻下發生了潰逃,他們的右翼自然也會受到牽累,到時,那些家伙究竟還會有多少戰斗意志存在呢?值得懷疑!
羅藝雖然身處在戰局之中,也和崔正一般,感到了戰況發展下去對幽州軍不利,然而,他依然堅信最終的勝利屬于自己。
堅持!
—
是的,只要堅持下去就行了!
這個時候,籠火城多半已經被高開道攻下了,那些從大草原來的蠻夷現在也應該解決了側翼之敵,羅成這個時候恐怕也砍下了高暢軍的中軍大旗,再等一會,等到那些消息傳到前線來,面前這股氣勢洶洶的高暢軍自然就會向后潰逃了。
不過,說實在的,這還真是一直強兵啊!
幽州軍也算是天下少有的強兵了,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仍然不堪對方一擊,此次若是大勝,眼前這只軍隊的主將一定要將其收服,讓他為幽州練軍,有了強大的幽州鐵騎,再加上戰無不勝的步兵方陣,再奪得河北膏肓之地,那個時候,羅氏也并不是沒有可能開辟萬世之基業啊!
若是占據幽州一地,投靠李唐當不失為上策,若是連河北也占據了,那么,再選擇投靠李唐就不現實了,不要說自己的那些手下到時會不愿意,就連李唐恐怕也不會對自己放心,就算自己真心投靠,恐怕也逃不脫身死族滅的下場。
就在羅藝浮想聯翩之際,有人在戰場上瞄上了他。
最初,羅藝身先士卒殺入了高暢軍陣中,逼得高暢軍的陣勢不斷向后退,后來,戰局穩定下來后,他的親衛們自然把他架下了戰場,畢竟,羅藝身上那套盔甲太華麗了,一看就是個大人物,就算是敵軍中的一個小卒子,都會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想砍下他的腦袋換取自己的功名,若是羅藝在戰場上有所損傷,幽州軍也就徹底地完了。
知道親衛們的想法,羅藝并沒有執意上到第一線去,不過,他仍然站立在第一線的后面,使得幽州軍剛剛才提起來的士氣不致因為他的后撤而下降。
馬拐子的視線一直在幽州軍那面中軍大旗下的羅藝身上流連,雖然,他不知道那就是敵軍主將幽州總管羅藝,卻也知道那是幽州軍陣中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要是能砍下那人的腦袋,將是一個莫大的功勞。
拋棄宋金剛,投靠高暢后,馬拐子就一心一意想往上爬,他并不滿意現在自己所處的這個位置。
雖然,他在高暢軍的軍銜不低,待遇也不差,獲得了一個庄園,有五百畝永業田的賞賜,頭上也頂著一個永丰伯的稱號,算得上是貴冑人家,然而,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他還想爬得更高。
原本,他想依靠自己的軍隊獲取功名富貴,然而,軍隊很快被高暢整編了,他雖然還是軍隊的主官,卻不能像原來那樣隨意調動了,對軍隊的掌控權在新來的神官們的宣傳下,也失去了大半。
軍隊必須按照規定的操典訓練,這對馬賊出身的他來說,是一個大難題,陣型?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不過,為了往上爬,為了成為能夠獨擋一面的將軍,他開始拼命學習,像海綿一樣吸收各種新知識,雖然,對大字不識一個的他來說,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然而,青云直上,王侯將相的野望讓他堅持了下去。
這是一個好機會,他揮動橫刀,將一個倒霉的小卒子砍翻在地,視線偷偷地瞄著前面不遠處的羅藝,他嘴里默默念叨著。
只要能親手砍下那人的腦袋,自己一定能少奮斗好几年!
“兒郎們,隨我殺過去!”
馬拐子高喝一聲,率領身邊的几十個親兵猛地沖出大軍的陣型,如同瘋虎一般朝前猛扑而去,他們的舉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幽州軍已經習慣了高暢軍依托陣勢防守或攻擊,沒有料到有一小股高暢軍會突然沖出來,一時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馬拐子和他的親衛們很快沖破了幽州軍的第一線,在敵軍包圍過來之前,沖到了羅藝所在的中軍大旗之下。
馬拐子雙手緊握橫刀刀柄,就像作揖一樣,朝羅藝猛扑而去,在這一瞬間,在他視線中,除了那個頭戴金盔的腦袋之外,再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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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幽州大戰(二十一)
“豎子!”
羅藝冷哼一聲,隨著這一聲輕喝,胡須上下抖動,他緩慢而庄重地伸出手去,握住橫刀的刀柄,只見白光一閃,橫刀如一泓秋水流出鞘來,橫立在當場。
不過是個貪戀戰功的小雜魚罷了!
在羅藝眼中,瘋虎一般朝他扑來的馬拐子不過如此而已!
為了戰事的需要,他几乎將自己身邊所有的親衛都派到前線去了,現在,只有十來個親衛守護在他身邊,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相信自己會死在對面那個雜魚手中。
羅藝將橫刀抽出來之后,并沒有移動身體向前迎敵,仍然神情傲慢地站立在原地,兩個親衛站立在他身側,警惕地注視著前方,剩下的那十來個親衛已經迎著馬拐子等人沖了上去,在周遭不遠處,瞧見這一幕的幽州軍正急著往這片空地趕來。
與此同時,對面的高暢軍也在將領們的驅使下,將陣型奮力朝這邊推進,想要將戰線推移過來,幽州軍在奮力抵抗著,阻止對方的前進。
眼前的情況就是如此,在戰場的最中心,那一片低矮的小山坡上,馬拐子和他的几十個親兵稍占優勢,羅藝的親衛雖然在奮力抵抗,卻也只能將一部分敵軍擋在山坡下,馬拐子和十來個親兵則擺脫了對方的糾纏,沖上了山坡的坡頂。
在山坡下,有數百個幽州軍圍了過來,准備救援他們的主帥,馬拐子若不能在他們圍上來之前。殺掉羅藝。砍掉幽州軍的中軍大旗,恐怕會凶多吉少。
在更遠一點地地方,高暢軍正緩慢而堅決地突破幽州軍地阻攔。將陣線朝這邊慢慢推進,不過,幽州軍的抵抗是強而有力的,若等陣線推移到這個山坡上來時,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所以,戰事地關鍵就在于是馬拐子能不能幽州軍的援軍上來之前殺掉羅藝。若是羅藝身死,中軍大旗被砍倒,那時,幽州軍就會失去繼續作戰的信心,潰敗也就在所難免,馬拐子也不用再擔心自己等人的性命了。
“大帥!”
親衛羅平輕輕喊了一聲羅藝,羅藝回頭望了他一眼,羅平的神色有些緊張。黝黑的臉上滿是汗珠,一顆一顆,亮晶晶地順著臉頰不斷往下淌。
“是不是往后退一步?”
羅藝知道羅平并不是害怕,歷經戰陣的他完全算得上是一個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悍卒。他之所以勸羅藝往后退,純粹是為了羅藝的生命作想。
羅藝搖了搖頭。否決了羅平的建議。
在羅藝等人的身后,是一塊低緩的斜坡,斜坡上野草叢生,并沒有高暢軍的存在,在斜坡地盡頭,好几十個本方士卒正朝這里亡命奔來,只要退到他們中間去,性命當可無憂,然而,羅藝知道,自己萬萬退不得!
中軍大旗就矗立在這山坡上,自己若是后退,中軍大旗也必須后退,瞧見中軍大旗后退,不明所以的士兵們心中難免會有一些想法,再也難以保障高昂的士氣,若是被敵軍所利用,高呼幽州軍敗了,那時,情況恐不堪設想。
人若是退了,大旗不退,難免就會落在那一小股高暢軍手中,到時,大旗被砍,對士兵們的打擊恐怕比大旗后退還要可怕,敵人也不是傻瓜,自然會大肆利用這個事件,到處傳播他羅藝已經陣亡地消息,若不是主帥已經陣亡,大旗又怎會被砍倒呢?如此,就算他還活著,和死了又有何分別呢?
所以,他不能后退!
羅藝用一種不屑的目光注視著馬拐子跳動地身影,馬拐子大張著嘴巴,高聲吼叫,由于過度興奮,他臉上的五官仿佛擠到了一塊,煞是好笑。
不過是個小雜魚而已!
羅藝相信自己的本事,也相信身邊兩個親衛的武藝,不過十來個小雜魚而已,他們完全能抵擋住對方的圍攻,甚至,有可能不需要援軍的到來。
瞧著對面那個頭戴金盔,身著亮晃晃的鎧甲,神態威嚴的敵將并未后退,馬拐子打心里覺得高興。
那個腦袋,是我的!
他的喉嚨里,咕嚕地響了一聲,狠狠地咽下了一大團口水,雙眼似乎放出了光來,眼看就要靠近對方了,在即將進入雙方的交戰區域前,他放緩了步子。
如同和他心有靈犀一般,他身后的親衛們同樣放緩了步子,十來個人手持著橫刀,長矛等長短兵器,非常有默契地散了開來,有几個人朝一邊疾步行進,想從側面繞到對方身后,將其包圍起來。
對面的三個人并沒有多余的動作,他們呈品字形站立,正迎風招展的中軍大旗矗立在他們中間,任由馬拐子等人將他們包圍在山坡上。
羅平和另一個親衛羅安都是跟隨羅藝十年以上的老人,在羅藝還是一個小小隊正的時候,他們就跟隨在他身旁,當初那些同袍,現在還活著的除了他們,就再也沒有別的人了,這些年,隨著羅藝的官越做越大,他們親自上戰場厮殺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少了,像現在這樣被敵人包圍起來,以寡敵眾,面對面地厮殺,則更是罕見,眼前這局面不由讓這三人回想起了十年前的場景。
似乎知道對方的心中所想,羅平和羅安兩人相視一笑。
就讓這些無恥之徒瞧瞧我等的戰刀還利否!
羅藝瞇著眼睛,冷冷地注視對面的馬拐子,對方在大聲咆哮,意圖在氣勢上壓倒他,這些小兒科的手段也在他面前擺弄,這小雜魚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
馬拐子身邊的這十來個人,都是做馬賊時的老兄弟,馬賊圍著目標,就像狼群圍著羊群。先是恐嚇。再是威逼,使得那些目標驚恐失據,亂了方寸。茫然間,失去最佳的應對之策,隨后被他們所擊殺,這一套几乎無往而不利,只不過,現在看來。這一套對面前的這三個人并無絲毫地作用。
既然如此,就無須再耽擱時間了。
雖然,視線一直集中在對面那個目標身上,并沒有仔細觀察
情況,馬拐子也深知,自己等人正深處在險境之中,快擊殺目標,就大事不妙了!
他擺好了進攻的姿勢。在他身側,兩個同伴則手持長矛隨他一起,踏著小碎步,漸漸向前逼近。在他們身后,另有一人尾隨壓陣。
隨馬拐子一起圍攻羅藝三人的士卒加上他共有十二人。現在,他們每四人組成了一個小隊,按照長短兵器地配置,向對面的三人逼近,腳步在草叢中移動,發出沙沙的聲響,戰場上傳來的喊聲淒厲無比,極其滲人。
“殺!”
馬拐子高喝一聲,雙手握著橫刀,作勢想要沖過去,然而,先行動的卻是兩側的親兵,兩根長矛如毒蛇一般朝對面站立地羅藝扎了過去。
—
羅藝若是后退,身體就會撞到身后的旗杆上,無處可退;他若是格擋,馬拐子就會乘他格擋之際沖將上去,瞧准他露出的空門,發出致命的一擊。
羅藝并為后退,也未揮刀格擋,他的身子不退反進,微微一側身,長矛的矛尖以毫厘之差從他身邊扎了過去,他從兩根長矛形成的空隙中闖了過來,正好對上馬拐子,馬拐子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就像冰冷地毒蛇一樣緊緊地盯在他身上,他只覺面部一陣發麻,背心滲出一陣冷汗,冰涼冰涼的。
敵將的動作太快了,那身華麗的鎧甲似乎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地行動,馬拐子只覺得一眨眼,敵將就沖了過來。
“吼!”
馬拐子低吼一聲,現在不是后退的時候,他猛地揮動手中地橫刀,朝前方砍去,他看不清敵將的動作,一切全憑的是直覺。
眼前白光一閃,馬拐子怪叫一聲,往后退去。
他只覺肩頭一陣劇痛,雖然他躲得及時,躲過了當頭一刀,肩頭卻被對方砍中了,血正慢慢從傷口中滲出,他顧不上瞧上一眼,仍然警惕地盯著前面那個敵將,就在他后退的那一瞬間,護衛在他身側的其中一個長矛手已然像木樁一般倒了下去,被那人砍翻在地,另一人則丟下了長矛,急急地退了回來。
好厲害!
馬拐子深吸了一口氣,剛才那次交鋒,他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就在一剎那間,他就損失了一個兄弟,肩頭被對方砍了一刀。
還好!
隨即,馬拐子松了一口氣,他剛才那一刀也沒有落空,敵將的手臂被他划出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正順著手臂不斷地往下流,無聲地滴落在草地上,敵將的神態也比剛才疲憊了許多,再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神氣勁。
在另外的交鋒中,羅安的大腿被馬拐子的人砍傷,他背靠著旗杆,雙眼無神地掃過藍天,最后,落在羅藝的身上,他知道,日后自己恐怕沒有機會跟著總管大人繼續上陣厮殺了,對方并不是一般的小卒子,在剛才的交鋒中,他使出了渾身的本事,也不過砍翻了一人,卻也付出大腿被砍傷的代價,再來一次,恐怕就會魂歸極樂了。
而羅平的情況稍好,他被砍了兩刀,不過都是無傷大雅的小傷,他也砍中了對方一刀,也不是什么致命傷。
他踏著小碎步往后退卻,來到羅安身旁,羅安把刀當作拐杖,站了起來,與羅平背靠背的站立,事已至此,就讓自己當一回同伴的肉盾吧。
他瞇著雙眼望著遠方,探過敵人的肩頭,他瞧見了在遠方的山坡上,升起了一股非同一般的煙塵。
隨后,敵人沖了上來。
揮刀!
几道白光在他眼前閃爍,其中一道近在眼前,直直地劈在他身上,他向后倒了下去,目光中盡是滿足,就在他身側不遠處,另一個身影隨他一般摔倒在地上,他能清晰地瞧見對方眼睛中的絕望。
嗯!不錯了,砍翻了兩個,不但夠本了,還賺了一個!
隨后,他失去了神智。
馬拐子聳著肩,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向后急退,在剛才的又一次交鋒中,他毫發未傷,只不過,同伴又少了一個,得到的好處是,他給敵將的腰間又添了一個傷口,那人的身形明顯沒有以前靈活了。
下一次,或許就能將他砍翻在地了吧?
馬拐子如是想。
對于自己的武勇,馬拐子一向是極其得意的,要知道,他在十三歲的時候,就曾經獨力殺死過一條獨狼,后來,當上了馬賊,和官兵打仗,和胡人厮殺,殺的人多了,他的本事也就越來越大了,他并沒有名師教導,刀法也只是野路子,但卻是殺人的好刀法,平常十來個悍卒,他盡可以收拾得了,他身邊的同伴也是厮殺場上的好漢,然而,几個人合力,卻對付不了眼前的這個老頭子,這不由讓他感到沮喪,不過,另一方面,敵將如此厲害,恐怕就是那個威震草原的幽州羅藝了,要是能砍下他的腦袋.
馬拐子舔了舔嘴角的血跡,咧開嘴笑了起來。
他吹了一聲唿哨,招呼剩余的人朝羅藝逼了過去。
羅藝將背挺得直直的,他心中充滿了憤怒,居然讓小雜魚砍傷,簡直不可饒恕!不過,一方面他又覺得極其興奮,那種在刀鋒上跳舞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在骨子里,他還是一個喜愛厮殺的武將!
來吧!
他死死地盯著馬拐子的眼睛,他能在對方眼中瞧見很多東西,野心,欲望,嗜血,狂熱.嗎?
那就來吧,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就在這個時候,羅藝突然笑了,他的目光從馬拐子的臉上移開,投射到了另一端的戰場,在那里,終于出現了他所想要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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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幽州大戰(二十二)
馬拐子徹底陷入了絕望之中,這個時候的他,已經不去富貴了,他揮舞著橫刀,像猛獸一般咆哮著,朝羅藝沖殺過去,也許殺掉這人,他還有一絲機會能夠活命。
越來越多的幽州軍圍了上來,他們的吼聲近在咫尺。
殺掉羅藝的兩個護衛后,馬拐子的親兵還有六七人活著,原本,他們還站在馬拐子的身邊,而現在,他們已經往四面八方散了開去,他們在敵軍的重重包圍中奮力厮殺,想要闖出一條活路來。
最初,馬拐子率領這數十名親兵沖破敵軍的阻攔,殺到羅藝身前,為的就是行險一搏,博取一場大富貴。
若是能在敵人援軍上來之前殺掉面前這個敵將,砍倒敵軍的帥旗,那自然最為美妙,若是不能,敵人為了救援本方的主帥,必定會陣腳大亂,如此,高暢軍的攻擊部隊多半能乘此良機殺將過來,徹底突破敵軍防線,就算他不能殺掉敵將,退而求其次,能夠幫助大軍突破敵人的陣線,也算是立下了莫大的功勞。
然而,在這一刻,最初的那些盤算就像美麗的肥皂泡一樣,在空中綻了開來,化為無形。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原本正慢慢加快速度朝這個山坡推進的本方陣線突然間變得散亂起來,旌旗開始了搖動,戰鼓聲,號角聲,銅鑼聲相繼響起,且越來越急促,就像雪崩一般,高暢軍的陣型開始向后推移。通過那些旗語和鼓令。馬拐子隱隱得知,本方大軍開始變攻為守了!
為什么會這樣?
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馬拐子也顧不得去想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自己這些人已經變成了孤軍。不可能得到友軍的增援了!
要想活命,一切只能靠自己!
在厮殺地間隙,馬拐子飛快地瞧了四周一眼,越來越多地敵軍吼叫著朝山坡上奔來,原來負責阻敵的那些同伴已經全部戰沒在了敵陣之中,要想從敵軍的重重包圍中殺將出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地任務。
身邊殘余的同伴面面相覷,齊齊發了一聲大喊,分散開來,朝著各自以為的敵軍薄弱部沖了過去,希望能殺出一條生路。
馬拐子沒有制止親兵們的逃生,大難來臨各自飛,這本是人之常情!
只不過,馬拐子不認為他們能從敵陣中沖殺出去。他們自發而盲目的行為,和自尋死路有什么區別呢?
馬拐子認為,越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越應該冷靜。這才是戰場上地生存之道。
為了使自己鎮定下來,他嘴里輕輕地念叨著。小眼睛不停地轉動,希望能從敵陣之中,尋找出一條出路來。
最后,他眼睛一亮。
是的,只有砍倒站在自己身前的羅藝,方能有機會活下來。
在羅藝的身后,是一片斜坡,斜坡上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而從那個方向來的敵軍并不多,他們的陣型也并不密集,只要能砍倒他,再順勢沖下斜坡,砍倒阻路的敵人,或許有機會能逃出生天。
數十個敵軍號叫著朝他沖來,他們地吼聲在馬拐子的耳邊回蕩,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呼喊,這吼聲像一根針扎在他尾骨上一樣,他猛地蹦了起來,雙手持刀,朝對面的羅藝奔去,現在,他不再是為了功名富貴,而是為了自己地性命而戰!
我絕不會死在這里!
我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還有美好的前程在等著我!
“神君庇佑!”
最后,從他嘴里蹦出了這句話,可令人諷刺地是,以往的他從來就不相信那個人是天上的神靈轉世,而現在,他卻深信不疑!
羅藝冷冷地盯著這個狀似癲狂的家伙,一絲冷笑從他嘴角掠過。
通過剛才的几次搏殺,他受了一些輕傷,同時,也感覺到身體有些疲累了,然而,他的心卻極其平靜,那是一種愉悅到了極點的平靜,對他來說,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藍天,青草,尸體,血腥,煙塵.._面前這個垂死掙扎的小雜魚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在最關鍵的時候,從左翼趕來的數千軍隊進入了中路戰場,不但止住了本方的頹勢,并且將對面的高暢軍牢牢地包圍了起來,給對方造成了極大的壓力,戰局朝著羅藝想象中的那樣發展了,這讓他的心情如何能不愉悅呢?
左翼的部隊全殲董康買部后,一部分隨羅成前往進攻高暢軍本陣,另一部分則急行軍,朝中路趕來,而老天也保佑,他們在羅藝最危急的時候趕到了戰場。
天命在我啊!
羅藝從來沒有這樣自信過
的疲累瞬間消失不見,他輕輕揮動橫刀,將馬拐子猛鋒格開,擋在了一邊,在兩人錯身之際,他猛地曲肘,重重地在馬拐子胸前一擊,將他打得飛了出去。
馬拐子在草叢中滾了一圈后,右手仍緊緊地握著刀柄,那是他唯一的依靠了,他從地上一個魚躍,踉蹌著站了起來,猛地搖搖頭,想要繼續朝羅藝沖去。
這時候,十來個敵軍已經沖了上來,擋在了他和羅藝之間。
他猛地扭身轉頭,環顧四周。
—
更多的敵軍圍了上來,密密麻麻,除了上天,他找不到別的出路。
看來,要死在這里了!
透過人群的縫隙,他瞧見羅藝在慢慢走開,只留下了一句讓他印象極其深刻的話。
“殺了他!”
不!
我必須活下去,并且要活的很好!
馬拐子一邊揮著刀,抵擋著敵人的圍攻,一邊喃喃自語,他的身子搖搖晃晃,最后,被腳下的一具尸體絆倒,頭朝藍天,仰著摔倒在草叢里。
恍惚間,他瞧見自己高坐在富麗堂皇的大殿之上,在他身側,無數身著華衣美裳的美女在翩翩起舞。
大丈夫當如是!
馬拐子的嘴角漾起了一絲微笑,在許久以前,在他還是一個農奴的時候,他就曾在黑暗的牛棚中想象著這樣的一個場景。
一杆長槍從天而降,槍尖刺進了他的胸膛,他的手無力地丟掉橫刀,探出去,握著了長槍的槍杆。
美女們雪白的身軀突然變得血紅,鮮血像暴雨一樣從大殿的上方傾盆而下。
我要活著!
白光一閃,他的肩膀被砍了一刀,手臂和身體分了開來,孤零零地挂在了長槍的槍杆上。
活著,活下去.
接下來,馬拐子已經身首異處了!
就在馬拐子為了他的發跡而身首異處,就在幽州軍開始反擊之時,在桑干河的北岸,籠火城下,同樣在上演一處逆轉的好戲。
那柄昂貴的黃金手柄馬鞭,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丟掉了,高開道只能用自己的手掌猛烈地拍打戰馬的屁股,希望戰馬能跑得更快一些。
事情為什么變得這樣?
就像馬拐子臨死之前不知道事情為什么變得這樣一般,高開道同樣也有類似的疑問。
眼看就要大獲全勝,眼看就要攻下籠火城了,眼看城中的物資就要盡歸自己了,眼看高暢軍的后路就要被截斷了.
為什么現在亡命奔逃的會是自己呢?
那只突然從身后出現的馬隊會來自何方呢?
難道,高暢事先就知道己方會來攻打籠火城,抄他的后路,故而早就布置下了一只精騎,等自己正全力攻城之際,突然從后面發起進攻。
難道他神機妙算到了如此地步?
如此,又怎能和這個人對抗啊!
現在桑干河北岸的主戰場上,幽州軍多半已全軍覆沒了吧?
高開道將身子壓得很低,几乎是貼在馬背上,如此,戰馬奔逃的速度會快那么一點,親衛們簇擁著他,沿著桑干河河岸朝東疾奔,在他們身后,數百騎正尾隨著他們,緊跟而來。
不時有騎兵脫離大部隊,返身抵擋敵軍的追擊,為的是減緩敵人的追擊速度,好讓高開道逃出生天。
不過,他們并沒有達成預期的效果,就像螳螂擋車一般,很快就被敵人斬落馬下,敵騎仍然在背后尾隨,很有點不死不休的味道。
同一時刻,在籠火城下,大批大批的燕軍仍下了武器和鎧甲,雙手高舉,跪在城牆之下,一部分高暢軍在監視著他們,一會,這些戰俘將負責打掃戰場,掩埋橫七豎八地躺在地面上的尸體。
蘇定方在全身血污的管文向的引導下,率領騎兵緩緩地通過籠火城低矮的城門,進入了城中,雖然,一路疾行,在剛才又朝高開道的燕軍發起了突然襲擊,騎兵們的精神面貌還是很好的,至少比城內的守軍好上了許多。
城內的守軍大多疲累不堪,已經沒有精氣神慶祝勝利了,他們的目光多少有些麻木地落在了蘇定方一行身上,這讓蘇定方心中有些不安,不曉得北岸的主戰場現在打成什么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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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幽州大戰(二十三)
不知什么時候?風停了!
陽光斜斜地照在薊縣東門城樓上,這座兩層高的木制建筑的陰影被陽光拉得很長,影子越過大青石制成的牆垛,投射在護城河上。
旌旗無精打采地趴在旗杆上,一動也不動。
薊縣城南十余里,敵我雙方正在殊死交戰,城內的氣氛自然也顯得格外肅殺,特別是四個城門附近,更是如此,士兵們遍布城樓的大小角落,城牆上,間隔不遠就安排有瞭望哨,每個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東門這里自然也不例外,雖然戒備的程度還趕不上距離戰場最近的南門,士兵們的緊張程度卻也相差不到哪里去!
吊橋是拉起來了的,不僅是外城門,就連內城門也緊緊地關閉著,在兩道城門之間的甬道上,堆滿了沙袋,如果出現敵軍攻城的情況,這些沙袋就會被運到外城門的后面,將城門堵塞,防止敵軍用沖車撞開城門。
為了防止城內的高暢軍間諜與外面的敵人里應外合,整個城門區都變成了大兵營,閑雜人等禁止出入其間。
東門駐扎有一千士卒,主將姓羅名小虎,外號半天云,他是羅藝的義子。
羅小虎原本無名無姓,乃是草原上的一個馬賊頭子,几年前,羅藝率軍出塞攻擊胡人,那時年僅十八就已是一只五百人馬隊統領的半天云慕名來投,被羅藝收入帳下,在那次戰役中,他屢立奇功。羅藝也深愛其勇。特意將其收為義子,賜姓羅,名小虎。嘗對人說此乃吾家千里駒也!
此次出戰夏軍,薊縣乃是幽州軍的要害所在,羅藝特地將几個親信留在了薊縣,讓他們分別駐守几個要害之地,有這几個人駐守薊縣,羅藝方能放下心來。與夏軍在野外決一死戰。
有句話是怎么說的呢?世界上沒有不破地雄關,堡壘總是從內部攻下地!
薊縣地處邊地,是抵御胡人入侵的第一雄關,它的外牆都是由堅硬地大青石筑成,護城河也格外的寬廣,因此,羅藝根本不害怕夏軍會突出奇兵,前來攻打薊縣。他堅信就算高暢有十萬之眾,在短時期內也無法攻下薊縣。
高暢有十萬之眾嗎?
沒有!
因此,羅藝不但不害怕夏軍的攻擊,他反倒期盼高暢真的從主戰場上抽調兵力。前來攻打薊縣,如此。他就更有把握獲勝了!
但是,他雖然不害怕夏軍強攻薊縣,他卻害怕薊縣城內有高暢的人,害怕城內的人和城外里應外合,故而,他把羅小虎等親信留在了城內,讓他們分別負責四個城門地防守,消除一切有可能對自己不利的因素。
東門的這一千人不全是羅小虎的士卒,他只帶有三百親衛,其他那七百人是原來看守城門的士卒,他們的統領乃是校尉莫亦訊,他是原來的東門城門官,當然,羅小虎來了之后,他只能退居副職了。
在原來的幽州軍系統,也就是薛家軍系統中,莫亦訊是一個了不起地人物,是他和他的手下,將老帥薛世雄從七里井的亂兵之中救了回來,雖然,老帥最終還是因為戰敗得了心病,郁郁而終,不過,這對他來說并沒有多大的影響。
一段時間內,他深得薛家兄弟信任,乃是軍中地后起之秀。
或許是因為妒忌吧?就在莫亦訊在幽州軍扶搖直上之時,有些人開始散步謠言了,認為莫亦訊的身份甚是可疑。
當初,南征地三萬幽州軍,得以回歸幽州的并不多,除了一部分陣亡之外,大部分都被竇建德所俘獲了,轉而又變成了高暢的俘虜,一年之后,除了少部分老弱之外,他們最終都變成了高暢軍中的一員。
當時,南征的三萬幽州軍,可以說是成建制地被被俘,有的營,基本上是全軍盡沒,莫亦訊當時所在的營就是如此。
他所在的那個營的主將已經死在了亂軍之中,除了他和他的那些手下外,逃回幽州的寥寥無几,士兵都沒有了,營中的典籍檔案什么的自然也保不住,因此,可以說除了莫亦訊的那些手下之外,沒有人站出來說自己認識這個人。
薊縣的帥府中,應該有資料吧?畢竟,當時莫亦訊也算是一名軍官,凡是軍官都應該記載在名冊之上吧。
可惜,一場大火截斷了這條路。
火不大,不過是薛世雄的一個幕僚在烤火之時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由于門窗未關好,有火星隨風濺出,掉落了出來,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火災。
除了那個幕僚外,沒有人受傷,除了那棟木樓,也沒有其他的建筑物被燒毀,不過,樓內的那些名冊,典籍之類的則被燒了精光。
謠言來得很快,傳播得很廣,薛家兄弟為了避嫌,特意將莫亦訊從軍中的重要崗位調離,讓他去擔任一個城門官,負責收城門稅。
其實,薛家
也知道這謠言之所以越傳越廣,乃是因為軍中的那些亦訊爬得如此之快不滿,深怕薛家兄弟會讓這小子來取代他們,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誰知道薛世雄死后,這薛家兄弟會怎樣對付他們?
正因為明白是這樣因由,薛家兄弟才讓莫亦訊去收城門收稅,不管怎么說,這也是一個肥差,就當他們兄弟報答莫亦訊救出父親大人的恩德吧!
薛家兄弟之所以將幽州拱手讓給羅藝,和這個也有一定的關系,若不是他們知道自己壓不住那些老臣子,掌控不了大局,又怎會將幽州送給羅藝呢?兩兄弟雖然是武將,卻不是沒有腦子的蠢蛋。
羅藝入主幽州之后,在薛家兄弟的幫助下,采取了一系列的手段。很快就掌控了大局。為了對抗羅藝,那些老家伙又重新團結在了薛家兄弟旗下,總地說來。對羅藝和薛家兄弟來說,這是一個雙贏地局面。
當然,在新老之間,一些明爭暗斗肯定是有的,只是,由于高暢的強勢崛起。這些矛盾全被壓了下去。
不過,這些都和莫亦訊無關,被派去守城門之后,他就像消失了一樣,在城門官這個職位上誠心誠意地做了下去,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就連重新奪得薛家軍指揮權地薛氏兄弟也把他忘在了腦后。
羅藝初來乍到,自然也不會對原來的人事命令指手畫腳。莫亦訊也得以在城門官這個有前途的職業上好好地干了下去。
作為敵情司的無間,莫亦訊巴不得沒有人任何注意到自己,在城門官這個位置上,他做得非常之好。征收來的城門稅除了上繳的一部分外,其余地都和手下均分。一點也不像別的城門的統領,大部分都被他們收入自家囊中了,在大把大把的金錢攻勢下,東門的守城士卒全都變成了他的親信。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通過最隱祕的渠道,他早就和城外地高暢軍取得了聯系,在今日申時初,打開城門,迎接尉持恭率領的三千精兵入城,奪取薊縣。
—
不過,這個計划現在多了一點阻滯。
羅小虎和他的三百衛士就是一個阻滯。
羅小虎今早一過來,就以羅藝的命令奪得了指揮權,將莫亦訊地人趕出了要害地帶,讓他的人駐扎了進去。
負責放吊橋地絞盤室,城門附近的衛所,城樓上的藏兵室,都是羅小虎的人,莫亦訊的人要不待在城門附近臨時的軍營里,要不就淪為了雜役,幫助那些家伙端茶倒水,傳遞消息什么的。
羅小虎雖然跋扈,卻并非認為莫亦訊和他的手下值得懷疑,他只是一貫如此而已,在軍中,除了羅藝的命令外,他什么人都不屌。
面對羅小虎的強勢,莫亦訊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滿的意思,他一直陪在羅小虎身邊,陪著小心,漸漸地,羅小虎覺得這個人也還不錯,值得結交,特別是午時來臨的時候,莫亦訊擺出一個酒宴招待他時,他更是覺得這個人知情識趣了!
草原上的馬賊,哪個不是性喜烈酒的家伙?
羅小虎和他的手下也是如此,而這個缺點,莫亦訊早就心中有數,作為臥底,他自然對幽州軍中有名有姓的將領們的習性和背景了如指掌。
最初,羅小虎還以軍令為由,推托再三,待得酒壇的蓋子揭開之后,他就忍不住了。
這美酒是從河間傳來的,乃是夏國的特制烈酒,價錢甚是昂貴,乃是走私商人專門用來走私塞外,與胡人交換戰馬所用的,這烈酒南方人不喜歡,這些邊地的男兒卻甚是喜愛,私下里,算得上的羅小虎的最愛。
最后,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很快,羅小虎和他的那些手下就沉浸在了美酒的醇香之中,不可自拔,雖然,有少部分家伙拒絕了美酒的誘惑,仍然保持著清醒,然而,當莫亦訊突然發動之時,他們的反抗也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
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厮殺交戰,就在不知不覺間,莫亦訊重新控制了東城門的防務,這時,薊縣城內仍然顯得非常平靜。
當尉持恭的三千精兵沖入城中,打破這個平靜時,薊縣城內,大部分人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所有人待在屋內,不得外出,外出者斬!”
當大街小巷上都傳遍這個喊聲時,他們才知道城破了,怎么會這樣呢?為什么沒有聽見攻城和厮殺聲呢?莫名其妙的人們為了自家的安全作想,大多加固好門窗,躲在屋內,在對未來的恐懼之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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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幽州大戰(完)
馬群在原野上疾馳,如同江河傾瀉而下,薛萬鈞一馬當馬,將它舞得如風車一般,無人可擋其鋒。
偶爾有几個不知死活的高暢軍勇敢地沖了過來,還未擋在他的馬前,就被他手中的馬槊擊中腦袋,腦漿迸濺而死。
從左翼趕過來的數千幽州軍加入戰場后,先是沖垮了管小樓的馬隊,為了替主戰場上的高暢軍變陣贏得時間,管小樓率領騎兵殊死搏殺,力圖阻擊敵軍的沖擊,然而,不要說還有薛萬鈞的幽州精騎在一側與之勢均力敵,就算沒有薛萬鈞的馬隊,沖殺多時,將士們的坐騎早就疲憊不堪了,失去了速度的騎兵在步兵的圍攻中,只能如牛羊一般任其宰割。
很快,管小樓的騎兵馬隊就敗下陣來。
眼看無法阻擊對方,為了保留騎兵部隊的元氣,管小樓只好率領部隊突圍,從一側殺了出去,逃出了戰場,經過這几場慘烈的厮殺,仍跟在他身側的騎兵不過區區一百余騎,還大多身上帶傷。
薛萬鈞和增援而來的幽州軍并沒有將管小樓的馬隊全殲的意思,能將對方趕出去他們就已經很滿足了,他們的注意力放在了主戰場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其中,雖然,他們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主帥羅藝正處在敵人的圍殺之中,危在旦夕。
以薛萬鈞率領的騎兵為箭頭,大量涌入主戰場的幽州軍援兵迅速地將高暢軍的步兵方陣切割開來,使其陷入了各自為戰地境地。
同時,他們也將羅藝從危機中解救了出來。
殺掉馬拐子后。羅藝命令士兵們拔起中軍大旗。讓數人衛護著將其向前線推進,他則身先士卒,帶領數百士卒朝逐漸退卻地高暢軍追殺過去。
經過剛才的那一陣厮殺。在羅藝心中產生了一種錯覺,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不管是擔任區區隊正一職,還是升任了都尉,裨將,虎賁郎將。在戰陣厮殺時,他總是一馬當先,只是成為一軍主帥后,他才慢慢告別了沖鋒陷陣的日子。
先前,為了軍隊地士氣,他不得不披挂上陣,也不過是意思意思而已,士氣一旦振作起來。他隨即告別了戰陣的第一線,而現在,當他陷入敵人的圍攻,通過一番劇烈的格殺。他得以活下來之后,他再次沖上了第一線。
這就是武將的本能吧?
作為一個武將。最好的歸宿就是戰死在沙場上,若是像薛世雄等人一般死在病榻上,那將是莫大地恥辱!
或許,在羅藝的心中一直是這樣認為的吧?
不然,他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沖鋒在第一線,厮殺得如此地痛快淋漓!
當然,這并非他被所謂的武將之血沖昏了頭腦,在他看來,戰局進行到現在這個地步,他根本沒有必要在后方坐鎮,運籌帷幄了,他若是親自上陣殺敵,對整只幽州軍來說,才是最大的幫助。
由于被幽州軍突入陣中,分割包圍了起來,夏軍的陣型已經徹底被沖垮了,不過,士兵們并沒有因此而感到慌亂,他們在各自將官的率領下,結成小陣,仍然在戰斗,并不像羅藝猜想的那樣,很快就會崩潰。
若是一般地軍隊,面對如此不利的局面,恐怕早就崩潰了吧?可惜,面前的這只軍隊是一只極其有凝聚力的軍隊,他們軍紀嚴明,士兵們不但是在為了家中地田地,親人作戰,更是在為自己的信仰而戰,故而,他們不懼犧牲,只要嘴里叫著“神君庇佑”,他們就能戰斗到最后一刻,含笑而死!
高暢那家伙,還真是一個了不起地人物啊!
面對死戰不退的高暢軍,羅藝心中不由發出這樣的感嘆,邪教這東西,還真是蠱惑人心,當初,那家伙是怎樣想出這一套的呢?
若是羅成能活捉高暢的話,在殺他之前,羅藝想要和他仔細探討一番。
當然,這只是羅藝一廂情愿的想法,而且,很快他就明白了這一點,只是,和逃跑的高開道,死去的馬拐子一樣,他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當高暢的王旗出現在遠處的山坡上,當數千高暢軍氣勢洶涌地沖入戰場上時,羅藝知道,事情多半不妙了!
高暢能夠出現在這里,那么,率軍前去奇襲他的指揮部的羅成部多半已凶多吉少,計划如此完美,最后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羅藝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像糨糊一樣,几乎不能思考了!
高暢的王旗從遠處的山坡飛快地朝戰場移了過來,王旗的旗杆綁在了一輛疾馳的馬車上,數百精騎衛護在馬車旁,高暢身著華麗的鎧甲,手持一杆長槍,一馬當先,疾馳而來,在他們身后,漫山遍野的高暢軍如同海潮一般拍打過來,他們的嘶喊聲,就像潮聲一般洶涌澎湃,聽在幽州軍眾將士的耳邊,讓他們心驚不已。
還是有機會的!
現在
道多半已經攻下了籠火城,不一會,他們就會渡過桑斷高暢軍的后路,右翼的胡人精騎應該也解決了側面之敵,如今正朝中路戰場趕來,只要他們能及時趕到,還是有機會取勝的!
是的,勝利一定屬于我!
羅藝在心中發出一聲咆哮,他絕不相信自己會失敗,雖然,此刻在他心中隱隱已經有了一些不詳的感覺。
“兒郎們,殺敵!”
羅藝高聲嘶喊,狀如瘋虎,在士兵們的簇擁下,在高暢軍陣中奮力殺進殺出,身后,戰鼓聲雷動。
敵我雙方的中軍大旗,相隔數里,一南一北地在風中飄揚,兩者的距離在慢慢地靠近。
薛萬鈞率領數百精騎和一千步卒離開了主戰場,他們從側翼繞了過去。擋在了高暢軍的援軍之前。現在,他們必須做出犧牲,以自身地傷亡為主戰場地羅藝爭取時間全殲高暢軍的崔正部。只要羅藝能解決崔正,戰況就不會如此危急了。
—
留下一千步卒布陣之后,薛萬鈞率領騎兵朝迎頭沖來的高暢軍奔去,他必須截住對面地那股騎兵,不然,讓他們沖過來。來不及布陣的步卒只能任其宰殺。
雖然,騎兵們和他們的坐騎都已疲憊不堪,但是,薛萬鈞相信自己和他的這些手下,他們一定能抵擋得住敵軍的沖擊。
“好膽!”
對面的敵騎漾起一陣煙塵,高暢瞇著眼睛,嘴里輕哼了一聲,他地手不由握緊了長槍的槍杆。槍尖上的紅纓隨風微微顫抖。
很快,隨著轟隆的馬蹄聲,敵我雙方的精騎即將迎頭撞上。
高暢身邊的親衛想要沖出來,擋在高暢的身前。高暢制止了他們的舉動,很久沒有上陣厮殺了。那些家伙也許忘記了他本是一個勇冠三軍地猛將。
薛萬鈞從戰馬上立起身子,任由疾風猛烈地打在自己臉上,他瞇縫著眼睛,身子微微后仰,馬槊的槊杆夾在腋窩下,槊尖筆直地向前,對准了前方的高暢。
兩人的戰馬呈一條直線迎面奔來,雙方似乎都沒有躲避地意思。
就在兩馬相距十來步時,雙方的戰馬稍微改變了一下奔跑路線,在旁人看來,卻還是要撞上地樣子。
“喝!”
薛萬鈞低喝一聲,身子猛地發力,馬槊如一條毒龍朝高暢迎面撞來,高暢的身子在馬上微微搖晃,隨著戰馬奔騰之勢做出了一個高難度的閃避動作,薛萬鈞的馬槊貼著他的身子刺了過去。
好個薛萬鈞,在這個時候仍然能臨時變招,戰馬仍然在疾馳,馬槊突然變直刺為橫掃,想要將高暢掃落馬下。
高暢似乎知道他會這樣做,長槍的槍圍輕輕一撩,擋住了馬槊的槊杆,他雖然用的是單手,薛萬鈞這一變招也未用上最大力量,故而,他輕易地將薛萬鈞的馬槊架到了一側。
長槍一抖,挽了個槍花,朝薛萬鈞的前胸直刺而去。
薛萬鈞無法抵擋,他的身子在馬上扭了一扭,險險躲了開去。
兩人的戰馬以毫厘之差交錯而過。
高暢將長槍交給左手,將右手空了出來,就在兩馬交錯之際,輕舒猿臂,一把朝薛萬鈞抓去,薛萬徹剛好做完先前的那個閃避動作,舊力剛去,新力未生,來不及做新的動作,雖然心里想著要躲避,身體卻反應不過來。
于是,他就像小雞被老鷹逮住一般被高暢活擒了過去,被其在空中掄了一圈,橫架在馬鞍前。
一陣天旋地轉后,薛萬鈞待要反抗,高暢已在他脖頸后重重地打了一下,隨即,他陷入了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薛萬鈞被高暢活捉,對他手下那些騎兵的影響非常大,雖然,他們控制不住身下的戰馬,仍然向高暢率領的騎兵迎面沖來,但是,人人臉上都不滿了驚駭之色。
沒有任何意外,作為生力軍的高暢軍沒有花多大的功夫,也沒有多大損傷,就摧枯拉朽地擊潰了當面之敵,仍然活著的幽州騎兵朝一側逃了開去。
騎兵如此不堪一擊,未能及時布下陣的步卒自然更是連騎兵也不如,還未等高暢軍的騎兵沖殺到面前,他們就四散而去,將官們也沒有約束,他們逃跑的速度還要快一些。
如果只是這樣,羅藝仍然不會感到絕望。
然而,當管小樓帶著被普于揚整合好的曹旦部出現在他的左翼戰場時,他終于明白大勢已去了!
現在,只能壯士斷腕了,留一部分士卒阻礙高暢軍的追擊,他則率領殘部退回薊縣,憑借堅城死守,城中糧食充足,堅守一年半載沒有問題,高暢若是無法攻下薊縣,最終也只能糧盡退兵!
有了定計之后,羅藝長嘆一聲,開始按照計划慢慢脫離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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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窮途末路(上)
太陽如血,疾風如刀。
薛萬徹躍馬上了高坡,停了下來,淡金色的夕照落在他的血紅披風上,甚是耀眼,頭盔上的紅纓在晚風中瘋狂地擺動下,頭盔下面則是一張被風沙侵凌得異常滄桑的臉,掃帚一般的濃眉下面,眺望著遠方的目光,充滿了憂慮和茫然。
他在馬上轉過身來,望向身后。
在身后的草地上,五百騎士大多躺坐在地上,有的在小聲交談著,有的就那樣躺在草地上進入了夢鄉,夕照像一面被子蓋在他們身上。
戰馬上的馬具已經被它們的主人取下,戰馬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悠閑自在地行走在草地上,一部分士卒在向它們喂養草料,一路疾行而來,軍中的草料已然不多,還剩兩日之需,說起來,這又是薛萬徹的一件煩心事情。
這五百人,數百匹戰馬就是薛萬徹最后的依仗了!
縣城破之后,薛萬徹在几個僥幸活下來的親兵衛護下,連夜趕路,從小道趕到了良鄉,進得良鄉城,才知曉蘇定方的騎兵部隊剛剛從城外繞過,朝薊縣方向疾馳而去。
良鄉城的守軍并不多,大部分是臨時征召入伍的民壯,以及一部分老弱殘兵,唯一拿得出手的力量就是城內的五百騎兵,因為縣之戰主要是守城,騎兵用不上,薛萬徹才將他們放在了良鄉,算是為自己安排的一條后路吧?這五百騎士乃是他薛家的家兵,就像羅藝麾下的幽燕十八騎一般。
面對優勢兵力又全是騎兵地蘇定方部,良鄉地守將自然不敢出城野戰攔截。只能眼睜睜地瞧著蘇定方部朝北面疾行而去。困在城內,不敢動彈分毫。
薛萬徹進入良鄉后,很快掌握了軍隊的指揮權。他知道,在目前這個形勢下,再固守良鄉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于是,他使出了一個金蟬脫殼之計。
當天,他就率領那五百騎兵離開了良鄉城,趕在蘇定方部的身后。朝薊縣方向疾行而去,將守衛良鄉地職責交給了良鄉縣令,將民壯和那些老弱病殘留給了他,讓他率領那些人留在良鄉抵抗從縣而來的顧子文部的攻擊,阻礙對方前進的腳步。
實際上,他并不奢望那個文士出身的縣令能夠擋住顧子文部的攻擊,在他看來,那家伙就算不投降。面對夏軍地攻城,恐怕連一個時辰也支撐不下來吧?
為了不被顧子文追上,也為了早些趕到薊縣戰場盡上自己的一分力,薛萬徹率領這五百精騎日夜兼行。若不是戰馬實在支持不住,他就不會命令士兵們停下來休息。然而,即便如此,他和前面蘇定方部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
誰叫蘇定方部乃是一人雙馬,可以輪換,他的五百騎兵,卻只有六百來匹戰馬,有些戰馬還不得不用來拉車,以便帶上草料等必備物資。
快接近桑干河后,薛萬徹改變了行軍方向,沒有朝籠火城靠攏,其實,他也有打籠火城的主意,想要出其不意突襲籠火城,占領高暢軍的這個后勤基地,不過,這個意愿雖然美好,想要實現卻極其困難。
薛萬徹抵擋住了這個誘惑。
在他看來,籠火城作為高暢軍的后勤基地,必定有重兵把守,再加上蘇定方部的到來,就更不是他這區區五百騎兵可以攻下地了,就算沒有蘇定方部,對方只要把城門一關,他就莫可奈何了!
薛萬徹了解籠火城的地理,前方乃是一片原野,要想做到騎兵突襲,實在是太難了,除非守城的家伙是白痴。
這五百人是他最后的依仗了,再也經不起半點折騰了,故而,薛萬徹來到籠火城地西面二十來里的這個山谷,停了下來,讓士兵和戰馬休息,同時,他派出了大量斥候,讓其中地一部分人越過桑干河到北岸去打探消息,另一部分人則去籠火城查探,得到具體的訊息之后,他才能決定接下來的行止。
半夜里,斥候們陸續回來了,人數比出去時減少了三成,他們帶回來的消息各有不同,不過,大致的東西卻沒有什么不一樣,那就是幽州軍在大戰中戰敗了,薊縣被高暢軍占領,總管羅藝生死不明。
怎么辦?
由于不敢點起篝火,薛萬徹只能在黑夜中踱著步子,來回行走,這個時候,士兵們都在期待著他能拿出主意來。
若不是這五百騎士都是他家的家兵,恐怕聽到這個消息后,早就作鳥獸散了。
就算如此,在看不到任何前途的情況下,也難保他們不會有什么別的心思,畢竟,這些人中,大部分都已成家,他們的家人現在都在薊縣,有所牽挂和擔心自然在所難免。
薛萬徹也在擔心自己的家人,也在擔心薛萬鈞,不
有沒有在戰場上活下來,若是活著,現在又在何方呢
怎么辦?
事已至此,再也無法回天!
投降?
作為一個武將,薛萬徹自然不愿意如此,雖然,自家的父親的死因是因為七里井的戰敗,始作俑者乃竇建德,不過,高暢也是通過這次大戰火并了竇建德才上位的,因此,算得上是半個殺父仇人,在他麾下效力,薛萬徹難免會覺得有些別扭。
—
若是不投降,自己這五百人又該何去何從呢?
恐怕兩日過后,跟隨在自己身邊的人就會寥寥無几了吧?所謂忠誠,也是有限度的,這一點,薛萬徹心知肚明。
何況,為了自己的家族,投降高暢才是一條上佳之策,沒有了宗族和軍隊的支持,自己就算投到了比如李唐這樣的大勢力門下,恐怕也受不到什么重用吧?
雖然,已經有了投降的念頭,薛萬徹還是決定再等等看。
首先,派一些死士潛入薊縣,看自家的宗族和那些士兵的家人有沒有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待遇,順便也打聽薛萬鈞的下落,畢竟,薛萬徹對高暢軍的軍紀不怎么明了。
在他看來,高暢軍源自竇建德的部隊,乃是流寇出身,占領薊縣后,很難保証他們不做什么過分的事情出來,若是家族的利益遭到了損害,這還算不了什么,就怕那些流寇屠城,薛家的宗族子弟盡喪,事情若到了那一地步,投降一事自然休提,他薛萬徹將誓報此仇。
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薛萬徹在心中自動忽略了打探羅藝下落的念頭,這個曾經的主公在他心中已然模糊了起來。
對薛萬徹的決定,士兵們舉雙手贊成,一來,他們聽從薛萬徹命令已然成為了習慣,另外,若是投降高暢,就不需要和親人別離,離鄉別井,前往他方,這樣的話,他們也用不著在忠誠和背叛之間搖擺了,當然,若是薊縣被屠城,親人盡喪,他們也沒有另外的選擇了,只好鋌而走險,一門心思和高暢軍作對了。
按下薛萬徹的心思不表,在這個漆黑的夜晚,他所忽略了的主公,原幽州總管羅藝卻正率領著兩百來人牽著戰馬在沼澤地里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行進。
他們一行的方向直指北方。
在北方的柳城郡,懷遠郡等地,羅藝的勢力可以說是根深蒂固,雖然,薛家兄弟將郡拱手送上之后,他將自己的大部分力量都挪到了薊縣,不過,在那兩郡,他還是留下了一些部隊,只是,由于高開道占據漁陽郡,攻克北平郡之后,使得他和柳城,懷遠兩地的聯系為之中斷,若不是高暢的北征,他早就騰出手去收拾高開道了,如今,卻和那人成為了一隊同命鴛鴦,說起來還真是可笑!
最初,脫離戰場的時候,幽州軍還井井有條,有的部隊負責阻擊,羅藝則率領主力撤退,不過,很快這種撤退就變成了潰逃。
看一只軍隊似乎有戰斗力,不是看他們如何進攻,而是看他們如何撤退,新兵眾多的幽州軍的確算不上是一只強兵,在高暢軍大聲呼喊“羅藝已死,幽州大敗!”之后,再瞧見中軍大旗不斷往后推移,普通士兵們又如何不感到恐慌呢?
“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這樣的口號在高暢軍陣中山崩海嘯般響起,造成的結果就是,幽州軍成建制地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羅藝只率領核心的一千多人撤離戰場,原本,他想退回薊縣固守,然而,薊縣的城頭早就插上了高暢的大旗,回城已然成為了不可能的事情。
回到城下的軍營?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無可奈何之下,羅藝只好繞過薊縣,往北方逃去,城內的高暢軍在尉持恭的率領下正在維持城內的秩序,由于兵力不多,也沒有出城來阻攔,使得羅藝得以脫身。
不過,在這之后,管小樓率領一只精騎追了上來,為了擺脫追兵,羅藝不得不將步兵部隊甩掉,讓他們留在后面抵擋追兵,他則率領兩百騎兵繼續朝東北方向逃跑。
那些被丟下的步兵也不是傻子,連象征性的抵抗都沒有,他們就選擇了投降。
雖然,管小樓的追擊部隊并沒有多做耽擱,留下一部分人收攏降兵之后,他們繼續朝前追擊,不過,終究趕不上對地形不熟,被羅藝引著兜了几個***后,徹底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為了擺脫管小樓一行,羅藝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他們不得不進入了一個很大的沼澤和窪地,冒著隨時陷身沼澤的危險慢慢朝前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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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窮途末路(下)
擊敗羅藝之后,高暢將輜重兵留了下來,讓他們打掃戰虜,然后,在山坡上搭起了簡易的祭台,神官們在祭台上焚香做法,祭祀蒼天,據說這樣的儀式能讓戰死的同伴魂歸極樂,前往天國仙境享福。
這樣做看起來有些荒謬,不過,絕大多數士兵卻深信不疑,正因為戰后總有這樣的儀式,在戰斗時他們才不懼生死。
高暢并沒有進入薊縣,而是將中軍指揮部安排在了城下的原幽州軍大營里,有几營剛剛激戰不久,早已疲憊不堪,至此沒有領取其他任務,因而得以休息的士兵們進入了軍營,他們剛剛鑽進軍帳內,立刻倒頭就睡,不一會,整個軍營就鼾聲雷動。
不是所有的士卒都如此幸運,對另外一些士兵來說,戰斗尚未真正的結束。
管小樓率領一千余騎順著羅藝等人逃亡的方向追了過去,窮寇莫追這樣的說法,并不適用于此處,雖然,高暢并沒有奢望他們能將羅藝一舉成擒,那家伙,即便是敗軍之將,也算是一代梟雄,不是那么容易逮住的。
崔正則率領三千人馬進入了薊縣,他要協助尉持恭維持城內的治安和防務,以便徹底控制整個薊縣,以待明日隆重其事地迎接高暢進城。
在最后時刻趕到的蘇定方則率領一萬士卒朝戰陣的左翼趕去,那里,劉雅和高雅賢部仍然在胡人精騎的包圍之中。
蘇定方原以為自己要經過一番惡戰才能將那兩人以及他們的軍隊解救出來,為此,他特意命令部隊保持警戒。緩慢而行。畢竟,才經過一番激斗,士兵們大多疲憊不堪。若是過于心急,一不小心闖入敵人地伏擊圈,那樣地話,不但無法將友軍解救出來,自己這股增援部隊反倒要遭受重創。
不過,事實証明。蘇定方謹慎過了頭。
沒待援軍趕到,劉雅和高雅賢部之圍就已經解了,在一系列的戰斗中,他們損失了大概兩千多人,仍然有五千來士卒存活了下來。
若不是,那些胡人不想以命搏命,沒有大舉強攻,只是利用小股精騎行動快速和靈活的特點進行騷擾作戰。他們地損失當不止這些。
在小王們的統領下,胡人騎兵牢牢地將劉雅和高雅賢部困在了一個小山坡上,山坡上,雜草叢生。卻沒有什么樹木,故而。劉雅和高雅賢沒可能利用工具來加固陣地,只能讓士兵們排列好陣型來面對敵人的攻擊。
表面上,敵人并沒有采取什么強硬的措施,使得他們能芶延殘喘,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的心情卻越發焦急了起來。
只要天色暗下來,進入夜間,視線不明地情況下,他們根本擋不住騎兵們的沖擊。
如他們所想的那樣,那些胡人小王也的確是如此打算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話,高暢軍的崩潰在所難免。
就在劉雅和高雅賢兩人憂心忡忡,正在商議是不是在黃昏時發起突圍,拼死一搏時,隨著一陣沉悶的牛角聲,那些胡人騎兵卻突然撤兵了,他們前隊變后隊,井井有條地,很快就在高暢軍的面前消失了。
最初,劉雅和高雅賢還以為這是敵人玩地什么花招,馬上派出一些死士尾隨胡人而去,不斷有人回來報告,那些胡人的確是離開了,并非什么花招。
為什么會這樣?
他們有些想不明白。
后來,遇見前來增援的蘇定方部,他們才明白了過來。
在圍攻劉雅和高雅賢部時,那些胡人小王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前往中路戰場觀察戰局,當得知羅藝大敗地消息后,沒有絲毫的爭議,小王們一致認為,他們出關返鄉地時候來到了,他們沒有為羅藝報仇雪恨的打算,也不想給羅藝和高開道兩人墊背。
所以,他們迅速離開了戰場,沒有絲毫的留念。
敵人既然已經離去,蘇定方等人也沒有追擊的打算,他們只是派出斥候尾隨在胡人大軍的后面,然后,在這些斥候背后安排有一只輕騎,以防那只胡人大軍突然殺個回馬槍。
一切安排妥當后,三人才整合軍隊,回師薊縣,趕在天黑之前來到了薊縣城下那座幽州軍搭建的大營,這時,早就有將領等候在此,將各部分別帶到各自的營寨用膳安歇,蘇定方三人則來到高暢的中軍大帳,匯報情況,賞功罰錯,事情很多,他們一直忙到月挂樹梢方才得以回營休息。
五月二十二日,辰時。
沽河與鮑丘水交匯處,在這個名叫三江口的地方,有著一處廢棄的塢堡,自從廢棄以來,一直都是黃鼠狼和狐狸等小動物的窩,偶爾才有些獵人在此駐足,留下些篝火殘渣,平時几無人蹤,顯得格外安靜。
天剛亮的時候,一群潰兵來到了這個廢棄的塢堡,他們打破了往日的安靜
高開道坐在一塊青石板上,親兵們盤坐在草地上,圍繞著他,趕了一夜的路,士兵們大多疲勞不堪,若不是高開道就坐在他們面前,不然,就算草地上滿是露水,他們也已經躺倒在了地上。
在別的地方,那些沒有在高開道眼前的士兵早就鑽進了那些廢棄的房子,稍微拾掇一下,就躺了下去,沉沉睡去。
趕路的時候,忙著逃命還不覺得累,一旦坐下來休息,就不想再站起來了,高開道算得上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饒是如此,他也覺得有些吃不消,明知道士兵們一旦躺下來休息,就再難把他們叫起來趕路,而這個地方,還算不得多么安全,他也開不了那個腔,讓那些家伙打起精神,不許睡覺。
逃了一夜,越過桑干河,在山林和沼澤之間穿行,兜了一個大圈才來到這里,過了沽河就是潞縣了,在潞縣,他留有一千人,大戰過后,高暢軍也要休整,不會離開派兵前來攻打自己吧?這樣看來,這個地方雖然算不上安全,危險卻也說不上。
算了,還是讓這些家伙休息一會吧,養足精神一會好過河,到了潞縣也就安全了。
“我們一共有多少人?”
—
有所決定后,高開道對身邊的親衛頭子問道。
昨天下午戰敗之后,一路逃亡,高開道收攏了一些敗兵,隊伍的規模擴大到了五百人,然而,經過昨夜的一陣疾行,不斷有人掉隊和逃亡,現在,恐怕沒有這么多人了吧?
親衛頭子高虎低下頭,神情憂慮地說道。
“稟大王,現有三百五十二人!”
“嗯!“
高開道點點頭,繼續問道。
“有沒有派人警戒?”
高虎依然低著頭,沉聲說道。
“大王放心,小的讓几個老兄弟留在了堡外,負責警戒,都是從豆子炕就跟著大王的老兄弟,誤不了事!”
高開道瞧了高虎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
對這個遠房侄子,他還是比較滿意的,在逃跑的途中,他的戰馬被射傷,要不是這個侄子將自己的戰馬讓給了他,說不定他就成為了高暢的階下囚了,把戰馬讓給了自己,也不知道這個侄子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跟上了隊伍,進駐這個廢棄的塢堡之后,他也沒有像別人那樣先躺下來睡一覺再說,將一切煩瑣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哎!”
高開道長嘆了一聲,這次敗仗給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五千精銳就只有三百五十二兄弟幸存,一想起來就不是滋味。
瞧見高開道心情不好,大伙也不敢多說什么。
“對了,這個地方是哪里?我怎么有些眼熟呢?”
高開道也算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很快,他就調轉了話題,一方面他是不想繼續長吁短嘆,另一方面說說話則是為了克服困意,沒有到安全的地方,大家都可以休息,他這個主帥卻不能歇息。
“這個地方?”
高虎調頭望了四周一眼,笑了笑,然后說道。
“大王真是好記性,這個地方叫肖家堡,是一個肖姓宗族的聚居地,一年前,大王率軍過境,想找這肖家要點糧食,這肖家居然敢不從,惹得大王興起,最后攻下了這個塢堡,一把火將它燒了個精光!”
“呵呵!”
高開道捻著胡須,哈哈笑了起來。
“我說,這地方怎么這么熟悉呢?那個時候,我們只有一千多人吧?最后,逼不得已去投靠了那個禿驢,拜他為主,我呸!那家伙,什么東西,挂羊頭賣狗肉,一邊自稱神僧,一邊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無所不為,偽君子一個!”
高開道說的那個禿驢乃是高曇晟,原本是個和尚,后來起兵造反,自稱齊王,高開道從豆子炕北上時,人馬不多,不得已投靠其人,最后,讓他逮住一個機會,殺曇晟,并其眾,如此,方成為一方之雄。
“是啊!那個時候我們遠比現在困窘,連一個立足地都沒有,如今,我們雖然兵敗,卻有漁陽,北平兩郡,只要大王尚在,自當報今日之仇!”
高虎在一旁附和道。
“說得好!”
高開道哈哈大笑,就在他准備暢所欲言之時,一個瞭望哨從外間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喊道。
“大王不好,有騎兵追來!”
高開道依然大張著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
與此同時,地面在微微顫抖,沉睡中的士兵依然在沉睡,清醒的人則面面相覷,個個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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